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瑶瞪着不可思议的目光,耳边不停跃动的心跳声此起彼伏,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这样的动作停顿了三秒钟之后,她才猛地回过神来,紧咬着嘴唇将那一声尖叫咽了回去,飞快的躲开他跳到一旁。
离开他身边那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氛围,迎面拂来的凉风清凉如泉水,顿时将脸上的炙热扫去一大半,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才算重新活了过来。
“那个……那个什么,你的话我会考虑看看的,我爸还在病房里需要人陪,我、我先回去了……”易小瑶低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扇形的阴影,轻轻颤抖。
她假装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未等他回应便转身逃荒般向前跑去。
一束幽深复杂的目光追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再一次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才收回目光轻声叹息,修长的手指抚过嘴唇,似乎在回味刚才的那一番接触。
……
易小瑶慌乱的脚步声再一次在医院一楼响起,踏进大门的一瞬间便跳到了门后面,做贼般偷瞄花园里那个身影是不是已经离去。
阴暗的夜色中只能看见一盏盏孤寂的路灯光芒微弱,伴随着偶尔一声寂静的虫鸣声,黑压压的天空连明月都被乌云遮挡。
确认自己已经脱离他的视线之后,易小瑶才算狠狠地松了口气,紧张的拍了拍胸口,放松心情准备上楼。
“小瑶。”
身侧忽然传来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回过头才发现是后妈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
“阿姨……”后妈姓吴,虽然与父亲结婚多年,但她一直都是管她叫阿姨,因为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的母亲永远都只有一个人。
后妈仍是一脸精致的妆容,哪怕在经历了父亲的变故之后,仍不忘自己的外表仪态。
“小瑶,刚刚的那个男人,是你的男朋友吧?”
易小瑶想也没想便否认道,“不是的……”
“你不用瞒我了。”后妈打断了她的话,翘起兰花指撩开脸侧的发丝,“你们刚刚的对话,我可都听到了。”
易小瑶顿了顿,似是对于对方会偷听一点也不意外,恢复了之前那副冷静的模样,“阿姨想说什么?”
“那个叫安泽西的……家里好像很有钱的样子。”后妈也丝毫没了之前的尖酸刻薄,柔和亲切的笑容十分的迷人,“之前他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就注意过了,他身上的衣服可是定制的,随便一身行头的价格估计都够支撑你爸好一段时间的治疗费用了!”
☆、第9章 妥协
易小瑶似是猜到了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便向楼上走。
后妈对她的反应也丝毫不恼怒,反而继续柔声细语的跟上去继续说道,“小瑶啊,你说这些年,你爸对你怎么样?你妈都不要你了,如果不是你爸一直辛苦的把你养大,那会有你的今天呀……”
“我妈没有不要我!”哪怕易小瑶已经下定决心不理睬她,可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反驳道。
“好好好,没有不要你……”后妈此刻对她是百依百顺,“咱不说你妈,就说你爸吧,他一个人养着我们一大家子,辛苦了大半辈子,如今老天爷不长眼,让他得了这么个病,你做女儿的总不能不管他了吧?”
“如果说我们家确实没能力承担医药费也就罢了,可如今不是有那个谁嘛,你就答应跟人家结婚,你爸不就有救了吗?”
“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爸病死啊?”
易小瑶本就复杂的心情此刻如同一团乱麻,后妈在一旁不停地唠叨更是让她心烦得无处宣泄。
“阿姨,难道我非要把自己卖了才能救爸吗?那个男人我根本不认识,因为一个空口承诺我就要跟一个陌生人结婚吗?万一他是骗我的呢?万一我答应之后他反悔了呢?不确定的因素那么多,我们为什么要把希望放在一个虚无缥缈的人身上?”
她一路上都沉默不语,此刻冒出这样一大堆话,后妈愣了愣,才意识到她根本就不愿意答应人家的条件,哪怕自己再多费口舌也是徒劳。
想到这里,后妈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许多,提高了声音,“你是什么意思?你爸的医药费好不容易有了着落,你还因为在乎自己不愿意答应是吧?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她的声音太大,引得走廊其他人投来不满的目光。
易小瑶忍受着那些异样的目光,知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忍气吞声的一头扎进了病房中。
令人欣慰的是,后妈在父亲面前至少收敛了许多,虽然看向易小瑶的目光一次比一次尖锐,可都没有再在父亲面前提起过这件事。
家里人每天轮流在医院陪床,易小瑶虽然要上班,但每天都会坚持到医院陪着父亲,陪他聊天解闷。
期间她有收到过安泽西发来的短信,依然是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询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了,甚至还亲自跑过来好几趟。而易小瑶也总是吱吱唔唔的敷衍,一拖再拖,每到这个时候,后妈便如同瞪着杀父仇人一样瞪着她。
治疗费用如同天文数字一般压得全家人喘不过气来,短短一个星期,便将家里的所有积蓄花光,易小瑶上班的时间,后妈便带着弟弟妹妹去各个亲戚家借钱,把能借的都借过来,也不过是能够多拖上一段时间。
眼看家里贫穷潦倒还欠了一屁股外债,后妈对父亲的态度也又开始的不耐烦变成了的越发冷漠,而父亲好像也对此有所察觉,好几次跟易小瑶提起出院回家的事,都被她全力阻止下来。
“真是受够了,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疯的!”后妈站在医院走廊外,身后跟着易小凡。
易小晴还要上学,这个时间段没有过来。
“昨天你舅舅家又派人来讨债了,说什么他们家最近也困难,我呸!他们家豪宅住着豪车开着,哪里困难了?无非是怕我们还不起钱,趁着你爸还没死,赶紧过来讨回去,怕我们跑了!”
