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惊悚,“你还打过大殿下的注意?”
金儿斜觑了她一眼,还没开口,就听到后头有人咳了一声,转过头去便看到一个弱柳扶风的身影,漂亮的小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林殊,大殿下要我来找你,是时候去演武场了。”秋风说这话时笑得温温柔柔,也不知道刚刚站了多久。
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时候被八卦对象抓住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殊给了金儿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便和秋风姑姑走了。
金儿:……
林殊的亲戚还没走,找到了大皇子表示要请假,大皇子那双和端贵妃如出一辙的大眼睛里露出一丝沉痛,林殊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
“小梳子啊,本宫待你不薄吧……”
林殊:“……”
“遇到困难就退缩,是男儿该做的嘛?本宫知道,季太师教人的方法的确刁难你了一些,但你也在进步不是么?男子汉就该迎难而上!”大皇子一脸豪迈,用力拍她肩膀,“身为本宫座下第一勇士,小梳子不要辜负本宫的赏识啊!”
猝不及防一口没拔毛的鸡汤。
林殊觉得大皇子可能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中二之魂。
林殊叹息一声,知道这回是没法逃了,毕竟她现在是个男的,看上去无病无灾的就找不到借口了,总不可能说她得了心脏病吧?
演武场里季太师照例先来一步,欣长挺拔的身姿如同青峰,立在武器架前,已经调试好几把弓了。
林殊看到他就眼前一亮,觉得今天的季太师比往日帅气了不少,远远地就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两个小酒窝陷下去,头上的呆毛都似乎和主人一样兴奋地翘起来了。
季星河微微眯了眯眼,勾起了唇。
她和大皇子一走过去,他就把手中的弓抛给了林殊,声音波澜不惊,“三十下。”
语毕便带着大皇子去前头练习活动靶了。活动靶顾名思义,就是由侍卫站在靶后操控靶子来回移动。
用季太师的话来说就是,“敌人不会傻站在那里等你来射。”
这难度比死靶不知高了多少,还有不同的移动速度,大皇子练习了几天也才将将能在最慢速的情况下射中靶心。以大皇子的年纪来说,算是很惊人了,但在季星河眼里,这个只能叫……渣渣。
林殊蔫了。又是拉弓,基本上她来这儿别的事都没干了,就拉弓了。林殊很羡慕大皇子生动活泼的教学内容,对自己枯燥的拉弓产生了厌倦。
但她知道自己基本功不行,先天又有劣势,于是也不抱怨,看着那把弓眦了眦小虎牙,迟早她要把它拉断!
或许是月事来了的缘故,林殊拉到第十下就有些吃力了,林殊不敢硬来,休息一下再来一次,这样拖拖拉拉到了第十八下,她满头大汗地拉开,然后……手抽筋了……
这酸爽,不敢想象,林殊呲牙咧嘴地放下弓,抱住自己的右手蹲了下去。
手臂那儿一抽一抽地疼,让林殊一头热汗都变成了冷汗,她艰难地发出声音,声音都一颤一颤了,“殿,殿下……”
谁知大皇子一认真起来就物我两忘,倒是季太师听到了那一声弱弱的呼声。
看到林殊蹲在地上捂着手臂的样子,季星河皱起了眉头,走了过来。
那小孩苍白了一张小脸,冷汗直冒地抱着自己手臂,蹲成小小一团,眼巴巴地看着他,看上去无助极了。
季星河莫名地,心中一动。
“怎么了?”男人低沉而磁性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林殊眼前出现了一双绣着祥云的黑色皂靴。
还没等林殊抬头,他就蹲下来了,“手抽筋?”
