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领兵算不上厉害,但从沔州起,大军往安阳推进,沿途州府几乎都有大长公主的门人。就如福王之前所料一般,仗还是有的打,不过有了这些人的相助,沔州军一路北上却是比靖安王他们那三路大军顺遂得多,起兵不过三个月,他们便是进军到了陈州。
这三月间,起兵的已不止是靖安、颍川、临淄和福王这四家了。大抵是观望了一阵,见着朝廷的军队并未迅速的解决这些叛乱,而福王的沔州军更是一路高歌猛进,原本观望的一些藩王宗室也都起了心思,在这三个月间陆陆续续都打起了清君侧的名义起了兵。
此时不过六月,距离景元帝除夕发难不过半载,可整个国家几乎都因为他那一时之举燃起了战火。
六月的天气炎热非常,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空中,炙烤着大地,让人恨不得躲在阴凉处再不出来。然而沔州军还在行军,他们在向陈州推进。
钟韶的身上穿着一身银白色的铠甲,内里是白色的底衣,不过这会儿衣服都快被汗水浸透了,贴在身上又热又黏糊,难受至极。可行军路上也是无可奈何,她抬手摘下头盔,几乎能感觉随着这个动作,汗水立刻沿着脖颈流入了衣内,头上被风一吹,却也凉爽了些许。
萧文萱就骑马走在她身边,她身上穿着的是一身轻甲,比起钟韶那一身还要轻便许多。可无论是什么,这天气里穿着都是闷热无比。她蔫蔫的骑在马背上,无精打采的开口:「还有多久到陈州啊?这鬼天气,打仗都比行军好啊。」
钟韶摘下头盔也只是一会儿,就又给戴上了,因为太阳太大,晒得久了头皮都疼。她闻言抹了把汗,说道:「让你留在沔州你还不听,非得跑来受罪。」
萧文萱闻言蔫蔫的翻了个白眼,却是心道:留在沔州哪里能刷到好感度啊?虽然到现在为止,她也没找到能刷好感度的机会……
一想到好感度,萧文萱又有些愤愤起来,她扭头,看向另一边的贺铭,说道:「喂,姓贺的,你那扇子给我用一下。」
贺铭是月前才与沔州军汇合的,他不是一个人来,还带来了大量的物资粮草,直接就投奔了大长公主。福王以为贺家也是大长公主拉拢来的,是她的后手之一,当是还颇为震惊,震惊之后又是欣喜,却不知大长公主也是在贺铭到来之后才知道,徐文锦竟还拉拢了这么个有钱的助力。
另一边的贺铭没像她们一般穿着盔甲,他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夏装,可这炎热的天气也是热得他恨不得打赤膊了。无奈,面前这俩都是姑娘,他也只能稍稍矜持一下,便是将一把折扇扇得哗哗作响:「不给,这天气我都快热死了,就指着这扇子扇点儿风呢。」
萧文萱瞪眼,她现在看贺铭很有点儿不顺眼。因为她把她爹都卖了,钟韶居然没给她涨好感度,而贺铭拉着那些粮草一来,把贺家往大长公主那里一卖,居然就涨了十点好感度!
好吧,沔州军的粮草是有些不足,贺家的及时加入是能解决不少问题,可沔州军还是她家的呢,为什么就不给她涨好感度啊?!
这样一想,萧文萱又将哀怨的眼神投向了钟韶。
钟韶视若无睹,或者说她已经习惯了萧文萱这样的目光。她一边随着队伍骑马向前,一边问身边的贺铭道:「听说前些天又有藩王起兵了?」
贺铭不顾形象的用袖子抹了把汗,然后点点头,说道:「义阳王也起兵了,算一算这都是第七个起兵的藩王了,朝廷那边如今是真的有些应对不暇了。」
萧文萱在旁听了,便是吐槽了一句:「好好的日子不过,真是作死。」
显然,她说的是萧乾,而这话更明确一些该是:好好的攻略任务不做,要黑化,简直作死!
