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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一个叫阿树的女人决定去死
作者:鱼迎
文案
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在生命里开了一个洞。
一生的爱倾倒而空,就在一瞬间。
多好啊。不像别人,
不像我们,我们的一生千疮百孔。
(改编自《静水流深》)
独立纪录片女导演×农村信用社小职员/广西-南京/HE
每晚七点更新/洁党慎
文名来自《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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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里方路南的故事见隔壁《配枪朱丽叶》,糙汉文,欢迎收藏。
微博:@啊鱼迎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三教九流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树 ┃ 配角:谭临 ┃ 其它:
☆、相遇
“到咯。”
背着行李箱的壮族妇女转身,向谭临招了招手。
谭临低头踩上最后一级台阶:“谢谢。”
“小伙子……你说的就是那家住处是吧?”
谭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招牌。
【林下客栈】
他“嗯”了一声,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十块递给她。
这个壮族妇女叫蓝金花,就住在龙脊梯田下面的平安壮寨里,每天都靠帮游客背行李上山赚点钱。
上下山一趟要花两个小时的脚程,蓝金花年纪不大,身板壮实,却驼背得厉害。
她手脚麻利地接过谭临的钱,从腹前襟的暗兜中找出一张二十回递给谭临,嘴里还不忘絮絮叨叨道:
“你刚才也看到咯,大姐家里还开了一家小饭店,就在平安寨子里。等哪天有空,记得去吃顿饭呐。大姐认识你,到时候呢,给你打个折,怎么样呐?”
这里人说的是西南官话一支,和重庆话一样,软软绵绵,起承转合,带着悠长的气息。
谭临又“嗯”了一声。
蓝金花拿着钱,兴高采烈地沿着原路回去了。
谭临在石头路上站稳,解开衬衫的上面两颗纽扣,任由风吹进衣领,带走一片蒸发的汗气。
有一只黄色的土狗一跳一跳地跑过来,绕着他的腿仔仔细细闻了一圈。谭临一动不动,沉默地看了一眼手表。
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分。
天色阴阴沉沉的,翻滚着大片的乌云。视野触及之处皆是高高矮矮的万亩梯田,绿色植物肆意疯长,粼粼水波中倒映着污色泥土。
谭临拉着行李箱,跟着那条狗走进林下客栈。
客栈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大门后面放了一左一右两个音响,此刻正悠悠扬扬地响着旋律:“在离这儿很远的地方,有一片海滩。孤独的人他就在海上,乘着船帆……”
男人的声音含含糊糊的,混着海浪似的钢琴声。谭临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个调子,只不过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音乐声回荡在木楼里,谭临往前走了几步,还是没有一个人出来。
大黄在他的身后适时叫了两声。
“汪!汪!”
“哎!来了!”
随着狗叫声,木质楼梯后面噼里啪啦响起一阵下床的声音。有人汲着拖鞋急匆匆走到前台,是一个年轻男人,头发乱糟糟地堆在头上。
他揉了揉眼睛,冲谭临打了声招呼:“你好。”
谭临礼貌地点点头。他走到前台,掏出自己的身份证:“网上订的,姓谭。”
年轻男人打了一个哈欠打开电脑屏幕,一边找预订的信息,一边和谭临搭腔。
“帅哥,刚到这里啊?打算在我们这儿呆几天啊?”
“一周。”
“这么久啊。”年轻男人看了他一眼,笑眯眯道,“一个人?和女朋友?还是网友见面呐?”
谭临避开他的目光:“一个人。”
年轻男人一顿。
他侧过身子写了一张押金单,有些尴尬地讪笑一下,“一个人啊……”
谭临没说话。他面无表情地立在柜台前,静静等待着。
半晌,年轻男人写好押金单,又笑眯眯地开了口:“那你有没有去桂林阳朔那边去耍过啊?”
