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隐约响起李阳的声音,“叶沝,那个不是上次陪你去医院的人吗?叫什么来着…?”
“何木……?”
叶沝听见了,在吵闹的人群里,她回答的声音,清晰扩散开,“嗯。”
雨越下越大,她听见了雨水拍打在柏油路上啪啪啪的声音,雨水落在手臂上,凉丝丝的,风一吹,浑身冰冷。
李阳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揽着她往前走,是去叶沝植物店的方向,也是去叶沝家的方向。
与何木…
相反的方向……
商场的那个路灯依旧明亮,抬头看上去,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雨滴落下来,声音清透,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水坑,溅在行人的脚上,暗黄一片。
今晚的灯光太亮了,如果那座路灯坏了该多好,至少让她离开才重新亮起来。
那该多好啊…
叶沝想。
☆、要去多久
S市很快就到了秋分了,路边的行道树一眼望过去,树叶依旧郁郁葱葱,绿色的叶片在阳光的照耀下还泛着光。
和夏天时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阳光依旧很热辣,就是多了丝秋风,吹的人凉快极了!白天的秋风很是舒服,不过等到晚上就要多加一件外套了,昼夜温差大的S市,容易感冒啊。
唯一能证明秋天来了的,大概就是马路上的落叶了,也不知怎么的,树叶叶沝绿油油,树下却每天都会落下一堆落叶,风一吹,就飘忽忽的飞起来,在空中卷了几圈,跑到隔壁的另一棵树下了。
已经好几天没有和何木联系了,那天晚上回去她发微信给他,说让他明天不用来给她做饭了,何木说好。
过后的几天,何木都会发微信跟她聊天,不过她没有回复。一直到三天后,何木也没有在发消息过来。
叶沝坐在床上,手抱着小腿,下巴搭在膝盖上,面对着阳台呆呆的。
窗没有关,只是拉上了白色的窗帘,随着风轻轻摆动,起起落落。
缓了一会,叶沝起身站在阳台上,张开双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天气真好啊。”
是啊,天气真好啊,不像那天晚上一样,大雨倾盆,第二天早上,天空依旧乌云密布,叶沝收到推送消息,才知道是台风了。
作为一个从小就经历过大大小小台风的人,叶沝没有把台风放在心上,台风来了,呆在家里不出去,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她还记得,她十九岁那年,有一场台风形成,那是有史以来风力最大的台风,台风过境的地方,狼藉一片,城市里挤满了水,水位都淹没过人的小腿。
新闻里报道过,有一个市民,在路上行走的时候,不小心踩到没有井盖的下水道,立刻被吸进去,幸好当时身边还有其他几个人,几个人齐心协力才把他拉上来,不然如果被吸进去,是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他还是幸运的,因为有些人在台风天出去,不是被台风吹下来的广告牌砸死,就是被路边高大的行道树压死。
那场台风,叶沝记忆犹新,因为她也差一点被行道树压倒。那天她因为家里实在没有吃的,就想下去买一些,快到商场的时候,经过一棵树,等她走过后的前一秒,大树轰然倒塌,叶沝被吓出一身冷汗。
人类总是无法和大自然抵抗的,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尽力的用自己的方式去努力。
伸了一个懒腰,她就走出卧室。
她打算收拾东西,回L市一趟,感觉最近有点累了,想放松一下自己,计划在L市待一个月左右。
自己每一年都在长大,外婆也越来越老了。她不会去欺骗自己,人老了,总是会有离开的那一天,趁着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她就想呆在外公外婆身边,尽尽孝心。
她不知道如果那天真的到来,她会怎么样,至少现在,她只想珍惜当下。
H市
张丽刚把菜放在桌子上,就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声音,接着才听到玄幻处的声音,“我回来了。”
张丽走出去,“今天怎么那么晚?”叶列现在是教高二的,任务不会再像高三一样的繁忙了。
叶列弯腰换好鞋子,“今天王梅梅回学校了,去办公室找我…问一些问题,大概是怕跟不上进度。”他对那个学生有一种莫名的愧疚心理,能帮她的他都会尽力而为。
张丽喔了一声,又转身回厨房。
她也很同情那个女学生,对于丈夫的心理也清楚,回来的那天晚上,她被他的梦话吵醒,他一直断断续续的说对不起王梅梅之类的句子。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果丈夫觉得愧疚,在学习上多帮助王梅梅一些事情,她也是同意的。
结婚那么多年,她哪里不懂他是什么人,表面上看着有点冷清,实际上心里很柔软的一个男人。
那天他正好遇到了马老师和王梅,就觉得如果自己和马老师一起走,也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明明他没有什么过错,心里却走不过那个坎,把过错揽在自己的身上。
张丽时常开导他,说事情的发生,谁也不想看到,与他是没有多大关系的,让他不要太过于愧疚。
很明显,叶列是听不进去的。
学校已经把马老师开除了,也没有把王梅梅的事情公布出去,只是说马老师因为做错了事情,违反了学校规定,才会被开除,新来的体育老师很年轻,和同学们相处的很好,学生们也很快忘记了曾经的体育老师。
王梅梅的事情,只有学校领导和一些老师知道,老师们也不是比到处把人家的隐私说出去的人,搞不好还摊上官司,大家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该上课的上课。
王梅梅上个星期,一直请假在家里,直到事情发生的第二个星期才来上课。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上课的时候很认真,只是脸色有点苍白。下课时候叶列没有走,王梅梅去办公室找他,说想补一下上个星期缺的重点。
王梅梅的人际关系挺好,叶列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不问同学,让她搬过隔壁老师的椅子,让她坐在身边,给她讲重点。
他觉得她真的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自然努力的生活,没有因此而堕落,叶列觉得很好。
叶沝给舅舅张黎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要回L市呆一个月,张黎问她怎么突然想在L市呆一个月,“呃,就是想陪外婆啊。”
张黎嗯了一声,“那你S市的植物店怎么办?”
