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床边缓缓蹲下来,“她能醒过来吗?”
“或许只要几日,或许是几年,又或许,永远都醒不过来。”
苏如禾的手有些颤抖,碰到若兮的面颊,那种冰凉的触觉,似乎能触及到心底。
张了张嘴,苏如禾终究是没能喊出那两个字来。
虽然这个女人是她的亲生母亲,但她还是一时无法接受。
走到净水池的时候,苏如禾的精神还有些恍惚。
“禾禾,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苏如禾猛然间回过神来,“没什么,你感觉怎么样?”
“这九都的净水池果然名不虚传,我不过是泡了一会儿,便感觉精神好转了许多。”
闻言,苏如禾这才笑了,“那就好,素衣说,你只要在这儿泡上三日,这毒便能彻底解了,而且日后,你的身体就能百毒不侵。”
容琛忽而回过身,抓住她的皓腕,将她一下拉近。
靠在男人宽厚的胸膛上,灼热的气息,让苏如禾的耳垂微微有些发烫。
“禾禾,方才你在想什么?”
苏如禾看入他的眸底,“方才,素衣带我去看我的母亲,亲生母亲,她叫若兮。”
容琛默了默,忽然,抓过了一旁的衣裳,随之起身来。
苏如禾一眼看到了某个重要部位,刷得脸涨红了,一下转了过去,“你起来怎么不说一声!”
容琛低笑了声,“禾禾,你身上的哪个地方,是我不曾见过的?再者,我们早就已经坦诚相见了,还害羞什么呢?”
这个不要脸的臭男人!
“走吧。”
说着,容琛便握住了她的手,朝着门口走去。
苏如禾一脸懵逼,“去哪儿?你怎么不泡了?再多泡会儿,效果才更好啊。”
“都到九都了,怎么能不去拜见拜见岳母呢。”
岳……岳母?
苏如禾差些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谁是你岳母了?”
“禾禾,入了我容家的门,你这辈子,可都是逃不出去了。”
在接下来的三日之内,每次容琛去净水池解毒,苏如禾都会陪着他去。
空闲的时候,她就会去冰室看看若兮。
大摸是因为这几日来,她的神经都太紧绷了,以至于这一日,在冰床边看着若兮之时,她竟然睡着了。
“主子?主子?”
素衣长老连着唤了好几声,苏如禾才猛然间醒了过来。
揉着眼角,“我睡着了?”
“主子您这几日太辛苦了,若是累了,便先回房休息吧,若兮主子有我照顾着,不会有事的。”
苏如禾站起身来,弯腰,却是抬手,将若兮额前的一缕青丝别至耳后。
“素衣,那些阴兵,被封印在何处?”
☆、685。算是,不亏本了
“主子……”
苏如禾直起腰来,看向她,“素衣,一进入九都,你便带我来见母亲,又做了这些事,我知晓,你是想拖延时间,不想让我召唤阴兵,可是你知晓,这件事,我必须要做。”
素衣长老握紧了手心,良久,才松手道:“我明白,主子随我来吧。”
在冰室之下,有一个暗道。
进入暗道之内,有长明灯一盏接着一盏地亮起。
这是一条看起来望不到头的暗道,两旁除了长明灯之外,别无他物。
直至,走在前头的素衣长老停了下来,苏如禾才看到,面前有一堵石门。
在石门上,有两道符纸。
“主子,在这道石门之后,便是封印了近百年的阴兵,这符纸,还是第一代圣女所留下的,自古以来,从未解开过。”
苏如禾走上前,“你知晓该如何解开?”
“此地乃是九都的京都,关于如何解开符纸的秘密,除了接任的圣女之外,无人知晓。”
苏如禾缓缓抬手,手指才碰到符纸,这符纸忽然便亮了起来。
“嘶——”
指腹传来一阵刺痛,素衣长老惊呼出声:“主子!”
缩回手,指腹之上,恍然便有一道伤痕。
抬眸看去,在符纸之上,留下的,是她的血迹,而这血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渗透到符纸里。
这符纸,竟然还能吸人的血?
苏如禾看着自己的指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紧随着,便又将自己的手抬了过去,而且,是将整个手心覆在了符纸上!
“主子……”
素衣长老想要阻拦,却见苏如禾闭上了眸子,口中却是在念着什么咒语。
听到这咒语,素衣长老怔在了原地。
她竟然,会知晓这咒语?
在最后一句咒语吐出口之时,符纸上的黄光暗淡了下去。
苏如禾缩回手之时,这符纸便缓缓地飘了下来,落在地上。
而苏如禾的手心,一片血肉模糊,此刻,还在一滴接着一滴地流着鲜血。
“主子你的手?”
素衣长老想为她包扎,但她却避了开,“我没事,伤口会自行愈合。”
说着,苏如禾便走了进去,看来,她在之前,就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一进去,苏如禾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里头的空间,就像是个无底洞,而且在半空中,悬挂着数不尽的木头人。
没错,就是以木头雕刻的人型,但这些人型都没有脸,这这一眼看去,却是有几分恐怖。
“主子,这些,便是足以毁天灭地的阴兵。”
这些木头人,是阴兵?
苏如禾抽了抽唇角,“你确定……没在诓我?这些木头人,还能毁天灭地?这一刀就能砍成两半吧。”
“这些木头,不过都是符咒,封印这些阴兵的符咒,不然,主子您以为,就单凭外头的两张符,怎么能困得住这些可怕的东西?”
苏如禾抬首,看着近在咫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阴兵,“倘若我解除了封印,这些阴兵,真的能完全服从指令吗?”
