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素来聪明,也没轻易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她知道钟韶是女子,能喜欢上自己大抵已经很不容易了,自然不会轻易再喜欢上旁的女子……就算会喜欢,也不会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她和萧文萱九成九是清白的!
而萧文萱又是个敏感的人,苏墨还记得长公主从俞贵妃那里回来后对她说的话,也记得自己当时一闪而逝的想法,自然也就不难猜到钟韶此举为何了。
用萧文萱来拖延婚约,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好办法——钟韶还是太稚嫩了,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他人。且不论今日她的目的达成与否,就算成功了,将来无论是萧文萱还是俞贵妃,只要她们之中有人改变了主意,她又该如何应对呢?!
这是一段注定不容于世的感情,她与钟韶想要真正在一起不容易。且不论亲情的羁绊,以她们目前的处境而言,希望是不能交托给其他人的,旁人也承担不起这样的重托。她们只有彻底的成长,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最是稳妥!
一时的婚约算什么?既然动心了,要的就是长久的相守,而非只争朝夕。所以在此之前,需要成长的也不仅仅是尚且稚嫩的钟韶,还有她自己!
苏墨想着想着,便将目光落在了桌案上那厚厚的一摞账本上。
作者有话要说:
苏墨比钟韶要更成熟一些,目光也更长远,她才不会斤斤计较的乱吃醋
第60章 东宫小聚
钟韶是不知,她的一时不慎给公主府带来了怎样的风波,又促使苏墨做下了何等决定。因为休沐日很快便过去了,第二天一早她便又不情不愿的入了宫。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钟韶仍旧摸不透太子的心思。他看着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寻常待她也与其他人一视同仁,仿佛连徐先生猜测他有意拉拢都是毫无依据的。可她分明又能感觉到,在不经意间,太子的目光常常会落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不适如芒在背。
那仿佛随时都被窥视的感觉钟韶一点也不喜欢,可每次她都得若无其事的装作不知,然后小心翼翼的处理太子分配给她的各类文书。
再次踏入东宫时,钟韶只觉得一阵压抑,她拖拖拉拉的往太子的书房行去,却不料半路就被人拦下了。拦下她的是个相貌俊逸风姿卓然的青年,二十四五的年纪,拦下她后便是眉眼含笑,拱手为礼,看上去很是和气,却是这些天来除了韩亦之外,第二个拦下她的人。
钟韶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尤其在那青年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心中便是有了底,同样拱手回礼道:「原来是闫中允,不知中允大人拦住在下可是有事?」
中允乃是左春坊副职,正五品官,比钟韶的品阶要高上两级。但这并不是关键,毕竟钟韶有爵位在身,二品以下的官阶对于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关键是闫旭这个人,不仅是世家子弟为丞相嫡子,更是正经的科举出身进士及第,又入过翰林院,有为太子讲学的资格,在京中颇有盛名!
闫旭闻言笑了笑,一脸坦然的说道:「早听闻郡公入了东宫做太子舍人,奈何闫某前些时日事务缠身,因故未曾与郡公一见。今日难得在这路上遇见,闫某自然是想与郡公攀个交情了。」
他笑着说了这番话,不显轻慢,也不会谄媚,兼之他身上似乎自有种亲和,让人无端觉得亲近。
旁人觉得优秀亲近的,钟韶便越发防备警惕。虽然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徐文锦吴长钧,还是萧文萱孙皓等人,都从未做过伤害她的事,甚至常常帮她,但这些人靠近她博取好感之后目的未明,她总还是需要防备些的。还有那反常的太子,徐先生也曾说过,可能是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心里揣测着这是不是又一个系统宿主,钟韶面上倒是一派平静,同样谦逊笑道:「钟韶无才无德,实在当不得闫大人如此看重。倒是闫大人,当年科举夺魁一时人杰,才是我等需要仰慕的。」
闫旭听后哈哈一笑,没有寻常文人听了旁人夸赞后的故作谦虚,反倒很开心似的直爽道:「我听闻郡公文武全才,前些时候还将韩亦那个愣头青教训了一顿,心中很是仰慕。既然郡公觉得闫某也是个值得结交的人,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钟韶听到这话头,感觉便有些不对了,不过还不待她心生防备,便听闫旭又道:「既然你我都有心相交,自然该好好亲近亲近。闫大人这样的称呼实在太见外了,直接唤我的字子昱便是。」
「……」这话说得,跟那些系统宿主的套路真是一样一样的啊!
