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琛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苏如禾立时便乖乖地将玉碗拿了过去,仰首,一口气便将药全喝了下去。
因为喝得有些急,在喝完之后,她不由连着咳了好几声。
容琛有些无奈,一面拍着她的后背,一面道:“有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苏如禾困惑地看向他。
接过玉碗的同时,男人淡淡地补充道:“你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怎么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忽然昏了过去?”
心头猛地便是一紧。
苏如禾第一个念头便是,容琛知晓她体质特殊的事情了。
但转而,她又觉得应该不可能,若是容琛真的知晓了,不会这么问她。
于是乎,苏如禾眼不红心不跳地道:“我自小便有点儿贫血,体质比常人要弱一些,还不是你昨日……反正,都是你害的,不然我也不会在大哥面前昏倒,他一定担心死了!”
哟呵,这还都怪在他身上了?
但对此,容琛却并未生气,只是抬手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帮。
“喝了药便好生地睡会儿,到用午膳的时候,本相自会唤你。”
苏如禾乖乖地躺好,只露出颗小脑袋,“那你要先给大哥捎个口信,让他不要担心,就说我只是昨晚睡得不好,才会昏倒的。”
容琛淡淡地应了声。
在苏如禾闭上眼睛之时,他的眸底却是冷了几分。
很显然,苏如禾方才没有与他说实话。
她的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
而她对于他的防备心,却是非常之重,不论是什么,都不愿意与他讲。
原本苏如禾还想与裴钰商量一些事情的,结果因为这忽如其来的一昏倒,就全给耽搁了。
而且容琛以她身体尚未恢复为由,不准她再出府去看裴钰。
与此同时,他还不准她亲自下厨给裴钰炖汤,只说让下人烧好送过去也是一样的。
苏如禾都快被他给气死了,她得的又不是什么绝症,他这不让她干,那儿不让她做的,把她弄得简直就像是个瓷娃娃,似是一触即碎。
在府中休养了三日,直至与百事通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苏如禾又不能出去,只能修书给裴钰,让他去一趟鬼市,将消息带回来。
没有再放血了,苏如禾这身子自然是好得很快。
在苏如禾快要无聊地发霉之时,容琛终于良心大发现,说晚上要带她出去一趟。
今晚,有个灯会,整个京都都会很热闹。
只要能出去,苏如禾管他是什么灯不灯会的,若是再憋下去,她一定会憋出病来的!
因为最近天气也有些转凉了,所以在出门之前,容琛特意给苏如禾多加了几件衣裳。
苏如禾觉得自己都快被裹成一团球了,有些艰难地抬了下手。
“大人你是想我滚着出去吗?”
容琛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你若是走不动,本相可以抱你。”
我擦,不要这么肉麻好不了?
苏如禾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为了防止他说出更恶心的话,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灯会上果然很是热闹。
走了没多久,苏如禾便看到有家捏糖人的小摊子。
立时便小跑了过去,“老爷爷,我想捏个糖人。”
老头儿笑着应道:“这位小娘子想捏个什么形状的?”
苏如禾毫不犹豫地往身旁一指,“照着我夫君的样子捏。”
显然,容琛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微微有些诧异。
不过转瞬,他便明白了苏如禾的用意。
她这是将糖人想象成他的样子,一口将他给吞入肚子里,让他素日里总是欺负她。
糖人很快便捏好了,容琛付了银子,苏如禾高高兴兴地拿在手上。
舔了一口,甜甜的,味道果然很不错。
“大人,你要不要来一口?”
容琛看了她一眼。
苏如禾知晓这厮洁癖,之所以这么一问,只不过是客套客套。
哪儿晓得他竟然就这么抓住了她的皓腕,往前这么一拉,张口便咬了下去。
等苏如禾反应过来的时候,容琛已经将糖人的耳朵给咬走了。
苏如禾惊恐万分,“大大……大人你竟然将自己的耳朵咬了,真是太残忍了!”
