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淼总算听到他的声音,装作不知道他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里。
松了口气,又拧眉,有些焦急,“总裁,法务就在现场,您的目录确实被人动了手脚,搜集的指纹除了您,就是汤小姐汤乔的。”
宫池奕微微眯起眼,看向汤乔。
汤乔只觉得脑子里“轰”一声。
她只想起自己被带去公司那天,不可思议的看了宫池奕,“是三少说我什么都可以碰的。”
这话在次辅等人听来就是废话。
黄淼接着开口,听起来满是诚谏,“总裁,汤乔当初给您送的文件还在香堤岸,我看过了,汤岸把隐含交易条件都写清楚了,让您拉他入会,女儿给你做礼物之外,还要您承诺如若踢掉汤乔,必须把香堤岸赐给她,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您让汤乔住那儿了?”
然后黄淼笑了笑,“现在看来,这父女俩根本是奔着SUK机密来的,您怎么也糊涂了一次?”
宫池奕淡淡的听完,启唇,“公司机密目录被动过一事,不要和董事们声张,免得吓到他们,我有事晚点回去,公司事宜你主持好。”
黄淼皱眉,“不对汤岸父女提起讼诉?”
宫池奕薄唇勾了勾,“毕竟是玩了人家女儿,我还没给他入会资格,也不亏,做人不能太过。”
听起来说得满是仁慈。
挂掉电话,一圈人早就听懵了。
汤岸率先反应过来,作势冲到宫池奕跟前,“宫池奕,你玩我?!”
被按了回去,吭哧吭哧的反抗着,又看了法务,“我没有给他送过什么载明交易条款的文件!”
不对!
汤岸猛地反应过来,他让女儿送过一个信封,可那是宫池奕自己让他找人送的东西!连汤岸根本不知道里边是什么,只窃喜着找到了把女儿送过去的理由!
甚至让汤乔在那儿住了两晚,以期生米煮成熟饭,入会就铁板钉钉,可他居然唱这一出?
宫池奕神色淡淡,“汤先生,你送女儿,我照拂你入会,本是说得过去的,可你觊觎我SUK私密目录就不应该了吧?”
说罢,他挑眉看向次辅,“你没听明白么?汤岸和我有交易,且是不正当交易,原本我也没打算进行下去,只想着既然接受了人家的掌上明珠,好歹做点什么,给点补偿,送一套房作为回报,打算把这事埋下来,毕竟我宫池奕的名声不能臭,倒是被你揪出来了?”
这一切都是理得通的。
汤乔坐在那儿,看着宫池奕,“不是这样的!我没有窃取你的公司机密!我去的那天,你秘书进来很多次,她可以作证!”
呵呵,别说黄淼恨汤岸一家恨得牙痒痒,就说她是宫池奕的秘书这一点,她怎么可能不向着自己的老板?
可在座的没人知道汤岸和黄家的渊源,只觉得黄老和黄淼直接否认合情合理。
甚至再次拨通黄淼时,黄淼皱着眉,“汤先生竟然计划得这么周密,一边用入会事宜,拿女儿晃总裁,一边让女儿来公司窃取机密?看来我的丑闻被爆,也是汤先生的杰作了?怕我揭发你女儿当天的行径?毕竟那天总裁一直开会,只有我进过办公室。”
这件事,公司走道监控就能证明,出去开会之后,宫池奕再也没踏进过办公室一步,每次拿文件都要通过黄淼。
而偏偏,黄淼出了丑闻。
汤岸这会儿是想骂,骂不出来,甚至,他觉得好笑。
“我汤岸要是有那个脑子,还用坐在这里?”
他现在就像个提线木偶,从染缸里走了一遭,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却所有颜色都把他染了个遍,实实在在,辩驳都不可能。
宫池奕把一切都安排极致完美。
法务听得头疼,看了次辅,“先生,关于SUK是否存在不正当商业行为这是,我政府法庭是不负责的。”
言外之意,他折腾了这么一通,竟然让他来听这些无关紧要的证词?
