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疯疯癫癫吵吵嚷嚷的疯子并没有多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那些隐藏在常人外表下的疯子,裴遇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培养这样一群人,像不定时的炸|弹一般不可控,“他”是在给自己找罪受吗?
“安心,你永远都不会疯,”少女深深地看了裴遇舟一眼,随后低头呢喃了一句,“……真好啊。”
裴遇舟耳力不错却依然没有听清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他能感觉到少女极不稳定的情绪,所以裴遇舟明智地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选择了另一个问题:“戚风还活着吧?他是你的人?”
他身上并没有被拖拽摩擦的感觉,虽然他看起来很瘦,但是他的重量也不是一个双腿不便的花季少女能承担的。
想要把他扛到这来怎么都需要一个男人,而裴遇舟想来想去,除开蒋军,能对号入座的也只有死不见尸的戚风了。
少女摇头,话语中第一次有了犹疑:“我的人?只是一个……工具。”
“那蒋军呢?”脑海里浮现蒋悦可爱的小脸,裴遇舟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么一句。
少女意味深长地看向裴遇舟,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轻轻吹了一下,裴遇舟立刻感觉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狼爪收紧了几分,虽然还没有真正地伤害到他,但其中警告的意味早已不言而喻。
“一会儿再聊吧,现在我需要去当上帝了,”少女竖起手指抵在唇前,“舟舟不可以发出声音哦。”
“激怒我这个疯子,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事。”
第七十四章
沈峥坐在长桌前; 身旁空荡荡连座椅都没有的位置让他很不习惯; 神秘人准时响起的电子音更让他感到烦躁。
“天亮了,昨晚; 7号玩家裴遇舟死亡。”
此言一出; 除了沈峥外; 无论真假,在场众人都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但听到这话的沈峥却不由将英气的眉舒展开来; 因为他在神秘人说话的背景音里听到了几声细小的杂音。
两长一短; 那是他和舟舟约定过的暗号。
舟舟还活着,沈峥在心底长舒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对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沈峥也大致确定了裴遇舟的安全。
“接下来进入公投环节; 请各位玩家依次进行发言并投出你们心目中的狼人,得票最高的玩家将被放逐处决。”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台词,只是少了最后的警告——毕皓琪和裴遇舟的“死亡”足以给在场所有人有力的威胁。
“许清莲,我的投票不会改的; ”李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现在我倒是后悔把身份卡牌烧了; 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被动。”
“不过许清莲你的卡牌还在吧?”她话锋一转,将矛头指向了许清莲,“既然是预言家,就拿出点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来看看。”
沈峥诧异地看了李嫒一眼,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在最后关头开了窍。
许清莲神色自然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废话。
席恒抬头看了看许清莲; 然后无精打采道:“我跟预言家,票李嫒。”
“我也跟预言家,”见席恒表明了立场,周民也不甘示弱地紧跟而上,“我相信清莲,票李嫒。”
目前的情况对李嫒来说是极大的劣势,对于这个结果李嫒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她看上去十分平静,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许清莲,似乎在等对方的一个解释。
“我的卡牌已经被我毁了,”许清莲镇定道,“预言家的牌实在是太危险了,第一天回房之后我就把它处理了。”
“是用打火机烧的,我房间的垃圾桶里应该还有剩下的灰烬,不信你们可以去检查。”
其实现在检不检查已经没有了意义,除非许清莲脑袋抽了突然改票,否则李嫒就绝对活不过今早。
事实证明,尽管昨天被毕皓琪的死吓得不轻,许清莲的脑子也仍旧清醒。
许清莲递给李嫒一个不解且抱歉地眼神:“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直针对我,但是对不起,我只能选你。”
“好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李嫒不合规矩地开了口,她脸色不佳,却还强笑着对沈峥耸了耸肩,“沈警官,今天你还要投自己吗?”
