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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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身姑娘-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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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身姑娘,你爱我吗?”
哲顺轻笑起来,带着对自己淡淡的嘲笑,纹身姑娘擦掉眼角的泪水,如是笑着。
老太婆说“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犯错的,早让你不要答应陈青。”
老太婆将木棒放在桌上,坐下来与纹身姑娘喝咖啡。
纹身姑娘说“他胡闹而已。”
“你真是个懂事的姑娘。因为你的照顾,让老头子多活了几日。”
“老太婆,你不能这样。”纹身姑娘怜惜的拉起老太婆枯瘦的手掌。
那时夜空里,月亮弯弯的,漫天星光像一处大坝里的河,将要流下来。

☆、第 20 章

哲顺醒来时,发现头上缠着白色纱布,陈青在床边上坐着,点烟。
他或者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古怪的梦,认识那个叫作纹身姑娘的女人,但是熟识之后,与她之间却没有过于深刻的记忆。他疑惑:爱情?
当俩个人的世界中找不到属于彼此的记忆,也能是爱情吗?
哲顺肯定,是这样的。他记得纹身姑娘嘴中的尖牙,于是抬手摸摸脖颈间,皮肤光滑整齐,触碰不到一个牙咬过后应该留下的齿痕。便突然想起,纹身姑娘的牙磨平了,她咯咯笑的时候不必再掩着嘴。
他犹豫一下说“什么时候学习抽烟?” 
陈青说“你走以后。”
哲顺说“对孩子不好。”
“我能留下他已然是极大的勇气,如你感到孤独慌乱时学会烈酒,我学会香烟,生活总得有一份寄托。”
“我尝尝……”
“给你。”
哲顺感到嘴唇干涩,烟雾涌进嘴里,淡淡的苦。
陈青说“可以了吗?”
哲顺说“我再看看,等等。”停顿一下说“谢谢。”
陈青说“我知道你的打算,我终于也承认自己对此无能为力的话,则还可以等很久。既然是她上的锁,我解不了,总得让你去试试。”
哲顺说“谢谢。”
“昨晚你采用了错误的方式,即使我们是朋友,她也不愿继续下去。她告诉我,你这些日子在忙碌,像只没有方向的吸血蚊子。幸好,这是在我怀孕之间,我只当你的身体需要别的女人安抚。”
“这就是《动物世界》的秘密?”哲顺不禁心中酸涩。
“是的,动物世界。”
“没有思想为何能与爱情关联?”
“甜蜜相近,冷漠相离。动物做得要简单直接许多。”陈青说。
“戒烟吧!”
“好的。”
哲顺在医院躺了三天,一直想不起来老太婆那根棒子是怎样打在头上的。
三天后,哲顺离开医院来到名典小屋,纹身姑娘仍旧在栏杆上,天空里塞满了云,让她看不到蔚蓝的天,也没有飞过的鸟。
哲顺在她身旁坐下,说“怎么样?”
她骄傲的看着天空不回答,冷漠的。
哲顺叹息说“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你看,除了是朋友,我回想起来,我们之间没有故事。”
纹身姑娘似乎重新认识哲顺,说“我正是一直这样以为。”
哲顺说“怎么样?”
纹身姑娘说“回去了。我忍不住的时候问过,他说已经到了。我想他走之前也许应该再见我一次,或者告诉我他要走。”
“没有吗?”
“他说之前同我说话,我不理。”
“你能做到?”
“不能,我正哭着呢!然后得到一些自我安慰。他便以为我骄傲,没有他也可以活下去。”
“不能吗?”
“当然可以活下去。”纹身姑娘孤独说“谁都可以活下去,街头嗜酒不吃饭的醉汉也行。”
哲顺轻轻拥抱纹身姑娘说“这样也很好。”
纹身姑娘却说“原溪大概以为过去的这个新年是人生最糟糕的新年,他对我说新婚的女子第一个新年得留在婆家。”
“他不是女子,也不是新婚第一年呢!”
“是啊!所以他没有婆家,即使有也不能回。事实上,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想要告诉我,他没有家。”
“你正为此后悔吗?”
“不!只是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我应该心中有许多期待,期待他能不顾一切的来到我身边,允许我陪他度过重要的节日,告诉他这里永远是家,哪怕只是他悲伤时感到无路可逃才会想起的家。即使节日后,他仍然不得不离开,随后从那个女人身旁离开,去到别的女人身旁。但我又没有这样的勇气,我想我不能这样自私,让他面对世界的指责。他可说了,这场婚姻如果定得分对错,错的人不可以是他。”
“不也是很好的吗?”
