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着,流着口水,在说:
“妈。”
“妈妈。”
“妈妈哇哇哇……”
如果没听错的话,
小肉球叫的是“妈妈”。
冲着她,
冲着今年刚满十六岁的她。
孟知愣着,没动。
浑身在冰水里浸过一般的僵硬与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苏苏禾的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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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块小饼干
“呜哇唔~”
“妈~”
小奶音软软糯糯,比焦糖奶油派还甜。
“糯糯的‘妈妈’真是叫得越来越好呢,七个多月就能开口叫妈妈,小家伙以后肯定是个聪明机灵鬼。”
“我这么些年见了那么多小家伙,就属糯糯长得漂亮,眼睛鼻子都跟画上去的一样,像他爸爸。”
陈嫂看着正被孟知以一个僵硬又奇怪的姿势抱在怀里的糯糯小朋友,发自内心地夸赞。
可惜某位抱娃已婚少妇并没有那种自己的孩子被夸奖以后,身为人母,自己也感同身受从心里油然而生的满足感与自豪感。
她能感同身受得起来才有鬼。
孟知看向自己怀里肉肉软软,此时正抱着一个奶瓶不断咂吮的小奶团。
沈纾白小朋友,小名糯糯,性别男,七个月零十八天,五天前刚学会了叫妈妈,暂时还不会叫爸爸,是她和沈寒霁在一次生命大和谐运动中一人贡献了一个细胞,在她肚子里待了九个月外加两个星期,陈嫂口中他们“爱情的结晶”。
小奶团似乎也发现妈妈正在看他,很开心的样子,于是一边咂着奶一边活动开来了四肢。孟知把他抱得松,小婴儿柔韧度又好,两条小短腿灵活地蹬啊蹬。
哒。
隔着一只黄色的海绵宝宝小袜子,小奶团儿的一只脚丫成功踢上了孟知的下巴。
一个高兴还在上面踹了两下。
被踢下巴的孟知:“……”
怎么办,真的好想把怀里的这团从阳台上扔下去。
孟知有个非常私人小众以及很令人讨厌的坏习惯,人家一不高兴了就喜欢砸东西,她一不高兴了就喜欢扔东西。
小时候扔作业扔零食扔文具无所不扔。巷子里的邻居们只要听见孟老师家的丫头又在哭了,保证,孟老师家的阳台会向外面飞东西。
孟知因为这个坏习惯被她爸揍了很多次也不改,打了又扔扔了又被打,孟老师一度对此十分头疼,甚至放出狠话警告自家女儿你要是再扔东西我就把你也扔出去。
然而孟知似乎并没有被他爸放的狠话吓到,照样一不高兴了就扔,直到某一天,被隔壁的沈寒霁发现了她扔出去一个发卡。
水晶草莓小发卡。
他送给孟知的发卡。
于是有了令孟知当时幼小的心灵里十分阴影的一幕——
她被高她一个头的沈寒霁堵在墙角,身子虽然胖但是因为个子矮还算得上娇小,全都被他的阴影所笼罩。
孟知看到沈寒霁朝她伸出了恶魔的指掌,以为沈寒霁要揍他,顿时吓得结结巴巴,哪知沈寒霁恶魔的指掌并没有伤及她体肤,而是啪地一下,双手合拢,箍住了胖妞孟知肉鼓鼓的小脸颊。
沈寒霁一手托着孟知一边小肉脸往中间挤,孟知五官被他挤得拧到一起,眼睛挤成一条缝,嘴巴高高噘着,合不上。
捏人脸,尤其是捏一个胖妞的脸,简直比揍人还要伤自尊。
“你以后还敢乱扔东西吗?”沈寒霁恶狠狠地质问,手上力度加重,一点一点,把孟知的胖脸挤成一个包子脸。
“唔唔唔唔……”(我再也不敢了)
“再说一遍。”他十分享受地rua了两把手里孟知饱满Q弹的脸颊。
“我唔唔唔……”(我真的不敢了)、
孟知欲哭无泪。
“这才乖。”沈寒霁终于笑了。
倏地,他看着孟知被他捧在手里怼得五官挤在一起的小脸,看到她被挤到噘起合不上的嘴,不知为何,眼神突然顿了一下。
然后孟知眼前就黑了,被沈寒霁用大拇指挡住了眼睛。
好像有那么一瞬,孟知自己都不怎么确定,觉得自己唇上划过一个什么东西,凉润的,气息清冽。
孟知后来觉得那应该是她的幻觉,虽然还是很奇怪沈寒霁干嘛突然蒙她眼睛。
总之,沈爸爸骂了打了吓唬了无数遍的孟知的坏习惯,被沈寒霁一吓,还真给改过来了。