末了,宫池奕看向汤岸,“汤先生的智慧的确令人佩服,盗走我的公司机密,下一步就是引出我在背后支持什么薛音的舆论,逼我不得不把这个瘪咽下去?”
“真是高招。”男人薄唇轻扯,看向次辅,“我得感谢你,否则还真着了汤岸的道。”
汤岸只摇头,他来之前,没人跟他打过招呼今天到底审的是什么,他根本不知道是关于旧派重犯的事,也不认识薛音。
连说话都无从说起。
可所有罪,已经扣实了他。
次辅眯起眼,看着宫池奕,忽然笑了笑,满是讥讽,“所以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是帮你解决了难题?”
多好的移花接木,连个痕迹都找不出来。
如此重大的案件,他竟然就这样混到了商人之间的私事上?
男人眉峰微动,“至于你说的什么薛音,我敬重她是前辈,若真能碰上,倒愿意支持,不妨你帮我找找?”
又忽然想起来,看了黄老,“听闻,打听人这种事,问黄老先生最准?”
薄唇微微勾了一下,“等你们找出来了,记得通知我一声。”
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拘留没到二十四小时,再聊聊?”
次辅眯了眯眼,略微紧着下颚,声音很沉,在他耳边几不可闻,“不用得意!没有不透风的墙,封了东墙,不还有西墙么?”
宫池奕扯了扯嘴角,“那就等你找到那面墙再让人铐我?”
他站起来,“没吃早餐,胃受不了,失陪了。”
走到门口,他转过来看了汤岸,“汤先生,能算计我的人极少,你算一个,不过这次我不打算计较,毕竟你窃取未遂,好自为之。”
汤岸原本是拧眉咋呼的主,他竟然说不计较了?
可他还能怎么样?
非要抓着宫池奕说清楚这件事,他汤岸绝对讨不到好处,汤乔的指纹已经被采取,这几个陪酒女也在,至少贿赂的罪实实在在。
宫池奕就这样迈步出了暗室,身形停阔,外套勾在手上。
法务看了次辅,“看这样,是没法正式开庭了吧?”
又指了指在座的人,“你得负责把他们送回去。”
*
后门,聿峥听人说他出来,车子绕了过去,戛然停在宫池奕脚边。
宫池奕低眉扫了一眼,自然的上了车,闭目靠着。
聿峥从后视镜看了他的疲惫,“你怎么出来的?”
男人深眸阖着,薄唇低沉,“走出来的。”
在宫池奕看来,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他做的安排也就那么几样,简单得很,只是旧派太想闹大,搞得热烈而复杂了些。
聿峥冷眉微凝,“就这么结了?”
宫池奕深眸开启,“当然不。”
他和展北被跟踪,手术室实实在在曝光了。
片刻,才道:“一个手术室也够他们做文章了,正好转移注意力让她做术后恢复,这段时间的攻击力都会在我身上。”
所以,他这个首辅之位,还是危险的。
但聿峥根本没看出他的半点焦急。
“你到底都在打什么算盘?”以往的事就算了,这次的事,他竟然一个招呼都不打。
宫池奕薄唇略微抿着,没有回答。
好一会儿,才道:“有件事必须你去办。”
聿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等着后文。
“她手里极可能握着顾启东,我事先不清楚,她现在昏迷,没人知道顾启东在哪、什么情况,如果再让顾启东出来坏事,她醒来得把我毙了,尽快找到他。”宫池奕道。
聿峥冷唇微扯,“擅作主张给她做手术的时候没想后果?”
宫池奕看了她,“我知道北云晚在哪。”
聿峥猛地看了他。
他却只勾了勾嘴角,“等她醒来,帮我分担点压力,我再告诉你?”