“嗯!很好的。”纹身姑娘惆怅说“失去他的消息很长时间,我的瘾也渐渐不再发作。”
哲顺说“你总会遇到一个更好的男人。”
纹身姑娘点头赞同“是的。”接着伸手抚摸哲顺头顶“闹够了吗?”
“陈青说你在我心里上了锁。”哲顺说“谢谢。”
“不用感谢。”
“这样我才不再以孤独慌乱为借口,流落在女人的人海中。”
“你爱她吗?”纹身姑娘问。
“我爱她,如爱你。”
他们一同在栏杆上微笑起来,纹身姑娘倒好一杯酒,递给哲顺。
“客人,你纹身吗?”
“是的,在脑门子上纹一个鲜红的X。”
小楼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纹身姑娘回头,透过窗户看到天花板上摇晃的灯,老太婆灰白的头发正好沿着窗台能看到。她正来回窜动,不知在忙碌着什么。哲顺一直呆在栏杆上,他想要等到乌云散去,再看看纹身姑娘喜欢的天空,看看那些从没有在意过的飞鸟,也许有一只会突然掉下来,落到小河里。
纹身姑娘从小屋里出来时,背上个古旧背包,往栏杆上坐下。
哲顺说“要走吗?”
纹身姑娘说“出去走走,心里一片乱麻。”说着,她忍不住笑。
“这样也不是办法。”
“我的确无能为力。哲顺,常常假装遗忘,但一段时间里总是会想起来,持续很久。再平放,后又想起来的。毕竟只是假装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
纹身姑娘拍拍胸脯说“这里封存所有的悲伤,也记载所有的美好。”哲顺知晓她胸膛处有一个小小的纹身。
纹身姑娘说“重逢总让人喜极而泣,因为能我们暂时忘记分离才是永恒。他回来的日子,对我是一份馈赠。即使我常常害怕这个爱情早已支离破碎的世界,我仍然为自己获得拥有他的日子感到满足。坚守一个人的爱情需要莫大的勇气,我相信爱情是一朵洁白的花,即使我正陷在污泥中为丢失爱情的这个泥潭添上一分浑浊的力量。”
哲顺说“你不必挑战既定的秩序。”
她说“我不为此,只想挑战自己,不够勇气以生命证明,只好以时间证明。”
“证明什么呢?”
“很多失去的东西可以拿回来,但不包括爱情。我想试试这句话的另一面。”
“如此而已吗?”
“或者别的什么,那是我的秘密。”
老太婆准备好午饭,窗里呼唤纹身姑娘,哲顺一并来了。桌上的菜很丰盛,对于三个人来说分量太大。
老太婆拿着棒子,威吓哲顺说“胡闹要懂得分寸。”哲顺乖巧低下头,这才不敢直面纹身姑娘。老太婆甚是满意,将棒子放在纹身姑娘身前的桌上,打好饭。一边招呼二人吃着,一边对纹身姑娘说“出去走走是很好的,蜷缩在世界的一个角落里,容易忽视世界是多么美丽。”纹身姑娘便笑“那您呢?老太婆。”老太婆骄傲的拍打桌面说“这不是我的世界。”继而沉默一阵才说“去哪里?”纹身姑娘回答“没有方向。”老太婆说“别去那个男人的城市,你也闹够了。”纹身姑娘正看到她像沙漠里一株枯萎的树,腰背已经直不起来了。纹身姑娘说“我很快就能回来。”老太婆说“不担心,我可不是让人担忧的老头子。”
饭后,纹身姑娘与哲顺离开,陈青已经等在小屋里,拉纹身姑娘坐下,替她梳好本不凌乱的短发。
陈青说“我特意前来道谢。”
纹身姑娘将哲顺和陈青推出小屋,站在门里挥手告别,似乎在说“客人,记得下次再来哦。”
花纹墙壁上像流下水来,湿漉漉的一片,直观感受是滑的。纹身姑娘走出小屋,锁好门,拉上门帘。
她发出消息对原溪说“我去别的地方走走,下次若再来,不见了我,叫我,也许我能抓住你的时间赶回来。”
陈青与哲顺在桥头等待送她离开。
陈青问“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她说“找个别的地方,明天回来。”
这时,老太婆站在窗户里同纹身姑娘告别,她一面笑着,一面流满了泪水。她身后突然变成火红一片,火焰从在屋子里翻腾起来,浓烟便散开来。
纹身姑娘挥手同老太婆告别说“愿你们一切安好。”陈青惊慌失措,拉住哲顺的手问纹身姑娘“她在干嘛呢?”
纹身姑娘说“自杀。”
陈青说“自杀?”