至少是明面上改过来了。
就比如说现在面对着一脚踢在她下巴上的某个小奶团,她和沈寒霁生的小奶团,要把他从楼上扔下去的想法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小奶团的脚丫子还怼在孟知下巴上。
哒哒哒,踢得欢快。
双手抱娃腾不开手的孟知深吸了一口气。
冷静,孟知,亲生的,这是你亲生的崽。
虽然你不知道你究竟怎么样把这坨小东西生了下来。
虎毒还不食子呢,啊呸,她才不是母老虎。
孟知强挤出一抹笑,偏了偏头,把自己的脸从某个崽子的脚下抢救出来。
瞧,这小家伙长得多像你。孟知低头,看向自己襁褓中的小孩子,妄想从长相上刺激自己对他生出一点母爱。
于是她从糯糯的额头,眼睛,鼻子,一直看到下巴,然后再看到全脸。
慈母的微笑逐渐僵硬在脸上。
原来世上还真有这种操作,你生的娃,长得没一个地方像你。
糯糯的五官脸型,除了额头是他自己原创,其余的,跟沈寒霁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沈寒霁我x你大爷的!
孟知彻底怒了,凭什么他俩生的孩子长得跟她一点都不像?眼睛鼻子嘴那么多五官你就不能留一个给我?连生个孩子分长相这种事情都要显示你很能干是吧?
孟知一把把怀里的小豆丁塞到陈嫂怀里,自己冲着墙壁使劲磕脑袋。
她要回去,她要回她的十六岁,这是梦,这一定是一场梦。
她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沈寒霁决裂,以后见着他就绕道走,让自己绝无跟他接触结婚甚至生小孩的这种可能。
她才不要跟路西法大魔王做那种言情小说里生小孩子的事情。
沈寒霁这个坏蛋连生小孩子分长相这种事情上都要压榨她欺负她!
“哎哟太太您这是做什么?”陈嫂被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拉住狂躁的孟知。
孟知停了下来,披头散发的,额头一抹被撞出来的红。
她环顾了四周,还是刚刚的环境,确定了,真的回不去了。
“陈嫂,”孟知心里苦,“糯糯真的是我生的吗?”
她现在明明才二十二岁。
沈禽兽简直丧心病狂!
陈嫂:“您怎么说这话,瞧糯糯长得多像您,怎么不是您生的?”
孟知:“那您说他哪里长得像我?”
陈嫂:“……”
嗨呀完蛋了,有点后悔昧着良心说假话宽慰小太太了。
陈嫂瞪着眼睛,使劲在糯糯脸上搜寻。
她就不信一个小孩脸上还就没有一个地方像亲妈。
孟知有些泄气地瘪了瘪嘴,这时她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座机号码。
“喂?”孟知疑惑地接起了电话。
“您好,请问您是沈寒霁先生的妻子孟知女士吗?”女声甜美。
……,可以说不是吗?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孟知还是硬着头皮答了一句是。
“沈寒霁先生出车祸了,我这里是市中心医院,麻烦您赶紧过来一趟……”
孟知握着手机的手倏地缩紧,指节泛起了青白。
那边叽里咕噜交代了一大堆事宜,孟知愣愣地听完,挂掉电话。
眼眶发红,鼻腔里有泪。
一旁正在糯糯脸上翻来覆去仔细观察的陈嫂突然乐了起来。
“谁说糯糯跟您长得不像,快看,糯糯的耳朵跟您的耳朵长得多像,耳垂肉肉的有福气。”
“我听算命的说一个人越聪明那么他的基因也就越强,先生的基因那么强大,能分一个耳朵给您已经很不错了。”
第5章 五块小饼干
安城,傍晚的斜阳融暖,天际被熏得微醉。
三柳胡同一片寂寂然,偶能听见某家奶狗讨食的呜咽。
“吱呀”一声,孟家小院的铁门被轻轻推开一条小缝。
孟知从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对着自己家的二层小楼一番谨慎地观察。
里面大门是锁着的,二层的排气扇没有往外排油烟。
还好还好,孟知松了一口气,舒了舒自己紧张的胸口。
妈妈不在家,一定是陪老爸在学校加班改卷子去了。
孟知哗地一下把铁门大打开,大摇大摆地走近自家院子。
“你还敢给我回来!”