钟韶被搭讪得多了,听了闫旭的话心里简直毫无波澜,如果不是一直没有系统提示音响起,她都要肯定眼前这就是又一个攻略者了!
不过既然不能确定,钟韶也就不敢怠慢,免得再在东宫树敌。于是她勉强笑了笑,回应道:「既然如此,子昱也别再称我郡公了,不过我尚未及冠,还未曾有字,子昱直接唤我名字便是。」
闫旭听了便笑得更亲切了,他甚至抬手拍了拍钟韶的肩膀:「既然如此,愚兄痴长几岁,不如便唤你一声贤弟吧。」说完伸手欲要揽钟韶的肩膀,却是被她下意识的一闪身躲过了,他也不着恼,自然而然的放下了手继续道:「正巧,今日众人相约饮酒,贤弟也一起去吧。」
他那热情的模样让钟韶有些吃不消,更何况饮酒什么的,钟韶是断然不敢的。于是她立马推辞道:「这……饮酒我就不去了,我现下还得去殿下那里。而且不怕子昱笑话,我却是喝不得酒的,一杯酒下肚就得浑身起疹子,数日消退不得。」
闫旭听了却是摆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饮不得酒我让人与你准备些茶水便是。再说要饮酒也不是在这大晌午,大伙儿也都有事忙呢。等到傍晚之后,闲下来了,众人才得机会一聚。」他说着顿了顿,看了钟韶一眼又道:「贤弟初入东宫没几日,前些天又颇为忙碌,想必你还未曾见过这东宫中的各位同僚吧?今日大伙儿也是难得有闲,正好都可以见上一见。」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钟韶自然也就不好继续推辞了,更何况与众人见上一面也是必须的。于是她答应了下来,又有闫旭闲说了两句,便借着事务繁忙匆匆告辞了。
闫旭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渐渐远去,却是微微低头一笑,喃喃自语道:「倒真是个防备心重,拒人千里的性子。不过也还好,尚不算油滑,脸皮也还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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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太子殿下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深不可测的模样,不过今日的事务也确实如闫旭所说一般少了许多,所以能众人才都有了闲暇的时间可以聚会。
钟韶桌案上需要处理的文书比之前少了三分之一,她也没问为何,向太子见过礼后便专心致志的处理起来。等到她将桌案上所有文书该批复的批复了,该驳回的驳回了,该拟条陈的也都拟好了条陈,时间也不过堪堪过了申时!
看一眼殿外阳光灿烂,钟韶心道:若是每日都是这般,倒是可以天天出宫回家了。
东宫属官也是外臣,虽然可以在东宫留宿,但若是赶得及每日出宫自然也是可以的。钟韶之前便没想过要在东宫留宿,奈何甫一入东宫便是事务繁忙,根本赶不及在宫门下匙前回去。
「已经批阅完了吗?」太子突然出声。
钟韶闻声忙回头看去,便见着萧乾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和朱笔,正靠在椅背上看她。那目光依然让人有些不适,于是她微微垂下了眼眸,回道:「是,殿下。」
接下来侧殿中却是静了半晌,直到钟韶忍不住再次抬眼看去,便见着萧乾正一手搭在一摞奏折上轻点,偶尔还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仿佛是在犹豫要不要再给她加些工作?
抛开成见说句实话,萧乾其实是个颇为勤勉的储君,别看钟韶之前日日忙到天黑,但萧乾却从未有一日比她更早休息过。他每日处理的政务数量更不是钟韶可以比的,就比如今天,他桌案上的奏折文书起码是钟韶桌上的两倍,而且能呈到太子手中的,显然也不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钟韶见着太子这般模样,不知怎的竟脱口问道:「殿下可是还有事要交与臣处理?」
说完这话钟韶就后悔了,她好不容易得了一日闲,还要主动给自己找事做,岂非是闲得慌?!