李嫒昨天给他听的语音的确为他提供了一点帮助,沈峥从来都是知恩图报的人,正当他思考着从飞针手下救下李嫒的可能性时,一直保持安静的电子音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嘶啦嘶啦……”
“砰!”
“嗷!”
混乱且嘈杂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什么被打翻,又似乎有群狼在嚎叫。
而神秘人的本音也终于不加掩饰地暴露在了众人面前:“裴遇舟!你敢!”
舟舟!沈峥的眼睛亮了亮,他就知道他家的小祖宗不是坐以待毙的主儿。
可裴遇舟却没有出声,只有打斗声和狼吼不断从不知藏在哪的扬声器中传出,这让沈峥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是……是女的?”周民结结巴巴,仿佛被打击到了的样子,“神秘人是女的?这声音……她成年了吗?”
“被一个未成年玩成这个样子,你们也真是好出息。”在场唯二没有成年的李嫒忍不住吐槽道,但这回她聪明了许多,声音小的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嘶……”裴遇舟的抽气声被话筒清晰地收录,沈峥的眉头一跳,恨不得现在就砸了这地面跳下去。
“小白!别咬头!”
“沈峥!七号位!”
裴遇舟和神秘人的声音同时传来,沈峥反应极快地站起身,下一秒便从打开的地面跳了下去。
其余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等他们回过神儿来,沈峥早就没了踪影,只剩地面上一个裂开的黑洞张着大口,像是要吞掉屋子里的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周民推开椅子向后退了几步,“我们要跳下去吗?”
“不跳难道还要在这里等死吗?”李嫒站起身走向那个洞口,“只有神秘人死了我们才能活。”
“不管你们怎么想,我要下去帮沈警官和裴警官。”
一听见李嫒的声音,周民条件反射地怼了一句:“是啊,你当然要去帮他们了,要是没有裴警官,你现在就是死尸一具了。”
说完这话周民便有点后悔,他回头看了一眼许清莲,生怕自己在对方心中留下小气刻薄的印象。
值得庆幸的是,周民没看到许清莲对他的厌恶,但他却看到了许清莲睁大的双眼和紧紧捂在嘴巴上的手。
电光火石间,周民意识到了许清莲在害怕什么,他僵硬地转过身子,果然看到了脖子上插着注射器的李嫒。
她瘫坐在地面的洞口边,疼痛和毒素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抽动的四肢像马戏团的小丑一般滑稽可笑。
没人敢接近她,所有人都不安地打量着四周,生怕从哪里再飞出一根注射器要了自己的性命。
然而李嫒和毕皓琪终归是不同的,她挣扎着拔掉脖子上的注射器,并在鲜血涌出的一瞬间用手死死地按住了伤口。
“不要以为舟舟在闹我就会放过你们了哦,”比起最初,神秘人的语气里少了轻松却不减诡异,“不按规则来可是会死人的。”
其余三人都被这句话镇在了原地,只有李嫒在众人不理解的目光中,爬到洞口边缘跳了下去。
——说“跳了下去”可能不太贴切,在周民眼里,对方应该是大头朝下地“掉了下去”或者“栽了下去”。
“她是疯了吗?”周民对着许清莲指了指那个洞口,“她想摔死自己?”
许清莲轻声道:“她只是求一个生机。”
在赌沈峥和裴遇舟善心和能力吗?许清莲的脸色晦暗不明,神秘人的声音急促微喘,现在的情况显然超出了对方的预料,她要不要也趁机去赌一赌?
可是裴遇舟和沈峥真的能赢过神秘人吗?她又真的有把握不成为其中的炮灰吗?
周民还在对洞口纠结不已,许清莲隐晦地和席恒对视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赞同。
现在地面上的情况是狼人占优,他们根本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目前看来,神秘人的确很遵守规则,若是神秘人赢了,她只要怂恿席恒杀掉周民就好,许清莲在心里盘算着,若是裴遇舟和沈峥赢了更好,没了神秘人,她自然可以安然无恙地走出别墅。
因为没有任何人的死能算到她的头上。
稳赢的局面她又何苦再去掺和一脚呢?她只要坐在原地等待一个结果就好了。
许清莲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她动作温柔地拉住在洞口附近徘徊的周民:“周民,你想下去吗?”
