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再次伸手,将他抱了住。
就好像,是要将他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分开。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执生,不要恨我,不要赶我走,求你……”
裴钰和闻人靳相识多年,却是头一次,从他的嘴巴里,听到‘求’这个字。
恍惚之中,裴钰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为何之前,容琛会说那样奇怪的话。
难道闻人靳对他……有那种感情?
不,这怎么可能,他们都是男人,闻人靳怎么可能会……
不等裴钰想明白,身上一重,闻人靳在低喃着这一句话之时,便彻底地醉过去,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一人的身上。
裴钰想将闻人靳给推开,但他即便是醉死过去了,却依然抓着他的手臂,片刻也不肯松开。
若是叫别人进来,看到他们两个大男人抱在一块儿,一定会让别人怀疑的。
裴钰又气又是无奈,只能先将闻人靳拖到了他的床上。
毕竟他的院子离闻人靳所住的地方太远,以他一个人,绝对是无法将闻人靳给拖回去的。
看着躺在床上,即便是醉成了这样,都不肯放开他手臂的闻人靳。
裴钰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疼了。
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今日下来,裴钰着实是累了,加之又喝了不少酒,这么盯着闻人靳,看着看着,他便睡着了。
而在他的呼吸平稳了之后,床榻之上的人,倏然睁开了眸子。
此时此刻的闻人靳,哪儿还有半点醉象?他分明是清醒得不得了!
或者可以这么说,这一生,除了五年前的那天晚上,他从未喝醉过。
如今只不过是喝了几杯,他又怎么可能会醉呢?
目光落在裴钰的睡颜之上,闻人靳在坐起来的同时,裴钰托着下颔的手便是一滑,脑袋向前磕了过去。
闻人靳迅速出手,接住了他的脑袋,保持着一个动作,好一会儿,也没见裴钰醒过来。
看来,他今日的确是累着了,不然也不会睡得那么沉。
闻人靳叹了口气,转而便将裴钰抱上了床榻,就放在里侧。
他记得,他与裴钰这么同床共枕,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后来裴钰便觉得,两个大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总归是不大好的。
而闻人靳也觉得他不该再这么与裴钰睡在一块儿了,不然……他怕他会一时把持不住,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来。
从前,闻人靳将裴钰放在手心,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多往前迈一步。
但是眼下,裴钰已经这么恨他了,而且还直言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那么他又何必再躲躲藏藏的?
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与裴钰在一起。
这个男人,只能是他闻人靳的!
——
相府。
苏如禾在用完药之后,言铮便按时上门来。
不过这次,他在为苏如禾号完脉之后,又道:“夫人可想尽快恢复光明?”
这话还需要问吗?
苏如禾自然是点首,“你有法子?”
“办法自然是有的,不过就要看夫人忍痛的能力了。”
闻言,苏如禾便有些明白了,“我能忍疼,你说吧,什么法子。”
“其实并不复杂,就是针灸,以外力来化清你脑袋里的淤血。”
苏如禾对于言铮的治疗方法没有任何异议,但听风对此却是觉得非常危险。
毕竟这是在脑子上扎针,万一扎错了位置,伤着脑袋,可就大事不妙了。
言铮将银针带打开,拿出了一枚银针,“待会儿不管有多疼,夫人你都不能动,不然这位置一旦扎错,你可能就会变成傻子。”
这话说得未免也太重了些吧?
苏如禾笑了笑,“反正我都看不见了,最坏的结果也就这样,你动手吧。”
这小丫头,倒是想得开。
言铮也不再吓唬她,着手开始治疗。
一开始还真的是没什么感觉,这针落在脑袋上,就好像是被蚊子给扎了一下。
但渐渐地,就开始疼了。
苏如禾的一只手是被听风给握着的,因为疼痛,她将听风的手抓得格外地紧。
但即便是再怎么疼,苏如禾也保持不动,只咬着牙根,挨过这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感。
直到最后收手,连言铮都有些佩服起苏如禾来。
“大概明日,会有人接替我,替夫人医治。”
闻言,苏如禾不由眨了下眸子,“言公子要去哪儿?”