“没有。”
“房间是203。”年轻男子递给他一把钥匙,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叫胡一民,是客栈老板。老胡,一民,胡哥,随你怎么叫。有事就下来找我,我不在的话可以让那狗叫两声,”他一指门外的大黄,“那个叫小民,很聪明的。只要他一叫,我保准听得到。”
谭临应了一声。
他提起行李箱,慢慢走上了窄小的楼梯,身后的胡一民又打着哈欠走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客栈不大,谭临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开门进去,一股竹子混杂着木头的清香扑鼻。空气静谧,偶尔传来檐下清脆的鸟鸣。
他环视一周,放下行李,将外套挂到床头的挂钩上去。
就是这一霎那。
旁边的房间突然起了一阵巨大的喧哗声。伴随着“咚次打次”的背景音,响起一连串嘈杂的音符。
谭临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外套没挂好,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他看了一眼与隔壁房间相邻的墙壁,随后慢慢弯下腰,将外套又拾起来,挂好。
喧嚣的音乐依旧在响,连地板都连带着在震动。
谭临皱了皱眉,没换衣服,径直倒在床上。
他双手撑在脑后盯着房顶天花板,盯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楼道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有人踩着重重的步伐,走到隔壁204的门口。
“砰砰砰——!”
他静静地听着。
“有人吗——!?”那人愤怒地喊道,是个女孩的声音,“你这声音太大了,都影响到别人了!拜托,轻点好不好——?!”
无人应答。
谭临侧过头,又看向那堵与隔壁房间相邻的墙壁。
“有人吗——!?”女孩更用力地敲着房门,“声音小点好不?有点素质啊!”
还是没人出来。
房间里的音乐已经从硬摇到了死金,节点越来越重,听着血脉喷张,让人太阳穴突突跳着。
那女孩锲而不舍地手脚并用敲着门,从动作到语言都有些粗鲁了。
“靠?!你这人讲不讲点道理,开门行不行啊?!”
谭临抿了抿唇,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
走廊里的女孩已经骂开了:“妈蛋!你这人是不是要死啦!操!!!有种快点出来!”
谭临的手搭在房门把手上,正想开门出去。
“啪嗒”地一声,他听见隔壁的房门开了。
同一时间,谭临也开门走了出去。
“干什么。”
女人的声音清清淡淡,没有起伏,没有情绪。
谭临转过身去看她。
隔壁房间的女人清清瘦瘦,披着一件长长的轻质开衫,整个人薄薄的一片,叉着双臂斜斜地倚靠在门上。
她的头抵在门框上,微垂着眼睛,样子懒散而疲惫,都没有看外头的人一眼。
走廊上的女孩似乎没有预料到门里走出的是这样一个女人。她明显愣了一会儿,继而伸手,狠狠指向门里的女人。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声音搞得这么大,还这种态度!你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女人淡淡道:“我犯什么法。”
女孩冷哼一声:“你侵犯了我的静稳权!”
“噪音污染从晚上十点半算起。”女人说,“现在是下午四点。”
她没有说多余的话。
一时间,女孩被她呛得说不出话。
谭临想了想,轻咳一声:“女士,这个声音确实太响了,影响到别人了。”
之前她们两人都没注意到他。如今他开了口,那门外的女孩就像见了救星一下,几步过来把他拉了过去。
“帅哥,你也觉得我说得不错对不对!这个音乐也太吵了吧,虽然不是休息时间,但我的神经都快被吵得衰弱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渐渐软了下来,几乎像是在撒娇。
谭临将手臂从她手里不动声色地抽了出来,没搭腔。
直到此刻,204的女人才微垂着眼皮,勉强朝他看了一眼。
她的目光像雪又像羽毛,轻飘飘得没有温度,从谭临的脸上扫过,什么都没有留下,几乎让他产生一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错觉。
见她不说话,身旁的女孩又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大声吼道:“我不管,你吵死了!必须得把这个音乐给我关了!”