叶沝捏捏手指,“关门一个月也没有什么,我又不会饿死呢。”
的确,她不会饿死,虽然她的店里不会经常有人来买,但是只要卖出一盆,就够她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张黎无奈,“好,你开心就好。”
又仔细的叮嘱她,“上车的时候,带一些橘子,还有一瓶水,难受的时候吃一点橘子,还要记得带晕车药啊。”
叶沝一一应下来。
刚挂了电话,手机铃声又响起来,叶沝以为是舅舅忘记说了什么重新的过来,没有看直接接通,“喂,舅舅,我…”
“水水,我是何木。”
话还没有说完,何木温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叶沝握着手机的手僵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啊,我还以为是我舅舅呢,刚刚我在和他聊天呢。抱歉。”
听到叶沝有点疏离的声音,何木皱眉,以为是这几天没见面,叶沝生他的气,不然也不会不回复她的消息。“你怎么了?我过去给你做饭好不好,快中午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叶沝坐着,安静的听他说话,等他说完,才开口,“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谢谢。”
工作室里的何木从座椅上起身,走到阳台上,拉开窗帘,强烈的阳光照进来,落在手臂上,感觉有点烫,“嗯,吃饱了啊。”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叶沝抠手指,低低的应他,“嗯。”她的声音依旧软软的,却没有和以前一样的亲密感。
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微信坏了吗?”
“没有。”
手指点了点桌子,有点凉,“那是没有收到我的消息?”
安静了一会,叶沝说,“嗯,没收到。”她收到了,却不想回,也没点进去看过,这也算是没收到不是吗?
何木眼里瞬息变化,眸色加深,她在说谎,为什么?
就几天的功夫,她和他就那么生疏了。
那天晚上他已经走到她家楼下,收到她的消息,以为她累了,所以回复了好,以后再发消息给她,都没有收到回复。
他想过去找她,不料孙致称因为给顾客拍照,不小心摔倒,手臂上受了一点伤,何木只好替他出去拍外景,孙致称就在工作室直播。
每天只有一点点时间给她发微信,盯着手机,却没有叫她回复过,就算是对方正在输入中,这几个字,他也没看到过。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好不好,我知道有一家水煮鱼很好吃,要不要去试试?”
叶沝喜欢吃鱼,他知道的,不过,“不了,我今晚没空,我待会要回L市。以后有空在一起吃吧!”
没想到叶沝会拒绝他,心里有点急,“回L市,很久吗?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吧,好不好?”
耳边依旧是她软软的声音,他握着手机的修长手指却慢慢用力。
她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吃饭的话,等我回来再说吧。快到时间了,我要收拾东西去车站,就不多聊了,拜拜。”
何木往后躺,像是全身没有力气一样,座椅发出沉重的声音。
抬手揉了揉眉心,不知道叶沝怎么了,感觉好像是在躲着他一样,把他当做外人一样,说话很客气,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车站…
何木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钥匙,匆匆往门口走过去,这时孙致称的房门打开,看到何木,喊住他,“老何,待会要拍婚纱照,你帮我去吧,我留在这里直播,手还没有完全好。哎,你要出去啊?”
他看到何木的停住,手放在门把上,低着头,良久才回了一句,“好。”
然后面无表情的越过他,走回自己的房间,走道里响起关门声。
“咔哒”
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孙致称摇摇头,“这是怎么了,无语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和基友吃饭回来的路上,一排电动车停着,我看到品牌,一一念着,“爱玛电动车,绿源电动车,爱玛…新日电动车…”
基友打断我,“这名字好污啊”
我:“啊?”
