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并不动弹。
裴先生只得上前去拉他。
他这一靠近,靳双楼却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旋身将他压在门后,他的手在他耳边抵住房门,微微低头,漂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你管我做什么?让我醉死岂不更好,你也不必再苦恼!”
因为身高的差距,裴先生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直视他,这样像是在迎合的动作让靳双楼心底的火气越发的燃烧起来。
裴先生却不说话。
他的话一向很少,特别是碰到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以沉默应对便是常态。
若是往常,靳双楼便会一笑了之,主动转移话题。
可现在,显然靳双楼并不正常,所以他又低了低头,越发逼近:“你为什么要管我?嗯?我是你什么人?”
刚才被他一晃,头越发的晕,裴先生抬手抵住他的胸口,阻止他进一步靠近,大脑晕晕乎乎的,眼前的靳双楼好像变成了两个三个,他低声呢喃,连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是我想要珍惜的人啊。”
靳双楼望着他水光盈盈的眸子和红润的唇,勾起一抹笑,低头便吻了上去。
似乎全部的力气都被抽空,他双手攀住唯一能够倚靠的东西,大脑越发的昏沉,眼前金星乱冒,但唇齿间的那股灼热却让他想要更多一些,再多一些。
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吻住他的那个人稍稍离开,清凉的空气灌进来,他感觉稍微凉快了一些,可是却更加难受。
靳双楼睁开眼,黑色的眸子里,红线越来越深,眸光晶亮湛然,显然是动了情。
裴先生感觉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越来越紧,不由得低哼了一声,他的神志终于找回一丝清明,用力推着他的肩膀:“阿靳,不要……”
靳双楼的动作立即停了下来,将脸埋在他脖颈上,声音沙哑:“一次,就这一次,让我亲亲你,好不好?”
声音里有委屈,有祈求,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孩子,让人不忍心拒绝。
那一丝清明如同崩紧的弦,随着靳双楼在脖颈上的轻蹭“啪”地一声断裂开来。
见他没有任何回应,但抵住他双肩的手却缓缓松了力道,靳双楼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正要更进一步,裴先生却再一次剧烈地咳嗽起来。
顿时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所有的欲念都冷却下来,他一把抱起裴先生,将他放到床上:“对不起对不起,阿裴,你怎么样?都是我不好,我太自私了,没有考虑你的身体。”
裴先生擦去唇边的血迹,握着他的手,露出一个笑:“我没事,别担心。”
“真的没事吗?”靳双楼如同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真的。”他安慰道,“白老板不是说了吗?把淤血都吐出来是好事。”
他的头还是晕,靳双楼也还是三个脑袋,但是他的意识却清醒了过来。
“都怪我,我不该惹你生气的。”靳双楼垂着头。
裴先生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发觉他身上的外衣不见了,他低头,发现自己的外衣也不知何时被丢在了地上,只着一件中衣,面色微红。
靳双楼给他盖好被子,发现他苍白的面颊上竟然多了一丝可疑的红晕,竟然那样——可爱。
他忍不住想笑,掀开被子也翻身上床,抱着裴先生,轻轻亲了亲他的唇角:“睡会吧。”
“嗯。”裴先生微笑,顺从地闭上眼睛。
还没等睡着,便感觉那张脸又凑了上来,轻轻的,带着十分的温柔与缠绵。
“你……”裴先生一开口,正好被他趁虚而入,闷哼了一声,感觉刚刚清醒一些的大脑又开始昏沉起来。
靳双楼眸色深沉,将体内的真元一丝丝地渡过去,感觉他冷下来的手脚重新热起来,才停了下来。
真元的流失让他无比疲惫,他抱着裴先生,终于睡了过去。
第 14 章
白老板站在山崖边缘,望着脚下翻涌的云雾与云雾间时隐时现的苍松翠柏,心下感慨万分。
他已经有五百年不曾来过这儿了。
如今回来一看,却并无什么明显变化,就连那几间屋舍,也还是跟原来一样。
尤其是,当那个一身白衣,头戴紫金冠的男人推开门缓步走来时,那一瞬间,他竟然有种自己从未离开这里的错觉。
仿佛那些惨烈的过往,不过是他的一场大梦。
高高在上的仙尊面容和身姿一如从前,仙气卓然,倾城绝世,高贵不可侵犯。
让人觉得哪怕是靠近他一点,都是对他的亵渎。
这样的人,不,他不能被称作人,他是仙君啊!
