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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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身姑娘-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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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摇摇头。
三天的日子,哲顺没离开家门,类似于蛰伏。困意时刻伴随,身体软软的,连思绪都停顿在某一种虚无的空洞里。夜里终于有了一丝力气,出门走走,又来到名典小屋。纹身姑娘送老太婆回家,回来后懒懒坐在栏杆上,桥头偶尔有一声车鸣,打断小河里清雅的流水声。哲顺抬手往鼻尖嗅,只有一道单纯的属于自己的闻不到的味道,放心往栏杆上坐下来。纹身姑娘侧头看他一眼,抬手将个口琴放在嘴边,她不会,单调的重复吹响俩处轻柔的音节,很快沮丧的停下来。
“你会吗?”
哲顺摇头,走进小屋取下墙上挂着的旧吉他,纹身姑娘眼中滑走一抹担忧,没有阻止。哲顺怀抱吉他,手指往弦上触动,试探着。他也从没学过吉他,甚至不懂音乐,最简单的唱歌总也跑调。这样一来,他抱着吉他在没有月光的星空下轻弹,几个轻柔或是厚重的音节重复,便不如纹身姑娘吹来的口琴,留下扰人宁静的噪音,严重的点在于,断断续续,欲言又止,正让你烦不胜烦时,音停,你舒一口气以为终于停止时,便有呲呀一声响起。纹身姑娘始终看着前方,没有打乱哲顺对吉他的好奇,任他一脸享受,沉浸在自我创造的噪音中。
“想到他吗?”
“这个冬天走完了。”
“结局呢?”
“是符合原溪的结局。”
“后来相见了吗?”
“相见多难!需要极大的运气与勇气。如果你此刻想见到陈青,也会畏首畏尾,恐惧的吧!”
“定然不会。”哲顺假想过,似乎突然见到陈青会有一丝陌生或者因为不确定的羞愧而生的恐惧。
“你是个幸福快乐的人。”
“不太确定,我总感觉你俯视我。”
“是呀!常俯视你,像个什么都不懂,不用想,真正自由的孩子,常羡慕你。”
“你比我年长许多吗?”哲顺说。
事实上,纹身姑娘比哲顺年幼俩岁。
“可能是爱情赋予我年岁,心里多一段没经历的岁月。大概十年?”
那挺有趣的,哲顺看她侧脸,生怕她脸上皮肤突然皱着,像王家老太婆的样子。
“你不曾感到慌乱吗?”纹身姑娘问。
“我挺好的。”
“假使陈青终于对你失望极了,忍不住离开。”
“不!挺好的呢!”
“假使……”
“那是身为人的自由。”哲顺说。
纹身姑娘说“是这样的吗?所有人都追求向往的自由。”
“嗯!自由。可敬的自由。”吉他无序响起全音节,拉长尾处柔声。“原溪呢?”
“我远远看着,听着他的苦难。他被锁在一个冷清的房子里,大约正自己把自己当做囚犯。这个世界似乎仅存我一个人支持他的选择,他说要离婚。早些日子我收到他的照片,一份拟定好的离婚协议。不是草稿,而是拟定好的格式内容完全正确的协议书。”
“你在期待,欣喜的等待吗?”
