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准王妃,跟她聊这种话,她就不该接话。
所以她抿唇不言,而不是兀自欣喜!谁知道沈初打的什么算盘?
当晚,她一个人翻来覆去。
隐约感觉屋子里多了一丝气息时,她下意识的去摸枕头底下的簪子。
可是下一秒,手腕被握住,男人从身后直接钻进被窝,“我送的东西想拿来刺死我,是么?”
簪子被他拿出来,顺手放到了旁边的柜子上。
沈清漓想转身也转不过去,只得面无表情的沉默着。
反正她有表情他也看不到。
“不回去主院,来这儿干什么?沈初可能还没睡呢。”她淡淡的道。
云厉略微眯起眼,伸手扭亮床头的灯,然后把她翻转过去,“我招你惹你了?”
她紧张的要去关灯,一个女仆本来已经灭灯了,忽然按亮很容易让人乱想。
可是云厉不让,一手将她打掉了,正俯瞰着睨着她,“不是有话要问我么?”
她蹙眉,“没有。”
“背着我和别的男人聊完了?”
这个别的男人,当然指的是顾城。
正因为知道她和顾城联系过,所以他早一天回来了。
“皇室女人不得随意私交男性,没学乖?”他淡淡的语调。
沈清漓压根不在乎,“你治我罪?……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云厉一脸正色,“你告诉我,还有哪一次?”
他变脸是真的很快,直直的盯着她,“逐出皇室,我下过命令么?谁听到了?”
她不说话,只是想到了顾城下午电话里说的话。
说起这个,云厉确实是生气的,脸色都阴了。
原本好好抱着她的,忽然坐了起来,顺手找了一支烟。
沈清漓蹙起眉,看着他“吧嗒!”一声点上,然后看着他一口接一口的抽,终于忍不住坐起来,走过去伸手想拿走他的烟。
云厉躲了一下,目光没看她。
“你别抽了。”她终于开腔,医生都说了他这两年抽太多烟,天气不合适就开始咳嗽。
也不知道他一下子怎么就那么烦躁了,抓过打火机,“你睡吧。”
说着就要走了。
沈清漓愣了一下,终究是走过去一把抓了他手臂,也不说话,径直去拿他的烟。
不留意间,烟头直接戳到了她手背,烫得她几乎跳起来,猛地退了好大距离!
云厉脸色变了变,一大步过去把她的手抓过来,估计是要发火的,但见她仰脸看来。
忍了,拽着她去冲凉水。
卫生间里开了灯,他不用转过头,只在镜子里瞥了一眼就看到了她半张脸的异样。
沈清漓感觉目光灼灼时,他正紧抿唇盯着她的侧脸。
“谁弄的?”他冷声问。
她还没那么傻,这会儿说是沈初,明天沈初就能把她的皮给扒了。
略微低眉,语调淡淡,“摔的。”
“眼睛涨头顶的人也没见摔成这样!”他要是信了就是傻子。
几秒,他自己问的,“沈初?”
她略微吸气,从卫生间走出去,手背还是挺疼的,也淡淡一句:“放心吧,她那手应该没打疼,你不用紧张。”
云厉每次看着她这么风轻云淡的样子,总会压不住的火往上冒。
嘱咐过不要和沈初接触的。
“死过一次的人,依旧不长脑子!”他声音很压抑。
一回来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跟她说话,沈清漓也有脾气,“你还知道我死过一次?”
“所以能不能赶紧放我走,我不想同一个地方再死一次!”她直直的盯着他。
云厉一张脸透着残忍,“你这辈子、下辈子都只能待在这儿。”
她蓦地笑了笑,想着今天沐司玥劝她的话,再看看他现在依旧的冷漠残忍,怎么会是个有情义的人?
“你还记得么?”她指了指身后的床,“我流放的前一晚,你就躺在这儿,让我在冷森森的夜里等到凌晨、到第二天,你不知道我多痛,多失望,凭什么要再一次禁锢我?”
她以为,云厉是不会搭腔的。
可他毫无起伏的一句:“我不在。”
沈清漓笑了笑,“当初左翼也想这么搪塞我的!”
没过会儿,左翼还真来了,手里握着冰敷,递到云厉手里。
云厉想替她手背敷冰,脸上也得弄一弄,但她多了。
他下颚略微绷紧,睨着她。
但话是对左翼说的,“告诉她。”
左翼低了低眉,道:“当初,主子不在房间里,只是开了灯。”
所以,那天告诉议事长说云厉身体不适,不参与会议也只是借口,因为他根本不在伊斯,只有左翼回来了,好掩人耳目。
左翼在,他就在,别人都会这么一位。
包括她。
云厉又说了一遍,“我不在。”
“主子第二天赶回来的!”左翼说。
云厉摆摆手让他下去了,然后看着她,目光微冷,“你恨我,是不是?”
不可否认,她沉默的抿着唇。
“所以我问你,我何时说过把你逐出皇室!”他嗓音压得很低,眸子深深暗暗的看着她。
“沈家所有家属被流放,有谁敢闯进来把你扔出去?”
