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长的手指抵在半开半合的窗户上,缓缓的将之推动,本已经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准备,却意外的没有半点儿响动……
钟韶很有些意外,却并不敢就此放松警惕。她拿嬷嬷们的手段毫无办法,于是只能夜夜跑来「排雷」,只希望嬷嬷们的新手段能用完,让她寻见可乘之机。然而嬷嬷的手段们总是层出不穷,仿佛永远也没有用完的那一天……直到今夜!
窗户已经被全部推开了,可是仍旧没有发出半点儿能将人惊醒的动静。钟韶有些惊喜,但更多的还是狐疑,她看着面前依旧大敞开的窗户,有些不敢往里伸脚。
又等了片刻,见着依旧没什么动静,钟韶开始蠢蠢欲动。她沿着窗户又摸索了一遍,没发觉有其他的机关,翻上窗沿之后,又低头看了看窗内的地面,也没发现有什么其他的陷阱。不过小心起见,钟韶还是没敢直接往地上跳,而是运起轻功直接跃出了丈余。
然后,安全落地,凝神细听片刻之后,依旧没听到嬷嬷赶来的脚步声。
钟韶大喜过望,她在这殿中也住了大半年了,对于内里的布置格局自然十分熟悉,当即蹑手蹑脚的往萧墨的大床上摸。行动间悄无声息,就怕在这时惊动了嬷嬷,导致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然而等到钟韶终于摸到床边时,一抬头却发现,她家媳妇不仅没睡,还掀了帷帐坐在床前看着她到来。见她抬头,隐约的光亮下,那姣好的脸上便露出一抹笑:「阿韶,你来了?」
这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突兀又「响亮」。
钟韶吓得连忙去捂萧墨的嘴,就怕那天天「防贼」的嬷嬷又被引了来。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对方抬手轻轻挡住了,然后给了她一个让她傻眼的解释:「无妨,今晚殿中无人值夜。」
没有人值夜?没有人值夜!没有人值夜……那么她之前那般小心翼翼算是什么?!
钟韶不禁瞪大了眼睛,她收起了蹑手蹑脚的动作,直起了的身子,然后也开了口,语气颇为委屈:「既然今晚没有嬷嬷值夜,阿墨你之前为什么不与我说啊?」
萧墨没有回答,只笑而不语。
钟韶突然便明白了过来,然后猛的扑过去把人抱住了:「阿墨,你变坏了!」
萧墨便笑出了声——她之前静静观摩了钟韶小心翼翼爬墙的全过程。
钟韶显然也猜到了,想想之前自己那鬼鬼祟祟还胆战心惊的模样,再被萧墨这一笑,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羞恼的抬头就往萧墨唇上吻去,直接将那笑声堵了回去。
一吻缠绵,但钟韶也确实不敢做更多了,甚至因为萧墨近来身体状况不好,也不敢让她对自己做什么。她搂着萧墨倒在了床上,让对方压在自己身上:「下次不许再作弄我。」
萧墨的心情显然不错,黑暗中她摸了摸钟韶的脸,笑着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萧墨(围观):啧,这爬墙的身手还不够熟练啊,胆子太小
钟韶(委屈):你欺负我,没人在都不和我说
萧墨(正经):我只是想让你多些爬墙的经验
钟韶(懵逼):什么鬼?!
萧墨(叹息):毕竟还要爬一年啊……
第200章 不嫁何撩
重华殿的嬷嬷这两日颇为郁闷,她们原本正与夜夜爬墙的驸马斗得如火如荼,结果永宁帝跑来看了女儿一趟,所有的争斗便都戛然而止了——明明她们之前还告了驸马一状,结果公主一句话,错全落在她们身上了,陛下虽然不曾怪罪,却免了她们守夜的差事。
就驸马那一日也离不得公主的模样,寝殿夜里没人值守,不就是等着她爬墙吗?!