“他回去了。是我预料到的,当那个女人妥协,在他面前流泪哀求,他会心软下来,同她一起哭泣,然后给于她温暖的拥抱,也拥抱她的温暖,毕竟他离开我,是因为爱她。他是原溪,外表如钢,内里似水。原溪对我说,女人的父亲特来安抚,对他认错,那是长辈老人的歉意,他不能无视,不然会被道德与人伦谴责。所以他收起了协议书,在对女人无爱的时刻,继续做他的丈夫。我知道他在骗我,他仍爱她,从以前爱她,就不能轻易不爱,哪怕对她感到失望,也得留下一份希望,希望她总是她爱的那个人,而不是生活映照后使他无所适从的人。原溪说,是的,他得给她一个机会,即使不再爱她。我想他为何非得如此?不能确定是否因为他是个软弱茫然的人,不爱她,不给她机会留住他的爱,就丢失了爱,不爱一个人,也不再被人爱,那会让他恐惧。”
“那你呢?纹身姑娘。”哲顺仰头,愿夜风急切几分,能吹散压抑的愤怒。
“有一天原溪又同我说话,很悲伤。大概他总在生活悲伤的时候想起我,想起我的温柔。我很开心,他又想起我。他说她也许又有了孩子,早年他们就有过一个孩子,只是那孩子比小河冲走的婴儿还不如,是被医生用手从子宫里拽出来。我感到愤怒,而又侥幸。愤怒他们在谋杀一个生命,断绝一个孩子自由享受阳光的权利,庆幸那孩子没能出生,原溪还有回头,回头见我就不再离开的机会。但他不确定的对我说,他们也许又有了一个孩子。他一边绝望的嚷嚷着那个女人不是他的人生,他只能离婚,又与她有了一个孩子。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知道那个女人有病,性冷淡,常使他的欲望半道夭折,可为什么要这样,我健康着却不能有他的孩子。”
“怎么办呢?”哲顺不愿再听她的故事,冷漠回应。
“他先说不确定,后说离婚这事仍在眼前,是总会引爆的□□。如果那是他的孩子,他仍旧得感到抱歉。我很欣慰他的决定,但不能赞同他,支持他。他不能背负俩次谋杀孩子的罪,我命令他,他的给于这个孩子一份人生。”
“怎么办呢?”
“他再次与我畅谈,我感到绝望,悲伤。那天我们吵架,我不要再做个忠实而有见解的听众,听他与另一个女人的喜怒哀乐。听他们的哀怒使我从容淡爽,听他们的喜乐使我神伤。他说一切的罪责应该由女人的父亲背负,因为那个父亲的从中作梗,使即使不那么深爱,仍旧能彼此依靠的他们变得支离破碎,他需要一个人承担罪责,是那个强大的父亲,是惯坏他使他不能承受丁点委屈的我。我仍旧欣慰,自豪与他怪罪于我,可我不能纵容他怪罪那位父亲。我想,爱情具有伟力,能让俩个人战胜所有俩个人之外的事物,包括强大的人。而他感到失败,只是因为他不够深爱,她也如是。”纹身姑娘为此深深失落,她在乎的是什么呢?哲顺根本难以预料。或许如她这样单独到连朋友都失去的女人,以为人生中爱情是全部。对此,哲顺无发言身份,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人生,清醒的一部分是工作与成功,涉及情感则一窍不通。
但他对纹身姑娘的失落以及坚信本能不满“你与他的爱情,从也没有战胜过生活里任何物事。”
“我想错于我,我一无所有。错于世界,没有给他一份效仿的先例,使他以为爱情被抛弃,无奈,艰难才是正确的秩序。”
“你需要什么呢?”哲顺说。
“我需要一个记忆中的原溪,简单的孩子,我们路过街头巷尾,总是傻傻的笑,无拘无束。他的婚姻若是破碎,只能因为他不再爱她,而绝不臣服于那位父亲的威严。他应该给于我的,留给我的,是失败以后终于承认,爱情的纯净性与唯一性。”瘦弱的纹身姑娘犹如庄严宣誓。“哲顺,你可以给我一份解释吗?原溪爱我,拥抱着我的时候,温柔凝视我的双眼,如从前一样深深的说爱我,离开后我曾问起他,他总说不再爱人,任何人,有一天却诚恳承认他仍旧爱我,唯爱我。但发生了什么呢?哲顺,你爱陈青?”
“是的,她是我的妻子,我爱她。”哲顺肯定回答纹身姑娘,他总没想清楚过这样的问题,但纹身姑娘问起,他想要肯定准确的回答。
“那么欲望,肉体,最终是为了得到什么呢?如同原溪爱我,哲顺爱陈青,与另一个女人同床共枕,心中藏着各自的秘密,而让身体好不隐藏,为了得到什么呢?若不爱,无爱一人,则寂寞难忍,心无所束,像动物世界里强壮的公兽母兽,总得繁衍后代,延续组群。可若已然做了人,说了爱,为爱仓皇失措,触碰一个不是你爱的女人,展露你身姿上每一处的秘密,为了什么呢?得到什么呢?原溪说,他们是合法的夫妻,所以夫妻所有的性生活都是自然而然,公正公平的舍与求,可分明他爱我,又怎能坦荡荡与那个女人做不够畅快的性事?我是个多么自私的女人,以为他离开后就爱她,一切便理所当然,我不能在意幻想他们,可他回头,说爱我,我便想要将他独自占有,破坏他们夫妻间合法合理的生活。哲顺?”
