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香软玉的身子扑入怀中,季星河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认错的,被她轻易挑起的怒意像是一簇火花,又轻易地被这一抱给消融了,满心满心的无奈,但是这个时候,他的理智还在,失望也还在,便忍不住挑眉,这就是她反省了一天的成果麽?
他冷下声音道,
“林殊,下去。”
她却抱得更紧了,像是快溺死的人抱紧的一块浮木,可是当他去扳她的手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小家伙在哭。
一抽一抽的。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真爱哭,像是水做的。
就听见她抽抽噎噎的声音响了起来,“季,季叔叔,抱歉……你不要叫我林殊……我我我是季殊……”
“别不要我。”
季星河聪颖至斯,一瞬间就明白了林殊的意思,那怒气便散了一半,挑眉问道,“昨天那么胆大包天,是因为以为本官不要你了?”
“我,我以为因为这么点事,你就不要我了……”林殊点点头,她一边哭一边说话,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微弱的喘息就喷在他的腰腹上,顿时让他身体一僵。
“你可知道若是真不要你了,犯下这样的大错,会有什么下场?”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声音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林殊稍稍脑袋清楚了一些,拿不准他肯不肯原谅自己,但是见他态度稍微软化,便自顾自地抱紧了他把脑袋埋在他怀里,也不肯回答。
“先放开。”他拍拍林殊的手。
“我不放!”林殊打定主意不放开,“季叔叔不原谅我我就不放手!”
“真不放?”他淡淡地反问。
林殊坚定地摇头,“不放!”
他轻嗤一声,林殊便感觉身体一轻,一阵天旋地转便被抱到了黑檀木的书桌上,脑袋顺着势往后一靠,幸好他伸手垫了一下,否则林殊那已经受伤的脑袋就要开花了。
林殊不明所以地抬头,便感觉到一个阴影压了下来,他的面容隐在黑暗里,叫林殊看不清表情,但这样的姿势无端让人慌乱起来,而眼前的季星河,明明是她认识的那个季叔叔,却又不知为何叫林殊有些害怕;她忍不住往后退了退,但是后面只有冰冷的墙,这一靠便叫她清醒了过来,她不安地问道,“季叔叔?”
林殊自从磕了脑袋之后一直有些昏昏沉沉地,思考问题都慢了半拍,但是没等她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的下巴便被一只大手抬了起来。
因为常年用弓而磨出了茧子的修长手指在她下巴柔嫩的皮肤上慢慢摩挲,让人有一种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怪异触感,男人压低了声音,靠近林殊,在她耳边,那低哑的声音像是一片羽毛,却让林殊整个人都有些瑟瑟发抖,
那人这样说,“阿殊告诉我,秀秀和你是什么关系?”
或许小动物都有一些敏锐地触感,在唐石他们面前林殊便是默认了秀秀和她有些感情纠葛,林殊原先就想好了这么对季叔叔说,但是此刻,林殊却有一种很可怕的感觉,仿佛她真的这么说了,她就将面临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林殊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是因为下巴还在人手上,她露在空气中的白嫩小脖子就只能微微瑟缩了一下,却叫黑暗中的猎食者眼中暗色更暗。
“秀秀……和我没关系……”
“那阿殊为什么要帮她?”他慢条斯理地问道,呼出来的气体在林殊耳后,叫林殊想躲也躲不开。
“秀秀……”林殊顿住了,她知道再问下去她就要把那件事情说出来了。
“那,阿殊喜欢她?”
林殊刚要舒了一口气,就听见他道,
“若是真的喜欢,阿殊便把她娶回家或者买回来伺候也可以,本官这个做叔叔的自然要为你做主。”他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真的是一个一心为了侄儿着想的好叔叔,但这话却是贴着林殊敏感的耳朵说的,叫她听得浑身毛都要炸起来了,下巴上的手指力道加重,躲又没法躲,林殊眼里都快泛出泪水了。
“不,不喜欢……”
在林殊快哭出来之前,他终于放开了她。
一脸冷淡,仿佛刚在欺负人的不是他一般,整整袖子便施施然走向一旁的案几,在旁边坐下。
林殊揉揉眼睛,若不是耳边那让人头皮发麻的触觉还在,下巴还隐隐作痛,她恐怕真的以为刚刚是个幻觉。
李默走了进来,带着一个小太监过来布膳。
香气飘了过来,像是排骨汤。
整整一天一夜,她只喝了两口粥,林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林殊被自己的肚子声音吓了一跳,看到他的筷子顿了顿,脸一瞬间就红了。
但是他没有表态,林殊就不敢贸然过去。
在内心斗争了那么一会儿,林殊还是屈服于自己不满意麽肚子,往前走了一步,一步,又一步,直到挪到了案几前面。
见他没有反应,心中一喜,看到有多余的一双碗筷,就拿了起来,却突然被一双筷子打了手。
“知道错在哪儿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桌子play达成!
刚刚才发现43章是不存在的存稿,难怪点击跳得辣么厉害……
谢谢小天使!