面对愤怒的女孩,女人未置一词。她迟缓地站直身子,不再看谭临一眼,用力地关上了房门。
显然,女孩从未吃过这样的闭门羹。她的怒气更甚,上前一步猛力击打房门:“开门!神经病!你快给我开门!”又转头冲谭临嗔道:“帅哥,你评评理看?她音乐开这么响还不让别人说,你说有没有这种道理的,啊?”
谭临还没来得及回答,204里的音乐忽地断了。再过了一会儿,房门又“啪嗒”地一声被拉开。
女人低垂着眼睛,绕过目瞪口呆的女孩,像一朵游魂似的,慢慢飘下了木质楼梯。
过了半晌,女人已经走远,女孩才反应过来。
她低骂了声“靠”,强压下怒气冲冲的情绪,冲谭临笑了下。
“帅哥,谢谢你啊。”
有什么好谢的。
谭临本想回到自己房间去,没想到女孩掏出手机,拉着他继续饶有兴致道:“帅哥,我叫杜宜美,也刚到龙脊来玩儿,就住你隔壁,咱们留个微信呗!”
谭临礼貌地笑了下:“不好意思,我不用微信的。”
“那就Q/Q嘛!”杜宜美不死心,“微博?豆瓣?知乎?我都有的。帅哥,你用哪个社交软件啊?”
谭临拒绝道:“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他也不管杜宜美作何想法,只转过身快步进了自己房间,迅速关上门。
全世界又恢复了安静。
他本想继续躺回床上休息,却不由自主地走到窗边。一眼望出去,他只看到204那个女人走进了客栈前的小平台。
她光着脚,脚步不徐不疾,似乎在慢悠悠地看两旁梯田的风景。可她偏偏低着头,心不在焉的,让人很轻易地看出她其实并不在意任何东西。
空山新雨后,平台上的水泥路湿漉漉的。女人洁白的双脚在黑黝黝的平台上格外醒目,格外薄,格外远,让人不由地担忧下一秒她就会被风吹走。
谭临就这样在窗边站着不动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微微皱起了眉头。
最终,女人在栏杆旁站定。她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迎着风抽出一支烟,用手围住火光,靠近唇畔点燃。
青烟从她指尖升腾而起,笼在她的肩头,攀上她的发丝。
她的头发和她的人一样薄。就算隔着这样远,谭临也能看出它们乱糟糟地打着结,就和她抽烟的样子一般,漫不经心里透露出强烈的无所谓感。
谭临沉默地站在窗边,看着女人在山间风口上抽了一支又一支烟。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女人终于从无尽的烟瘾中挣脱出来。
她将最后一支烟掐灭,盯着不远处一个虚无的点。许久,她突然单脚一撑,站上了栏杆。
大腿靠着栏杆,她的大半个身子都悬空越了出去。
谭临被陡然惊醒。
他狠狠一拧眉,连外套都没有穿,急匆匆地出门下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大幕拉开,每晚七点更新。
这是一个有关偶然与巧合的故事。
我随便讲,你随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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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得知龙脊梯田金竹壮寨因为火灾毁于一旦。
这本书就像一个记忆体。期间有导演因绝望上吊,有古寨因天灾毁灭。
记忆消弭,文字永恒。
感谢你看这个故事。
可以看到一群为生存挣扎的创作者,也可以看到一些再也无法复原的岁月证明。
几年前我从龙脊回来,就常常梦到那里。
绿色的梯田,泛滥的洪水。
我很喜欢那里。
☆、梦境
谭临下了楼,胡一民正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楼梯后头的小房间里走出来。
看见谭临,他抬起手打了个招呼,却见对方行色匆匆,几步就出了客栈大门。
他“呵”了一声,无奈道:“又是……”
后面的话谭临就没听清了。
他几乎是小跑着赶到女人的身后,一把抓住了她长长的外衫,低声道了一句:“危险!”
女人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她依然保持着上半身腾空的高难度动作,看着远方那个虚无的点,已然入了迷。她身下头是高高的悬崖,不间断地吹来凛冽的风。
谭临小心翼翼地用手空挡在她的腰前,又提高了嗓音:“小心!”