“暂时离开相府一段时间,出去散散心。”
鬼才会相信他是出去散心。
苏如禾应了声,“哦,那言公子一路走好。”
这话说得,好像他要死了一般。言铮挑了下眉,忽然靠近了一些,压低嗓音道:“苏如禾,若是你再拖累阿琛,我绝不会再放过你。”
说完这句话,言铮才不急不缓地起身来。
待言铮离开之后,听风才扶着苏如禾坐起来,轻轻地拭去她额前的虚汗。
“小姐,还疼吗?”
其实只是施诊的时候疼得要命,但只要熬过去了,也就没什么了。
苏如禾摇摇首,笑着道:“不疼了,对了,小猫呢?”
闻言,听风扫了一眼房间,黑猫并未在房内,便道:“蒹葭,去将猫带过来。”
蒹葭就在外头,本是在呆呆的想着什么事儿,听到听风的话之后,便直接去了厨房。
因为这只黑猫其实是很贪吃的,往日里若是没有陪在苏如禾的身边,便一定会待在小厨房。
在小厨房找了一圈,蒹葭最后在灶台下头找到了黑猫。
不过这黑猫的嘴里,正叼着一只老鼠,不过这老鼠还是活着的,还在挣扎着想要逃脱它的嘴巴。
蒹葭赶忙将黑猫给抓过来,把老鼠从它的嘴里拿出。
这畜生果然便是畜生,素日里给它好吃好喝的,还想着要吃老鼠肉。
蒹葭心中这般想着,便揪着黑猫带它重新去洗个澡。
等把黑猫洗干净了,交给了听风之后,蒹葭又折身去小厨房拿点心。
往回走的时候,脚下却是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眸那么一瞧,竟然是一只死老鼠!
☆、365。治好,他的眼睛
这只死老鼠,不正是方才被黑猫给抓住的那只?
蒹葭将其解救了出来,想着大白天杀生也不太好,便放了它一马。
却不想这扭头回来,这老鼠竟然就死掉了,而且……还是口吐白沫而死!
通常而言,这口吐白沫,是为中毒的迹象。
莫不成……
蒹葭将死老鼠给装进了一个袋子里,不过她并未将此事声张出去。
是不是中毒眼下还不能确定,还是先查清楚再说吧。
因为施完针的缘故,苏如禾觉得有些累,便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听风在为苏如禾盖好被子之后,便出了房间,将门给带上。
苏如禾抱着猫,睡得正迷迷糊糊的,她怀中的猫便开始不安分起来。
忽然就从她的怀里跳了出来,苏如禾惊醒,伸手去摸,却只摸到了它的尾巴。
这小黑猫又淘气了。
之前也曾这么睡着的时候,黑猫不安分地从她的怀里跳出来。
只不过眼下,苏如禾的眼睛看不到,所以她只能用手去摸。
摸了好一会儿,也没摸到黑猫的身影。
苏如禾正觉得奇怪,忽然,她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得‘叮’地一声响。
不等苏如禾反应过来,她所坐的床,整个就向后侧翻了过去。
于是乎,苏如禾在没有任何准备之下,就顺着这侧翻的角度,向里头翻滚了下去。
苏如禾在慌乱之下,伸手去抓所有能摸到的东西。
在抓住了一个类似扶栏的东西之后,苏如禾的整个身子便悬挂在了半空中。
因为看不见,所以苏如禾只能小心翼翼地,用脚去探,旁边可有什么踩脚的东西。
最后她的脚碰到了类似于楼梯的地方,苏如禾便顺着扶栏往楼梯的那边挪过去。
在双脚都碰到阶梯,勉强能站稳之后,苏如禾才松开了手。
每向前走一步,她的脚都要先在前头探路。
幸而这阶梯不是很长,走了一会儿,便到了最后一级阶梯。
下了阶梯之后,苏如禾又靠手去摸,摸到了墙之后,才沿着墙壁往里走。
苏如禾是在床上滚下来的,所以她能确定,这个地方极有可能是一间密室。
这间密室既然是在容琛的房中,想来也是他命人所打造的。
这也就难怪,之前容琛为何不准任何人进他的房间,原来他的房内藏了一间密室,而这密室里头,肯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眼睛虽然暂时看不到,但苏如禾的听力却变得敏锐了许多。
走着走着,她听到前方有声音,仔细听,还是人的呼吸声。
这密室里,还关着什么人?
