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掉电话,外交大臣急匆匆的往往元相办公室赶,连门都来不及敲就进去了。
“人到了!”大臣紧急的语调:“但他可能亲眼目睹了昨晚的事,甚至被误伤,所以并非延迟两天到达,而是他有伤在身不便出面……”
说着,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当务之急,必须连夜处理顾吻安,避免被深究昨晚的暗杀,从她嘴里带出我方隐瞒联合署引进武器、甚至意欲争南岛的内幕。”
元相皱着眉,“他身边多少人随行?”
大臣回想了一下,“据机场的人回报,只有两人,一男一女。”
元相诧异了几秒,“就两人?”
他可是来处理国际事件,只身入境……看来威胁并不大。
“趁他分身乏术,把昨晚的证据整理出来,医院方面让强制交出顾吻安。”
*
晚上九点左右,全面爆发了顾吻安的罪行:她清理内阁旧派,怕被上层相关人员干涉处置,干脆先下手为强,一夜处理了四位中层核心人物,而她自己也因此重伤进入ICU。
这样的新闻一出来,为她声讨的人都傻了。
新闻继续播报着:“英政宫将公正对待,由于对内阁没有直接行使权,会把审查、审判交给国际法庭处理,一周内给出民众明确答复。”
但替顾吻安坚持的众多人根本不为所动:“这根本是英方反咬一口。”
这一突然的消息,让英方上层和民众僵直不下,一方要致她于死地、一方绝对声讨她的权益。
顾吻安尚在昏迷中,依旧被上层和国际法庭方面监控起来。
整整三天,英政宫只知道她的情况没有任何好转,派去的人都被打回来了。
主司令只得受命亲自去了一趟医院,正好在门口碰到了出来的医生,招招手把她叫住了。
“什么情况?”他看了一眼顾吻安的病房,问。
医生看了看他衣肩上的勋章,没有再问身份,只是道:“伤在颈部,失血过多,脑部的问题不大,昨晚已经醒过一次,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主司令皱起眉,“昨晚醒过一次?怎么没人往上汇报?”
医生纳闷的看了他一眼,“一直都有人守着,或许是传达延迟。”
最主要的是,主司令眉头紧了紧,把医生往角落带了带,“上层表达得很清楚,她胆大包天、杀害四位中层核心,外界却还在拥护她,必须让她昏迷到出庭当日,否则容易引发外界骚动。”
这话让医生莫名其妙,“不是说尽快让她好转么?”
司令脸一沉:“谁说的?”
医生指了指病房的方向,“不是你们的人?每天都过来。”
主司令满脸狐疑,拧着眉直接往病房走。
刚要抬手开门,病房门从里边被拉开,一双昂贵的黑色皮鞋首先进入眼帘,男人长腿直直立在门口。
司令抬头,循着暗色系风衣往上,视线落在黑色礼帽下那坚毅的下巴。
冷峻、锋利,似曾相识。
倏然颚愣,还不待看第二眼,视线猛然被压低。
而男人已经闲适迈步从门口往走廊离开。
易木荣扯了一把司令让他回神,食指点了点他胸口,“看见什么了?”
主司令愣愣的眨眼,刚要张口,见着易木荣眯起眼,腰间已经有冰冷的金属武器抵着他,从兜里拿了一张顾启东的照片,道:“你今天只见过他,明白?”
主司令自然不能点头,他哪里见过顾启东?
易木荣笑了笑,“你知道为什么韦廉死了、孙重还活着?……因为后者听话,前者不然。”
主司令倏然抬头,“你们这是!”
他刚要端着司令的架子谴责,走廊两侧骤然闪出护卫,而他胸口是一道红外线瞄准点,不偏不倚,他每动一下,红外线也分毫不差的咬死他心脏的位置。
在被顾吻安控制于内阁办公室外,这已经是第二次他被武力、无声控制。
易木荣总算见他点了点头,友好的笑了一下,替他整理好衣襟,方才转身离开。
等走廊那头没了人影,主司令直接瘫在墙边。
脑子里飞速思量,顾启东早就死了,怎么会在这时候被拉出来?
还有,那个男人,消失两年,不是被秘密处死了么?
难道这就是顾吻安背后成谜、又根本查不出端倪的原因?