这样只有天上有,人间无的男子,爱上他又有什么错呢?
倘若谁不爱他,那才是不正常的吧?
想到这里,又想起自己便不爱他,那岂不是自己也不正常吗?
他用折扇敲了敲脑袋,将自己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摒在脑后,露出一个笑容:“师兄,好久不见。”
清言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双素来清明透彻的眸子里,却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好久不见。”
同样是白衣,白老板衣衫剪裁平整做工精良,一看便是富家子弟的锦绣奢华,而清言,则是飘逸轻柔如云似雾,仙气十足。
“师兄不请我进去喝一杯吗?”两人相互打量片刻,白老板再次开口。
清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原本他便天性寡淡,亲近的人不多,自从他觉醒,身份被公开以来,更是没有人敢靠近他,就连师父,也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唯有这个师弟不怕他,照旧跟他玩笑。
白老板摇着折扇慢悠悠地在前面走,熟门熟路地推开门来到茶室。
这里的景致也没有什么变化,除了院子里他们师兄弟一起种下的小海棠树苗已长的枝繁叶茂结了红色的果子,一切都还跟从前一样。
白老板在自己旧时的位置坐下来,扭头望了望窗外,依旧笑眯眯的:“这个时节……我们今日是不是要泡铁观音?”
清言一边热上水,眸中显出几分笑意:“嗯,泡你最爱的云岭铁观音。”
“师兄的茶,真是令人怀念啊~”白老板长叹一声,躺倒在茶炕上。
“要是喜欢,可以时常来。”清言也取了茶在他对面坐下来。
隔着乌木的茶桌,氤氲的水汽弥散开来,白老板用扇子遮住脸,声音从底下传来:“只怕来了反而会给你增添麻烦啊~”
“毕竟我们是被驱逐的人啊……”
后面这一句,低的仿佛这秋日的阳光,听不真切。
“无妨。”清言不知道听到了没有,只回了两个字,便低着头拨弄着炭火,白老板却像是睡着了,许久没有出声。
直到水沸腾起来,淡淡的茶香弥漫,他才伸个懒腰坐起来:“我前几日,见到了你的小徒弟。”
清言“嗯”了一声,看起来并不在意。
“他很好。”白老板由衷地夸赞。
小小年纪,竟然学会了离魂,单这一项,就足够厉害了。
“只是太过顽皮。”清言语气依旧平平淡淡的,用水滚着茶。
“这倒是。”白老板点头赞同,鼻尖微动,嗅着弥漫的茶香,“好香啊,师兄泡的茶就是不一样!”
清言将小小的白瓷茶杯放在他眼前:“知道你喜欢,早就准备好了,”指了指门边高脚花台上的瓷罐,“那些你带回去喝。”
白色的杯子里,绿色的茶水看起来格外清新,单是这么看着,仿佛心情都变好了。
“好,谢谢师兄。”白老板将茶递到鼻端轻嗅,仿佛舍不得喝一般,口中像是不经意般问道:“师兄,你归位以后,倘若我们还能再见,你还会泡茶给我喝吗?”
清言将杯子放下。
“你永远都是我师弟。”他低低道,“这是承诺。”
白老板笑起来,如同孩童般天真:“不管是真是假,如今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他神色认真起来:“师兄,我是来取药的。”
清言垂眸,掩去眼中情绪,右手下意识地抚上左手袖口,轻声问:“他还好吗?”