心中这般猜测着,苏如禾便顺着这呼吸声,一路摸索过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踩着了的嗓音,传了过来:“你就算是来一百次,一千次,我都是不会说的。”
什么鬼,什么来一百次一千次的,又不会说什么?
苏如禾停下了脚步,朝着声音的发源地抬首,咳了一声才道:“那个……我是不小心滚进来的,敢问,这里出口在哪儿?”
对方似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是何人?是容琛放你进来的?不,这不可能。”
看来这人是知道容琛的,肯定是容琛将他关在这密室之中。
只可惜苏如禾眼下看不见,不过听声音她倒是能听出来,对方的声音是很虚弱的,说明受了不轻的伤。
“我都说了,是不小心滚进来的,你知不知道出口,不知道就算了。”
说着,苏如禾便想转身,去另外一个地方摸摸看。
后头的声音立马又传了过来:“你看不见?”
“只是暂时看不见。”
闻言,对方似是想到了什么,冷笑了声,“你是他什么人?”
苏如禾将下颔一抬,“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整整待了十年,你是除了他之外,第一个踏进这个地方的人。”
对方似乎是以为他这么说,会引起苏如禾的兴趣,但很显然,他完全猜错了。
苏如禾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哦,那又怎样?”
“小丫头,你想不想重新看见光明?”
闻言,苏如禾不由蹙了下眉,“你有法子?”
对方笑了一声,虽然这笑十分地刺耳,“你可知,为何容琛将我困在此处,整整十年也不肯放了我?”
苏如禾耸了下肩,“八成是想从你的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咯。”
“你猜得没错,他想要……让我治好他的眼睛。”
一听这话,苏如禾便有了些许的兴趣,“这么说,你是个大夫?”
“我不是大夫,我也不会什么医术。”
什么医术也不会?苏如禾心中越是好奇:“你什么都不会,他怎么会让你给他治眼睛?”
对方又‘咯咯’地笑了两声,“小丫头,你可知,九都?”
九都?
苏如禾心头一跳,语调上却是保持着冷静,“哦,听说过,这个地方,不是在很久之前就消失了吗?”
只听对方不急不缓地接了下去:“我……就是来自于九都。”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本苏如禾还筹划着,想去找找九都这个消失在九州大陆十五年的神秘国度。
却不想,原来就在她住的这个地方,就藏了个九都的人。
而这个人,是被容琛给抓过来的,这么说,容琛也是对九都感兴趣的了?
眸光一转,苏如禾才回道:“你来自九都,与是否有能力治好我的眼睛,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九都世代由神农族看守,神农族的圣女有不老不死之身,她的血,能治百病,你的眼睛,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原本,苏如禾还以为九都的什么神农族圣女,只是一个传说,却不想,竟然还是真的?
“可你是男的,你总不会说,神农族的圣女,还是个人妖吧,想变男就变男,想变成女的就能是女的?”
对方笑了声,“我自然不是,但我知晓,她在哪里。”
苏如禾挑了下眉,“所以呢,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要跟我谈条件了?你是不是想说,你知晓圣女在哪儿,但只有你才能找到,所以必须要我带着你一块儿出去,我才有机会能治好眼睛,对吗?”