没有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来传话说如何处置她。
但她已经把自己和沈家等同了。
说起这些,不光是她,云厉也难忍情绪,“我告诉你,让你安安分分,不要插手当年那些弹劾,你听了么?”
所以她找了大士,而他还要在背后把人处理掉,来平复传闻,防止她再被牵扯进去。
“我让你待在家里,你又听了么?”他一句句的质问。
她确实没听,拖着麻木的身体走出这里,消失一年。
因为她的不配合,因为她不动脑子,每一次想到那只验孕棒,云厉总觉得喘不过气,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总是噩梦连连。
但他从来都不提,当做自己从未知道那件事,哪怕她刚回来时恨他恨得那么深,他照样不提。
在这儿,他自然也不会告诉她,那晚他不在都城,他去了联合署。
就为了能最后保沈家一把。
很可惜,没来得及。
他能做的,就是尽力保护她的父母,尽快把她找到,至少比杀手要快。
沈清漓许久不说话。
但是这一次,他替她冰敷时,她没再动。
半晌,才一句:“我不需要你的这些庇护,你应该和我刚进来的时候一样,对我不管不问,我很习惯。”
云厉不搭腔,敷完手背手,看她的脸,脸色更是一点点的沉下去。
他并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女仆或者管家也不可能告诉他,她也不会,索性不问。
“所以呢,告诉我这么多,什么意思?”她忽然觉得挺累。
彷徨了。
以前可以什么都不想,只想着他曾经伤了她就能义无反顾的离开,毫不留恋。
可是现在……
“沈初差不多该转为正王妃了吧?”她问。
云厉这才掀起眼皮看她,“有意见?”
她抿唇,“从你父亲开始,王子同一时期,只允许有一位王妃。”
也就是一夫一妻,除非王妃不够格又被他休了。
他点头。
而她皱眉,既然知道,那他既要转沈初,又要留他,让她看戏么?
结果,他只是淡淡的一句:“给我煮碗汤?”
醒酒汤。
他身上酒味不重,但是他喜欢这样,每次喝酒之后回来肯定要喝她煮的汤,别人换手都不行。
以前她没发觉,现在想一想,似乎,是刚结婚那年就这样了。
☆、385、默契的演戏
沈清漓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是去厨房给他煮了一碗,端来放在他面前之后打算去睡。
云厉拉了旁边的椅子,正好拦住了她,手微抬,顺势就把她按坐下了。
“为什么打你。”他一边喝汤,一边淡淡的语调问,问完才抬头看了一眼她的侧脸。
敷过了还是那样,眼神就跟着暗了暗。
她答非所问:“我困了。”
云厉不让她走,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这就是你和她的差别,知道么?”
沈清漓不说话,她也不屑和沈初对比。
可是云厉道,“聪明人才能在我身边好好活下去,你有她十分之一都要好!”
呵!她终于笑了一下,“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的本事么?”
他并非在开玩笑,很认真的看着她,“两面三刀是不好,但你能学会两面三刀,我倒是觉得挺好。”
“你直接找沈初不就好了?”她遇到很冷淡。
他低头喝汤,有那么一会儿没有说话了。
看起来,今晚他是真的打算住在她这儿,完全不合规矩!
可他偏就没有要走的意思,喝完汤,她把碗拿回厨房的时间,他自己进了卧室,去了浴室。
沈清漓只能坐在床边等。
云厉出来的时候自己关的灯,卧室里一下子变得昏暗了。
她还没说出话,忽然被抱起来放到了床上,身后是他的声音:“怕被发现就别出声。”
就那么从身后抱着她,霸占着她的床。
这么久以来,他们几乎没有好好的谈心过,他今晚舟车劳顿,但居然不困,很想说说话。
“你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他语调平缓。
“当初沈家一次又一次的被弹劾,别人要的就是你傻傻的出去帮忙,然后落下把柄,搅起话根,你当我不让你出门是软禁么?”
只是因为早知道她只会帮倒忙而已。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终于把你从名单上除掉,你倒好……”悠悠的叹了口气。
她倒好了,自己离开皇室。
云厉从身后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我知道,以前委屈了你,没有尽到任何身为丈夫的责任,别说疼爱呵护,连起码的多看一眼都没有。”
“看在一路护住了你父母,把你找回来的份上,能不能稍微减轻一些怨恨?”他几乎从来不会这么跟她说话的。
他闭着眼,好久才出声:“就算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也无法和原谅划等号。”
云厉似是自顾叹了口气,“谁让我当初偏偏选中了你。”
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想把这巴掌还回去么?”
沈清漓想到自己被扇的那巴掌就憋屈,但他这么问,她也不搭腔,和平时一样的不冷不热。
只听他在身后道:“那你至少要先知道,沈初是当初那个大士的妹妹,清楚她哥哥当初是因你而死,也许你以后会边聪明一些。”
她忽然睁开眼。
想着沈初当时问到这件事时候的表情,那么怪异,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竟然还敢把她娶进来,不怕她在床上一刀捅死你?毕竟你才是下令的罪魁祸首。”她风风凉凉的一句。
云厉阖眸,“一心想往陷阱跳的羊,谁会多加为难?