“我只是感到寂寞,无处可逃的愤怒若不发泄,会伤人伤己。”哲顺无奈回答,想要离开,不再面对如此严苛的纹身姑娘。
“那他呢?”纹身姑娘追问。
“我不是他。”
她便冷笑不止,冰凉冷漠起来,拿走哲顺怀抱的旧吉他。静静弹了一首曲子,原溪曾用口琴吹响,孤独清凉的曲子。
纹身姑娘陡然嗤笑一声,说“他是对的,犹如一直都做着正确事件的原溪,不会犯错。世界向他证明,男人与女人之间冷漠相对,转眼换个人热情相迎,那是正确的。不必正眼看,珍视维护显得愚蠢,从一而终近乎神话。爱情是可耻的自我标榜,因它规定一颗心只能有一个人,时刻准备剥夺世界赋予我们灵魂自由的权利。”


☆、第 14 章

这可太坏了。
哲顺愣愣注视她,她的话携带死亡的气息,心被深深埋葬,却没有死亡的味道,因她只是像棵荒草地里随风扶摇的小树,没那么穷凶极恶的需要哲顺认同。她仍在轻笑着,即使是冷笑,是嘲笑,也总是轻笑的。哲顺想要安慰她,有感于她话语尖刻的冰凉,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切进去。纹身姑娘可是个懂得冷漠,拥有骄傲的女子呢!话很少,大部分时候总说她坚信,近于道理的话。这让哲顺不能安慰她,任她在星空下像个无助的孩子,以微笑隐藏落寞与哀伤。哲顺沉默,有时装作不经意间轻嗅肩头,才能继续维持懒洋洋悠闲的坐态。冬天算是完了吧!哲顺抬手测试夜色里空气的温度,这时,或者这时之后很长的一段日子,哲顺希望能总是这样子,偷看夜色微弱的灯光里,她不那么清晰的侧脸,一个带着假面的美好女子。至于她在说的话,说的世界,说的爱情,说的她与他的故事,与他又何干。哲顺不认为能想的清楚纹身姑娘心中这把扭曲的锁的样子,那便不去想,这样才不引火上身,由她在疑惑,厌恶的这个世界与人情中,不去想到那些陌生的女人,方才能与她正疑惑苦恼的东西沾不上边。
她仍能问“为什么呢?你说爱的人总不那么贵重,说不爱的人却又愿想做贼般苟同。那许许多多的男人与女人,都只剩下肢体语言无声且热烈的交流,那是为什么!”但哲顺若不让自己去思索,愿做一个没有学识的粗糙汉子,便不懂得她的疑惑苦恼,不必苦心孤诣的想要安慰她,才让她说的故事只是那个无耻的男人,原溪。绝不与类同的哲顺惹上半分关系。哲顺想,不能安慰纹身姑娘这事具有俩面性。坏的一面,她孤独落寞的样子极惹人同情可怜,但这一面哲顺得忍受,视而不见。因为好的一面,她孤独落寞时的样子,似从初见的那一朵花得到升华,圣洁高贵越发耀眼,以致神秘诱惑被剥离时并没有丢失,而是从她身上转移到哲顺心里。一个关键的步骤,类似于遥远的大海,倏然间,不见踪影的流淌进心间。她仍旧具有最初相见的特质,却让其中一份特质因为熟识的轨迹,烙印到一个人的心里。这种情形,大约类似于她说的话“无能为力,无路可逃。”
纹身姑娘仍旧嘟囔着,责难生命赋予原溪的不公,一面深刻忏悔自身错误,一面为这错误不忘自得。如是说“是我将他爱坏,他总坚信这是我应该为他的命运背负的罪责,既是承认我的独一与珍贵。我仍爱他,仍能爱他,在失去他的时候。看起来,像是我与他终于被真正真实且正确的世界隔离,再难相聚,但他仍爱我不能对人说,我仍爱他可以对除去他与那个女人之外的任何人说。多像是最浪漫隽永的故事,牛郎织女。”笑容凝固在脸皮上,似是这夜才是寒冬至极的一刻,将她的皮肤与肌肉都冻成不能游动的坚硬冰块,不时滑落一滴温热的泪水“哲顺,我知道,这个冬天结束,我真正失去他。”