读者“流云肆天”;灌溉营养液
☆、谣言
林殊一听这话就愣了,随即嘴巴比脑袋反应还快,“做事不懂三思而后行,差点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对季叔叔无礼,以下犯上;不知道好好认错,态度恶劣……”
“谁教你的?”他淡淡道。
林殊却缩了缩脖子,“李默。”
站在门口的李默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许是起风了吧?
季星河不语,林殊却抬起头来了,嗫嚅道,“不该不相信督主……”
季星河将筷子收了起来,林殊心中一喜但也没顾着自己吃,而是端着碗坐在了他旁边,殷勤地想要伺候他,给他夹菜。
他也不做声,在林殊终于要自己吃了的时候,对外面道,“换一碗粥来。”
林殊饿得头昏眼花地,听见自己没有饭吃了立马把碗圈了起来,一副护食的小模样,还没扒拉两口饭就不翼而飞了。
林殊嚼嚼口中的米,有些食不知味。
换了粥了,就听见他淡淡地解释道,“这么久没吃东西,一下子吃饭胃受不了。”
林殊含着米,点了点头。
瞧见督主终于吃了两碗饭,李默差点喜极而泣,心中已经把林殊这位小祖宗供到了神位上去。
尽管如此,他心中还是有不少疑惑的,毕竟督主对待林殊的态度,可不像是对待一个想要栽培的侄儿的样子,想到林殊那张清秀得出奇的面庞,不由得又有些忧心忡忡,但是是督主向来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就是李默担心,也只能干着急,只能盼望着这二位可千万不要出些事来才好。
林殊的额头上的伤口没有愈合,纱布被拆开的时候疼得龇牙咧嘴,就听见那人皱眉问道,“怎么弄得。”
林殊不好意思说是被督主丢进去时磕着的,只好支支吾吾道,“自己撞的。”
白嫩的额头上面有了一个丑陋的伤口,好在只是看上去严重,实际上不过是破了些皮。
他上药的手微微一抖,将药往边缘涂出来了一些。
林殊忍着上药的疼,没有说话,突然感觉到自己额上一片温热;就听见那人开口道,“抱歉。”
林殊蒙了,直到伸手去摸自己脑门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一张脸涨得通红,督督主刚刚吻了她的额头?
佛语有言“心花怒放”,便是说那心的花朵,一瞬间全开了。
林殊只觉得自己的额头一点儿也不疼了,嘴角想要稍微矜持地抿着,却忍不住往上翘了起来,有些难为情地想要低头,却被他一个“别动”给叫住了。
她黑亮的眼珠子转了转,偷偷去看他,只看到一个认真而严肃的下巴,鬼使神差地让她想要吻上去。
好在他绑绷带时稍稍用力,叫林殊吃痛地清醒过来了。
林殊仰着脑袋看他,认真地开口,“季叔叔,我以后,要当十四那样的人。”
他垂下了眸子看她,“为何?”
林殊的眼睛像是会发光,但是她摇摇头没有说出口,像是揣了一个小秘密。
他也没有再问,只是动作轻柔了许多。
林殊走的时候就听见耳边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还做错了一件事,”
“把自己看得太轻了。”
林殊关上门的时候,眼泪险些掉出来,但是她忍住了,裂开嘴无声地笑了,还有什么比在你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对你说,你比想象中重要来得贴心?
林殊只觉得那一个吻留在额头上的印记,像是烙在了心底。
回到射声卫,大家只当她是生病请了假,原来还有些不信的人见着她头上的纱布也信了大半,叶校尉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别有深意地看了林殊一眼。
如同往常一般的训练之后,林殊找到了叶校尉。
叶校尉是知道这件事的,也知道林殊和督主的关系,早就默认了对她的关照。
但是林殊是找叶校尉来领罚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林殊既然在射声卫一天,就要守射声卫的规矩。
林殊是这般对他说的。
叶校尉倒是很喜欢这小子,毕竟她的箭术数一数二,让人很容易起了爱才之心,而她之前在鹦鹉营的一番表现便叫人刮目相看,但是林殊不是一个心志坚定之辈,而督主和她的关系不知道是福是祸。
但是她既然主动抛弃了这一层身份,那就是要真的凭自己的力量走了。
叶校尉眯了眯眼睛,中年人的脸上有一丝罕见地笑意,“小子,你想好了么?”
林殊脆生生地应了。
她之前虽然没有明面上的搞特殊,但是也没有拒绝这些特殊,她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女孩子,虽然会因为督主画出来的蓝图而心动,但终究不会把这个当做终身目标,更没有那种壮志凌云,无论如何,少了一股子“气‘。但她知道,她要把这股”气“给找回来了。
如果她永远躲在督主后面,给他惹麻烦,让他收拾烂摊子,那么她凭什么站在他身边?
林殊知道那个秘密只能烂在心里,但她能成为像十四那样的人,当他的一把剑,林殊不自量力地想要……保护他。
林殊始终记得十四那天的话,像是一把尖刃刺进了心里——
“你觉得,现在的你,配姓季麽?”