容琛:“……”
不过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苏如禾的心情,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前方窝着的一群人给吸引了过去。
☆、264。应该,真是脸盲
前头窝着一群人,正在猜灯谜。
等苏如禾挤进去的时候,刚好有人猜中了一个灯谜,抱走了一只花灯。
苏如禾看得眼睛发亮,便拽了拽容琛的衣袖,低声道:“大人大人,我们也来猜几个灯谜吧!”
容琛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文盲吗?”
你才文盲,你全家都是文盲!
苏如禾咬牙瞪着他,“我不会,但你会啊,我要那盏花灯,快去猜快去猜!”
虽然容琛一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在苏如禾的半推半就之下,还是走了过去。
挑中了苏如禾所要的那盏花灯。
上头只写了一行字:千里寄相思。
容琛想了下,便说了个字:“枋。”
“哎哟,这位公子真是聪明,来,这盏花灯便是公子的了!”
苏如禾立马便乐呵呵地将花灯接了过来,转而又指向了另一盏,“这个这个,这个也很好看。”
于是乎,在短短几刻钟之内,苏如禾每点中一盏花灯,容琛不稍片刻便能说出谜底。
以至于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苏如禾怀中抱的,手里提的,满满的都是斩获而来的花灯,已经完全拿不下了。
而这铺主却是想哭的心都有了,没见过这么聪明的,这是专门来坑他的圣意的吧!
其实苏如禾哪儿想要那么多花灯啊,她只是想整整容琛,让他当众出出丑而已。
哪儿晓得非但没让他出丑,还让他收获了一众掌声,而且这围观的许多女子,看到容琛时,都是害羞地红了面颊。
这一双眼珠子,恨不得抠下来,贴到他的身上。
其实在出门前,容琛便特意戴了张半面的面具,但这面具一旦,虽然遮住了他的容颜,却是给他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果然,这是个看脸的世界,祸水走到哪儿,都是祸水,就是来祸害人的。
若是这些女子,知晓她们倾慕的对象,其实就是传说中恶贯满盈的奸相容琛,她们怕是会吓得直接尿裤子了吧?
出了猜灯谜的铺子,苏如禾转手便将所有的花灯都给了容琛。
“好重啊,就辛苦大人多抱一会儿了,这毕竟都是你的劳动成果嘛!”
这小家伙,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但容琛却是出奇地没有反对,淡然地接受了。
不过在苏如禾继续往前走的时候,钟翎很快出现,“大人,属下来拿吧。”
容琛将这些花灯都转交给了钟翎,而后手上只提了苏如禾最初选中的那盏花灯。
才走了没一会儿,苏如禾又发现了新事物。
就在前头,竟然有人在表演变戏法,而且演的还是大变活人。
变戏法的为了带动气氛,还专挑围观的群众。
请一个人,走进一个长方形的箱子里,而后再盖上布,结果等掀下来的时候,这原本在箱子里的人,竟然就不见了!
等到布再盖上去,再次掀开的时候,这人又回来了。
苏如禾这厢看得正兴起呢,而在另一边,有个倩影也挤进了人群里。
好不容易才挤到了最前头,而跟在她身后的婢女可是跑得气喘吁吁。
“公……小姐,你等等奴婢啊!”
这在前头活蹦乱跳的,不是十公主易思萝,又会是何人?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溜出皇宫,自是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
尤其是看到前头的变戏法之时,看得眼睛都直了。
在变戏法的邀请人参加时,易思萝立马便兴奋地举起了手来,大喊道:“我我我!”
原本,苏如禾也是想去试试的,但奈何容琛不同意。
她正觉得懊恼呢,结果便听到了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
闻声瞧去,便见易思萝就站在她的斜对面。
“大人,你看那个是不是十公主啊?”
容琛咸咸地扫了一眼,只淡道:“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吧?