“哎呦我靠!”
猝不及防,孟知娇嫩的臀部受到了致命一击。
她捂着屁股转过身,正对上一直埋伏在门口的亲妈刘仪女士。
刘仪满面怒容,吹胡子瞪眼的,手里拿着一根倒转过来的鸡毛掸子。
“……,”孟知捂着屁股向后退,“妈。”
她挪着小碎步,刚挪到敞开的铁门口,脚还没来得及踏出去一步,刘仪女士就已经抢先摔闭了自家铁门。
铁门哐当地一声。
孟知的小心脏也随之吧叽一下。
孟知看到她妈正掂着鸡毛掸子朝她一步步走来,然后,愉快地招呼了下去。
母女俩一前一后在小院里欢快地追逐。
“妈妈妈!疼!疼!”
“你还知道疼!交白卷的人还知道疼!”
鸡毛掸子嗖嗖嗖的。
“哎呀卧槽妈呀,妈我再也不敢了!”
“上一次段考好歹还及了格,这回竟然敢给老娘把所有大题都空着,孟知你能耐啊!”
“哎哟娘嘞天呐,妈我没空着,啊!我大题都写了的!”
“你还敢跟老娘犟嘴,”刘仪眼疾手快地抓住逃跑的孟知,一手揪住她一条胳膊,一手挥着鸡毛掸子狠狠朝她屁股揍了下去,“所有大题都只写了个‘解’你还敢跟老娘说你没交白卷!”
鸡飞狗跳,孟知被打的团团转,惨叫哀嚎一声接着一声从孟家围墙内传出。
街坊四邻听后纷纷摇头。刘仪老师平常看起来那么温和的一个人,揍起自己女儿来倒是不含糊。
啧,真惨。
沈寒霁回家,听到隔壁孟家院子里传出来的惨叫,太阳穴都跟着跳了跳。
“阿霁回来啦。”沈爷爷迎上前来,爷孙俩并肩站在门口,看着孟家紧闭的铁门。
沈爷爷叹了口气,“刘老师说孟知这回考试后面大题都交的白卷,前面选择题二十个才蒙对了俩,气得要揍人。”
“孟孟上一次段考明明考的还不错嘛,所有科目都及格了。”沈奶奶跟着补充道,“怎么会一下子下降那么多,奇了怪了。”
“难道是上次在咱家撞了脑袋把脑子撞坏了?”
……
过了好一阵儿,孟知的惨叫声才终于渐渐停止了。
沈寒霁一个人不知默默想了些什么,突然跑上楼去找他高一的课本,“爷爷,我去孟家一趟,看看孟知。”
孟家,孟知被刘仪关在她自己的卧室改错题。
她站在自己的书桌前,桌面上摆着的是她这次随堂考试的数学试卷。
选择题对了俩,填空题得分零,后面的大题全是红×。
孟知捏着笔,眼泪扑簌簌地落。
不是说后面大题写了“解”就可以得一分的嘛?
数学老师这个骗子。
好想坐下来啊。
屁股上一阵火辣辣,根本坐不了。
孟知泪眼婆娑地看着面前这些她早就忘了好几年的考题。
眼泪滴在对她来说外星文一般的试卷纸上。
什么三角函数立体几何,她都是已经当了妈的人了,哪还会做这些。
一想到自己已经当妈了,孟知突然一下嘤嘤哭得更惨。
她都已经当妈了,现在还要被她妈揍。
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么倒霉的人。
不过就是因为住宿舍的事情跟沈寒霁吵了架,气哼哼地睡了一晚,第二天竟然被刘仪揪着耳朵给从被窝里拖起来。
“快点起来!今天段考也敢睡这么晚!”
孟知糊里糊涂地吃完了早餐,糊里糊涂地背起书包顺着记忆走到四中,直到坐在考场,面对着一张白的闪瞎她眼的数学试卷后才唰地一下彻底清醒过来。
她是谁?现在是在哪里?
高一?
十六???
卧槽!!!