“这有什么不好呢?离开你的人你得骄傲的抛弃他。为自己活着,为未来等待你的人活着。人们常说的吧!生命的样子里,往上爬的台阶应该一个人走,至于走着走着,搀扶你的人,你搀扶的人是谁,都不是固定永恒且不能失去或者改变的。若是始终以为自己为另一个性别里的某一个人活着,首先是不值得,其次是丢失自我的骄傲,最后会像矫揉造作,完全不值得人同情可怜,即使嘲笑指责也并无过分。”哲顺向来对于感情的事一知半解,幸好能将道听途说的话记住许多,当成座右铭讲给纹身姑娘。他方才想过这些话,暂且不用太深究,相信它是一份道理。
“我知晓。只是没想去做。往前有个客人来纹一道伤疤,他说,即使是欺骗换来的同情可怜,假装的爱情能多挽留一秒总是好。”纹身姑娘渐渐动腿,踢开栏杆下附着的几枝枯草。“只是我自私一点点,为了毫无束缚,绝不愧疚,就得暂时守护着,等。等他将打破的残渣一道带走。眼下,闹了些苦恼的事,也正渐渐如我意愿。他总会彻底的离开,然后我彻底失去。我同他谈话,争吵,都已不为我们俩个人,为了他与她。我为他的故事愤怒,他为我的愤怒愤怒,多有预见之明。”
“往后呢?”
“让我找个可爱的人嫁了。听起来他在羡慕一个未知的人,说,我是个多么优秀的女子,谁若让我做了妻子,将是多大的幸运。”
“没有欺骗你,也不是安慰你。”
“哲顺,你也爱我吗?”
哲顺低下头去,他想不出问题的答案,甚至不敢仔细想,转而想到另一事件上,突然的想到自己与陈青,哲顺想,与陈青的婚姻可能过于急迫,甚至急躁。而到了此时,纹身姑娘这个姗姗来迟的问题,让他不得不信服,这件急躁的美事,雾沉沉的变成了坏事。
“只是向往一心臆想的更美好罢!但男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都是同一类别的人,又怎会又本质上的差别呢?都是花,我即使盛开的鲜艳,灵动丁点,依附后仍旧会在生活里枯萎。”
“这是你对我极粗浅的认知。”哲顺感到屈辱,不甘,分不清她在说的是她自己的想法还是旁观者凝视后分解哲顺与陈青的过去与现状的结晶。哲顺隐隐感到,她平淡的说着,类似于指责他的过错,正是他近乎惊醒并赞同这是过错,所以不甘,又屈辱。与陈青的婚礼犹在眼前,可哲顺深感那是遥远的事,生活极速失去激情,变得像温水里的青蛙,而这青蛙显然不愿动弹。所以纹身姑娘若在说起哲顺,那便说对了,他得到的答案,哲顺赞同,婚礼前后那段日子,尤其贵重的陈青,早在他的生活中枯萎。并不是因为陈青老了,或是改变成他反感的样子,只是生活,让俩个人从容如混合的河水与井水,过了初时相激的一段日子,陈青像变成了哲顺的肢体,她确实的枯萎,只因人总是对肢体的遗忘,若肢体不在太美或是太坏中。
“我在说原溪。哲顺,我还不能谈起你。”
这个日子像是个装满恶意的坛子。哲顺十分不满的看到新的一年开端处,一切往恶化的方向发展。可怕的是他见过几次新婚夫妻,俩个孩子般陪伴欢笑的男人与女人,今日却不同往日。桥头见那妻子哭泣着往对岸跑去,丈夫在桥头冷冷点烟,先前有一声男人愤怒的吼叫声,哲顺似乎听到声音,丈夫在妻子脸上打了个耳光,那女子一边流着泪跑开,正抬手捂住脸颊。悲伤沉落中的纹身姑娘原是低着头,已经抬头,没来由轻笑起来。哲顺便又对她感到无比陌生,断离近日习成的美好期待,生了一份恶感,实难体会她为何总能不合时宜的做些人难以接受的笑脸。
“为何总是突然发笑,又全然没有情绪。”哲顺微怒问。
“你看他们多幼稚!样子看起来属于另类可爱。”
“像嘲笑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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