其实苏如禾不知晓,容琛看女人,一贯是脸盲的。
若是不在意的,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自是也不会记在心上。
在他们俩对话之时,变戏法的已经选中了易思萝,邀请她进入箱子里。
易思萝兴奋极了,立时便走了进去,而后,布盖了下来。
将布一掀开,里头果然不见易思萝的身影。
布再次盖上,在要掀开布之时,忽然不知哪儿,传来了‘砰’地一声巨响。
有房顶,带着房里的东西,一块儿被炸飞了开来。
因为这个距离离容琛他们还是挺近的,苏如禾被震得耳朵都差些聋了。
而容琛几乎是在同时,便捂住了苏如禾的耳朵,将她带入了他的怀里。
外头的尖叫与混乱,似乎是眨眼间,便与她隔离了一般。
被男人这么稳稳地护在怀中,苏如禾竟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
容琛一手搂着苏如禾,只朝钟翎看了一眼。
钟翎立马会意,朝着出事点飞了过去。
在这爆炸平静了之后,容琛才算是松开了手。
不过同时,这边又有躁动传来。
随在易思萝身边的婢女,不知何时冲了上去,此刻正抓着变戏法的领子,怒吼道:“公……我家小姐呢?你将我家小姐变到哪里去了?”
什么,易思萝竟然不见了?
苏如禾也是一脸困惑,这原本好好地一场灯会,却是忽然发现了爆炸事件。
而且还将偷溜出宫的十公主给弄丢了,这下可是玩儿大了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自然是惊动到了大理寺。
苏如禾被容琛带到了安全之地,但她还是一眼就瞧见,在一队官兵之间,紧随而来的,是她的大哥裴钰。
裴钰先让人去处理爆炸现场,转身正打算也跟过去,忽然一个人影冲到了他的跟前。
“你是大理寺少卿吧?我……公主不见了!”
公主?
裴钰听得有些迷糊,苏如禾见之,立马便挥开容琛的手,朝着裴钰跑了过去。
“方才我看到,十公主进了那个变戏法的箱子里,结果忽然发生了爆炸,等箱子再打开的时候,公主就不见了。”
显然,裴钰没想到,今日的灯会,苏如禾会出来。
而且眼下还发生了这样危险的事情,他不由蹙了眉,抬首一瞧,果见容琛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265。不要,讨价还价
“变戏法的?”
裴钰朝着苏如禾所指的方向看去,却是只瞧见了到处乱跑的人群。
而苏如禾也回过首去,却发现之前本在中间的那个变戏法的却不见了!
“变戏法的怎么不见了?糟了,公主……公主真的找不着了!”
易思萝乃是皇帝易东始最疼爱的妹妹,虽然易东始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帝,但只要他一天在位,那他便是皇帝。
而易思萝亦是天家公主,却在这花灯节上,被一个变戏法的给弄哪里去了,而那变戏法的早已是逃之夭夭。
婢女一下便瘫软在了地上,因为今日,是她陪着易思萝偷溜出来的,易思萝却是不见了,她的项上人头定然难保!
苏如禾不由蹙了眉,看向容琛,“大人,你方才有注意到那个变戏法的吗?”
“那人变的只不过是最普通的障眼法,只不过方才的爆炸来得太突然,一下将人群冲散了,人头涌动,本相一时不曾注意。”
其实,主要是即便方才易思萝被变哪里去了,容琛也没在意。
易思萝是死是活,与他又有何干系?
他一贯不将精力放在多余的事情上,加之方才的人也的确是太多了,而且乱作一团,谁还能注意到那个变戏法的究竟是何时不见的?
这时,钟翎探查回来了,回禀道:“大人,出事的地点是一家茶馆,因为事发突然,当时在里头的客人很多,眼下场面十分惨烈。”
用惨烈来形容,还是客气了。
连苏如禾站的这个地方,都感受到了爆炸带来的强烈震慑,耳膜差些都被震碎了。
又何况当时处在事发地点的人呢?
八成这身体,都被炸成粉末了吧?
而裴钰派过去查探的人,也回来禀报,与钟翎汇报的没有太大的出路。
裴钰面色愈加凝重,只低声对容琛道:“这里太混乱了,还不知晓待会儿会不会又发生爆炸,你先带小禾回去。”
容琛自然是不会让苏如禾涉险的,但苏如禾一见裴钰同官差朝着事发地点走去,她也想跟去。
结果身子还没动,她的腿便被本瘫坐在地上的婢女给抱了住,“夫人,夫人求求您,救救公主吧!”
