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风没说话。
回到自己的住所,语菲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看着屋子里一切都和他在的时候一模一样,心中不禁阵阵酸楚。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她根本没有合过眼,可是现在一点都没有困意,也没有累的感觉,心里满满的都是在想着他,想着他会在哪里,现在在做什么。
从小到大,不管她有什么事,他都会在她的身边。不管他身在何处,只要她说“费慕凡,我有事”,他就会立刻到达她身边,就这样过了这么多年。
她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衣衫。
衣柜左边是他的地盘,外套、衬衫、领带、鞋子、袜子,全都整整齐齐摆在那里,和过去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衣柜右边是她的,却没有他的那么整齐。她从来都不知道收拾整理,为此,他不知说过她多少次。有几次,他实在看不过去了,就亲自在换衣间给她整理衣服。
东西都在,却只有他不在。
费慕凡,我现在还是会乱扔东西,怎么办?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帮我收拾?
指腹滑过他的衬衫,双手轻轻捧着,放在鼻尖,闭上眼睛贪婪地闻着,明明知道这些衣服都是洗干净了挂着的,除了洗衣液的味道,什么都没有,可她总是感觉自己这样就可以贴近他,好像他还穿着这些衣服站在她身旁。
家里一丝声音都没有,怎么会这么安静?
泪水控制不住地流出来,滴在他的衬衫上,水印越来越大,眼泪越来越多。
她从未想象过有朝一日自己的生命里会没有他,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了,竟然这样让人伤悲,这样难以承受!
她不能适应这样的生活怎么办?不能没有他,怎么办?
悲伤和思念填满了她的心,疲劳也占据了大脑。
她做了个梦,梦里,她看见了费慕凡,他就在不远处站着,站在路边。这是什么地方?好像是哪个城市里,可是具体是哪里,她不知道。
他的怀里抱着纸袋,好像刚刚从超市或者商场出来,纸袋里装着好多东西,满满的。
她好高兴,一面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一面朝他跑过去。
可是,不管她的声音再大,他就是听不见。
马路上车来车往,汽笛声淹没了她的喊声。
当她快要接近他的时候,他却穿过马路走了。
他根本没看见她,也没听到她的声音。
她不着急,因为她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她坚信自己可以追上他。
可是,突然一辆车从侧面马路驶出来,一个右转弯——
那一刻,时间凝固了,她就看着他被车子撞上去,然后,手中的袋子破了,东西洒了一地。
橙子在地上滚着,蘸着他的血迹。
她什么也不顾了,冲了上去,将他抱在怀里,使劲摇着他。他睁着眼睛,鲜血不断地从他的额头流下来,流在她的手上。她哭着,泪水滴在他的脸上,和他的血混合在一起,一直流在她的衣服上。
他看不到她在流泪,听不到她在叫他的名字,不知道她有多想他,不知道她有多爱他——
“费慕凡,费慕凡,不要,不要——不要——啊——”她哭喊着,一下子从梦里惊醒。
她坐在床上,不停地喘气,伸开双手,手上没有血没有他。
原来只是一场梦,只是梦!
费慕凡他没有死,他没有死,他只是不在这里,不在身边。
她笑了,眼泪却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不行,我不能这样等着,不能这样等着他回来,我要去找他,我要找到他!
她掀开被子下床,去洗脸梳头发,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他会去哪里,她不知道。世界这么大,他一定就在哪个角落,一定也在等着她。
站在门口,回头望着自己熟悉的这个家,和他的家。
我会把他带回来的,很快!
第一卷 406我害怕再等下去会出事
临出门,她给父亲丁皓楠打了个电话,说她要去寻找费慕凡。
“你知道他会去哪里吗?”父亲问。
“他跟我说老了要去墨西哥的一个海边小镇,我想先去那里看看。”语菲说。
“这也是个线索,可是墨西哥海岸线也不算短,人口很多,你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什么时候能找到?这样吧,我让朋友联系下墨西哥方面的警方,看看能不能查到他入境的消息再说,你先等等。”丁皓楠说。
“爸爸,谢谢您帮我,可是我不想等了,我害怕再等下去会出事,我要先过去了。您要是有消息就给我发信息。”语菲说。
“你要坐哪趟班机?告诉我一下,一有消息,我就给你打卫星电话。”丁皓楠道。
“嗯,好的。”语菲便将自己航班的信息告诉了父亲,只身前往机场。
除了跟父亲打电话,她还分别给程昱风和申子柯留了口讯,说了自己的目的地,另外还嘱咐他们随时保持联络。
机舱里,乘客们陆续都坐齐了,她还是选了个窗口的位置,一坐下来就望着外面,根本没有注意身边。
“语菲?”
