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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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身姑娘-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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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常常想起嘴里的尖牙。但初见我嘴中尖牙的人,总比初见普普通通的我更有情绪。”
“为何我不能用你喜欢的图案,而要普普通通的像是毫无意义的在身体上胡乱图画呢?”
“你若在河水里漂流,就常像是此刻模样,一身污泥。你若在天空飞翔,定不是朵朵白云而是沉沉乌云。事实上,你像是无心犯错的人,却总在持续犯错。是个男人总有的样子。”
哲顺便懂得,纹身姑娘对他的指责与不满,却又总是无挂于心。
冬天的尾巴上,哲顺做回原来的自己。陈青离开了一段日子,不使他感到困惑孤独,当然这时候他已经明确,有些东西是随着内心对纹身姑娘的认定而流线型变化的。大雪在男人跳河死去的那一日阳光后没了消息,纹身姑娘又能常常坐在栏杆上,只不过受困于天气的温度,河畔里总有不停清风,她裹在厚实的衣物里像个臃肿的胖子。之后的某一天,那个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回来河边看看,大约是新年前一天的晚上,城市在一阵鞭炮声过后变得冷清,男孩翻下栏杆,蹲在河岸引燃了许多串鞭炮,一张张烧着纸钱,黑色灰烬洒进小河里。纹身姑娘准备了许多东西,这年她邀请了王家老太婆搭伴,俩个人一起度过重要的日子。男孩一个人来到小屋前,她兴奋的拉起孩子的手,陪他翻下栏杆去,但时刻防备着。在不确定男孩心形的时候,她担忧这孩子想那一对男女一般不顾一切。幸好,男孩只是责怨她,却比她想象的坚强。男孩在鞭炮声中流泪,稚嫩的脸庞被纸钱点燃的火光照亮,这时候他的样子与纹身姑娘有了几分同类的气息。他对纹身姑娘说“姑娘,我责怪你没有救他,但我不恨你。新年快乐”纹身姑娘被他如此沉稳的说话吓坏,抬手捂住他的额头,没有发烧,便不知他为何总叫她姑娘,同时说着太沉重的话。
他随即问到“你是最后见到妈妈的人吗?”纹身姑娘点头,他又问“他真的提起我吗?叔叔说她是个坏女人,有了别人的孩子,就不会再疼爱我。”纹身姑娘接过一份纸钱,烧完了吹散手中灰烬,回他“没再提起你,她说唯一宝贝的王子是来不及见到这个世界的婴儿。但她有时候是个坏女人,却不知道会不会总是。你能理解吗?孩子!”男孩突然忧伤起来“我知道,老爸和我说过,她只是想要离开已经没有新意的家,老爸等他却让我不要想她。叔叔昨天告诉我,她是个坏女人,可我梦到了老爸,他站在这河面,说他们都不是坏人,向我道歉。”烧完带来的纸钱,男孩擦了擦脸,往桥头走,纹身姑娘任他离去,他回头说“姑娘,我会想向日葵一样长大的,这是我答应老爸的。”纹身姑娘看到他的笑脸,终是忍不住好奇询问“为何你这孩子总叫我姑娘?”孩子回答“老爸说,妈妈以前就像你的样子,就是个姑娘。”