钟韶闻言却是蹙起了眉,不免有些忧心——虽然闹得如今七王叛乱,萧乾肯定是自讨苦吃了,但这也太乱了,届时大长公主即便想收拾局面,恐怕也不容易。
而此刻同样在行军队伍中的大长公主却不这样觉得,她觉得现在这局面越乱越好,这时候不让这些野心勃勃的家伙内耗一番,难不成还要等到日后让他们联合起来与她作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想写太多打仗的事了,咱们快进吧
第164章 防备有限
陈州距离京城不算近,但从沔州到此,攻略之路也算是进行了一半了。
福王和大长公主都坐在车辇之中,他们的身份到底尊贵,哪怕是行军也必不会如钟韶她们一样狼狈。更何况他们虽不必身先士卒,但整支军队的走向却是要他们来决定的。
此刻,福王就在和大长公主议事,车辇之中暂时也无其他人在场。
对于区区三个月光景,便将战线推进至此,福王显然是满意的。大长公主的门人太多了,沿途州府,运气好一些的,州府刺史便是大长公主的门人,直接便是投诚。运气差一些,大多也有长史、司马或者参军之类的佐官相助,想要攻克并不困难。
靖安王他们比福王早起兵一个月,可若论攻城略地的速度,却是远远比不上他们沔州军的。福王也不禁开始期待起来,若是接下来的路程也能这般顺遂,那么哪怕又再多的藩王起兵,他也定是第一个攻入京城的——比起地方,京城显然才是大长公主的大本营,有她在,就是他的优势!
当然,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有太多的变故,而眼前第一个不能让福王如愿的变故便是出现了。
亲王规制的车辇并不小,足以布置成一个小小的起居室,而此刻福王正与大长公主相对而坐,他们中间隔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是一副地图。
福王的手指在地图上的陈州点了点,神色严肃的问对面的大长公主:「颖阳,陈州必须要强攻了吗?你的人……」
大长公主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她眉头微蹙,说道:「陈州刺史是萧乾的人,而且是个坚定的保皇党,他会死守的。」说着一顿,又道:「我在陈州的人本不多,职位最高的也不过是个司户,还不知怎的就被陈州刺史察觉了,据说……已经被砍了!」
说来到了如今这境况,还能因为大长公主一句话就投诚的,基本上都是死忠于她又得信重的门人了,他们之中有人折损,大长公主也心疼。而司户虽然是州府之中管理户籍的官员,品阶也不高,但只要城中有人,里应外合总是好的。没了这便利,福王显然也有些郁结。
知道捷径没有了,福王也是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既然如此,也只能派兵强攻了。」说着又是一皱眉:「听说朝廷已经往陈州调兵,也不知调遣了多少人马前来,再加上陈州城墙高耸,后备粮草充足,这一战恐怕不易。」
沔州军从南向北,虽然一路攻城略地,但有大长公主在旁相助,这一路几乎是势如破竹而来。真正的硬仗他们还没打过什么,福王难免有些忧心。
大长公主闻言不置可否,想了想,倒是道:「此战不易,但也不宜拖延太久,我这边倒是有个领兵之人可以推荐给王兄。」
福王闻言打起了些精神,这些日子他们虽然没打什么硬仗,但大大小小的战役却也是经历了不少的。旁的不说,他现在也是有了些自知之明,他不是将才,两个儿子也不是,这一路以来能够打得如此顺利,大长公主提供的捷径是最大的原因,其他的大小战役,几乎全是因为兵力压制,然后才以摧枯拉朽一般的架势碾压取胜的。
沔州军中倒还有两个打仗厉害的小将,不过都还年轻,如今做不到独当一面。因此听了大长公主的话,福王顿时来了兴趣,便是道:「有这般人才,颖阳你也不早说。」
大长公主闻言笑了笑,说道:「行军攻城之事全赖王兄,我总不好轻易插手。更何况我推荐的人也与沔州军未有磨合,也怕他贻误战机。」
如今双方算是合作,福王最大的筹码便是手中的八万沔州军。若是大长公主一开始就要往沔州军里安插人手,尤其还是领兵之人,福王父子与她定是要生嫌隙的。而此时不同,是他们缺了,她才送的,更何况还提前将话说得这般明白。
福王闻言目光也是一闪,其实这三个月下来,他对大长公主心里也升起了些警惕来,甚至隐隐有些理解景元帝为何对她下手了。端看大长公主在这些地方州府中的势力,福王都已心惊,更遑论是她经营多年的京城。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这样的人存在,哪怕对方只是个没有儿子的公主!