她突然转过脸,竟然看见那个正要准备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正是云泽!
语菲一愣,盯着云泽好一会儿,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云泽就那么在过道里站着,也没走进去。
他还是过去的模样,笑容没变,说话的样子也没变。可是,她的心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乱跳了。
“真巧。”她笑着说。
他笑了下,坐到她旁边的位置。
“你这是要出差?”她问。
“嗯,去东京有个案子要处理。”他说。
“你一个人?”
“一个人就可以了,那边也有同事在。”
她笑了下,没再说话。
竟然变得这么快,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快就将云泽放诸脑后。
“慕凡还好吗?”云泽问。
语菲摇摇头,说:“他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根本找不到他。”
他看出来她的神情很忧伤,心不禁抽痛起来。
“他不会有事的,你也别太担心了。”他安慰道。
她的眼眶中噙满泪水,却还是笑着对他点头。
“语菲,你变了,真好。”他看着她这样努力坚强的样子,说。
是啊,她变了,如果是过去,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的话,她会哭,对他哭诉。可是现在,她已经在努力承担很多他也预料不到的困难。
“是吗?人总是要变的。要是一直像小孩子一样的话,怎么活下去?”她叹道,转过头看着他。
云泽淡淡地笑了,没说话。
此时的二人,不管是谁,都很清楚地感觉到了横亘于彼此之间那深深的鸿沟,那是心灵的裂痕、感情的裂痕,再也无法弥补。
“这些日子,我也好好地想了过去的很多事。”飞机起飞了,他对她说。
她没有接话,只是望着他。
“我发现自己其实很自私,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有自己的意志,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为你做那些我认为对你好的事。这样的话,你就不会离开我,你的眼里也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他说完,面带抱歉的笑容,“你说的对,人总是会变的,会变得成熟变得有主见变得坚强,可是,如果你变成那样,我的存在与否,对于你来说,就是根本无关紧要的。我害怕这一点,可是我从来都不承认,也不能面对。”
语菲没有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她和他之间,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交谈。
或许,变了的人,不仅是她一个。
“怎么会呢?一个人不管再怎么坚强,在这个世上终究不可能独自活下去,何况,没有人真的可以坚强到无敌。”她说着,对他微微笑了,伸出右手放在他的小臂上,“谁会不需要朋友呢?”
云泽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我们,还是朋友,对吧?”她问。
他点点头,似乎是很无可奈何地笑了。
飞机平静地往东北方向飞去,阳光在远处穿过云层照进飞机。
过了一会儿,乘务员小姐推着饮品车子从远处过来,语菲要了杯咖啡,他要了杯绿茶。
“你和我姐姐,你们,真的就——”她问。
他苦笑着叹了口气,说:“也许,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你还爱她吗?”她接着问。
他笑了,没说话。
“如果还爱的话,就重新开始吧。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很多事都是可以重新开始的。”她说。
他笑道:“你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沉重?年纪轻轻的——”看着她的神色有些暗淡,他也没再说下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关切地问。
“我梦见费慕凡死了。”她的声音,好像是从脚底下传出来的,沉沉的,充满着悲伤。
他顿住了,心里竟然也觉得凉凉的。
“那是你过于担心他了,人家都说梦是反的,他现在一定好好的在哪里逛。”云泽安慰道。
她深深呼吸一下,对他笑了下,说:“是啊,我也这么想的,他一定会很健康的。”虽然是面带笑容,却明显的带着鼻音。
他拍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慰。
“哦,对了,我从电视上看到你和你爸爸,就是丁先生——恭喜你,语菲!”他突然转换了话题。
“谢谢你,其实我一直都想和你说的,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不起,云泽。”她说。
“傻瓜,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我真心替你高兴。”云泽笑着说,“他对你很好吧?”