“配得上这份爱重,配得上这份关心麽?”
但是,配不配得上又哪里能由外人说了算了,既然季叔叔觉得她可以,林殊就可以。
在那之前,她想要成长成一个让所有人为之叹服的人物,正如她的季叔叔。
她甜蜜的秘密。
叶校尉始终觉得林殊少了一份意气风发,现如今这个少年目光灼灼,叶校尉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好小子,那便好好训练吧,马上就有机会给你戴罪立功了!”
但是任凭林殊怎么问,他都不说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单说让她回去准备便好。
林殊训练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偷过懒。
早上的绕城跑她本来是能吊尾吊尾,只要不掉队就好,现在也开始逐渐往前努力了;骑马一向是林殊的弱项,就算是能够御马终究是技巧不足,现在也开始苦练骑术了;射击就更不用说了,林殊本就箭术超人,这下子下了苦功,就更加让人拍马难追了。
这些变化叫人看在眼里,柳镇抚使都有些稀奇,见她进步大,对她的“关照’也多了,其他人也都被连累着一起加练。
但是因为林殊这一努力,本来长跑没有了她吊尾,其他人生怕自己吊尾也只能拼命跑了,前面的又怕落在后面,跑得更快了;林殊于箭术之途的确是天赋卓绝,好些个射声卫前辈都没有她的准头,隐隐有了射声卫箭术第一的名头,倒叫同期的人十分头疼,她都这么厉害了,那么她的哥们儿也不能落后太远不是?就连她最不擅长的骑术,也好了起来,加上在这小子神乎其神的箭术,骑射一道也渐渐难有人争锋。
这么一来,这一期射声卫的试炼小队们,竟然风气好得过分。
但是林殊的变化大家看在眼里,隐隐就有谣言传了出来,说是林殊之前在花舞楼有个姘头,但是花舞楼的风头过去后,那姘头没有等林殊去赎她就跟了临安一位王姓大官走了,叫林殊受了刺激,日日发愤图强,就是为了早日出人头地,把姘头抢回来。
这事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那“大官”都有人揣摩出是临安哪位大员了,好像还是个四品官,姓王……
这事儿传到林殊耳朵里的时候,她和那姘头都有了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了……
还是唐石受了大家的嘱托,过来关心小兄弟心里健康的时候透露出来的。
唐石呢,家里以前有个郡王的封号,算是郡王府,但是几代传下来,爵位也渐渐没有了,唐石是家中的庶子,不怎么受重视,但也算是一个士族,世代读书,就出了唐石一个来参军的。
原因也简单,瞧着郡王府没落,连爵位都没有了,家里几个兄弟没有一个是读书的料子,偏要守着文人的清高,那么唐家就再也没有了出头之日,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有参军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一个不小心,叫人弄错了,丢进了鹦鹉营。又阴差阳错地来到了射声卫。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唐石的个性好,大家都喜欢他,又很有主意,渐渐地就成了这群射声卫的老大。
但是这射声卫既然是皇上拨给督主当护卫队的一支,那么它就已经从禁军彻底划进了东厂,也就是说,进了射声卫,就和“清流”彻底划开了界限。这叫唐家如何接受
唐家可是世代清流,如今更是以林家为代表的清流马首是瞻,如何能接受自家的子孙进入了东厂?干脆一刀两断,彻底和这个庶子划清了界限,反正这唐石不过是一个庶子,母亲死得早,唐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这样的庶子。
其实这件事情大家都有听见风声,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老大真的不在意之后,才都松了一口气。
唐石这人,真的有一种让人折服的力量,林殊也都心甘情愿地愿意叫他一声老大。
但是林殊没想到,老大找她喝酒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情,林殊听完了所谓的真相,被惊得目瞪口呆。
看来这男人八卦起来,还真没有女人什么事了。
只是唐石不等林殊解释,便安慰起她来了。
原来那唐石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小姑娘,但是那家人嫌弃唐石是一个落没府邸的庶子,便打算将那姑娘留个两年在做打算,谁知道那姑娘她爹鬼迷心窍,竟然将人送给了晋王当小妾,唐石一怒之下才来当了兵。
林殊不知道自己这一件事能听到这么大的秘密,吃了一惊,顿时对苦命的老大产生了同情之心。
倒是老大心态很好,见林殊面露可惜,便直接道,“后来我才知道,是沁儿自己去勾引的晋王。”
林殊:……
就听见老大将一杯酒满上,声音略微带着讽刺,“呵,女人。”
林殊:……?
他感同身受地拍拍林殊的肩膀,突然间对林殊笑了笑,“现在有一个绝好的机会,就看兄弟你会不会争取了……”
“那姓王的鳖孙手下死了一个都官主事,好巧不巧死在了那姓王的府里,现在,这件事归咱们东厂管了……‘
林殊一愣,等等,这个姓王的,不会是她的谣言里面的抢了她姘头的那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赌神周润发发发”;灌溉营养液 +10 2018…02…05 11: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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