黑晴明并不说话。
金十月继续道：“之所以那个晴明会仿佛受到指引一般找到你，是因为你内心中希望一个人来阻止你的意愿太过强烈，这种执念通过你们之间的链接，传到了他的脑海当中。”
“想要拯救这个世界的人不只是他，还有你自己吧？”
金十月的话说出来，在场的人全都呆住了，白晴明愣愣地看着远处的黑晴明。
一个整天计划着怎么毁掉这个世界的家伙，其实也有救世之心吗？
这种话听起来十分可笑，但莫名地，白晴明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金十月说的没错，他自己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沉默了半晌，黑晴明笑了：“是的，你说的没错，当初那个用于分离的咒术并不完善，我自己算是第一个试验品，起初还好，我以为我可以忠于心中的恶念，但是没过多久，我就意识到，善与恶，其实没有办法被彻底分开。”
“另一个我，确实是因为我内心的呼唤来到这里。”
“我不愿意放弃这个世界，又厌恶得恨不得它立刻灭亡，只能用自己与自己之间的战斗来做一个抉择。”
“但是你看，”黑晴明抬手指向已然扩大，甚至渐渐露出石门一角的阴界裂缝：“虽然我的心中也有一丝不甘，但阴界之门已经快要出现了，善的那个我已经没有办法关上这扇门了，我的选择也出来了。”
“是恶赢了。”
“这个世界即将毁灭。”
所有式神都看着黑晴明，包括白晴明自己，可是对方所说的也是“他”曾经想的，没有人能反驳他的话。
这是一个选择，只不过白晴明失败了而已。
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活物都消失吗？
白晴明咬紧了牙，迅速布阵，试图将阴界裂缝重新关上，式神们也纷纷过来帮忙，但是就像黑晴明说的那样，阴界裂缝已然扩大，即便拼尽全力，他也只能延缓阴界之门打开的速度，根本无法再次关上。
黑晴明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淡淡地说道：“徒劳罢了，门已经关不上了，等到你的灵力耗完，一切就都结束了。”
“也不一定吧，”金十月突然出声道：“半个晴明关不上的话，一个晴明怎么样？”
黑晴明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的选择已经很明了了。”
“毁灭这个世界嘛，我清楚，”金十月满不在乎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毁灭的方法不怎么带劲。”
黑晴明皱了一下眉。
“打开阴界之门，你只不过是拿走了世人的性命，毁掉了他们的身体，可是他们还有污浊的灵魂，即便你追去冥界，将整个冥界和轮回都破坏掉，他们污浊的怨气也依然会弥漫世间。”
“那么你到底毁掉了什么呢？这种方式的灭世，你不觉得可笑吗？说到底，不过是在骗你自己罢了，”金十月说道：“你变成了令人讨厌的自以为是，自欺欺人的家伙啊，晴明。”
黑晴明怔了一下，随后思索着什么，许久，他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么请你告诉我你的办法是什么？”
金十月干脆道：“我的办法的第一步，你现在立刻马上过去帮他一起把门关上！”
黑晴明：“……”
“放心吧，这回我可没把你当傻子，”金十月笑道：“世间的污浊，不过是因为人心，但人心是可以改变的，想要真正毁掉现在这个世界，那么就从你厌恶的最根本的地方下手啊，什么时候世间之人皆善良，你的计划不就完成了么？”
“你所厌恶的污浊的世界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美好的新世界，不好吗？”
“并不是不好，”黑晴明叹了口气：“如果有你所说的那种新世界代替这里，我会很高兴。”
“但是这世间已然如此，又如何能做到理想中的那样呢？”
“从最小的地方开始，一天做不到就一个月，一个月做不到就一年，一年做不到就一辈子，多简单的问题。”
黑晴明没有回答。
金十月说道：“你是在嫌麻烦吗？不想为了你理想中的世界浪费时间吗？”
黑晴明摇了摇头，慢慢走到白晴明身边，在对方投来警惕的眼神时，将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同源的磅礴灵力一瞬间进入身体，白晴明愣了一下，立刻将这股灵力注入阵中，已经大开的裂缝终于有了合拢的迹象。
黑晴明的迟疑和沉默并不代表着他被金十月说服了。
已经清楚意识到善恶无法分割的他早已看出金十月所说的话不过是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
世人皆善的情况永远不可能出现，即便是花了一辈子，又或是十辈子，都不可能做到。
可这又确实是一根好像可以吃到嘴里的胡萝卜，每让一个人向善，这个世界终究会变得更好一些。
其实说到底，并不是因为金十月胡扯的话感动了他，只不过是他自己，还不愿意放弃这个世界罢了。
看着阴界裂缝渐渐合拢，黑晴明喃喃道：“这又算什么……一场闹剧。”
“你就当他是一场闹剧吧，”终于解决了重大事件的金十月松了口气，高兴道：“生活本来就是由大大小小的闹剧组成的。”
黑晴明低头笑了笑：“你总是有那么多歪理。”
在黑晴明动手之后，虽然没有理解阴阳师的内心活动，他手下的式神们也纷纷加入进来，阴界裂缝又一次加快了闭合的速度。
就在成功有望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带着浓重恶意的声音响起。
“现世的……气息……”
