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东辰双手按在太阳穴上,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疲惫:“不用去接了,新剧开拍再推迟几天吧。”
“可是男主演曾杉已经就位了,还有李导那里怎么说。他的实力在导演圈里都是可圈可点的,但是他的脾气也跟他的实力很般配。”凯西见夏东辰听得心不在焉,还不住地打着哈切,关切地问道,“你昨晚又没有睡好?”
他是知道夏东辰的失眠症有多厉害的,甚至已经到达神经衰弱的地步。不管环境多安静,只要到了晚上他就睡不着,这么多年一直靠着药物来保证人体必要的睡眠时间。
夏东辰忽略了他的问题,满脸不耐烦:“这么点小事情还要我教你做,不如我辞了你,重新找能够做的人来做得了。”
凯西当然不相信夏东辰会真的把他辞退了,试探地问道:“关键是你推迟时间总得要有个理由,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宋倾城生病了。”
凯西有些惊讶:“你该不会一整个晚上都和她在一起吧。”
“嗯,有什么问题吗?”夏东辰面色冷沉,一个凌厉的眼风射向凯西。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凯西直接忽略掉他话里的威胁意味,顺理成章地猜测,“你是打算和她重修旧好?”
“是孤男睡女。”夏东辰想着这句话有些歧义,赶紧补充道,“她发烧得厉害,一直昏睡着。”
“你守了她一夜?”凯西再一次露出惊愕脸。
“她一个人在外面,奶奶和则言都会担心。我也是她哥,能照顾的还是应该照顾。”夏东辰言不由衷地说。
凯西言辞恳切:“东辰,宋倾城这个女人让你吃了多少苦,我想你自己清楚。离她远点。”
凯西跟夏东辰这么多年的朋友,从没见过他过过生日。有一次他心血来潮问过他,他忽然神色一冷,铺天盖地的寒气包裹着他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我不过生日。”
后来才知道,夏东辰的生日和宋倾城是同一天,每年这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伤他很深却一直下落不明的女人。
夏东辰从来没有在凯西,甚至是任何人面前主动提起过宋倾城,所有人都认为时间是治疗情伤最有效的良剂。这么多年过去了,夏东辰该有的伤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可是他看得出来,夏东辰的伤看着结痂了,内里却早就随着时间的延长而不断地溃烂腐坏了。
夏东辰从来没有一分一秒是忘记宋倾城的,纵使她是穿肠□□,那也是他以毒攻毒,抵制思念侵蚀的良药。
这摇摇晃晃,心心念念的人世间,存在着许许多多让人万般无奈的事情,纵使强大如夏东辰,也撼动不了宿命的纠缠。
宋倾城就是他的宿命,或好,或坏,都无处可逃。
“凯西,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她现在已经是温钰时的妻子,我和她的关系只是合作伙伴而已。”
凯西担忧地看着夏东辰,恐怕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现在的他总会时不时地开会走神,工作的时候也会突然地勾起嘴角。
自从宋倾城回来以后,夏东辰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可很多时候也会落寞得让人忧心。
凯西也不知道,他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他叹息了一声,语重心长地说:“要注意和宋倾城的距离,这个女人不是善类,你好不容易才做到对她不闻不问,不管是真是假都好过让所有人一脸看穿你对她至死不渝的愚爱。若是再靠近,让她唤醒你心里的洪水猛兽,你又会回到过去那种行尸走肉的样子。东辰,关于她的事情,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没有等到夏东辰说话,凯西转身出了门。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旧时
夏东辰端起桌子上不断散发着苦味的咖啡,喝了一口,那些想要压抑的苦意瞬间弥漫至周身各处,令他觉得苦不堪言。
年少时候的他因为宋倾城伤了一条腿,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那钻心的疼痛。那时候年纪尚幼的她跪在他的病床上为他呼呼伤口,一张小脸哭得皱巴巴的,嘴里还喃喃道:“东辰哥哥,城儿给你呼呼就不痛了。东辰哥哥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我做你的腿,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都说童言无忌,夏东辰却听得认真,并且深信不疑。
终于,他呵护的小公主在时间的雕琢里出落得越发标志,但是他从不担心有其他优秀的男生会期望得到她的芳心。
这些信心源于她从小到大没有一天落下的早安吻,还有她从小到大都喜欢赖在他的怀里的信任。
宋倾城是他的,这一点到她说分手的那一天,夏东辰都从未动摇过。
他好不容易等到她长大,等到她的身与心都属于他。那个热情如火的夜晚,她倦极而眠,他却感激得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夏东辰早就规划好他们的未来,他的蓝图里,宋倾城会一直陪在他身边,那些给她的诺言他会一个个的实现。可是当她拿着离他天远地远的大学通知书跟他对峙,夏东辰怒极反笑,他的蓝图是被宋倾城亲手撕碎的。
宋倾城忘了儿时的誓言,夏东辰那条有残疾的腿成了她的拖累,成了她轻而易举放弃他的理由。
那个时候也正是夏东辰遭遇创业中最严重打击的时候,他和同学一起创建的建筑公司City才刚在起步的路上便受到同行打压,根本进行不下去。但奶奶哥哥和她的面前,他只字未提。
真正压垮夏东辰的是宋倾城的不告而别,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整夜地喝酒迷醉。那种钻心的疼痛好像植入骨髓的毒瘾,他戒不掉的想,忍不了的翻来覆去地疼。
宝木胡氏起初还端着架子骂他,最后见硬的不行,便天天在他的门口大哭。她软的硬的都使出来了,可夏东辰置若罔闻,一刻都没有从他的房间出去过。
直到宋则言一脚踹飞那扇单薄的门,嗔目切齿地走到他的面前,不说一句话,揪着他的衣襟就一阵拳打脚踢。
夏东辰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彻底激怒了宋则言,他的拳脚再没有收敛一丝一毫的力道。
“你那些慷慨豪壮的梦想呢,夏东辰,你全都忘了吗?没了宋倾城,两个月你不照样没死吗?”