所有人都以为死了的人,怎么能被查出来,查出来也没意义啊。
两年他能毫无踪迹,也就意味着根本无法追查其行为,无法得知顾吻安走到今天到底是不是跟他有关。
抬手擦了一把冷汗,好半天都不知道这会儿该做什么,甚至后来的几天时间,司令一度沉默,不再发表任何言论,明哲保身。
*
英政宫承诺一周给出交代的事,硬是拖到了第二周,直接宣布开庭,公审顾吻安。
极其强势。
民众再拥戴顾吻安都没有用,国际法庭周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武装人员,屋顶的狙击手随时待命。
人,毕竟是惜命的,民众不敢上前莽撞。
迫于压力,上午七点就宣布完毕,还没到八点便正式进入程序。
彼时,距离吻安入院整整住院11天。
被强行接到国际法庭时,她是醒着的,脖子上的纱布还没拆,其余并没有不适。
坐在高筑的被告席,极其突出的位置,一般人光是被放在那个地方都会觉得紧张发冷。
可她身上看不出紧张,因为这些事,早已给许冠安排下去,杀人罪名扣不到她头上,替罪羔羊顾启东已经跟早几天就被带入境了;违规外贸虽然罪责不轻,可今天不审这个,这要联合署的人下来审。
吻安只是在周围不断的搜寻脑子里那个身影,他一定是回来了的。
但是开庭了好久,都没有半点他的影子。
关于“无理清除内阁成员,违反英方和荣京当初的条约。”、“为免众多被清人员申请政界上层介入问罪,直接杀人灭口四位核心政要。”的罪名,吻安一句话都没说过,全程缄默。
种种证据列在面前,审问人已经有了不耐烦的趋势。
也是那时候,吻安目光扫过侧门。
易木荣的出现,竟然没人敢拦着径直走进来。
他站在审判席前,跟吻安呈九十度,距离也不过十来步远,对着其中一人招了招手。
吻安听不到易木荣跟那个人说了什么,可那人脸色骤变,拧着眉。
易木荣说完话已经往侧门走去,而那人快步到了审判长身边,低声:“将军要过来。”
审判长听完也愕然拧眉,“什么时候?”
这可是英政宫交代的案件,那人怎么会一来就凑热闹?
但嘴上也紧急说着:“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迎!”
那人却凝重的摇了摇头,“已经到外头了,命令元相和几位大臣、司令必须在二十分钟内赶到。”
这么强势?
吻安坐在那里,没人管她,她也没动,只是皱着眉,听到了“将军”和几个字眼。
是不是她拖延得还算成功,这位应该就是让上层惶恐了这么久、会导致变天的空降人物?
两分钟后,本就不准民众进入的法庭开始清人,气氛紧张,仅有的几个工作人员被直接请了出去。
院长是最先赶到的人,看了一眼清干净了的法庭,目光在顾吻安身上听了停了会儿,立刻发了火指着审判长:“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带出去!”
审判长愣了愣,有些为难,刚想凑过去细说,被院长大手一挥冷脸拒了。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低声道:“将军亲口点名了要她留在现场。”
院长皱起眉,却没再说什么。
转而看了时间,满是紧张,“让元首和几个大臣加快速度,那可是联合署的将军,搞不好英政宫明天就被拆了!”
现场一转眼已经呈现出上层私密会议的样子,而不是强制审讯顾吻安,桌子、椅子整整齐齐的候着。
几个人总算急匆匆的抵达,各自身边的随行人员也都齐刷刷的候着。
元首坐下之后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看了一眼外交大臣,“他怎么会忽然要过来,你不是说他有伤在身?”
被问的人只是无奈的拧眉,“不清楚。”
院长看了看几位大人物,态度温和许多,“您几位都不知道他过来的目的?没摸过底?”
这下好了,定罪顾吻安还没完成,只要他一过来,保不齐直接开始询问上层意欲秘密争夺南岛的事,这可是挑衅联合署、挑衅国际关系的大罪。
正说着话,刚清理了的现场各个大门打开,易木荣站在其中一扇门口,让外头的人往里走。
元首、大臣、司令都齐齐往那儿看,还以为大人物降临,但进来的却是最近一直未顾吻安声张权益的各个使馆成员,位置高低不论;此外就是媒体和民众。
转眼就坐满了整个场地。
吻安一直安静坐着,等着,看着满满当当的现场听众,却不见人露面。
原本审判席上坐着的几位英方高层相互交换了眼神,却摸不透来人的意思。
等准备差不多,易木荣才走过去把元相旁边那个空位的话筒打开,插上连接盘。
易木荣才道:“将军身体抱恙,身份原因不便坐席,所以只进行传音会议。”
场内一片寂静,都不知道何时会有人说话,会是什么样的声音。
良久,话筒里的声音终于传出来:“把她手上的东西去了。”
简短的嗓音,低沉、平稳,幽然回响在厅内,透着一股压迫力。
这个声音却让席上的几个人纳闷的拧了眉,似曾相识。
尤其主司令闭了闭目,抬手擦汗,果然啊,不简单的顾吻安,不简单的背后支撑力。
只有吻安陡然看向易木荣,那么笃定。
而那个声音落下,易木荣已经走过来,把她手上的束缚解开。
她抬头盯着易木荣,“是不是他?”见他不回答,一把抓了他的衣袖,几乎红着眼:“是不是!”
易木荣没回答,只道:“小心您的伤口。”
说完略微按压她的肩部,让她冷静。
吻安没法冷静,她找了两年,毫无线索,他就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她满脑子里都是他重病后成了长什么样?怎么熬过来的?