不过警惕归警惕,心惊归心惊,如今大长公主是站在他这一方的,却是能为他提供太多的便利。福王便表现得十分欢喜:「这是哪里的话?如今你我乃是同盟,颖阳你手下有能人,能让这战事进行得更加顺利,我自是欣喜的。至于磨合问题,多打几仗也就是了。」
说着这话,福王心里其实也有小心思。大长公主毕竟是女子,若是她手下真有善战者,多打几仗,他就让儿子过去挖墙脚!这战场上全是他沔州的兵马,他就不信挖不过一个将才来。
这样一想,福王便是问道:「对了颖阳,你还没说是什么人呢?」
大长公主已是将福王那些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也猜到了他的那点小心思,却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便是缓声道:「是吴长钧,不知王兄可曾听说过他的名字?」
福王闻言一怔,接着蹙眉沉思了许久,隐隐约约倒真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可思来想去,终是无果,只好苦笑道:「颖阳就别为难我了,我离京这么多年,哪里还能知道这些后来之人?」
当初联络福王的是徐文锦,而吴长钧常年都是随在钟韶身侧的,所以福王还真没和他打过交道。至于听说过,也许是从萧文萱口中听过只言片语,也可能是十几年前吴长钧还在军中时,声名鹊起传入过福王耳中。但无论如何,这个名字显然没能在他心中留下什么痕迹。
大长公主也不意外,便是轻描淡写的将吴长钧的来历与福王说了个清楚——当初吴长钧能和徐文锦一起入了贵太妃的眼,被选作钟韶的西席,显然也是有着一份十分光辉的履历的。
因此大长公主一说完,福王便是拍板道:「此人不错,今次陈州之战,便让他先试一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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沔州军兵临陈州城下时,已是六月中旬,正是入伏后一年中天气最炎热的时候。
钟韶穿着一身铠甲,却并没有真正的去阵前打仗,更多的时候她只是跟在大长公主身边,充当着亲卫一般的角色——战场之上处处都是危险,哪怕大长公主他们一般不会亲临前线,但被人包抄偷袭之类的事情也不止一次了,就是真能杀到大长公主和福王他们面前的,暂时还没有遇见。
此刻,陈州城下攻城之战已起,大长公主和福王等人都在军阵之后远远的看着。
钟韶就站在大长公主身侧,抬眸看着远处的硝烟战场,即使隔得已经足够远了,但一阵风刮过,还是能闻见那独属于战场的浓重血腥气。
因着周围贴近保护的都是从公主府跟来的甲士,钟韶说话也没有太多的顾忌,她望着远方战场看了一阵,便是有些忧心的道:「先生久未上战场了,阿娘今次荐他领兵,是否有些不妥?」
大长公主倒是不以为意,淡淡道:「你自己的先生,自己倒是不相信起来了。」说完见着钟韶仍旧忧心的模样,便是道:「放心吧,福王不会那么放心将兵马交给他的,王府那两位公子不也同去了?不打两回败仗,这些人可舍不得真将领兵之权交出来的。」
因此在今日之战前,大长公主就已经和吴长钧通过气了,让他不必去理会那两位王府公子,只管领着分派给自己的那部分兵马行事。这样一来,战胜自然是不可能的,可却能将优劣看得更加清楚明白。几次之后福王不可能任由沔州军消耗,也只能真正将领兵之权交给吴长钧,然后再设法拉拢他。
钟韶转瞬间就明白了大长公主的意思,对于远处的攻城战也就失去了兴趣,因为这一战注定是要无功而返的。所需要关心的,也唯有损耗和吴长钧的安危而已。
当然,钟韶可不信这些攻略者轻易就能死了,当年的展鹏飞只是个意外,而且他是有意卖惨的,只不过卖惨卖过头,一下子加到80点好感度,就直接溜了。