傍晚,天空红艳艳的像块染布,近于初夏。而后的夜,星光满天,没有月,近于早春。冬天的意扔在,却犹如到了春夏。纹身姑娘与老太婆搬来椅子坐在小屋外,随老太婆学习刺绣,为此特意外小屋门上拉了一盏白灯。她先有精湛的纹身技艺,后有织毛衣的本领,刺绣这细活便不太为难,致使她很快得到老太婆的赞同,夸她的图案精美动人,只是还不到老手程度,刺绣细节处会显得几处粗糙。但没过多久,她在布团上修改好,图案里的鸟似乎就能活过来煽动翅膀飞走。老太婆用粗皮的手慈祥压在她的短发上,赞扬她心灵手巧,同她说“这东西也没什么人喜爱,你们年轻人好动,快做不来了。”纹身姑娘对自己感到很满意,嘻嘻笑着在新的布团上准备一副新的图案。老太婆突然走神,久久仰着栏杆下的小河,纹身姑娘自是知道夜灯下,听来河水的声音哗啦啦的清脆,但若去看是看不到河水的。老太婆叹息说“多好的生命啊!就这样没了,被我抓到非得敲他们的脑门子不可。”老太婆说的口气有意外的幽默调皮性质,纹身姑娘忍不住咯咯笑。老太婆又说“老头子也该打,只是你惯着他,我看他东躲西藏的为了不让我担心,也没忍心真的敲打他。”说着,流下泪来。
纹身姑娘轻轻挽住老太婆,安慰她“老太婆,他这一次知道错了,就会痛改前非不再嗜酒了,也是好的。”老太婆点头赞同“真是好的,即使不改也总比这条小河冲走的俩人好。我常见到年轻的人们夜里大吼大叫,像疯狗一般似乎要咬人,这太夸大了。不过可能是没法子的事,认识太多可爱的人,心里总会多些劣气。倒真要比较一二,老头子只不过是个醉鬼,爱酒,爱我,没爱过别的女人,真是好的。”纹身姑娘哈哈笑起来,替老太婆擦掉眼泪,老太婆也才忍不住轻笑,同她说“我可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情啊爱的,不过昨天那家夫妻的妻子拉着我的手安慰我不要为老头子的离开伤心。她说,挺羡慕我和老头子简简单单就走完的这一辈子。”纹身姑娘回她“我也羡慕。”哲顺来的晚了些时候,纹身姑娘送回老太婆,准备锁上小屋,万家灯火从窗口散溢出来,顶着清冷安静的城市,仍旧是暖洋洋,华丽丽的,却遮不住人能看到的冷。哲顺准备了许多东西,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一股脑放在桌子上,纹身姑娘先前不让他进屋,似说是很晚了是休息的时间,哲顺硬是挤进来。
来的目的他犹豫片刻说出“你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加上王家老太婆,正好过个团圆的日子。”纹身姑娘像是愤怒起来,将桌上的东西掀了一地,把哲顺推了出去,吼道“若你不是客人,别再到名典小屋。”哲顺吃了闭门羹,委屈低头往回走,一路纹身姑娘的影子挥之不去,使他狂乱。他若感到孤独,习惯性的走进酒店,本以为小店里应该少许多人,没想节日气氛里,人数更多,更喧嚣沸腾。哲顺往台子里叫了一杯酒,苦涩喝着。一如往常审视小店里男人女人的脸,这夜不同寻常,哲顺看到了许多人,不认识却很熟悉的女人,当然这时候他看到前些日子最后相约的女人。就想到一床白色床铺上的鲜血,却已经不再惶恐。排名第二的女人同他喝了一杯,闲聊几句就走开了,又与红唇女人说过几句,她不满说“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就溜走了?”哲顺嗅了嗅女人身上的味道,香味淡淡的不浓烈,放下心来回答“被人看到,会以为我杀了你。”女人掩嘴妩媚的笑,眼神流淌油亮的光芒“你不几乎杀死我了吗?”哲顺不好接话,默默同她碰杯,红唇女人离开后又来过几个女人同他说话,只是这时候哲顺虽才喝了半杯酒,脑海里清明着,却实在想不起来这些女人是谁。大约她们都有同等特征,对哲顺展露妖娆身姿,一个妩媚眼神,说“没合适的,要不再尝尝?”哲顺一一礼貌拒绝,酒意渐渐上头,他略微自豪起来,大概想到这样的情形,是学校时光的日子里,邻桌的女生偷偷往他桌子里塞了纸条,他内心里偷笑着却从不看纸条上的内容。恍惚间,小店里这些女人的脸,似都是邻桌可爱的女孩。只是不知为何,她们本应该羞涩的写张纸条表达爱慕的时候,却总要邀请自己去一张陌生的床上做个苦力的事。