两位嬷嬷心里颇有些怨言,只道是陛下这般稳重的人,对于女儿也太过偏宠了些,这事关子嗣的大事,若是出了半点偏差,可有她们后悔的。不过想归想,这些怨言却是不敢出口的,更不敢怠慢了萧墨,因此也只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更加小心的照顾起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钟韶在许多人的心照不宣之下,夜夜翻窗爬床,待到天明之前再起身离开,也不知这是在折腾个什么劲儿。只是之后钟韶又试探着问了嬷嬷们两回,两人却的咬死了规矩,不许她搬回去住。没奈何,也只好继续折腾了。
不管怎么说,有了钟韶夜间相伴,萧墨的状况确实是好了不少。她仍旧孕吐,也仍旧消瘦,不过每晚被钟韶揽在怀中抱着,安心之下休息得好了些,面上瞧着总算没有那么憔悴了。
这女儿和女婿总算是折腾完了,永宁帝听到身边的女官与她禀报重华殿的事,听着嬷嬷们仗着规矩死活不松口,害得钟韶夜夜翻寝殿的窗户,不禁一笑。笑过之后心里也是难免感叹了一句:都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这女儿倒是比她有福气。
一瞬间的感伤,不过当年之事早已时过境迁,如今的永宁帝即使是在朝堂上见着了荆国公,心中也没了更多的波澜——他与她而言,即便不是陌路,也只是君臣了。
收起了这份感伤,永宁帝不知怎的,突然问道:「临华殿那边,近日可有什么消息?」
临华殿距离宣室殿极近,当年是承平帝盛宠,才将这处殿宇赐予了贵妃居住。后来永宁帝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将已经迁走的贵太妃又给迁了回来。贵太妃「投桃报李」,这大半年间仗着地利,三天两头的往这宣室殿跑,寻常还总是提着一食盒的汤汤水水,来与永宁帝补养身子。
然而这近一旬的光景,汤水药膳依旧,却独独不见了那个来送汤水的人。
女官是永宁帝登基后新选的,她不习惯用内侍,因此除了早朝和接见群臣,其余时候身边跟着处理诸事的便已是这女官。自然,诸事之中包括了后宫里的事,而永宁帝其实是没有后宫的,除了贵太妃特立独行的住在临华殿里,其余的那些个太妃之类的,早就被迁到深宫之中,再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
此刻永宁帝问起临华殿的事,女官便是恭敬回道:「回陛下,临华殿中一切安好,并无异样。」
永宁帝闻言,心中却是莫名生出了一些焦躁来,她不自觉的蹙了蹙眉,又问道:「那贵太妃身体可还安好?」说完顿了顿,又想再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再说出口。
女官却已经从皇帝陛下那略纠结的神情间看出了什么,她抿了抿唇,总觉得有些不好开口。然而永宁帝还在等着答案呢,她自然也不能不答,于是只好道:「太妃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这些时日为什么不来见她了?!
永宁帝不期然便想起了上一回去临华殿时,贵太妃那颓然又疲惫的模样,心里又生出了些异样。她扫了一眼御案上堆积的奏疏,却终究没了再看的心思。
抬手端起一旁的茶水轻抿了一口,再思量片刻,便索性起身道:「摆驾,去临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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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帝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
自那日因为萧墨对钟韶的「背弃」而对感情之事产生怀疑,贵太妃已经有近一旬未再往宣室殿去了。她依然让人往宣室殿送药膳汤水,送过之后也会问问宫人宣室殿的情形,但她自己,却是再未踏足过宣室殿,甚至这些日子也未曾踏出过临华殿半步,仿佛自己将自己软禁其中了。
其实贵太妃是在等,她在等永宁帝的反应。好一些的,那人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离不得她,两三日不见便亲自来这一趟。坏一些的,那人忙于政务,根本不曾察觉到她的缺席,也不觉得少了她还会如何。如此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或许她们之间的那点强求来的纠葛,也就止于此了。
等了近十日,那人终究还是来了,来得不快也不慢,让人有些拿不准她的态度。
贵太妃得到消息之后心中一时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对方这时候来,说明自己在对方的心中,地位其实并没有那么高,离了她,她一样过得很好。但总归,还是有着一席之地的。