车子停了下来,宫池奕下车,双手别进兜里。
展北估计也被控制了,没有车真是不方便。
转身缓步往最近的餐厅走。
餐厅里播着最热新闻。
没有一条是关于内阁的,拿出手机翻了翻,他和汤乔的绯闻偶尔能见,最多的莫过于对顾吻安电影的争论。
放下手机,慢条斯理的用餐,似乎是在等什么。
直到手边的电话响起。
动作够快,他嘴角扯了扯。
转手接通。
“我说过,不用得意太早。”次辅淡淡的音调。
宫池奕略微倚向身后,问:“展北在哪儿?”
那人笑了笑,“总算想起来了?……放心,他很好,不过,你私自让人研制禁药,这罪名恐怕也小不了?”
宫池奕擦了擦嘴角,缓缓步出餐厅,“再大也顶多留职彻查。”而后笑了笑,“我倒是想清闲几天。”
这么说着,他也没打算乘车,指尖勾着外套,原路步行,回到自己刚刚出来的地方。
他见到战备时,微微蹙了眉。
展北直了直腰,声音很低,“我没事。”
宫池奕拍了一下他的肩,没说什么。
内阁执政总长似乎刚到,皱着眉看了宫池奕,示意他进去。
两个人私密谈话。
“宫先生,我知道你对内阁贡献颇大,但这件事闹得太过了。”总长皱着眉,“你希望我怎么做?我必须给英国一个交代的。”
宫池奕把外套搭在一旁椅背上,落座。
“不为难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他道。
总长看不明白他,眉头更是紧,“你可想清楚,整件事严格下来,你必须暂时离开这个职位不得干政?旧派如果固执,拖着时间,极有可能有新的首辅代替你。”
宫池奕薄唇微抿,点头。
“我敬重宫池老先生,所以要劝你三思。”总长意味深重。
宫池奕只笑了笑,“按规矩办。”也加了一句:“不过,如果真有暂代我职位的选举,多听听荣京沐先生的建议。”
☆、171、顾吻安,别求饶!
总长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似乎对这件事没有太大的反应,皱了皱眉,道:“近日按这样,我只能公事公办。”
宫池奕点头。
一周之后,对宫池奕的处置听证会,依旧是秘密进行,没有媒体,上至总长,下至内阁几位部长。
宫池奕一身墨色西装,只是稳沉的坐在座位上,不见半点情绪起伏。
总长手中的裁决通篇下来,充满严肃。
“鉴于药物的违禁成分尚未明确,产量、用途,以及是否能通过审核问题待定……作留职监察处分,令后受处分人不得离开伦敦境内超过二十四小时,不得接触内阁所有政治事务,不得在监察期内与包括但不限于内阁政务人员私相建交……”
总之是很长一通禁止令。
在这段时间内,宫池奕算是个闲人了,也不可能回到仓城管理SUK,顶多便是管管家族事务。
他被问及“是否有异议?”时,眉峰温敛,沉嗓子,“没有。”
判决书被递到他面前,签字,按印。
总长亲自收回判决书,“请交出首辅印章,我总长处将代为保管。”
宫池奕一概配合。
因此听证会十分顺利。
内阁里边闹了这么久的事,也总算是告一段落,但首辅被停职查看毕竟是一件大事。
记者招待会不可避免。
聿峥坐在车上,看着招待会厅人头攒动,冷淡的转头看了会儿,没有多余的表情。
但实则,他确实还没看明白宫池奕到底想干什么。
展北的车在会厅外候着,眉头轻蹙。
席上的宫池奕依旧是那副沉敛的模样,面对所有问题,也几乎有问必答。
“私下授意他人研制违禁药的目的何在?”
男人薄唇微抿,目光微微侧向问话的人,语调平缓,显得脾气很好,“抱歉,药物是否实质违禁,结果还没出来。”
可见,这个记者招待会,主题就是他让人违禁研制药物而被控诉,跟内阁里新宿、旧派的斗争挂不上钩。
这就是政界内部与外界消息的差异性。
“听闻宫池家族只是表面磅礴,实则中空,诸多董事刁难重重,这是不是宫先生违规操作以获取暴利的动机?”