其中一个女人曾为此特意穿上一身校服,他拉哲顺走进酒店客房,关上门的瞬间跳到哲顺身上,欢呼着说“告别处子之夜,不再做个愚蠢的书本女子。”哲顺褪去她崭新迷人的校服后,愣愣看到她迷人的身体,可她既不是处子,更难谈书本女子,硬性伪装的结果是她将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生生说成了“虚影横陈水清澈。”哲顺较真说出原句,她邪邪笑着解释,掀开被子如蛇一般扭转肢体“事实是我的样子足够妙曼。”之后,她躺在哲顺臂弯里,数他腋下毛发,从一数到十就得重头数过,第三次数到九的时候,倒在床上呼噜睡去。再有后来一骄傲女子,哲顺洗过澡躺在床上时,她端坐在椅子里,与哲顺讨论一根杠杆翘起地球的种种可能性,并信誓旦旦确定她能做到。当然,事情过程中她仍旧如野兽一般肆意挥霍热情,冷却后仍旧坐在椅子里。企图教导哲顺,让他懂得用数学公式计算爱情的品质与价值。大体意思是:方式若太过简单,一加一等于二,意味着爱情里俩个人仍旧独立个体。而当运用到一乘一等于一,那就是合二为一,爱情便有了最本源的高贵价值,让俩个人变成一个人。她甚是得意的肯定,爱情是乘法而不是加法。之所以她如此坚定,来自于她固执认定,幸福对人是固定的情绪体验。加法本身能让代表一个人的一变化,乘法则绝不改变。哲顺惊叹她的学识,试探问问“也就是说,方式正确的情形下,一个人爱上许多人,都是爱情。”她便默然,搬着手指计算“计算的结果是契合的啊!幸福是一乘数,得到不变的融合,悲伤是数乘数,得到极大跨度的增长,变得复杂,爱情里的幸福悲伤正是这个样子。”她似乎肯定,却又深深苦恼“爱情应该是唯一性质的。”
哲顺虽不记得她,但记得这茫然的理论,又再小店相遇,远远对她举起酒杯。女人近前来,大方同他喝完一杯酒,哲顺看她乖巧模样,忍不住戏弄“可找到正确论证方式?”她苦笑,显得羞涩“哪里是学识说的清楚的。”哲顺想约她度过这个不安的夜晚,没想她拒绝了,反而劝慰哲顺“早些回去吧!”哲顺可不认为小店里的女人是欲擒故纵者,好奇问她“如果你拒绝,为何仍在小店里。”她说“我想有些东西错了,并且认错,改正,弥补。但你也许会赞同我,它有时候像钻进骨髓里的虫,噬咬你的骨骼使你奇养难耐。我仍在,只是需要一个不那么难以忍耐的改变过程。像戒烟,偶尔总得抽一根。”这时,哲顺突然想到纹身姑娘与陈青,隐隐赞同这个女人的话,他心中俩个珍贵的女人,有一个让他愿追寻这个女人的逻辑道理,像戒烟,偶尔抽一根,然后终于根除。可那是二人中的哪一个呢?哲顺首先肯定绝不是纹身姑娘,却又不能肯定是陈青。
哲顺拒绝了许多女人的邀请,也被一个女人拒绝。夜深时,独自懒懒穿过街头,往家里走。回家后,脱下一身衣衫,内裤袜子,扔进洗衣机里清洗,随后洗过澡,在阳台上晾来洗好的衣物,特意闻闻没有特殊的香味,哲顺仍旧浅浅喷了一遍陈青常用的香水。做完后,安心在沙发里躺下,随手翻开桌上陈青常看的那本《动物世界》。这书属于幼儿刊物,哲顺从没看过,没想轻易看得入迷,直到困意侵袭,他不知何时睡去,书翻开了盖在脸上。简单记得,变色龙一页说到这种生物能根据身旁的色彩改变一身的颜色,以达到自保和捕食的目的。他皱着眉头思索,似乎有人说过“这方面,人类作为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显然更胜一筹。”只是没来由想起纹身姑娘:她总是一成不变的样子。
隔天哲顺再到名典小屋,纹身姑娘正与老太婆准备晚饭,老太婆拿着刀在桌上刮鱼,每切好一块鱼片就举起手递给纹身姑娘,待她摇头拒绝,始终只啃手中白面馒头,老太婆才放下,刀在瓷碗上磨得锋利。切完鱼警示纹身姑娘,生活得小心一点不好弄伤了自己。又再姗姗来迟,对她表示愧疚“你替他挡了刀,我时时想起,还是那样以为。如果他总要冻死桥头,我宁愿是一刀切了他的。”纹身姑娘放下饼,接过老太婆手中菜刀,看着老太婆疼爱的笑。哲顺无声走进屋子,自顾拉过椅子坐下,老太婆对他点头,纹身姑娘却视而不见。不过,在某一个短暂的瞬间,她偷视哲顺一眼,似乎动了动鼻子,脸色才不那般冰寒冷漠。