虽然易思萝贵为公主,但今日除了易思萝被那变戏法的给弄走了之外,还发现了爆炸事件,死伤无数。
这一下死了这么多人,易思萝失踪的事儿,自然是要先放在一边了。
但这婢女哪儿还管得了这么多,公主不见了,那她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其实婢女是想向容琛求救的,但一看容琛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她还是不敢开口,最后只能选择苏如禾下手。
苏如禾蹙了下眉,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公主失踪了,大理寺自然也会立案,但眼下,茶馆发生大爆炸,死了那么多人,事情都有孰轻孰重,要先后处理,你先起来。”
婢女还想说些什么,但容琛冷然的目光显然已是不耐,婢女只能将所有的话都憋进了肚子里。
即便易思萝是天家的公主那又如何?
谁让她的哥哥,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帝呢?
这天家公主,还不如眼下这位丞相夫人来得尊贵呢。
再者此事的确是和苏如禾没有任何的干系,她便算是再求,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反而还会惹得容琛不悦。
在婢女松开手的时候,苏如禾便要朝着出事的茶馆而去。
却被容琛抓住了手臂,一下给带回来,“这里情况太乱,先回府。”
“不行,大哥还在现场,他也很危险,我要陪着他!”
苏如禾的态度很坚定,想要甩开容琛的手,却不料被他一把直接给抱了起来。
“你在府里带着,这里的事,本相会亲自调查,不要跟本相讨价还价,明白吗?”
这个男人,简直是霸道得不讲半点儿道理!
苏如禾气得咬牙,但容琛做出决定之后,轻易是不会改变的。
最终,苏如禾还是被容琛给先送回了府,在安顿好苏如禾之后,他便又很快返回了现场。
待容琛去的时候,现场已经被裴钰控制住了。
裴钰从前虽然对于朝政不感兴趣,但他的学习能力却很强,不过是短短的半月时间,大理寺的事情他几乎便能独自处理了。
又好比眼下,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便控制住了混乱的现场。
将出事的茶馆给包围起来,尽最大可能保护住现场不被慌乱的人群给破坏。
在现场被保护起来之后,裴钰在同时命人疏导人流,将这些受了惊的百姓都有秩序地离开,不会因为慌乱造成踩踏,平白多添几具尸体。
容琛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现场可谓是十分地惨烈。
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尸体,鲜血遍地,即便是那些官差看了,也忍不住干呕。
若是苏如禾来了,还不得被吓得夜里睡不着觉?
不过这是容琛看低了苏如禾,其实苏如禾的胆子大得很,除了对他心存惧意之外,其他不管什么东西她都不会害怕。
之前,她还独自与毒蛇搏斗,还将毒蛇的皮都给扒了串肉吃呢,只是他们觉得她年纪小,所以便理所应当地将她保护起来。
“爆炸的起源在何处?”
裴钰本是在指挥官差将遍地的尸体先处理了,一一抬回大理寺。
一听到容琛的话,却是摇了摇首,“整个茶馆被毁得太厉害了,房子全塌了,里头不知还有多少人,眼下还无法查出爆炸的起源处。”
这样厉害的爆炸,而且还是发生在京都,天子脚下,看来,是有人想要制造恐慌。
容琛敛眸,只抬了下手,便迅速有十多名暗卫出现,将这些碎石搬开。
被碎石埋在地下的人,别说是能不能活下来了,怕是尸体都已经不完整了吧?
容琛的面色有几分阴沉,忽然,左手边有人在叫。
“这里还有人活着,快来帮忙!”
这样惨烈的爆炸,竟然还有人活着?
容琛在听到声音之后,也跟着过去。
的确是有人还活着,还是个小女孩儿,不过压在这小女孩儿身上的妇女,却是被碎石砸得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