男人眉峰轻轻挑起,他还不知道市面上竟然流传着这种说法?
他也直接作答:“不论是SUK还是家族产业,相信我能做得更好,就算再难,也未必铤而走险。”
自然,还有人会提到前段时间跟他传的沸沸扬扬的汤乔。
“您一直放言追求顾吻安,那么和汤乔是什么关系?”
“汤乔在私人住宅过夜是否代表这段关系将会继续?”
对此,男人薄唇几不可闻的勾起,“身在商界,诱惑太多,难免失控。”
但也沉声言明,“此事没有后续,我个人控制不足给汤小姐以及汤总造成的损失,也将做出诚意弥补。”
……
宫池奕从头应付到位,拖了将近两小时,终于得以从招待会离开,媒体的拥挤中被展北接走。
车厢很安静。
他倚在后座,略微仰面,“她知道这些么?”
展北从后视镜看了他,道:“太太那边只能收到既定的消息,关于您被调查的事沐先生对她做了封锁。”
他点了点头,不过,记者招待会的事,可以让她知道。
目光扫了一眼后边的车,是聿峥。
顺势捻了手机拨过去,“跟着我做什么?”
聿峥冷淡的调子,“我今晚会走一趟墨尔本,不用捎你?”
他要找到薛音手里控制的顾启东,就得去一趟那边,既然她被余歌转到墨尔本,她隐藏的人力应该也会跟过去,只能从那些人着手。
关于她的人手,除了他和宫池奕,其余的他并不熟悉,也不允许去查,否则就是对她的不敬。
但眼下是特殊时期。
听筒里,宫池奕沉声略微的笑意,“倒是挺了解我。”
他今晚就要离开伦敦。
监察令不准他离开超过二十四小时,但某些人是绝不会让他出境的,搭聿峥出去也算有个伴。
*
聿峥的座驾等在城边,车门敞开,风一吹,隐约能看到他指尖燃着的烟。
听到空气里几不可闻的响动,他才转过身,冷冷的一句:“再墨迹天就亮了。”
宫池奕一身黑衣,双手别在兜里,弯腰钻进车里。
车上,他看了前边的人。
聿峥带了黑帽,看不清神色,他也便倚在座位上,“找了这么久,没找到北云晚半点消息?”
聿峥没说话。
不是没找到,而是即将有头绪就会莫名被阻断,每一次都是。
冷漠的眸子抬起,音调也冷冷的,“不是你知道她在哪?”
宫池奕眉峰微挑,“安安若是不想让告诉你,也许我会守口如瓶。”
聿峥扫了他一眼,“你还在顾吻安身上栽出瘾来了?”
男人薄唇微动,“是她栽我这儿了。”
聿峥嘴角扯了扯,“为了她,你继续折腾。”
当初,聿峥知道顾吻安悄悄换掉宫池奕本该相亲的女人,又欲拒还迎的靠近他,还以为他只是玩玩。
现在看来,他就是等着女人投怀送抱,只是这代价并不小。
宫池奕靠在椅背上,“换过来想,如果不是遇上她,我手上会多很多无辜的人命。”
顾启东和古瑛是罪有应得,但郁景庭一类确实无辜,如果不是遇到她,宫池奕必定会把所有相关人员清理得干干净净。
所以,因为她,他没有恶得彻底。
聿峥没说什么。
车子在行驶出了边城,过隧道之后却戛然停住。
刺耳的刹车声在夜里荡得尤其远。
宫池奕将将阖眸,略微眯了眯,听到聿峥冷然一句:“你带了多少尾巴?”
男人薄唇微扯,“抱歉。”
他没留意,但也不出意外。
刚出城边,也算出界,对方将地点选得很巧妙,就算还没超过二十四小时,一旦被抓住,也是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