宋则言不遗余力地一脚踢在夏东辰的脸上,“宋倾城走了,她不会回来了,你这深情款款的样子装来给谁看。给奶奶看吗,她那么大的年纪还生着病,你就忍心让她为了你的事情整天以泪洗面吗”
宋则言怒其不争的声音和着宝木胡氏趴在门框上又心疼又生气的哭声,传入已经跟外界断了两个多月联系的夏东辰的耳朵里,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为一个不珍惜你的女人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夏东辰,我看不起你。”宋则言环视周围找到一面镜子,拿到夏东辰的面前,拎着他的头发,逼迫着他看着镜子里面狼狈落魄的自己,“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这样糟践自己,还不如从窗户跳下去死了算了。”
说罢,宋则言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又是重重地一脚踢了过去。
这两个月来,夏东辰都没有好好吃饭,靠着往身体里注射营养液过活,整个人瘦得皮包骨,体力更是大不如从前。突然遭受那样的力道,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宋则言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走向门口,背对着他说:“夏东辰,奶奶已经拒绝做第三次手术了,你知道第三次手术对她来说有多关键。你要是想这么早就见不到她,你就继续行尸走肉地活着吧。”
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当那扇门被再一次地关上,房间里又恢复了夏东辰熟悉的阴暗。
他被宋则言狠狠地伺候了一顿,浑身筋骨和皮肉交错地疼着。他久久地匍匐在地上,很久之后才挣扎着慢慢爬起来。艰难地靠着墙坐起来,伸手随意地揩了揩嘴角的血渍,眼睛里多了一些冷然。
当天下午,夏东辰便走出那个他用来逃避失去之痛的房间,洗脸刷牙,刮掉嘴唇周围的胡茬。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脸上的轮廓越发明显,还是那个清俊的少年,只是眼里眉间再没有与生俱来的温暖。
从那以后,那个温柔阳光的无双公子,那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便就此死去。
夏东辰放弃了还剩下没几年的硕博连读,将所有的精力都全部投注在事业上,City成功从建筑公司发展成为娱乐传媒公司,这条路竟然出奇地平顺。
他有时候都觉得是天意,宋倾城当初为了自己的梦想而选择放弃他,而到如今,最能成就她梦想的人却是他。
到现在是她宋倾城配不起他,这是夏东辰坚持这么多年最大的动力。
……
医院里收拾妥当的宋倾城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夏东辰的电话,她便不耐烦地主动给他打了电话,态度强硬且理所当然:“夏东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又孤独又寂寞。我都等你老半天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
夏东辰本来也准备给她打电话,刚拿起手机,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还是从前那副沉不住气又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他故意顿了顿,才淡淡地问:“温钰时呢,他不是说回来找你?”