“嗯……”周民犹豫道,“我看下面不是很深的样子,沈峥和李嫒都敢跳,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许清莲拉住他的手:“如果神秘人死了,我们就能出去了。”
“可我们不知道地下的情况,”许清莲嗓音发抖,“而且下面有狼……周民,我不想你冒险。”
周民还是有些迟疑:“但我们不知道最后一匹狼是谁,如果不下去的话,今晚还是会死人的。”
尽管裴遇舟说过他缴械了狼人的针剂,但谁能保证他的话就是真的呢?
“是我,”席恒出声道,“昨天被裴警官拿走了针剂的就是我。”
他在自己身上拍了拍:“为了保证每个狼人都动手,前三夜每个狼人身上都只有一支针剂,我身上的已经没了,不信你可以来搜。”
像是怕席恒会突然暴起伤人似的,周民护着许清莲向大门方向退了几步:“现在没到狼人行动的时间,你当然不会把针剂带在身上。”
“搜屋子也行,”席恒拿起了椅子上搭着的布条,尽力表现着自己的无害,“或者你动手把我绑在椅子上,我保证不会反抗。”
可周民的智商却一下子上了线,他马上就想到了最重要的问题:“就算这样你也不可能赢,如果你今晚没动手,明天你依旧会死。”
“但就算我动了手,没有针剂的我也很难得手,尤其在你和许小姐形影不离的前提下,”席恒苦笑一声,“周民,我们好歹也是朋友,尽管发生了这样的事,但你应该知道这不是我的本意。”
“直到昨天针剂都在我的身上,这足以证明阿风不是我杀的,”席恒站在原地,目光真诚,“周民,我虽然想活,但我不想对朋友下手。”
周民一怔,类似的话沈峥也说过,既然他能相信沈峥这个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为什么他就不敢相信席恒这个和自己相识几年的朋友呢?
“周民,我们答应他吧,”许清莲摇了摇周民的胳膊,“我会帮你看好他的。”
“嗯。”周民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但他心里还是有一丝迷茫,李嫒的笑和席恒刚才果决的投票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
在这个游戏里,他到底能相信谁呢?
第七十五章
李嫒浑浑噩噩地趴在冰冷的地面上; 强撑着跳下地面已经消耗了她所有的力气; 就算没看到沈峥她也无力再去挣扎了。
许清莲和周民的声音隐隐约约从洞口传来,李嫒呼吸不畅; 忍不住用手去抓自己的脖子; 她想起了毕皓琪的死状; 一时间心里的厌恶居然大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那么丑陋的死相,可真是一点也不适合貌美如花的她。
她痴痴地笑了一声; 嗡鸣的双耳恍惚间竟然听到了跑动的脚步声; 李嫒睁开发花的双眼,看到了两个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算你走运。”
她听到蓝眸冷冽的青年这样说; 随后一支针剂便被注射进了她的体内;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 她感到自己趴在了一个温暖宽厚的背上。
窒息的感觉逐渐消退,颤抖的四肢也平静了下来,尽管体内仍旧不适,李嫒也觉得自己慢慢地活了过来。
“别高兴的太早; 这不是完全的解药; ”裴遇舟冷静道; 他推开一扇虚掩的门,并示意沈峥背着李嫒进去,“你只能再撑几个小时。”
沈峥将李嫒放在房间的角落,李嫒靠着墙缩成一团,似乎是冷极了,她的嗓子火辣辣的痛; 但她还是气喘吁吁道:“谢谢。”
“老实在这呆着,”裴遇舟看着李嫒皱了皱眉,他三下两下脱掉大衣,堪称粗鲁地将它扔到李嫒的身上,“别乱跑。”
带着体温的大衣给了李嫒一丝暖意,她注意到站在裴遇舟身后的沈峥弯了弯嘴角,对方看向裴遇舟的眼神也软的像是天边的云朵。