林殊抱着自己的手臂可怜兮兮地点头。
“手给我。”
林殊听到他还是那么平静沉稳的调调,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分筋错骨啊白手接脱臼啊,以及那一声痛苦的“啊!”,下意识地,缩了缩。
季星河冷笑一声,话不多说,直接把她的手拉过来放在腿上,林殊被他这一手吓了一跳,手臂因此抽得更厉害了,让林殊来不及乱叫就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一双因为内敛的双眼皮而显得波光潋滟的眼睛若是冷冷地看人,便如一柄冷锐的光刀,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感。
林殊被他看得忍不住缩了缩脑袋,连疼都顾不上了,安静如鸡。
他握着林殊那细细的手臂,动作不算轻柔地……揉捏了起来。他的手法很纯熟,像是经常处理这种事,又麻又痛的感觉好了很多。
林殊没想到他会亲自帮她,想到刚刚自己还缩了缩就不由得小脸一红,似乎她在季太师面前,好像总是……以己度人了。这么想着,那在他手下的手臂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好了。”
林殊赶紧收回手,竟然一点都不痛了,连忙道谢,“总督大人,谢谢。”
季星河没有应声,起了身,高大的身影几乎把林殊罩了去,这让林殊既心虚又有点怂。
“注意力度,慢慢来,不要着急,”他像一个真正的良师一样教导道,垂眸看着林殊翘起的呆毛,声音温和得很,“加五个,还剩十七个,本官就在这儿等着,做不完就别回去了”
林殊:(╥ω╥‘)
她哭丧着脸点点头。果然还是总督大人啊……
有了前车之鉴,林殊小心了很多,结果就是大皇子回宫了,太阳都下山了,林殊才把最后一个做完。
季星河说到做到,真的守到了晚上。
林殊过去交差,季太师总算没有再难为她,放她回去了。
但,林殊想不到的是,一切只是一个开始。
每一天,林殊都要比前一天多做三到五个,具体情况视当天状态决定。
林殊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大皇子表示爱莫能助,因为他的训练量也加大了,当然,没有林殊那么夸张。
头几日林殊亲戚没走,身体不适,天天都拖到了夜里,后来习惯了这种力度,大概到傍晚就能走了,有时候季太师有事先走,他身边的李默就会在边上替他守着,绝对不给林殊一丝可趁之机。
林殊:感觉身体被掏空……
但这样训练的好处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她的手臂上有了一层薄薄的肌肉,这让林殊百感交集,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脑补了一下杂志封面的马甲线性感模特,她才勉强可以面对自己粗了的手臂。而拉开那把重弓越来越轻松,回去的时间越来越提前,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林殊三口气完成了将近五十个拉弓动作……
她的心中有了一丝丝得意,就连大皇子也佩服起了她的速度,远远朝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林殊把那把弓很轻松地握在手里,踌躇了一下,就去找季太师了。
她一张小脸因为运动而红扑扑地,双眸亮得简直在发光,拿着那把弓走到了季星河面前。
他正坐在一边喝茶,见她过来便把那盏胎白的茶杯放下了,微微挑眉看她。
“太师,”林殊眉飞色舞地把手臂一伸,把那柄重弓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穿了一身骑马服的小孩儿显得更加瘦小,只是那双大眼睛亮得吓人,“这把弓,我过关了,教我射箭吧!”
季星河注意到她说的是“我”而不是“奴才”,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小子,掩住了眼底那抹笑意,淡淡地“嗯。”了一声。
嗯?
就是嗯一声麽?林殊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的,那种好不容易来的扬眉吐气之感就像一个气球“噗”的被戳爆了。
他薄唇微勾,慢条斯理道,“第三排二十一个。”
林殊知道是武器架,眼前一亮,是要教她射箭了麽?她连忙跑过去,找到那第三排二十一个,是一把通身漆黑的弓,蛇皮纹,看上去就帅得不得了,林殊一喜,抽了出来。
可是……有点沉啊……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个好听又温和如春风拂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出了那个支配了林殊一个月的句子……
“三十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休也小天使的地雷,给你爱的么么哒~
小剧场
季大大俯视高冷脸,(拎着着瘦不拉几的手臂):身无二两肉。
殊妹抬头挺胸:呵呵→_→长出那二两肉了有本事别碰!
☆、探营
嘉庆十七年,五月初。
回纥部濛厉可汗派使者耶滚达出使大庆,以示投诚,为表诚意,特地命王子柘几一同前往。已到达大庆都城临安,帝大悦,以国宴待之,暂住鸿胪寺驿馆。
具体和谈一事交给鸿胪寺寺正张庭轩,辅东缉事厂总督季星河监督。但这监督一职,便是全权负责之意了,旨意一下,朝野哗然,一时间议论纷纷,皆以为此事不妥。次日,寺正张庭轩称病,不上朝。
帝怒,削其职,将此事全权交给东厂,抹去了“监督”二字。
朝野上下,莫不敢怒而不敢言。
近来几日,季太师都没有来演武场,所幸两个学生都个有任务,没有拉下进度。
季太师虽然不在,李默却是阴魂不散。
林殊又一次被他从大皇子那边提溜回来,终于放弃了偷偷试试大皇子的活动靶的念头,蔫了吧唧地回去拉弓。
大皇子那浓浓的眉毛非常喜感地一挑,爱莫能助地看了林殊一眼,就转过去练箭了,顺便塞上塞上一两口秋风带来的点心。
他其实也不是很懂太师的意思,难道天才的学习方式和普通人不一样麽?
大皇子可以说是在武艺上天赋卓绝,耍起枪啊剑啊那叫一个溜,格斗也是厉害极了,人不大身子壮实得很,但在箭术上,他也不得不承认林殊的天才……简直是天生的射手!偶尔试试他的靶子,基本上百发百中……
大皇子很高兴自己捡到宝了,但是,又不免有些舍不得把林殊还给小舅舅了……他苦恼地挠挠眉毛。
林殊念叨着“达芬奇画蛋一千个达芬奇画蛋一千个”来给自己枯燥的拉弓日常增加一点动力。
一二三,拉,一二三,拉……林殊觉得她都快变成黄河纤夫了!