语菲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云泽说。
没过太久,飞机就降落在东京羽田机场,云泽到达了终点,语菲却要转乘美联航的班机前往墨西哥城。
来来回回的长途旅行,终于让她在这次飞越太平洋的时候沉沉地入眠。
云泽他也变了,他释怀了,已经将她放下,真的很好。可是,他和德娴,到底会怎样?他们的缘分,会不会就这样断了?语菲不免担忧。
飞机降落在了墨西哥城,她给父亲打电话询问调查的结果。父亲说查到了费慕凡进入墨西哥的记录,可是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里,让她先在酒店等着。她也没办法,只得暂时前往父亲安排的酒店。
虽然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国家,可是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出去逛,坐在酒店里等着父亲的消息。
一天过去了,没有消息。
两天过去了,不管是程昱风、申子柯还是她父亲,谁都没有好消息传来。
她终于还是等不住了,从银行取了些零用的现金,买了点随时要用的生活必需品,背起行囊,跟父亲打电话说了一声就离开了酒店。
不知道费慕凡具体的位置,可她猜想他应该就在他说过的那个渔村。即便不在那里,她也必须先去那个地方看看。可是那个地方又在哪里?她连地名都不知道。
没办法,她只得沿着墨西哥的东西海岸开始。
这完全是一个随机的选择,她只有祈求上天让她少走一点弯路,保佑她早日找到他。
因为不会开车,她只得乘坐沿海岸的公共汽车行走,或者是出租车。海岸线绵长,靠海湾的渔村小镇不胜枚举。现在完全就是碰运气。
还好,她虽然不懂西班牙语,可是英语还不错,至少日常生活没有问题。
于是,她一路走走停停,每到一处有感觉的地方就停下来开始寻找。尽管她知道自己这样等同于大海捞针,可是,海水也有干的时候,她怎么就会找不到费慕凡?
第一卷 407疯狂寻找费慕凡
得知女儿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寻找心上人,爱女情深的丁皓楠怎么坐的住?
在语菲离开墨西哥城之后,丁皓楠派人在墨西哥靠海的多个城市雇佣了成百上千个私家侦探,根据语菲提供的那点线索开始寻找费慕凡。
就在语菲在墨西哥寻找费慕凡之时,费家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汇亚这些年一直是费慕凡在主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几乎都是他的人马,不管是总公司的高管还是各地分公司的负责人,没有一个是费慕凡不信任的。
这些人跟随费慕凡将汇亚从濒临破产的境地挽救回来,一步步壮大,成为了亚洲区屈指可数的大型航运公司,大家对费慕凡的工作能力和待人接物都是深深佩服的,也愿意继续跟随他走下去。可是现在,费慕凡无缘无故辞职离开,这让跟随他的手下们心中惴惴不安。
费老爷子知道公司的情况,便去公司给高管开会说明,让他们安心工作,费慕凡只是出去散散心,并非彻底离开汇亚。
老爷子深知,对于一个公司来说,人才有多重要。一旦汇亚这些经验丰富的管理人员离开,这个公司是撑不下去的。即便是从外面重新招聘,也不一定能干好。而且,高管们的离职,对于汇亚的股票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除了管理人员,公司的董事和股东们也开始不安心了。他们能长期投资汇亚的原因也在于费慕凡,因为他们都相信费慕凡可以让他们赚到更多的钱。可是现在,这个至关重要的人不在了,突然消失了,将来怎么办?
老爷子年纪大了,却还是不得不一家家亲自上门解释,同时还说服那个倔强的费慕凡舅舅帮着他一起做股东们的工作。
终于,在老爷子连哄带骗的游说下,汇亚总算是保持了暂时的稳定。可是,没有人知道费慕凡何时会来。
老爷子当然着急的不行,可他的消息都只能从申子柯和程昱风那里打听,而那两个人现在也是毫不知情。一来二去的,老爷子终于熬不住,病倒了。
汇亚处在风雨飘摇的关头,老爷子深知,若是自己生病的消息传出去,之前那些谎言就全都撑不住了。那么一来,一切都要完了。
于是,费老爷子生病的消息被紧紧封锁,老爷子只在家里接受治疗,医护人员也全都住在费家。
费东海的身体好些了,只是每天都在服药。
老爷子的身边,便是儿媳妇温敏萱和女儿费亚珍在照顾,对于费东海,老爷子根本不见他。
只要老爷子睡着做梦,身边照顾的人总是能听见他在梦里叫“凡儿凡儿”。费亚珍听见父亲这样呼喊费慕凡,心中也是痛苦万分,也因此对兄长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一帮人在墨西哥疯狂寻找费慕凡,而另一帮人,正在苦苦盼着他回家。
只是,他到底身在何方?
费慕凡失踪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丁皓楠派人铺天盖地寻找,却没有任何消息。
语菲每天都会和父亲通电话,每一天都在希望与失望之间徘徊。
死费慕凡,你等着,等我找到你,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
她总是在心里这样骂他,每一次骂完,整个人总是被泪水淹没。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流逝,而他,好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风吹过水面,没有一丝声音。
每一天,除了晚上睡觉的时间之外,语菲的脚步根本没有停歇,她用着自己那不是很熟练的英语在这个讲西班牙语的国家里打听着爱人的下落。
睡着的时候,她总是会梦见他,梦见他满身是血向她走来,或者就是对她淡淡一笑之后转身离开,不管她怎么追,就是追不上他。
她觉得自己这二十几年都没有走过这么多的路,两条腿,根本不像是自己的,丝毫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