“如果好,我又怎会来取药?”白老板扯了扯嘴角,“果然还是师兄你比较厉害,能够一直这样不动声色,师弟他一听云儿开口叫他师叔,就激动地吐血了。”
这分明是责怪了。
责怪他冷情冷性。
他放在袖口的手收紧,连衣袖都捏皱了。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
倘若他不是紫薇帝君的转世,倘若他不是身负天下苍生,倘若他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人,他又怎会如此!
“他……”清言缓缓松开手,语气依旧平静:“怎么样了?”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白老板将茶喝完,放在桌上,“不过再这么拖下去,也撑不了多久了。”
清言为他续了一杯茶,端茶壶的手很稳,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只是那一双清透的眼,却始终没有再看他。
“师兄,拖了这么多年,你也该归位了,”白老板呷了口茶细细品味,像是随口那么一说,“这样下去,只会让他的罪孽越来越深,对你对他,都不是好事。”
见他还是不说话,白老板深深地叹口气。
他这一对师兄弟,一个比一个闷葫芦,自己夹在中间,真是干着急。
还以为说的严重些,他就能把东西交出来,没想到人家根本不为所动。
看来这东西,今天是拿不到了。
“这个月十五……”他故意把话说了一半就停住。
“地府来过文书了,只要他们不作恶,我们就不会出手。”清言自己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入口清澈,略带苦涩,却是越品越香,齿颊生甘。
百鬼夜行,每年的这一天都是如此,他们修道修仙之人早已与地府缔结契约,只要不作恶,他们就不会趁机出手。
这个约定,就连那些心术不正的修道者也不敢随意打破。
“我是说……”白老板笑笑,“那天,他也会去,在送亲的队伍里。”说完,他将茶一饮而尽,起身就走。
走到门口,他提起桌上的瓷罐,回身说了一句:“师兄好好想想,我七日后再来。”
第 15 章
白老板的后院里,有一颗很大的幽月桂花,这种树只生长在幽冥之中,每到春秋两季便开出小小的黄花儿,一串串的,让整个院子都笼罩在冷冷甜甜的香气里。
月色当空,靳双楼坐在石阶上,望着眼前的桂花树,突然对自己的胆怯感到无比的后悔。
以往只是一味地顾及他的情绪,忍着让着不去碰他,还不如强硬一点,现在说不定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被他那双眼睛望着,再笑一笑,便什么都忘了,还不是他说什么便听什么。
若他自始至终这样相守以礼倒还好,可一旦尝过了,便再也没办法忍下去,上瘾了似的,看到他便想起那软绵的味道,无论做什么都心猿意马,就连待在他身边都不满足,想要抱一抱他,再亲一亲他,再……
他又灌了一口酒。
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懊恼。
“怎么自己在这里喝闷酒?”裴先生在他身边坐下,“生气了?”
“没有。”靳双楼闷闷地回答。
他怎么能告诉他,自己在懊恼什么呢!
裴先生仰头望着那棵桂花树,唇边带着一丝笑,“你知道这棵树是从哪里来的吗?”
“不知道。”靳双楼摇头,他对这个并不感兴趣。
“那你想知道吗?”裴先生笑眯眯地望着他,那双眸子在月光下仿佛泛着水光。
虽然不感兴趣,但一见了那笑容,还是忍不住点头:“想。”
见他转回头去,便偷偷地打量着他,连续输了两次真元,他的面上也多了丝血色,看起来健康多了,这次应该能承受得住了吧?
这么想着,将另一个酒壶递过去:“这是桂花酒,温过了,你可以喝。”
裴先生不疑有他,接过来喝了口,感觉甜甜的,喝下去也不似上次那般辛辣,反而柔滑醇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便又多喝了几口。
“五百年前,师兄刚搬来这里的时候,阎薛给了他一粒种子,告诉他,如果这棵幽月桂花结了果子,师兄就算是还清了债,可以离开这里。”
开铺子卖路引的白老板这个身份,只是掩护,实际上白老板是他的师兄,道名子路,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阎薛便是知情人之一。
靳双楼蹙眉:“这种树是不会结果子的吧?”