永宁帝见到多日未见的贵太妃时,正见着她眼中的那抹怅然滑过。不知为何,她似乎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脚步一顿,心下也生出了些许踌躇来。
这一瞬间的踌躇并没有逃过贵太妃的眼睛,她微微垂眸,开口时便显得有些冷淡:「陛下日理万机,今日怎的有暇来临华殿了?」
这话说得,真是不客气,除了贵太妃,大抵也没人敢这样对皇帝说话了。旁侧的宫人闻言,吓得脸色都变了,若不是永宁帝对贵太妃向来宽容,这时候满殿的宫人只怕都要跪下请罪了。
永宁帝闻言,果然也是蹙了眉,却并不是生气贵太妃的失礼,而是因为她那一声「陛下」。
其实在心底里,贵太妃对于永宁帝来说是不同的。她并非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也曾一时冲动越过雷池,但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中间还隔着萧墨和钟韶,永宁帝实在不敢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和她在一起。可是细节之处,终究是不同的,比如永宁帝在贵太妃面前从来不自称朕,贵太妃也从来没喊过她陛下……
所以在这一瞬间,永宁帝觉得贵太妃是在与她划清界限,她莫名就有些慌。但当着满殿宫人的面,她却不能失态,于是只抿了抿唇,说道:「旬日不见了,我总要来看看的。」
说完这话,永宁帝便冲着身侧摆了摆手,于是女官便自觉的领着一干宫人退出了殿外。
没了外人,说话也自在些,于是贵太妃毫不客气的开口说道:「旬日不见才想着来见我,可见我在你心中也没什么要紧的。」
少见的,贵太妃在永宁帝面前不仅冷淡了,还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这种咄咄逼人又和以往不同,那时候的咄咄逼人中带着明显的情意,透着柔和。而如今的咄咄逼人却似带着嘲讽,显得疏离。
永宁帝实在不明白贵太妃怎的突然变成了这样,好似自从萧墨有孕之后,她便对自己冷淡了。可是女儿怀孕和她有什么关系?就算贵太妃仍旧怀疑萧墨肚子里的不是她亲孙子,可也没理由迁怒到她啊!
着实摸不着头脑,永宁帝只好直言问道:「阿悦,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贵太妃闻言吐出口气,然后抬手抚了抚额。她其实没打算将事情闹僵的,也没打算用这样的语气与永宁帝说话,奈何对方来的这个时机实在不怎么样,让她的心也跟着有些乱了。
半晌,她方回道:「不,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了。」
这是贵太妃第二次在永宁帝面前说「累了」,上一回永宁帝还不能领会这句话中的深意,但这一次她却似乎明白了。这累不是指身体上的,也不是因为钟韶和萧墨,而是因为她——阿悦终于觉得,守着这份得不到回应的无望感情,累了。
这一瞬间,永宁帝的心头也是千种滋味在翻滚。若是在一年前,贵太妃这样表态,她可能会觉得松了口气,然而到了今时今日,在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永宁帝只觉得心口有些闷。
下意识的,永宁帝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贵太妃的手腕,脱口而出道:「不要累,好吗?」
贵太妃一怔,原本黯淡的眸子里似乎又亮了些,她抬头对上了永宁帝的眼睛,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却发现对方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懊恼。于是刚刚升起的希望和喜悦被兜头浇下的冷水熄灭了,她冷淡的甩开了永宁帝的手,淡淡道:「君既无情,何必强求?!」
她说得没错,可君非无情。
大抵是觉得火候不够,贵太妃说完这句后,竟又加了句:「当初我一时冲动回了宫,如今想来却是思虑不周。若是陛下尚且念及往日情分,还是容我出宫去吧。」
这话一出,永宁帝刚刚升起的懊恼顿时又被气愤给压了下去,她眉头紧蹙,脸色也难看起来:「你要出宫?你竟然要出宫?!撩拨了我这么久,你现在竟然告诉我你要出宫?!」
语气似乎还算平静,但轻易就能听出其中压抑的怒火。
贵太妃美眸微垂,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中的光芒,她淡淡道:「是我撩拨了你,可你不是从未予我回应吗?既然如此,又何来苛责?!」
永宁帝哑口无言,可两人原本相处得好好的,怎能容她说走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永宁帝(指责):不嫁何撩?!