面对那些她即使想做也有心无力的题目,孟知顺理成章地交了白卷,却忘了她作为四中教师团队里骨干教师孟老师的闺女,每一次考试的卷子,都会被年级办公室的阅卷老师揪出来放大参观。
孟老师的闺女这回考试竟然叫交了白卷。年级组老师们的议论都已经传到了孟知的耳朵里,更别说,她的爸妈。
想到这里,孟知忍住哭,捏紧笔杆,重新看向自己面前的卷子。
然而越看哭得越惨。
呜呜呜呜……什么sin。cos。tan。,她早就不会了哇。
刘仪说不把错都改出来就不让她吃晚饭。
孟知现在十分想冲到刘仪女士面前,“妈,不管您信还是不信,但是您的女儿,也就是我,虽然看起来只有十六岁,但是芯已经二十二岁了,虽然不会再做高中数学题,但是已经给您生了一个大胖孙子。”
然后估计说出来又是一顿惨绝人寰的毒打。
“脑子里成天装的是些什么?二十二岁就敢给老娘生孩子,你怎么不说你三十二岁就要送我入土了呢!”
孟知从未体会过人生竟然如此艰难。
她抬起头,透过窗,看到对面。
沈寒霁的卧室。
比被他骗到床单上滚了一圈然后生了糯糯这种事情还艰难。
大骗子!坏蛋!恶人!
路西法大魔王,万恶的剥削主义者。
孟知冲着对面的卧室低低地骂。
并且这一回,她又给沈寒霁加了一个新的形容词——色。胚。
糯糯都七个多月了,她休完学重新上学,想住宿舍,沈寒霁死活不让。
理由是糯糯还小要妈妈,并且她一个人住宿舍照顾不好自己,他作为一个负责任的老公和爸爸,要照顾她们娘俩。
“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那夜,孟知撑着快被他撞断的腰,问。
“这是照顾你跟糯糯的附加福利。”沈寒霁极致时嗓音低沉,埋头在她身上烙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她要是去住宿舍了,沈寒霁的福利当然就没有了。
想什么呢?孟知猛地反应过来,脸颊一阵发烫,她甩了甩头,把那一幕幕扔出脑海。
做人要纯洁。
沈寒霁又不是人。
叩叩叩,房门突然被扣响。
谁?
孟知脸还烧着,门锁嘎啦一声被旋开。
说曹操曹操就到。
沈寒霁回头冲给他拿锁开门的刘仪笑了笑,抱着几本课本,悠哉地进了孟知卧室。
“好好跟人家寒霁学习。”刘仪冲着呆站在书桌前的孟知凶巴巴地叮嘱,然后又满意地看向沈寒霁,体贴地为两人带上房门。
“你来做什么?”孟知倏地转身,往后退了一步,挨打的屁股刚好撞在书桌沿儿上。
嘶~
孟知拧巴着脸,倒吸一口凉气。
疼死个人了。
耳边传来沈寒霁的低笑。
“你来干什么?”孟知忍下自己脸上疼到哭的表情,重新问。
沈寒霁朝她比了比他手中的课本,“我答应阿姨来给你补习。”
谁要你补习?孟知白了他一眼,“不需要。”
现在的少年沈寒霁比六年后的长得更清隽无害一点,但只有孟知知道,不论是哪个年纪的沈寒霁,从来都是一肚子的坏水儿,根本没变过。
孟知把这归结为高智商人群的劣根性。
沈寒霁就跟没听到她的拒绝似的,大摇大摆地把凳子搬过来,坐在书桌前,翻起了孟知的数学白卷儿。
“你看什么你!”孟知有些羞,一把把自己的白卷压在手底下。
沈寒霁坐着,也不恼,只是由下而上地看着她,“你怎么不坐?”
孟知:“……”
MLGB的你屁股被打得那么惨然后再去坐凳子试试看?
沈寒霁就跟听见了孟知的内心潜台词一般,“我长这么大倒从来没挨过打,也不知道鸡毛掸子打人疼不疼。”
孟知现在十分想掐死这个嚣张的男人。
这个未来要当她孩子爹的男人。
沈寒霁倒也没再逗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又往孟知身前挪了一点。
孟知往后退。
“还疼不疼?”他问,心里有些心疼,刘仪揍起孟知来可从来不手软。
孟知下意识地背手捂住自己受伤的屁股,“关,关你什么事。”
沈寒霁一直盯着孟知的脸,她刚哭过,眼圈肿肿的,鼻尖微红,脸颊也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