“你也知道啊。”裴先生笑了笑,“可是师兄不知道,你别看他平日里聪明的很,其实啊,最傻的就是他。”
裴先生一边喝一边说,似乎觉得这酒味道还不错,所以喝的有些急。
靳双楼唇边勾起一抹得逞的笑,见裴先生看过来,连忙收了笑重新作出忧郁的模样,点点头应和他:“嗯。”
心里却不以为然。
白老板会不知道?他一个大夫会不知这个?只怕是装不知道吧!
当时的情景,怕是他知道也无法说的出口,这里面的牵扯,可不是他们外人说的清的。
“这件事里面,最无辜的就是师兄,牺牲最大的也是他,原本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啊,可是他却为了我,被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裴先生说着叹了口气。
肯提起这些陈年往事,起码说明他已有了五六分醉意。
靳双楼轻轻伸手揽过他:“他现在也过的很开心,你就不要再自责了。”
白老板是挺傻的,不过哪有你傻。
想了想自己,觉得自己比他还傻。
他们都是傻子。
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
裴先生摇摇头:“他不过是假装开心罢了。”说着又喝了一口酒。
靳双楼探头看了看,发觉那酒壶竟然已经快空了。
这一个小小的酒壶,可是能装一坛子酒呢。
“一,二,”他心中默念,数到“三”的时候,裴先生的头歪到了他肩膀上。
靳双楼唇角勾起,心想最傻的果然还是你。
“醉了吗?”他柔声问。
“我没醉……”裴先生声音含糊,“我还能喝……”说完又喝了一口。
靳双楼连忙夺下他手里的酒壶。
真的醉过去就不好了。
“我送你回去吧。”他嘴上这么说着,却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的更舒服些,自己将他剩下的那些酒一口气灌下去。
“阿靳,师兄是被我连累的,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是不是很没用?”裴先生嘟哝着,吐字有些含糊不清。
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只想着你师兄?靳双楼无奈地侧头,亲了亲他额角。
“这个地方,真是让人压抑,白天和黑夜没什么分别,永远也见不到阳光,真不知道活着是为什么……”他继续自言自语,“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厌弃。”
靳双楼心中一震。
原来这才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吗?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阿裴,你还是想回到现世,回到人间去,对吗?”
裴先生却摇摇头:“我不能回去,不能回去……”
靳双楼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酒壶,继续喝起来。
不能回去,而不是不想回去。
这其中的差别,他怎能分辨不出来呢?
裴先生还在嘟嘟哝哝的说着什么,却是些模糊的呓语,靳双楼望着天空中的冷月,想起他在回阳镜下,眯起眼睛享受的样子。
像猫。
回阳镜。
他想了想。
回阳镜。
想着想着,一阵微风拂来,幽月桂花轻轻摇曳,裴先生被冷风一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坐直了身子,睁着迷蒙的眼缓慢地扫视了一圈,才认清眼前的人,他笑起来:“阿靳。”
“我在。”靳双楼答应着。
“阿靳。”他又叫了一声。
“我在。”
“阿靳。”
“我在。”
靳双楼笑起来,感觉自己之前的忧郁一扫而空。
“阿靳,我喜欢你。”醉了酒的裴先生,比平日里可爱的太多。
“阿裴,我爱你。”靳双楼抱起他。
所有人都已经睡下,回廊里静悄悄的,靳双楼沐浴着月光,怀抱着心爱的人,一步一步走的缓慢。
倘若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他望着怀中的人,看了许久,才将他轻轻放在床上,月光从窗棂间洒落,照在他的脸上,平日里苍白的面容此时多了些红晕,更加诱人。
“我要喝水……”裴先生低声呢喃。
靳双楼倒了水站在他跟前,看着他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突然有些犹豫。
自己是不是太卑鄙了些?
裴先生撒娇般笑了笑:“阿靳,你真好。”说完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起来。
柔软的唇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