易小瑶垂着头坐在椅子上,毫无生气的模样,静静的听着后妈抱怨。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样下去不仅你爸没救了,就连我们都会因为欠债而被别人砍死吧,小凡,我看我们还是走了算了,别把自己一辈子搭在这个填不上的钱坑里!”
易小凡瞥了一眼易小瑶,跟着点点头。
母子俩个说走就走。
易小瑶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沉静的目光望了他们一眼,“我知道了,你们在这里等着。”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进病房中。
☆、第10章 最终决定
易小瑶知道,后妈之所以总是这样闹,无非是在逼她,逼她答应安泽西的条件。
她走进病房中,床上的父亲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似是仍在熟睡,但她知道他其实已经听到了刚才后妈的话,她那么大的声音,怎么可能听不到……
他只是怕自己难过,才故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这段日子他也相信了自己和安泽西的事情是个误会,他知道自己不愿意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所以一直忍受着后妈与弟弟的冷言冷语,只是不想让自己为难……
这个看似粗犷的中年男人,其实拥有一颗很细腻的内心。
“爸。”她走到病床前,微笑着轻声唤道。
易大海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很是迷茫地望向她,然后才说道,“啊,小瑶来了啊……”
“爸,我给你带了水果,我削给你吃。”易小瑶扬了扬手中的水果篮。
“你说你,还买什么水果篮,多贵啊,还不如自己出去吃顿好饭,看看你最近比我这个病人还瘦了。”父亲一脸责备的看着她,语气却是很欣喜的。
“没事,是小朋友的父母送我的。”她轻松的笑着,看看没有水果刀,干脆拿起香蕉剥给父亲。
“收病人的东西,医院不会管吗?”父亲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事的,又不是收红包,哪会管啊……”
易小瑶看着父亲接过香蕉,目光中闪烁着莫名的微芒,忽然话锋一转,“爸……我有事想跟你说。”
父亲的动作呆滞下来,“什么事?”
“我……”易小瑶踌躇地扭着自己的手指,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爸,你一定要好好养病,快点好起来,前段时间我还遇见你同事说要来看你呢!”
“爸,我还有事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好,工作忙就不用天天来回跑了,多辛苦啊……”
易小瑶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与父亲挥手告别,转身走出病房,脸上的笑容凝固下来,逐渐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爸,你照顾我这么多年,现在,改换我来照顾你了。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我都会让你活下去,好好陪伴在我们身边……
易小瑶抬眼看了看仍然守在原地的后妈和弟弟,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双眼时,眼底满是决绝。
“阿姨,小凡,我去找安泽西了。”
后妈与易小凡互视一眼,错愕的同时更多的是欣喜。他们这些天的坚持没有白费!
“就说那丫头不可能那么冷血无情,好歹是她亲爸……”后妈望着易小瑶的背影评价道,然后领着易小凡走回病房,重新对易大海扬起了久违的笑容。
……
易小瑶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就不会再犹豫,径直给安泽西打电话,两人直接约在了民政局前见面,更体现出她的坚决。
她在民政局门前的小花坛旁坐着,等了十多分钟,便见一辆黑色宾利稳稳地停在她面前,车上走下来穿西装的男人,高高的身影很快发现了角落里的她,走到她面前。
“走吧。”没有多余的话,他似乎比她还要心急。
他的个子很高,坐在椅子上的她要使劲的扬起头才看见他的脸,黑色的西装领带显得十分慎重,总是随意搭在额前的刘海也梳得整整齐齐,更显成熟帅气,背光而立的身影如同以往每一次见面一样,充斥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色彩。
与他的隆重相比,易小瑶就显得随便了许多,一身白色T恤牛仔裤,外加一双运动鞋,扎起的头发甚至还残留着医院的消毒水味道。
易小瑶仰着头看得十分吃力,索性站起来,以同样轻松的语气说道,“走吧。”
她的表情看似淡定,实则紧握的双手已经在微微冒冷汗,不禁侧过头去看了又看,仍然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就是今后自己要携手到老的人么?
她打量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僵硬的转过头去,“怎么?”
“没什么……”易小瑶摇摇头,低着头继续跟在他身旁往民政局走。
安泽西暗中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今天这身打扮把她给丑到了……这还是奶奶在他临行前非拉着他给搭了这样一身让人不自在的打扮。
“安泽西……”易小瑶的脚步忽然顿住,神情怪异的望向他,“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第11章 孩子他妈
他很喜欢听她的声音叫出自己的名字,轻柔如羽毛般,能将人的心都蹭得痒痒的。
“什么问题?反悔了?”