却不料萧乾听了这话更是笑看了,他看着钟韶摇摇头,目光中似有深意:「孤案上这些奏折文书,可不是现在的你能看的。」
一句话,说得钟韶后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她忙俯身行礼道:「是臣逾越了,还请殿下恕罪。」
萧乾却并没有责怪她什么,只是浑不在意的摆摆手道:「你不过是想替孤分忧罢了,何罪之有?行了,也没什么事了,既然你已经将事务处理完了,便先回去吧。」
钟韶闻言赶紧告退了,直到走出侧殿的大门,她仍能感觉到背后正有一道视线紧紧的盯着她……一直等到她踏出殿门,拐过廊角,背后那道视线似乎才终于消失了。
「太子究竟想做什么?!」钟韶蹙着眉,有些烦躁的低喃了一句。
萧乾没有做过一件出格的事,甚至态度颇为冷淡,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仿佛都透着深意,钟韶想不明白,可却时刻有种被人觊觎的感觉。
正想着,冷不丁肩膀被人从后面重重的拍了一下。钟韶一惊之下抬手就扣住了肩上的那只手,那手的主人显然也是个练家子,手腕一转就要挣开,却又被钟韶翻手再次扣住。
两人你来我往的交手了一阵,直到钟韶抽空转身,才看清身后之人竟是一身戎装的韩亦。说来自从上次被打伤了脸之后,韩亦已经销声匿迹了好些时候了,这还是钟韶第三次看见他。
钟韶见着他就是眉头一蹙,然后抬手拍了拍自己肩膀,似有些不耐的问道:「韩大人又有何事?」
韩亦被钟韶那仿佛拍去污秽的动作气得不轻,不过比起之前的态度,终究少了许多轻视。他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一脸不快的道:「今晚小聚,子昱怕你找不到地方,让我看见你从殿下那里出来后,便直接带你过去。」
既然早先已经答应,钟韶听了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理理衣服就跟着韩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苦恼):总有人想刷我好感度,已经傻傻的分不清攻略者和原住民了……
第61章 赶紧溜
钟韶是不怎么喜欢韩亦的,因为他为人做事太过莽撞,给她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样。不过认真说起来,这人却也值得结交,至少他比闫旭和太子更加坦诚。
东宫属官的小聚是太子特许的,有一处固定的花园院落,钟韶便是随着韩亦一路向着那边行去。途中她并没有要交谈的意思,倒是韩亦似乎并不记仇,自己在一旁替她解说了许多。
这样的小聚在东宫是惯例,韩亦说是很多年前萧乾提议的,那时他们一班人还在陪着萧乾读书习武,也未曾入驻东宫。到后来萧乾参政,做了太子,他们这一班人跟着入东宫做了属官,那小聚的习惯也仍旧未改,只是随着东宫属官的建制越发完善,参与小聚的人也就越发的多了。
既是惯例,钟韶便也放心了不少,听过韩亦的解说之后,她突然发现这个看似莽撞的人,其实也有细心的时候。他会说这些,不过是觉察到了她的紧张,说来与她宽心罢了。
钟韶沉默了半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韩亦道:「我上次伤了你的脸,还让你在属下面前丢了面子,你还与我说这些,不记仇吗?」
说起这个,韩亦还是一脸的不满,却是道:「我与你比武,输赢自然是各凭本事,你下手虽然黑了点儿,但我也没破相,有什么好记恨的?!不过话说回来,我输得不服,等下找机会我们再比过!」
钟韶看着韩亦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半晌才有些无力的问道:「韩亦,大半夜的闯进人卧房,把人从床上逼起来打架,在你看来就只是比试吗?!」