甚至他在那头低低的陈述了几件事,吻安都听不进去。
法院外依旧是拥挤的人群,只能听被请进去的媒体现时播报进展。
那天,那个不长的审查公开会议,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解决了两件事。
一是,顾吻安无罪,那晚被灭口的中层政要案件,只是早该死掉的顾启东所为,且主司令作证,声称在医院门口的确见过本人。
“带上来。”易木荣朝门口看了一眼。
没一会儿,满身伤痕,但穿着并不俗的顾启东被带上来,除了全程不说话之外,精神正常、眼神正常,眼睛里一股子愤慨敌意,好似还没杀够人。
实则,他一个男人,被薛音折磨这么久,怎么能不愤慨?
易木荣看了一眼主司令,主司令立刻低了眉,他才看了元相继续道:“你们准备了充足的证据称顾吻安灭口,却只是她父亲、你们扶持的旧派毒瘤人物的报复行为。”
说罢,笑了笑,“当然,诸位是真的查偏了方向,还是对顾吻安刻意为之……?”
易木荣没把话说下去。
第二件,就是英方秘密进行了两年多的事,以危害国际关系的行为几乎得逞,直接对整个英政宫下达经济处罚。
听到那个处罚数额,元相几乎是咬了咬牙,终于没忍住,但语调尽量拿捏好,“这事,还请您经过周密调查、严谨商讨。”
“110个亿,很多么?”男人的嗓音低低的响起,打断了他。
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易木荣挑了挑眉,低声:“将军抵达后一直在调查,不周密?对于数额,航母引入和维护,一年的花销差不多就这个数,还要多,你们敢计划引入,还能没这个钱?”
说罢,易木荣把证据一一列出来:“两年前,你方开发一个项目,意欲是迂回获得几位商人支持,腾出地皮好停放航母,不巧,项目垮了;据联合署调查,司令旗下秘密新增上千兵员,并未备案立入常规招兵?再者,南岛被秘密探测未果,倒是荣京的第一岛受了影响、最先警觉……”
说罢,易木荣站在元相前,“所以您领导的整个国体,已经侵犯了第一岛、侵犯了荣京权益,无异议吧?”
主司令拧眉,根本不可能,当初秘密探测了一次,什么收获都没有,也没碰触第一岛领域,哪来这事?
可他一抬头只接到易木荣眯起的视线,立刻想起那天在医院的场景,何况他已经指证了顾启东,现在再站错队,那可就是背叛再背叛,走顾启东的老路了。
因而低了头不再言语。
庭内安静了。
而这么大一件事,只是通过话筒就雷厉风行的定了个结果,毫无余地。
随后,易木荣从门口护卫手里接过东西,走到席位上,看了顾吻安,低眉开口。
有些冗长的内容,她只听了个结果:“……冒着违规贸易风险,避免了英方实际触及联合署底线,挽救英方与荣京可能的冲突,有功。”
元相终于明白,请了那么多大使馆人员,和媒体亲自坐镇,就是当大众的面定了英政宫图谋探测、争夺南岛的罪,更重要的是,顾吻安铤而走险的所有行为统统无罪。
那晚死了那么多人,一个莫名其妙弄出来的顾启东就结束了。
涉及违规国际贸易,一句将功补过就完了。
内阁如此大的动乱,一句内阁属于独特存在,英上层无权干涉为由放任她继续领导。
末了,易木荣看了看时间,走到中间那个话筒前,道:“我们和荣京权力一把手——沐寒声先生打过招呼,就第一岛被意外监测,和东里集团参与违规贸易拿走那块地的事宜做了简单商讨。”
沐寒声录制的短视频,被连接到屏幕上,顾吻安把内阁带领到几乎独立的恰当时机,才第一次就这件事做出表态。
一贯是他的风格,话不多,简明扼要:“我籍东里集团违规国际贸易行为,荣京方面被做出相应处罚。”
但处不处罚,他自己说了算,没人能把手伸到荣京。
继而,沉声:“顾小姐是本人亲封爵位,籍贯尚属荣京,内阁的成立更曾是我沐寒声亲口批示,加之,顾小姐维护了荣京第一岛不被无理监测,数件功德。因而只要顾小姐需要,荣京将随时准备出面保人,包括纳收内阁,免遭她再被暗害,也以免内阁成为某些不轨人士挑衅联合署的工具。”
说完话,沐寒声摆摆手,保存微抿示意语毕,也干脆的切掉了视频。
在场的使馆成员都几乎要欢呼出声,果然还是荣京够强势、够周到!
更足以见得日后的英方彻底失去了对内阁的管制权,内阁甚至将成为荣京插在这里的行使机关。
对于这一点,外交大臣脸色是最难看的。
抿紧了唇,终于开口:“这样处理是否过于草率?”
凭什么他荣京可以把内阁收纳?变成行使手腕,简直是把手伸到英方来了!
很显然,几个人都很憋屈,这么大的事,他连面都不露,三言两语就敲了锤子,沐寒声那么明确要人,还话里话外支持内阁独立,后再纳为己用来掌控英方吗?
他可是联合署的人,管了他们意欲探测南岛的事,却沐寒声这种强势国际行为反而不管?
话筒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片刻,易木荣走上到席位后,伸手开了挂式巨屏。
屏幕上出现一张男人的侧脸,他就坐在那儿,光线有些暗,看不真切。
易木荣只对着底下的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