不再关心战况,钟韶转念再想想大长公主如今的举措,却是陡然一惊——沔州军是福王他们唯一的倚仗,可目下看来,大长公主已是在往这方面下手了。只是福王惯性思维,并不觉得大长公主一个女子会肖想帝位,因此对她的防备到底是有限的。
钟韶突然想起了萧文萱,犹豫了一下,便是问道:「阿娘对福王有何看法?」
大长公主的目光原本也是落在远方战场上的,闻言瞥了她一眼,目光略有些沉。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便是回道:「谨慎有之,野心亦有之,能力……只能算是平平。」
这样的人其实大长公主真没放在眼里,端看当初福王得到消息之后还迟迟未能举兵,便知他的胆气魄力还远比不上三王。不过也正因如此,大长公主才会跟着钟韶她们来这沔州,而福王于她的作用,也根本不是这八万沔州军。
第165章 御驾亲征
事情的发展一如大长公主预期的那般,沔州军的高歌猛进终是在陈州遇挫,其间不仅是兵马折损和时间的消耗,福王的二子萧承义更是在战场上被流矢射中,几乎丢了半条小命。
当时间挺进七月,而沔州军也在陈州城外耗了半月之后,大长公主终于又找上了福王,颇为委婉的说道:「王兄,我们在陈州滞留太久了。而陈州城高楼坚,又有其他州府的兵力赶来援助,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和靖安王他们一般,被阻在一城之外,再难寸进。」
这样的局面福王当然不想看到,更何况萧承义在战场上受伤也着实吓了他一跳。或许是躲过了那一场混乱凶险的夺嫡,再加上这些年过得太过安逸,福王天生就缺乏了冒险精神,也将子女看得极重,所以最终还是妥协了,将沔州军的指挥权暂时交给了一直以来表现良好的吴长钧。
当然,萧承义受了伤不能再上战场,萧承廉却是要一直跟在吴长钧身侧的,毕竟沔州军是他们最大的倚仗。哪怕大长公主抢不走,也不可能轻易毁了,但福王也没心大到直接交托出去。
而后的战局走向便是发生了一个极大的转折,吴长钧身先士卒,又有徐文锦在后智计百出,原本仿佛牢不可破的陈州城竟是在三日之内就被攻克。沔州军原本因为战事不利而略微消沉下去的士气,便是迅速的恢复了,而且经过这一场苦战取胜,更是气势如虹。
大抵是有了之前半月艰难和最后那三日酣畅的对比,吴长钧在沔州军中一时风头无两,威信也在不知不觉中竖立了起来。
对此,福王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于是接下来的行军中,也开始对着吴长钧使出了手段拉拢。
钟韶虽然心知吴长钧不可能被拉拢了去,但看着大长公主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很是不解,便是问道:「阿娘好似一点也不担心吴先生会被福王拉拢了去?」
大长公主正在翻看新送来的消息,闻言却是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他又不会被拉拢,我为何要担心?退一步讲,他被拉拢了又能如何?」
吴长钧能舍弃原本的官职去给钟韶做骑射先生,本就证明他对于权势并不执着,再看上回钟韶遭难,都逃出关外了他也能不离不弃,可见他为人重情。大长公主不觉得他和钟韶那么多年的情谊,会抵不过福王的拉拢,更何况她也能看出,钟韶全不担心吴长钧会背叛。
这个话题说起来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大长公主淡淡的说过这一句后,便是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了钟韶,说道:「与其杞人忧天,不若先看看这个吧。」
钟韶接过那信纸看了几眼,神色便是严肃了起来,待到看完便是道:「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