李默就在边上守着她。本来林殊以为他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监,但是这两次被他拎回来她才发现这人力气大得出奇,全然不是那种弱鸡。看来这季太师身边的,都是身藏不露。认识到这一点,林殊只好老实了。
第一把弓过关后,第二把弓就没那么困难了,这把漂亮帅气的蛇皮弓对于林殊来说,已经是“一二三”的事了,但是碍于季太师一直没来,她只好在李默的看守下继续“一二三”。
“太师?”大皇子看见大门边那人眼前一亮,连糕点都顾不上吃,赶紧过去了。
林殊听到这话也是精神一振,小脸上那双杏眸亮得惊人,急忙朝那边看去。
“太师,回纥部的事还没处理好吧,怎么有时间来了?”大皇子问道。
季星河朝林殊那边招招手,那小孩儿便一脸兴奋地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
他嘴角含笑,“带你们去外头上课。”
大皇子一听,牙花子都快咧到嘴角了,他可在宫里闷坏了,急急问道“去哪儿?”
“鹦鹉营。”
大皇子一听,欢呼一声,乐得不行,林殊也是,兴奋地一张小脸都涨红了。
鹦鹉营是什么地方?自然不是养鹦鹉的,养的是大庆一等一的铁骑!
这是禁军的三营之一,北衙禁军的训练场!
大皇子好久没去外头了,林殊自不必说,更何况,是实打实的军营……
大皇子换了一身骑装,四人便坐上马车从东直门出宫了。
“大殿下,不带护卫好吗?”林殊兴奋极了,但也稍稍冷静了一点,想到这一点不由得有些担忧。
“唉,小梳子别婆婆妈妈的,这不是太师在嘛!”
那满不在乎和理所当然的语气,林殊只好停下了话,缩在一边不语了。
她可是记得那次大皇子乱跑出去找三公子,然后被季太师拎回去的怂样。
季太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辆马车就是上次来接大皇子的那辆,纯黑的车身,只有一个银白色的纹章,林殊看着,就把这个纹章记下来了,莫名的有些眼熟。
车子看上去不大,其实里头很宽敞,坐了三个人还绰绰有余。
鹦鹉营在京郊,就算季太师的马车套的马神骏不凡,也架不住地方远啊,还是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林殊一路上兴奋地要死,倒是大皇子吃多了有点困了,脑袋一点一点要往林殊肩膀上靠。林殊不介意,看大皇子半天没靠上去还好心地帮他把脑袋扳了扳。
一路上老神在在地喝茶,季太师却突然出声道,“到了。”
林殊赶紧把他摇醒,大皇子懵懵懂懂地醒来,这时前头赶车的李默“吁”了一声,车子一颠,大皇子直接磕在了车壁上,嗷嗷叫了起来。
林殊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就听见外头传来小孩子的哭声,三人下了车。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一屁股坐在在大黑马边上,一张小脸煞白,泪珠子一滚一滚地掉掉下来,哭声哇哇地……
李默一脸无奈地站在边上,见到三人下车,赶紧过来禀报,“大殿下,督主,刚才这小孩子突然冲出来,奴才拉住了闪电奔雷,这孩子没有受伤但是吓到了……”
这孩子哭起来没完没了,李默也束手无策了。
大皇子捅捅林殊,示意她去哄哄,毕竟这里看上去最亲切的就是她了。林殊见小孩哭得可怜,点点头,连忙过去蹲在他边上哄道,“不哭不哭,没事了啊……”
林殊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很有亲和力,一边哄一边摸摸小男孩的头,谁知道小男孩反而哭的更厉害了,一开始还是抽抽咽咽,现在就是嚎啕大哭了。林殊也慌了。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小男孩面前蹲下,宽厚的手掌摸摸他的头,温和地说道,“别哭了。”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样,让小男孩神奇地安定了下来,一抽一咽地看着他。
林殊他们都惊呆了。
一句话而已……她哄了那么久……林殊被打击到了。
“小布!”远处传来一个女人呼声,小男孩也止了哭,爬起来朝那边跑去“娘,娘亲……”
女人抱起小男孩检查一番,确认没事了,赶紧拉着小男孩过来给这几位道谢。
“还不起来,也要哄麽?”季太师眉梢那抹春山初绽的笑意散去了,拍拍林殊的脑袋,站起了身,表情又冷淡起来。
林殊脸一红,回过神赶紧站起来。
原那妇人是来探亲的,小孩子跑快了才撞上来的,她的丈夫是一位百夫长,她带着孩子送些新衣过来。道了谢,她便带着叫小布的男孩先走了。
出了这么一个插曲,接下来的路不远,四人就直接步行了。
“那小孩子怎么……?”林殊不敢问季太师,小声地问大皇子。
大皇子思考了一会儿:“长得好?”
林殊:……
什么意思还要不要愉快地做主仆了?
“啊,也许是那个小孩把太师当爹爹了吧……”大皇子思忖道,“太师很讨小孩喜欢的,他好像,也蛮喜欢小孩的……”
林殊有点不敢相信,那可是用来吓哭小孩的季总督啊,她一开始见他还不是吓个半死……
“你别不信,本宫有证据,”大皇子小声说道,“本宫小时候太师对本宫可好了,一长大就……啧啧”
→_→难道不是因为你太熊了麽???
林殊显然不信,摇摇头,追上前面两人。
大皇子看着她矮矮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不然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重重青山侠岚包围,陷下去一块巨大的盆地,无数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