屋外阳光懒洋洋的,把几日前寒冷冬天冬眠的人唤醒过来,哲顺似乎明白,栏杆下的花草就快要盛开,纹身姑娘会变得单独,像一只鹧鸪鸟。她始终也没有理会哲顺,哲顺隐隐察觉到自己应该说话,说几句愧疚道歉的话,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老太婆将煮好的菜分了一角,装在小碗里带回家,拒绝了纹身姑娘的陪同,她说要一个人祭奠,许多回忆自己一个人看才好。哲顺静静坐着,纹身姑娘也坐下来,仍旧沉默。之后,哲顺不得不离开小屋,新年这天有柔和美丽的阳光,将寒冬的冷意驱散,但哲顺提不起劲,这天就躲在被窝里睡过去。本来哲顺窃喜,以为可以蒙混过关,用近乎赖皮的方式与纹身姑娘,老太婆一起,三人过完这个美丽的日子。沉默中虽有不自在,也不至于不能忍受,其实这样反而是哲顺不必挖空心思的寻找附和纹身姑娘兴趣意志的话题,沉默似乎等同于俩个人处在同样的高度。没想,这样的日子,生意冷清的名典小屋来了位客人,客人走进来,纹身姑娘确认他是来纹身的人,夺走了哲顺坐下的椅子。他便像团垃圾被扔出小屋,临别前纹身姑娘看起来很凶恶,说“还来得及去你该去的地方。”那是哪里呢!哲顺不相信有一个地方是自己应该前往的,这话听起来有种必须完成,不去做就有罪的使命感。一路往家中赶回,他才想起这样的节日,似乎陈青的身旁的确是该去的地方,只是他不愿去,没有任何欲望点被触发的动力。
哲顺安然入睡,有时候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不总一根筋的追求杀死猎物或者被猎物杀死,没这么固执的嗜血念头。情绪往往如同沸水里的面条,先前笔直硬挺而易碎,随后则能如风一般百折不挠。不满与满意往往只是一瞬间的态度,哲顺竟相信自己幼稚,为此,偷偷笑起来,幼稚往往伴随可爱,可以被爱。起因是纹身姑娘恶劣的态度,哲顺没见过她如此对待客人,没预料新年里先送上一份祝福的客人惹怒她,轻而易举。哲顺正不满的往回走,走到桥头。
纹身姑娘温和问“客人,喜欢什么图案?”
男人答“精致可见,不用那么持久,最好能水洗掉的。”
她似乎疑惑“那不算纹身。”
“我知道你的规矩,挚爱纹身,但我不那么在意纹身,只因在意你。”
她便不说话,屋子里沉默一会儿,哲顺在桥头停下来,已经开始满意起来,同时嘲笑这个悲哀的男人,想到初见时还不认识纹身姑娘对自己也有类似情形,心情畅快。
男人没有得到纹身姑娘的搭话,继续说“因为家里的情况特殊,我需要一个女人,当然普通女人不行,所以前来请教你。”
“我也是个普通女人,更普通。”
“事实是因为,俩个老家伙很心意你这样清高的女人。”
“您误会了,若是客人不为纹身,这就离开吧!小屋也准备打烊。”
“就当替我纹身,我付钱。”
“我很难抉择。”
“不!不!做你自己就好,价钱你定,满意就好。”
“那该怎么定价呢?感情应是无价,肉体似又廉价。”
男人苦涩离开小屋,在桥头遇到得意大笑中的哲顺,皱着眉头凝视。等了一会儿,哲顺艰难止住笑意,转身离开,他才问“我很可笑吗?”哲顺接过他递来的烟,又忍不住笑,烟雾从鼻子里呛出来,回他“事实是,我预见你得到的结果。从如此角度,欣赏他人如看自己,很有笑点。”男人点头“我常见你小心翼翼的来,落寞离开。”男人也感到满意,哲顺也如此,二人闲谈几句各自选定不同的方向离开。老太婆通红着眼眶回来小屋,看来是一个人哭过一场,纹身姑娘在门外拥着她,哲顺离开时回望,无端端想到老太婆的样子,她像个小女孩躲在纹身姑娘怀中,如是见到她纵情哭泣的模样,也许类似于丢掉了心爱玩具的幼稚女孩。一个老太婆正蹲在地上,手舞足蹈,哇哇大哭?哲顺摇摇头。
三天的日子,哲顺没离开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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