“他整天忙得很,现在在外地出差,也或者是在跟万千雌性生物进行深入的沟通和交流,谁管他呢。”宋倾城相当执着地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啊,我现在已经万事俱备,只等你来接我了。”
“等着我的吩咐吧。”夏东辰甩下一句不负责任的话之后就挂了电话。
夏东辰毕竟从小和宋倾城一块儿长大,再加上以前也的确有过一段情真意切的日子,心里再想着怎么狠心,真到了要做的时候,他还是不忍心让宋倾城一个人呆在医院。
她小的时候,只要一生病,便要夏东辰陪在身边,要不然不打针不吃药,也不吃饭,每每这个时候,他就算是遇上天大的事情也只能放一放。
他站在落地窗旁,随意地掏出手机,播出了莫霏的号码。
“霏霏,倾城生病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
莫霏那边支支吾吾地说话,他听不清楚,便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不我们改天也行。”
夏东辰的心里话其实是,你有什么事情改天做也行,今天你得陪我去医院看望宋倾城,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还好莫欢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答应了。
直到出院手续办好,宋倾城才想起她只是小小的感冒发烧,为什么要住重症VIP病房,夏东辰还真是大款得很。
蔚蓝刚踏足病房就说温钰时随后就到,可她和蔚蓝等了老半天,都不见温钰时的人影。
她便建议道:“那货还没有来,也不知道夏东辰什么时候派人来接我,干脆我们回公司等。这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密度太大,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蔚蓝没有回答,却已经动身收拾东西。
宋倾城看着蔚蓝背对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不由得想起自己怀孕的时候,很多事情温钰时作为男人是不便介入的,全靠蔚蓝悉心照顾。
记得有一个晚上,温钰时跟着他父亲去外地出差没在家,她突然发现□□出血,顺着大腿根一直往下流。只一瞬间身上的力气便被全部抽空,躺在地上痛得连□□的声音都微不可闻。幸亏蔚蓝睡觉之前都会过来看看她,发现她人事不知的躺在地上,同时还淌着血。
其实宋倾城对后来的事情是一无所知的,问蔚蓝她也不说,不过她也能想象得到那么瘦弱的她将她弄到医院,一定是万般辛苦。要不然一向冷静沉着的蔚蓝也不会在她睁开眼的瞬间就冲过来抱着她哭得一塌糊涂了,她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和惊吓。
宋倾城知道自己让她害怕了。
蔚蓝的话向来不多,关心,在乎一个人从来不通过语言表现出来,可只要她在身边就会觉得很可靠,很安全。
人的一生中能够遇到这样一个人,共你喜,陪你忧,宋倾城觉得自己无比幸运。这样的幸运不亚于她曾在最好的年华拥有过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人。
宋倾城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心里一片柔软。
她起身帮着蔚蓝收拾,却被她无情地拒绝,推着她坐到沙发上:“你给我好好坐着休息休息,我还用不上一个病号帮我做事。”
虽然宋倾城知道蔚蓝外冷内热,可是每每跟她说话,都忍不住那种想把离自己最近的东西掼在她头上的冲动。
奈何她不能真这么做。
宋倾城只能无聊地看着窗外,时不时转过头来和蔚蓝闲聊几句,一个话题两个人有一句每一句地抬杠,直到忙着的女人不再回答她,她才作罢。
蔚蓝收拾好之后,两个人便以十分纠结的挽手方式出了医院。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旁观
宋倾城的脸上全副武装,若不是亲近的人断然是不能认出本尊。
她站在医院门口四下望了望,疑惑道:“蔚蓝,你刚刚不是说叫好车了吗?”
蔚蓝也是一脸地不解,摇了摇头。
这时候,一个轻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老婆,我找你找得好苦,你竟然不等为夫就这么出来了,为夫可真是伤心。”
“哟,这么巧,你也在医院。你是夜夜笙歌吃不消了,还是染上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疾病。”宋倾城猛然转身,装作真是碰巧遇到的样子,揶揄道。
温钰时在外出差的这段时间,该死地想念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此刻耳边听着她尖酸刻薄,又温软清脆的调子,好像打了一剂强心剂,兴奋得不行。
他迎着宋倾城走了过去,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一把搂住她,俯在她耳边挑逗地说道:“我就算夜夜笙歌照样雄风高振,这些你不都是知道的吗?”
宋倾城被温钰时抱着,刚到他的颈部,他低下头,看着她水嫩饱满的唇,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着了魔似的靠近。
宋倾城冷静地抬脚,尖细的高跟鞋踩上温钰时锃亮的皮鞋。
温钰时恨恨地盯着怀里笑得奸诈的女人,他并没有放开她,反而搂得更紧,不容挣扎地亲了她的脸颊。
外人眼里,他们毕竟是结了婚的夫妻。在外人面前秀恩爱的时候,温钰时也常常亲吻她的脸颊。
但是宋倾城从来不让他碰她的唇,就算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也是一个人一床被单,中间还要隔着厚重的旅行箱。
可恰好这一幕,不差分毫地落在担忧了一天的夏东辰的眼里,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镇定淡然地问着身边高挑美艳的女人:“她好像完全没事儿了,霏霏,你还要去看她吗?”
莫霏和夏东辰交好,自然是知道他和宋倾城之间的纠葛。
她小心谨慎地看着夏东辰,犹犹豫豫地说:“既然来都来了,还是去看看吧。”
宋倾城见莫霏挽着一个金发蓝眼睛的男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有片刻的怔楞,但是很快就落落大方地笑道:““霏姐。你来看我了。”
莫霏张开双手抱了抱她,摸了摸她的头:“你又不乖了吧,这么大人了,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呢。”
“这次是个意外。”宋倾城盯着莫霏身边的男人,问道,“他是?”
莫霏知道她是个鬼精灵,伸出手弹了弹她的脑门:“我男朋友。别以为我非你哥不嫁,自从和你哥解除婚约之后,我才发现我身后还有很大的市场没有开发,Bris也只不过在试用期里,还有很多优质股在等着竞争上岗呢。”
Bris默默地将莫霏拉进怀里紧紧圈住,脸上一直带着宠溺地笑,视线从开始一直在她的身上。
爱情永远不等于婚姻,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娶她,娶一个人并不一定是因为爱。爱情比较浪漫梦幻,就像七彩的泡泡,虽然好看,可用不了多久就会自爆。婚姻就比较实在,比较接地气,虽然俗气,可这种俗气未尝不是一种简单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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