“不是!”易小瑶脸色微红,矢口否认,揉了揉鼻子,犹豫的开口,“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呢?”
她睁大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为什么,他会想要跟她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结婚?
是因为年纪大了家里人催,所以随便找个人娶了?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那种找不到女朋友的人啊……
又或者他女人太多了记不过来,真的认为自己跟他发生过什么,把那句怀孕的玩笑话当真了?
虽然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可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不是说过了吗……”安泽西十分自然的伸手将她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撩开,亲昵的动作熟练得就跟两个人真是热恋的情人一样。
“因为你是我孩子的妈啊。”他依然如此装傻道。
易小瑶憋着眉头看向他,强忍着揍他一拳的冲动,撇了撇嘴不再吭声。
两个人走进民政局,掏出各自的身份证,待再次走出来的时候,一人手中多了一本崭新的结婚证。
易小瑶望着那本结婚证翻来覆去的看,似乎依然不肯相信自己已经成为了有夫之妇,这感觉就跟做梦一样,丝毫不觉得真实。
安泽西望着她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孩儿他妈,我送你回医院吧。”
这个称呼在她听来尤为刺耳,回头瞪了一眼,不满的抗议道,“不要这样叫我,我明明没有怀孕你又不是不知道。”
某人的回答依然欠揍,“我不知道啊。”
易小瑶在他面前败得体无完肤。
两个人上车,未等易小瑶坐稳,他便凑过来替她扣好了安全带。
汽车缓缓行驶在去医院的道路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车速放得十分缓慢,像是不愿意结束这段独处时间一样。
易小瑶也不心急,这其实是她近段时间来难得的轻松时刻。
一直以来,在家里的债务和父亲病情的双重压力下,她每天都小心翼翼活得喘不过气来,害怕讨债的人来医院闹,害怕父亲的病情加重,更害怕父亲每一次望向自己时,那愧疚自责的目光,像尖针一般深深的刺痛着她的心……
有时候她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给父亲最好的治疗,痛恨老天爷要残忍夺走她最重要的人的性命……
可是如今,她终于不用担心了,所以她对安泽西其实是有几分感激的。
易小瑶撑着脑袋,目光从窗外的风景移向身侧座位上的男人,精致俊美的脸庞被车窗外亮丽的柳树衬得格外明媚,他身上有一种光,一种吸引人的光辉,一种让人看了就不愿意移开目光的气质。
“安泽西……”她小声喊道。
“嗯?”专注于开车的他紧盯着前方的道路,轻轻挑眉来回应她。
“你一定不能骗我啊。”
他的眉头轻皱,分出神来瞥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你一定会帮我治好我父亲的,对吧?”
他轻轻勾唇,回过头去,装作十分苦恼的样子,“那得看你听不听话了。”
他的话在车内回响着,直到很久之后,才响起她细不可闻的声音。
“我会听话的。”
顿了顿,易小瑶又继续补充道,“这些钱,等我将来赚到钱之后会还给你的。”
“不用还。”
“不不不,一定要还的……”
他的声音更严肃了几分,“我说不用就不用!”
易小瑶一愣,想起他刚刚说的话,十分听话的闭上了嘴。
……
二人到达医院大门,易小瑶心中挂念着父亲,急匆匆的跳下车便往楼上跑,身后的安泽西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
易小瑶疑惑的望向他,不敢相信道,“怎么了?你后悔了?”
“不是。”他怎么可能会后悔……
“那是什么啊?”易小瑶有些不适应被他拉着手,紧张的瞟了瞟四周,害怕被人看见。
她每一个可爱细小的动作都被他尽收眼底,心中一动,忽然情不自禁的伸手将她摁进了怀里。
易小瑶错愕的瞪大眼睛,像个机器人一样任他抱紧,不远处有人指着这边窃窃私语,她羞红了脸无处可躲,干脆学习鸵鸟精神一头扎进他胸膛将脸挡起来。
他的胸膛充斥着暖暖的温度,呼吸间洋溢着薄荷般沁入心扉的清香,杂乱的心跳声声入耳,清晰无比。
☆、第12章 偶遇前男友
“你干什么啊……”易小瑶闷闷沉沉的声音透过衣物传出。
“你要记得,以后你就是有夫之妇了。”他的声音略显暗哑,一字一句道。
易小瑶莫名其妙,试探着挣扎无果之后,只能跟着附和,“我知道了……”
“娶你的原因太复杂,说来话长,懒得跟你解释了。因为你是孩子的妈,你只要记得这个原因就好。”
“……我知道了。”
安泽西这才满意的放开了她,“走吧。”
易小瑶紧盯着他,确认他真的放手之后,转过身去撒腿就跑。
清冷的风扑面而来,更衬得脸上如同火烧一般炙热,刚才还没发觉,此刻跑起来了才意识到,于是低着头跑得更快了。
在踏上楼梯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突然失去平衡向后仰倒。
她惊呼一声,整个世界飞快的颠倒过来,就在易小瑶以为自己至少会摔成半残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