自己的对象照顾别的女孩子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李嫒用混沌的脑袋费力地思考着,尤其是在这种事关生死的情景下,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凄厉的狼嚎逐渐逼近,裴遇舟握住沈峥的手:“走。”
“我能做些什么?”李嫒撑起身体哑着嗓子道。
回答她的是门被关上的咔嗒声,还有青年毫不犹豫的回答。
“等着我们赢。”
*
少女坐在地上气急败坏地拍着轮椅的扶手,一匹白色的巨狼全身流血地倒在她的脚下,并且死死地堵住了房门的出口。
血气弥漫,墙壁上的屏幕接连变黑,操作台也被毁的乱七八糟,不少按钮被生生拽了下来,七零八落地散在地面上。
失去了她赖以生存的眼睛和轮椅,少女本就是浅红色的眼睛变得愈发红艳,看起来犹如厉鬼一般可怖。
“舟舟怎么舍得这么对你,”少女抱起狼头呢喃着,丝毫不在乎血迹会弄脏了她的衣服,“我以为他会懂我的。”
少女的语气极为悲哀,但下一秒她便又“呵呵”地笑了起来:“不过也对,完全体就是这样冷酷的。”
“神是没有感情的,你说对吗?”
少女的指甲狠狠地抠进了白狼地皮肉之中,但奄奄一息的巨狼已经不能给她更多的回应了,它费力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少女一口,随后便没了声息。
“安!安!你还好吗?”沙哑刺耳的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担忧,本该死去的戚风在此刻出现在了少女的面前,浑身染血的少女就坐在一片狼藉中冷冰冰地看着他。
“小黑去给小白报仇了,”少女松开抓着狼毛的手指,她对着戚风突兀地展露出一个笑颜,“现在我对你没有威胁了,戚风,你自由了。”
戚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少女,对方少有的、绝对正常的笑让他觉得对方已经万念俱灰,心存死志。
戚风上前一步,堪称大胆地扶住了对方的肩膀:“还没有结束,找不到真正的控制室他们是出不去的。”
“这里是你精心设计的笼子,就算被毁了几个小小的机关,他们也依旧是插翅难飞的笼中鸟,”戚风扶起轮椅,他伸手抱起了少女,对方竟也十分配合地用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你会抓住他的,我帮你。”
把少女稳稳当当放在轮椅上的戚风没看到被少女收回的注射器,正如他不知道他在短短两分钟内已经两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被打破摄像头的监控画面已经不可能再恢复,少女推着轮椅靠近操作台取了一个工具箱,一旁的戚风正努力地把巨狼的尸体搬开,为少女腾出了一条可以让轮椅通过的道路。
“戚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在戚风推着她走出房门的时候,少女不解地问了一句,“对你而言,我只是杀了你朋友还用毒威胁你的坏人而已。”
“我也不知道。”戚风沉声道,他对这个地下建筑并不熟悉,所以在推着少女出了房门后,他立刻转移了话题,“我们该去哪?”
其实他说谎了,因为他不敢承认他被眼前的少女迷住了。
就算他知道一切悲剧都因对方而起,但他还是忘不了少女将他从狼口中“救下”的一瞬间。
他记得少女在夜色中的模样,白发雪肤,也许是鲜血和巨狼刺激了他的感官,在那一刻,他居然觉得对方是踏雪而来的精灵。
彼时他还不知道已经有三人命丧少女之手,而在知道一切后他又疯狂地认为自己是特殊的。
无意中撞见少女的人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是为了解药吧,”转移话题对少女不起作用,她似乎执着地要知道一个答案,“其实我给你注射的不是毒药,只是普通的葡萄糖罢了,你可以走了。”
“我不会走的,”戚风叹了一口气,因为嗓音的原因,他很少会说这么多话,“第一夜的狼毒是你帮我解的,你就当是我报恩吧。”
报恩?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