贵太妃(冷淡):撩不动,撤了撤了。
永宁帝(委屈):那,那我动一动还不行吗?!
第201章 雷厉风行
永宁帝不敢给贵太妃回应,却又自私的不愿意放她离开,于是到了最后,落荒而逃的也只能是她自己罢了。她丢下一句「我不许你出宫」,然后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临华殿。
之后三日,贵太妃照旧命人往宣室殿送汤水药膳,可永宁帝却是再未用过,而且送去的东西都会原封不动的送回来。仿佛一夜之间,永宁帝对贵太妃的那些宽容和特殊便都被收回了。
临华殿的宫人们见状都有些慌,就连贵太妃身边的大宫女也忍不住出声问了两句。只贵太妃看着那被提回来的食盒倒是一点也不慌,她想了想,大抵便是明白了——永宁帝之前那般表态,不可能扭头就厌弃了自己,她让人将东西送了回来,其实是在耍小心思,想让自己亲自去送呢。
想通之后的贵太妃简直哭笑不得,直觉得永宁帝都这般年纪了,于政事上也沉稳可靠,怎的到了她这里,偏就跟个小姑娘似得,还耍这种小心眼?!
贵太妃是在意永宁帝的,因着之前那一年的变故,永宁帝身体亏损得厉害,她也十分在意替对方补养身子的事。对此,双方心照不宣,然而贵太妃到底是在宫中混迹了多年,何等争宠的手段没见过?永宁帝的那点小心思,在她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于是当宫人战战兢兢的第三次将食盒原封不动的拎回来之后,贵太妃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便道:「陛下也不缺这一口吃食,明日便不必再往宣室殿送了。」
宫人略诧异,因为这些汤水药膳已经送了快一年了,之前还是贵太妃亲自送的,风雨无阻。怎的现在说不送就不送了?这两位主子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争执,突然间交恶了吗?!
自贵太妃这一句吩咐出口,整个临华殿的气氛便都紧绷了起来。皇宫之中什么最重要?自然是帝王的宠爱,哪怕贵太妃是太妃而不是后妃,有永宁帝在背后撑腰,临华殿的人才能过得这般滋润。若非这一殿宫人都是曾经跟随贵太妃多年的老人,这会儿只怕都已经要慌了手脚。
临华殿中,没有人明白贵太妃突然闹这一出是为哪般,毕竟论起审时度势,从前承平帝那般多的后宫,都没一个人能比得过贵太妃的。可是现在好端端的去招惹皇帝,便显得十分不智。直到永宁帝再一次踏入临华殿,殿中的宫人们才恍然发现还是她们的主子手段更高……
永宁帝来得很快,就在贵太妃放言断了汤水的第二天,她便又来了。
就如贵太妃所料那般,永宁帝用自己那亏损的身子和贵太妃的关心作为资本,冲她使了个小心眼。她也不想要求更多,只要日子能恢复到从前就好。然而一连三日的拒绝之后,换来的却仿佛是放弃?!
永宁帝这日在宣室殿里等了整日,可往常总是准时准点送来的汤水今日却是没了,眼看着殿外暮色四起,皇帝陛下也就坐不住了——她怕贵太妃狠狠心就真不再理会她了,于是那日她是如何落荒而逃的,今日就又要以何等姿态再灰溜溜的回去。
御撵在暮色中行进,永宁帝看在外面一溜的灯火,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是真的被那人缠上了。缠了心,陷了情,再想脱身,恐怕就又得来一番彻骨之痛。
永宁帝突然叹了口气:如果,如果阿悦不是阿韶的母亲,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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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对峙之时,先冒头的那个显然便落了下风,代表着妥协。
临华殿的宫人们只以为自家主子任性,恐怕会得罪了高高在上的陛下,却不料先一步妥协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