☆、比我还可爱
挂了叶沝的电话,张黎从床上起来,从床尾扯过裤子,穿上,光着膀子从上铺爬下去,手臂肌肉块块隆起,虽然不明显,但是线条很美,六块腹肌有序的排列着。
他虽然没有去健身房锻炼,但是因为经常干活的关系,身材保持的很不错。
把阳台上谅着的的衣服拿下来,套上。
吸啦着人字拖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拉开门,拿出一包泡面,没有用锅,直接泡开水。
回忆起刚刚和叶沝打电话的事情,他和叶沝想到一块去了,老人家慢慢变老了,有一天也会离开他们,他想,他应该回去了。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等到了冬天,这里会更冷,他打算月底结算工资的时候,就离开。
这个想法不是因为刚刚和叶沝通电话才萌生的,很久之前他就想要回去了。一个人在他乡,没人对你嘘寒问暖,什么时候都要自己一个人扛,久了,也就累了。
这几年,他攒了不少的钱,不喝酒不抽烟,伙食有食堂,每个月的工资他都存在卡里,没有动用过。
他都已经计划好了,家里已经建好了房子,他也不用再花钱买房子,房子是国家给建,没有用太多的钱,当初建的时候,他只拿了几万块钱。家里还有几亩田地,他可以种一些作物,父母养了牛羊,他回去可以帮忙放一放。
至于他存折里的钱,他想要拿出三分之二给叶沝做嫁妆,剩下的留给自己和父母平时急需用。
他是家里第二个孩子,不像其他人家里一样,中间的孩子得不到多少疼爱,相反的,父母最疼爱的孩子就是他了。
这些年,父母为了他的婚事操了不少心,每一次别人给他介绍对象,天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有多么的不愿意,可是为了让父母放心,他都很听话的去和那些女人相处。
每一次,他都和那些女人说自己有脚臭,那方面不行,果然,第二天她们就和介绍人说看不上自己。
对于这件事,他是乐于看到的,就算拿那方面去说事也无所谓,那些女人也都说会帮他保密的,他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帮他保密,至少这么多年,他是没有听见什么有关于他这方面的风言风语。
如果他知道叶沝曾经怀疑他心里有人,一直为那个女人守身如玉,他一定会拍拍叶沝的小脑袋,告诉她,你猜错了。
少年时候,身边的朋友都在分享自己心仪的姑娘,只有他一个人是安静的听着。
他今年四十三了,一直一个人,不是他不想成家,而是没有遇到一个让他想要成家的女人。
宁滥勿缺,他并不想将就,也将就不来,万一娶了人家,却没有爱情,他真的无法接受,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他怕,怕自己娶了一个不爱的女人,然后遇到自己想要的女人,把自己推进死胡同里,走不出来。
这样的话,还不如一直一个人。
时间过得很快,流沙一般的来到九月底,十月初。
为了节省费用,张黎选择坐火车回去。
他带的东西都不多,就是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实际上,他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
因为不是什么节日,所以火车站并不是很多人,之前比春节的时候,少了很多,顺利的买了一张卧铺,张黎攥紧,终于要回去,以后就安心的呆在L市,从此不再离开了。
他对面是一个女人,从他进来她就一直侧躺着,背对他。张黎没怎么在意,放好东西,也打算休息一下了。
半夜,张黎被抽泣声吵醒,他的睡眠不怎么好,容易就吵醒,即使这个声音很小。
顺着声音的方位,他判断应该是他对面的那个女人。
他没有出声,打算等女人自己停下来。
一个小时…
女人依然在抽泣着,张黎心里有点佩服她,哭了这么久居然还有眼泪。
他不打算理会她,这些年关于火车上色狼的新闻不少,大半夜的,他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色狼,百口莫辩。这么想着,是在撑不住,捂住耳朵,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张黎醒过来的时候,女人不哭了,背对着他睡得很安静。
晚上,张黎又被女人的哭声吵醒,声音细细小小的,不是很大声,至少不会吵醒别人,除了他。
第三天,女人果然很安静的睡着,张黎暗着笑骂,这是什么意思,白天睡觉晚上出没吗?
晚上,张黎没打算睡觉了,果然,在其他人睡着以后,对面的女人又发出了抽泣声,张黎叹了一口气,轻声问她,“你怎么了?”
女人似乎被吓了一跳,小小的身体剧烈的缩成一团,也不出声了,张黎暗笑,也没有打算放过她,继续问,“你没事吧,别怕,我不是坏人。”
他的本意是想安慰她,没想到对面那个女人一下子起身,小兔子一样的溜过来,双腿屈着,趴在他床边,张黎被吓的起身,“等等,你别过来。”说完,感觉自己像一个防着色狼一样的良家妇女。
这是怎么了,他不就是说了他不是坏人吗,这个女人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还没等他想清楚,就感觉到一个软软的小手抓住自己,“你不是说你不是坏人吗?呜呜呜…”
张黎冒冷汗,不知道还以为他欺负她呢,“对对,我不是坏人。”
想把手扯出来,可是女人握的太紧了,“你怎么了,为什么哭?”
车厢里很黑,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听到她小小的声音,“我害怕。”
说完,又小小声的哭起来,也不管张黎愿不愿意听,开始断断续续的讲起了她的凄惨故事。
“我爸爸…妈妈出车祸了,叔叔把…我从家…里赶了出来,还逼…我签房产转让书,书呜呜呜,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去哪里,他们…太凶了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买了票…可是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嗝呜呜呜呜天太黑了我害怕,…以前…以前我的…房间里都是开灯的呜呜呜呜…”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