韩亦当初能选上皇子伴读,自然也是出身世家,只他家中多是武将,行事也就粗豪一些。不过即便如此,该知晓的礼仪他自然还是知道的,听了这话顿时目光有些闪烁,然后底气不足的解释道:「谁叫你爽约了,我在小校场白等了你一天,当时真是一肚子火气……」
钟韶瞥了他一眼,淡淡提醒:「我可没应约,是你自说自话罢了,怎能怪在我头上?」
韩亦闻言气结,可回头想想当时自己似乎真有些自说自话,此时却是找不到话来反驳。于是他索性一摆手道:「算了算了,反正那天晚上你也把我打了一顿,咱们就算两清了。不过今天你可逃不掉了,得与我好好比上一回,就算输,你也得让我输得心服口服!」
钟韶第一次与这样快言快语的人结交,意外的感觉还不错。不过她听了韩亦的话后还是挑了挑眉,问道:「不是要小聚吗,哪里还有时间比试?」
韩亦却是理所当然的道:「就在小聚时比试啊,正好让众人做个见证。」他说完又是一笑,抬手就往钟韶的肩膀上搭:「有好处的,我在这群人里武艺是最好的,你若是赢了我,整个东宫的武官就没人敢去寻你的晦气。」
钟韶抬手就把韩亦的胳膊挡了回去:「这算什么好处?我可是文官,而且本来也没有武官来寻我的晦气。」她说完看了韩亦一眼,却是又问道:「这小聚到底是做什么的,怎的还可以比武吗?!」
勾肩搭背在韩亦看来是亲近的表现,钟韶拒绝了,他顿时有些悻悻,低声嘀咕了一句:「和子昱一样,臭毛病真多,还不让碰了!」嘀咕完却也回答了钟韶的话:「小聚就是聚聚,能做什么?聊聊天,喝喝酒,喝多了有人吟诗作对,也有撸起袖子干架的,只要不把院子拆了,也没人管。」
这可以说是相当的随意了,钟韶听后也就更放心了几分。她想了想,又问道:「我是初入东宫,与众人尚未见过,他们……不会为难我吧?」
韩亦闻言将钟韶上下打量了一回,想了想却是道:「难说。不过小聚上的为难也算不上什么为难,顶多是想方设法灌你几杯酒,你来者不拒都喝了也就是了。」
钟韶一听,嘴角就抽了,心说:就以她这酒量,连果酒桃花酒都撑不住,真要来者不拒的喝,怕是不出三杯她就能趴桌子底下去!
韩亦似乎秒懂了钟韶的表情,他一脸坏笑的凑上去:「怎么?你酒量不行?」
钟韶叹口气,故作无奈的看着他:「我不能喝酒,一喝就长疹子,十天半月也不见得能好全。子昱晌午与我说,我去了可以喝茶的。」
韩亦却是摇摇头道:「子昱虽然官职高,但小聚时那些人可不一定听他的。」他说完冲着钟韶眨眨眼,笑道:「来,叫声大哥,我便替你挡酒如何?」
钟韶盯着韩亦打量了片刻,便见眼前这人身高体壮,眉目英挺,五官亦是轮廓分明,看年纪却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反正肯定比她年长,于是钟韶毫无压力的开口便喊了一声:「韩大哥。」
韩亦倒是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钟韶这么干脆,毕竟那些像闫旭那些文人可都矫情得很。不过一愣之后他也干脆的点点头,然后拍着钟韶的肩膀笑道:「行,今晚的酒都交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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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包大揽的结果,就是被灌趴在了桌子底下。
韩亦的酒量其实不错,然而时下别说武者,就是文人也没几个酒量不好的。众人相聚饮酒,用的并不是酒杯酒盅,在很多人看来,那是女子饮酒的器具,他们用的是宽大的酒爵,满饮一爵便当得三五杯了。小聚时不拘礼仪,自然也没人遵守什么三爵为限,韩亦被人灌醉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钟韶看了看一旁地上被随意放置的空酒坛,只觉得心惊胆战。
闫旭早间的承诺根本没什么用处,她随着韩亦到的时候,小聚的院子里已经坐满了人。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