众人一惊，齐齐抬头看去，只见裂缝当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只眼睛紧紧地贴在裂缝出口，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试图从裂缝中逃出，惊人的力量甚至让本该闭合的裂缝再次撕开了一个小口。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召唤者！为何要改变心意！放我出去！”
“现世！如此美好的地方，让我毁灭它吧！”
黑晴明平静道：“八岐大蛇……”
白晴明一愣，分心的后果就是裂缝再度被撕开，黑晴明咋舌，一把将他掀开，占住阵眼，对他道：“把灵力给我！”
白晴明连忙学着对方之前的样子，将手搭在他肩上。
黑晴明动作迅速地变阵，一挥手，一道符咒重重地击在那只眼睛上，八岐大蛇嘶吼一声，下意识地往后退去。黑晴明抓住机会，大喝道：“急急如律令！”
“封印！”
在八岐大蛇愤怒的嘶鸣中，阴界裂缝重新合拢，只留下对方未尽的话语。
“我一定……我一定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预收就是专栏里那个全息网游的文_（：зゝ∠）_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收藏一下，要是jj抽了看不到就算了，要是写得好的话，之后总会上榜单让大家看见的，么么哒！
还有小天使说看不出来我是写《要积极》的，其实是因为还是新手，所以什么文风什么题材都想尝试一下，可能这两年都不会有固定的文风了，看到两篇完全不一样的文都是我写的也蛮正常的……等稍微成熟一点，才会选择最适合自己的风格吧，那时候说不定就离我的成神之路近了！
好吧我想的可能有点多……
第61章
阴界裂缝彻底消失，八岐大蛇留下的那句话却让两个晴明都面色凝重。
金十月奇怪道：“这不就是每个反派退场前必说的一句套路话嘛，你们两个反应怎么这么大？”
黑晴明摇了摇头：“八岐大蛇一直被封印在阴界，沉睡了许久，现下感受到了现世的气息，说不定真的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
金十月面无表情道：“还不都是你自己作的。”
黑晴明笑了笑：“嗯，所以下次如果它再出现，我会继续把它封印回去的。”
“你愿意负责就好咯。”
白晴明有些无措地看着黑晴明和金十月，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金十月道：“现在最重要的事，当然是先把我从纸人里放出来！”
两个晴明：“……”
差点忘了金十月还在纸人里。
金十月出来之后，说道：“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晴明的选择困难症分裂出了你们两个，现下既然黑晴明已经想通了，立场一致，咱们就把这里阴气收拾收拾，一起回去想办法把你俩揉回去好了。”
听到这话，妖狐失望地说道：“不打了吗？”
大天狗：“……”
金十月道：“不打了，另外有事要做呢。”
妖狐恹恹地应了，瞪了大天狗一眼，又变回了纸人，飘到白晴明手里，剩下的式神互相看了看，也俱都变了回去。
两个晴明联手，速度极快地驱散了阴气，待到天上地太阳再次撒下炙热的光，他们才重新坐上马车，回庭院去了。
因为没有实体，金十月研究晴明草稿本的效率并不高，但是现在有了黑晴明，这种事情倒是不用烦恼了，毕竟他拥有全部的记忆，只要问他就好。
谁知道金十月问出问题之后，黑晴明竟然说：“我也没有办法啊。”
金十月：“……闹呢！你把自己分成两半没想过怎么粘起来？”
黑晴明十分淡定地说道：“一时冲动嘛，不然谁会把自己切两半啊。”
金十月：“你也好意思说……”
黑晴明道：“再说了，在我的设想里，根本没有你这回事啊，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现在早就把他和世界一起毁灭了，还用得着担心这个？”
看来黑晴明毕竟还是黑晴明，虽然放弃了毁灭世界，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恶”的本质没有变，仍旧处于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根本不care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金十月无奈，只得用自己想出的阵法试了一下，结果当然是没有用。
白晴明有些不安，黑晴明倒是十分淡定。
“本来这个术式研究出来的目的就是因为太累了，希望能有个分‖身帮我负担一下日常，善恶的选择题不过是正好撞上了，粘不起来就粘不起来吧，凑合着过呗。”
金十月：“你也真能凑合啊！”
黑晴明挑眉一笑，并不反驳。
白晴明思索了一下，也道：“多一个人手确实也多一份力量，以后如果同时有两件事发生，也不用分什么轻重缓急了。”
两个当事人都这么说了，金十月当然也没有反对的立场，只道：“你们开心就好。”
白晴明的式神一向是散养在庭院里的，黑晴明见了，也懒得天天揣一兜子纸片儿，干脆也都放在庭院里了，好在庭院够大，也没有住不下的情况，只是式神之间偶有摩擦。
金十月早已料到了摩擦这一茬儿，故意没有提醒，不过他还以为会是酒吞和茨木惹事，没想到这两个除了黑晴明刚来的时候围观了一下，根本就很少出现了，打起来的两个式神其实是妖狐和大天狗。
更尴尬的是，这两个被雪女和姑获鸟带到晴明这里来告状的时候，两个晴明也正掐着呢……
起因是金十月的画，他等了太久了，终于有时间让晴明给他画个身体了，听金十月说了这件事之后，黑晴明就说他有记忆，他画的好，让他来。
白晴明哪肯啊，一把就给他掀开了，说自己血都放过一次了，这次怎么也还得他来。