沈清漓蹙着眉,她很难像这句话的背后到底有多深的事,这是皇室,没有一件事是简单的。
而她习惯了,不关乎自己的事多一句都不问,哪怕是他的,她也不想多问。
时间过去好久好久,房间里早就没声音了。
可是冷不丁的,云厉微蹙眉,问:”为什么不睡。“
哪怕背对着,他也知道她没睡。
沈清漓确实没睡着,声音很淡:”你在这儿,我睡不着。“
安静里,他眉峰紧了紧,依旧那么排斥他。
黑暗里,身后温热的怀抱忽然没了,然后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能感觉床上的重量也轻了。
转过身,看着他的身影从卧室走了出去。
她以为他走了。
但是第二天去主院弄早餐,管家说:”王子今儿一大早刚到家,进来就一阵打喷嚏,估计是感冒了,仔细些。“
人一生病,脾气就容易冒,别惹着了。
但是她知道,他哪是今天才到的?
难道昨晚没有离开她那儿,明明已经出门了,那他去哪了?
就在她自顾低眉纳闷时,云厉换了一身衣服,从外走进餐厅,门口经过她,几不可闻的一句:”还给你了。“
带着略微的鼻音,但她还是听见了。
后来她才知道他竟然跑去屋子外站了大半夜,就像她当初被流放前固执的等待。
只是那时候,他秘密出去办事,瞒着皇室的人做了个在家的假象;而她是真的躺在卧室的床上。
这样的”还“让她觉得可笑,谁要他还了,毫无意义!
低眉伺候在桌边,看着沈初和平时在他面前一样的温柔贤淑,沈清漓就蹙眉。
可人家这也的确是一种本事。
这边正用着早餐,门口有人进来说车子已经备好了。
声音有点熟悉,沈清漓稍微把视线转过去,微微的愣。
是那天的司机。
司机站在玄关的位置,和管家打过招呼后规矩的立着,但是也抽空冲她投来一抹带着感激的笑。
她则一脸莫名。
坐在桌边的云厉不紧不慢的用餐,听到司机的声音后抬头对着左翼,”所有行程,给他一份。“
一听到这话,对面的沈初脸色白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也略微顿着。
那就意味着,那个司机以后将贴身跟在云厉身边,和左翼一样。
就这么巧,在她赏了司机几个巴掌之后,云厉竟然将他提拔。
说完话,云厉从桌边起身,眼看着沈初也急忙要起身,他却淡淡的一眼看过去,表面上是平和的,可眸子里除了冷漠什么也没有。
道:”你慢用,不急。“
转而看了候着的沈清漓,略去了称呼:”上来给我挑衣服。“
沈清漓抬头看了看他,然后低眉安静的跟上去。
刚进那个偌大的卧室,他反手把门关上,颔首让她去挑衣服。
她定着,问了句:”为什么?“
他已经走了几步过去,听到问话后看过来,神色平淡,语调也没多大起伏,”想在她眼皮子底下活得好,你不需要人心么?“
言外之意,他顺手帮她笼络人心。
她想说什么,云厉冷淡淡的打断,”别跟我说你不喜欢皇室这些尔虞我诈,你没得选。“
沈清漓略微吸了一口气,”我是没得选,但你有,就不该把我弄回来。“
云厉解开衣带的手微顿,大概是听了太多次她的抗拒,嗓音低了低,”有本事就自己再走出去一次。“
而后转身干脆自己选衣服。
沈清漓看了会儿,还是走过去帮他选了一套。
这次无论她选什么,他都没有意见了,只立在那儿。
她系领带的时候,他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一言不发。
终于在她系好领带的时候沉沉的道:”沈初那么厉害,她能住这里的时间短不了,看看到时候你要不要改变主意。“
”如果不改呢?“她抬头,”你让我走么?“
四目相对,一秒、两秒的过去,最后云厉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出门的时候,云厉没有等沈初同行,身边只带着那个司机和左翼。
左翼和他一起坐了后座。
果然,司机关好门上车之前,笑着小声的对沈清漓道:”谢谢您举荐,我会好好做的!“
然而她什么也没做。
站在那儿目送车子走远了,她才转身往回走,才两步又停了下来。
沈初一双眼正直直的盯着她,猛地看到只让人后背发凉。
等她走过去了,沈初才略微笑着,声音是柔和的,”他都被提拔了,怎么你没有呢?“
沈清漓脑子里是云厉说的那句话,沈初是那个大士的妹妹。
低眉,一副很是恭敬的样子,略微抿唇,才平淡着又不乏无奈的道:”谁知道,不过这样都能被提拔的司机,您还是防着点好。“
一句话可是说到沈初心里去了,当即笑了一下,又看了她好几秒,终于摆摆手:”你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