纹身姑娘说“她已然活不了太多时日,却已经等不了了。”
“你怎么知道?”陈青便惊叫起来,催促哲顺救火。
纹身姑娘说“她的双眼总看着天空,那里有一张笑脸,你们认识她的时候,她总看着桥头。她的双眼早告诉我,她活不了太多日子。”纹身姑娘说着,便骄傲起来。
“你也总看着天空,难道也活不久了吗?”陈青怒道,却推不动哲顺。
“生命是更珍贵的东西,我若失去了,谁来保护他,谁来记得我呢!”
“那不是胡扯……”
“她在殉情呢!”
“她太老了。”陈青不知哲顺与纹身姑娘怎么了,如此纵容老太婆。争执间,火海已然漫过小楼,火焰从名典小屋紧闭的门缝里挣脱出来。小楼其他人匆匆奔逃出来,站在桥头喊叫着,很快有人报了警。
纹身姑娘无比悠闲,拉起陈青的手像在看一出热闹的大戏,她说“她在殉情。你看,她一头白花花的头发,多么可爱。用尽一生的时间陪伴彼此,让他达成比她先死的愿望,再等些日子,让他放心,这才追随他而去。这时间计算的极好,不会太匆促被他责怪,也不会太遥远而找不到他。”
“救人。”陈青无力对纹身姑娘说,然而桥头已经堆满了救火的人。陈青不满责怪纹身姑娘“你早知如此,为何不阻止她。”哲顺拥住陈青说“她总不会救的。”陈青便问哲顺“那你呢?”哲顺说“我也不愿救。我随他一同看着小河冲走的男人女人,这时候若是老太婆的话,我便不救。”
“为什么呢?”
哲顺便愧疚对陈青说“你说过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为什么?”陈青固执问纹身姑娘。
纹身姑娘说“他们陪伴彼此一生,白头到老,才能获得殉情的荣耀。”
“生命比不上这份荣耀吗?”
“同等珍贵,但我们拥有这份生命,却很难拥有这份荣耀。只有他们,才有权利使用殉情,才是正当的殉情使用者。”
“我不赞同。”消防车到来,消防人员冲进小楼里,窗口已经看不到老太婆。
“一生虽然漫长,但若用来形容爱情的长度,时间是不足够的。他们都害怕比对方先死,留下孤独。却更害怕比对方后死,活在这个没有彼此的世界。她值得用这样壮烈的方式去追逐他。”
“那你呢?不也同样,为什么还好好活着。”
“我年轻着呢,生命还看不到尽头,当然也由于没有一生的爱情,所以没有这样的权利。”
她轻笑着,又对原溪留了消息,将大火渐渐烧完,留下黑色残迹的小楼拍成照片发给原溪,名典小屋的门牌还在残留的木板上留着个“名”字。她写道“这是我愿为你做,却不够资格做的事。”她正偷偷坏笑着,想到原溪看到消息时应该是多么慌乱。果然原溪拨通电话,她接通了,听他焦急,痛苦的说“你怎么了?有没有危险,笨蛋,学不会保护自己吗?”纹身姑娘压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不说话。原溪彻底慌乱起来,吼道“坚持住,我马上赶来救你,等等我。”她知道他如此焦急并不是确定深深爱她,只是感到她生命即将逝去的恐惧,生怕为她的生命背负一生的罪过,或者,当然也仍然是爱她,却再也不能明明白白的对她说出来,因为所有的事实告诉他,她需要的是一份永久到生命结束干净纯洁的爱情,而他离开过,再也没有勇气离开他现在的生活并且回到她身旁,并且绝不离开。也许是他回头时,害怕会因为曾经的离开感到歉疚,便不能留住自我的尊严与骄傲,像个罪人,她大概猜测着这些可能,却并愿意他有这些后悔的情绪,只愿他真的眨眼出现在身旁才好。到此她已然满意极了,对他说“我没事,不用担心。”接着,便是原溪持续半个小时的责骂与愤怒,纹身姑娘哈哈大笑起来,俏皮说“现在,在记忆之外,我一无所有,还能怎么办呢?”
那时,小楼里大火被扑灭,老太婆被装在一个小坛子里,陈青领了坛子,抱在怀中,恨恨看着哲顺与纹身姑娘。
小河对岸不远处的小店里传来响亮的歌声“风在叫,马在跑,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纹身姑娘拉好背包,低头钻进车里,招手说“记得幸福哦!别总是胡闹。”
她低下头,看到原溪回复的话“我恨你……”
快速回复他“是的,我恨你更深,因为……”
便又抬起头,看到蔚蓝起来的天空,似乎飞走一只单独的鸟。
哲顺看到她微笑着低下头,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古旧的书,翻开。
眨眼,车便去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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