☆、366。真好,我抱过你
闻言,男人却是笑了,“小丫头,你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眼睛是否能重见光明,还是说,你有求他的要求?”
这个男人,倒是挺聪明的。
既然对方都已经这么说了,苏如禾自然也不拐弯抹角,“我的要求很简单,你既然是九都的人,那你可曾知晓一个人?”
“你说。”
苏如禾深吸了口气,才说出了三个字:“苏柏远。”
听到这三个字,男人似乎有些激动。
因为苏如禾虽然看不到,但她却听到有铁链扯动的声音。
既然这人能被关在这暗室里这么多年,肯定是被什么铁锁给困住,才逃不出去。
但在苏如禾报出苏柏远的名字之后,这男人再次开口之时,就没有之前这么淡定了:“你说的,可是南齐太傅苏柏远?”
原本苏如禾还不相信这个男人,觉得他说自己是什么九都的人,完全是为了骗她救他出去而已。
“你认识我父亲?他真的去过九都?”
苏如禾这话一出口,她又听到了铁链沉重的摩擦声。
对面的男人似乎是想要靠近她,但因为有铁链的缘故,所以他无法过来。
只能朝着苏如禾招了招手,“小丫头,你过来,让我仔细看看你。”
苏如禾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虽然她连对方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都不知晓,但她觉得这个男人不会伤害她。
因为眼睛看不见,苏如禾只能磕磕碰碰地摸索过去。
在快靠近男人的时候,她听到了铁链拖地的声音,在下瞬,她的小手,便被男人粗糙而又冰凉的大手给抓了住。
“小丫头,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一眨眼的功夫,你都已经这么大了,真好,真好啊。”
苏如禾没见过这个人,更是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但这个人却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很久之前,她见过这个人一般。
可这人被关在这种地方将近十年,那时候苏如禾也才五岁,不过在她所知的印象里,她的确是不曾见过这个男人的。
除非是他真的在她一出生就抱过她。
“我父亲去九都到底做了什么?他是不是从九都带走过什么东西?”
一听苏如禾这话,男人捕捉到了关键点:“你父亲怎么了?”
“苏家被诬陷叛国通敌,满门抄斩,罪魁祸首便是镇国大将军府,我想知道,闻人伽到底想要从苏家得到什么,让苏家满门抄斩的原因,是否与九都有关?”
不然,苏如禾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让闻人伽如此地热心。
甚至在得不到之后,不惜用毁灭的方式,灭了苏家满门!
而在听到苏如禾的这番话之后,男人似乎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一般,叹息了一口气。
“小丫头,你与容琛,是什么关系?”
苏如禾急于想知晓答案,只言简意赅地道:“他是我夫君。”
顿了下,苏如禾猛然间想到了什么,“难道他与九都也有什么关系?”
“看来这都是命,终究是躲不过的。小丫头,你特殊的体质,除了你之外,还有何人知晓?”
这个男人竟然连她特殊的体质都知晓!
看来他的确是与苏家有着很深的关系,可为何她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除了我的婢女听风之外,还有一个人,是西魏的太子。”
西魏太子?男人不由眯起了眸子,抓着苏如禾小手的力量紧了几分,“小丫头,你身上的这个秘密,千万不可让容琛发现,明白吗?”
苏如禾满肚子的疑惑:“为什么?你还没与我解释,我父亲他……”
不等苏如禾说完,男人便已打断了她的话:“小丫头,你进来已经有一会儿了,赶紧回去,若是让容琛发现,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往左边走,右手侧的墙壁上,有个按钮,只要按一下,出口就会出来了。你想要知晓的这些事情,日后我会慢慢与你说明的。”
虽然苏如禾的确是挺着急的,但这男人说得也没错。
她是在意外之中发现了这个密室,算算时辰,容琛应该也快下朝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苏如禾也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急切,在去找出口之前,她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