黑晴明就开始嘲讽他，啥啥不会，还啥啥都要干。
白晴明就急了，俩晴明吵着吵着就掐起来了……
倒也没有真打，不过妖狐和大天狗过来的时候，这俩人正互相揪着对方的领子呢。准备让晴明教育一下两个式神相亲相爱的姑获鸟和雪女一个愣神，大天狗和妖狐就挣脱了她俩的手，有学有样，恶狠狠地揪住了对方的领子。
金十月：“……”
所以说分‖身术这种咒术的负面效果真的太严重了啊！
妖狐看起来十分凄惨，身上扎满了大天狗的黑色羽毛，跟个刺猬一样，大天狗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突然带上了面具，看起来挺吓人的。
金十月好容易把两边分开，说道：“先把式神的事解决一下啊！你们明明是同一个人啊！”
两个晴明分是分开了，都臭着脸，不说话。
金十月只好道：“大天狗你也太不像话了，仗着自己比妖狐厉害，瞧把妖狐给扎的！”
妖狐一听，立刻红了眼眶，耷拉着大耳朵，十分委屈的样子。
“你……”大天狗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一时噎住，好半天，才愤愤地哼了一声。
雪女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一把把大天狗的面具扯下来，露出两个乌眼青。
金十月：“……”
难怪突然把被雪女嘲了一万年的面具戴上了。
金十月十分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说道：“嗯……这个，妖狐也有错，总之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是融洽相处比较好，等日后晴明他们合起来了……”
妖狐愣了一下，问道：“还要合起来？不是说不合了吗？”
他就是看出两个晴明必定要掐，这才去惹大天狗的，要是他们合起来，晴明也不会偏心他了，到时候被告状怎么办！
两个晴明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斩钉截铁道：“合！必须合！”
分身术的弊端实在是太大了！
不能再让对方存在下去了！
金十月：“……”
所以说合起来还不是同一个人，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知道两个晴明下定决心要重新融合之后，妖狐就灰溜溜地跑走了，其实大天狗没怎么用力，虽然身上都是羽毛，其实不少只是扎在衣服上或者毛里，根本不疼呢，大天狗也懒得理这个事儿精狐狸，自顾自飞走了。
三个人一起研究分‖身咒术的逆转方法，效率当然要高上很多，不过金十月还是先把自己的身体磨出来了，两个晴明都滴了血，一人一笔，给他画了一个身体。
最简单的和服，最简单的面具，金十月穿上自己的“衣服”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晴明给他做的伞。
艳阳下持伞的金十月，即便只是个背影，也让两个晴明禁不住心中微动。
“报告宿主，两个晴明的好感度都到九十九了。”系统负责地通报道。
金十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将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
不出所料，虽然晴明并没有真正将他的脸画出来，但这幅身体却会随他所想，出现他原本的面容。
金十月咧嘴，将面具一抛，说道：“终于能摸到东西了！神清气爽啊！”
两个晴明齐齐鼓掌，说道：“我们快点去研究咒术吧！”
虽然说是同一个人，但是金十月总被另一个人虎视眈眈而自己还能感同身受实在是太不能忍了！
自那之后，三个人研究了很多种办法，一一试了，却始终不能奏效，金十月有个猜测，当初晴明将自己一分为二，用黑晴明的话来说，叫做一时头脑发热，但晴明的头脑发热并不是冲动，而是因为他心中想要变为两个人的欲望太过强烈，现下这两个晴明无法重新合起来，说起来也是两个人心中的意愿并没有那么强烈吧。
金十月看了一眼冷眼相对“自己”的两个人，默默地想到，至少和当初那个分离自己的晴明不能比。
但是即便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对于现在的情况也不会有什么改善。
不过他猜测，等到这两个晴明重新融合的那一天，大概就是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倒不是不舍得，只不过想通了一些事情，觉得有些歉疚罢了。
然而他并不能就这股歉疚做出补偿，只希望能快点到达这场旅行的终点，用那三个愿望，让大家忘记他。
日子在鸡飞狗跳的闹剧中一天天过去，就在两个晴明都已经厌倦了看不到头的研究日常，想重新融合的意愿都快被消磨殆尽的时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八岐大蛇在之前被撕裂一个口子的地方，再次被人召唤了出来！
“是一个巫女！”
鬼使黑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们现在正在晴明幻化出的马车上，因为两个晴明都在，马车的速度也变快了，应该能在八岐大蛇彻底出来之前赶上！
鬼使白也紧锁着眉头，八岐大蛇的破坏力之强，并不会只影响到人间，极有可能，冥界也会被彻底摧毁，完全形态的八岐大蛇，即便是阎魔也无法应付。
人间也只有晴明能靠得住了！
他们发现八岐大蛇被召唤出来后，立刻想要阻止那名巫女，但那名巫女并不理睬他们。鬼使黑只能直接和她动手，巫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