女人这才回过神来。
她转头看谭临,时间一点一点流过。谭临僵着身子不敢动。应该是过了三十秒,或是比四十秒更久,她才轻轻扯了一下嘴角,开口道:“谢谢。”
她的嘴角几乎未动,所以谭临根本分辨不出她到底是不是在朝自己笑。
谭临慢慢松开她的衣角,说:“没关系。”
女人不再看他。她光着脚下了栏杆,慢慢弯下腰,一点一点地将地上散落的潮湿烟头捡了起来。
胡一民从客栈大门里走了出来:“没事吧?”
谭临看着女人,说:“没事。”
女人没有回答。她捡完地上的烟头,又光脚踩着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慢慢走回客栈。
待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之内,胡一民才走了过来,斜倚着半个身子在栏杆上,笑眯眯道:“帅哥,你看上她咯?”
谭临看了他一眼,胡一民自顾自地说下去:“这女人都在这儿住了大半个月了。你看她那个样子吓不吓人?我心里都慌死了,巴不得她快点走。”
“嗯?”
胡一民一抬下巴:“喏,之前还好,虽然话不多,但是都会和人讲讲话。结果一周前接到一个电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话么也不讲了,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吃饭,偶尔出来就是到这里抽烟。”
他一拍栏杆,长叹一口气:“啊,我真怕她哪天从这里掉下去噢。”
谭临问:“她待了这么久?”
“她又不是来旅游的!”胡一民撇了撇嘴,“说是到这里拍什么纪录片,已经付了一个月的房钱咯。不过我估计啊,照这样子下去,她一个月以后绝对走不了。”他一挥手,“改明儿个我去淘宝买个监视器装在门口,否则哪天她出了事,我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她竟然是拍纪录片的。谭临沉默一会儿,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程树。”
“哪个树?”
“树叶的树。”胡一民答,“这人奇奇怪怪的,这名字也奇奇怪怪的。”
谭临含糊地应了一声。
挺好听的啊。他在心里想。
一阵山风吹来。胡一民抱了抱肩膀,抱怨道:“这鬼天气!大夏天的,怎么突然冷下来了?帅哥,要不要进去喝一杯?”
“叫我的名字就好。”谭临礼貌地摇摇头,“我坐了一天火车,有些累,先上去休息了。”
“好的,阿临!”胡一民非常自来熟,一拍他的肩膀,笑道,“今晚客栈里会有趴,大家一起看看电影打打牌什么的,有空下来玩?”
谭临笑了下,转身进了大门。
上楼,开门。
他的房间里安静,隔壁什么响动都没有。谭临累极了,本只想躺在床上眯眼休息一会儿,却不由自主地沉睡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小镇上的那个殡仪馆又出现了。一片惨白之中,他看见父亲的殡棺静静摆在自己面前。
有好多好多人扑到他的殡棺上嚎啕大哭,可是他看不见他们的脸。这殡棺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把他生命里所有流动而不腐朽的东西都吸干了。
他心里很悲伤,难过得几乎都要死去,可是却一点儿都哭不出来。
最终他放弃了。
那殡棺上落了许多烟灰,零零点点有些脏。谭临拿出纸巾,仔仔细细地将殡棺从头擦到尾,然后趴在父亲的身上,和他说了许久的话。
有之前讲过的,也有之前没讲过的。
等到汪阿姨疯狂地拽了一个医生到他父亲前面,声嘶力竭地要求赔偿二十万块钱的时候,谭临站起了身,静静走出了殡仪馆。
同父异母的弟弟、单位的领导、亲朋、好友走马灯似得登场,悲怆欲绝的,沉痛安慰的,幸灾乐祸的——他们的画面大多一闪而过。
直到最后,登场的是阮颖。
他和阮颖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最初是家里催着,经过熟人介绍相了一个女孩。他父亲看着这女孩长得不错,嘴巴又甜,他就这么谈下来了。
父亲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阮颖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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