“封印是主子您解除的,只要您在一日,这些阴兵便会服从您的命令,但依照您的身子,一旦解除封印,您也会……”
不等素衣长老说完,苏如禾自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我明白了,你退后,待会儿可能会波及到你。”
在话音落尾之时,苏如禾便割破了自己的右手,在鲜血流出之时,她合拢双手。
闭上眸子,开始默念咒语。
整个空间似乎随着这咒语而扭曲起来,原本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的木头人,开始颤抖了起来。
随着这些木头人颤抖地越离开,苏如禾眉心便蹙得愈深。
在木头逐渐开始碎裂之时,有鲜血,溢出了苏如禾的唇角。
果然,阴兵太多,以她一个人的力量,要想解除所有封印,唤醒所有的阴兵,还是有难度的。
因为身体,已经开始吃不消了。
忽然,苏如禾猛地吐了一口血,身子一晃,便单膝跪在了地上。
而那些原本在颤抖的木头人,瞬间就停止了下来。
“主子!”
素衣长老想过去,但苏如禾却一手撑地,一手阻止她过来。
以手背拭去唇角的血渍,“还差一点,方才是血不太够了。”
说着,苏如禾再次在手心割下一道,这一刀,可是比之前割得还要狠。
甚至,都可以看到森森的白骨。
再次念起咒语,就在木头人要彻底碎裂之时,忽然,有一道白光飞了过来。
集中了其中一个木头人,那木头人瞬间便炸裂成粉末!
与此同时,苏如禾因为被骤然打断召唤,再次吐了一口血!
“禾禾!”
在她的身子倾倒过去之时,却是落入了,一个宽厚而又熟悉的怀抱。
“容……容琛……”
“别说话,屏住呼吸!”
容琛迅速出手,封住了她身上的几个大穴,同时拿出了一颗药丸,塞到苏如禾的嘴里。
但苏如禾却不吞下,反而还努力撑起身子来,“你……你怎么来了?”
容琛的脸几乎冷到了极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召唤阴兵,你是疯了吗?!”
倘若他晚来一步,等苏如禾彻底唤醒阴兵,那一切就都晚了!
苏如禾咳了几声,说话有些艰难:“匡扶玄机国,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容琛,我知晓,以你的能力,推翻一个国家,并不难,但想要一统天下,却并非易事,但若是有了这些阴兵,那就不一样了……”
“我不需要这股力量!没有所谓的阴兵,我也能完成先人的夙愿,倘若天意难为,我也认了,但是禾禾,我不能失去你,所以不要再做傻事了,今日之事,便当从未发生过。”
苏如禾微微垂下眼睑,容琛见她不回话,便以为她是想通了。
转而想将她抱起来,却不想,她忽然出手,一下便击中了他的后颈!
与此同时,苏如禾再次念起咒语。
仪式进行到一半被生生地打断,她再次启动仪式,这对她身体的伤害更为大!
不过片刻,她一身碧衣,尽数被鲜血所染透!
苏如禾咳出了一口血,“容琛,就算……就算不召唤这些阴兵,我也活不久了,在临死前,能为你做一件事,也算是……不亏本了……”
☆、686。欠你,我来偿还
在话落之时,苏如禾偏首,吻上了他的双唇。
鲜血,在瞬间便弥漫在了两人的口中。
而在苏如禾的身后,无数的木头,炸裂开来。
不过这次,这些木头并没有炸成粉末,只是包裹在外头的木头碎裂开来。
在木头碎去之后,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个个通身是黑,只有一双血红眼睛的阴兵!
封印了整整百年的阴兵,便在今日,冲破封印,重现于世!
苏如禾缓缓地离开了些许,抚上面前之人的面容。
“我知晓,我一向很任性,但是这次,就让我再任性最后一次吧。容琛,照顾好自己,不要告诉念念,我不在了,就说……我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还有,大哥很喜欢笑笑,便让笑笑陪在他的身边……咳咳……”
又吐了一口血,苏如禾知晓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众阴兵听令,以吾之血,誓之吾身,尽听于命!”
容琛非常清楚,苏如禾要做什么,但是此刻,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如禾说出最后一句口诀。
而他被固定在原地,完全无法做任何的事情!
在她话音落地之时,容琛的眉心,骤然绽放出了一朵花,一朵黑红色的,彼岸花!
原本,这阴兵乃是苏如禾召唤的,而这朵彼岸花,是该出现在苏如禾的眉心之上。
如此一来,这阴兵才能听从她的命令。
但她耗尽心血,只能勉强唤醒阴兵,而再没有能力指挥他们。
所以在方才,她在吻了容琛之时,便将这号令阴兵的指挥权,转交到了容琛的手里。
苏如禾缓缓地转过身来,嫣然一笑,“容琛,这辈子,我欠你的太多,下辈子,就让我来偿还吧。”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睛,鼻孔,耳朵,嘴巴,尽数开始流血!
身子在同时,向前倾倒了过去!
“不——”
在那一瞬间,容琛冲破禁锢,在苏如禾的身体,坠入无尽黑洞之时,他也紧随着,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禾禾,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天下,我只想要你,所以,别离开我。
倘若你不在了,我也绝不会,独活于世!
——
“不要!”
苏执生骤然惊醒,一下便坐了起来。
“执生,怎么了?”
下瞬,额首便有一只温暖的手,覆在了上头。
看清了眼前之人,苏执生才算是渐渐清醒了过来,但心,依然还跳得很快。
而且……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挖去了一块,莫名的疼痛!
苏执生抚上自己的心口,呆愣着。
“是发病了吗?”
闻人靳一看他这动作,顿时便紧张了,正想要取药,却被苏执生扣住了手腕。
缓缓地摇了摇首,“我没事,只是……做了个梦,一个很可怕的梦。”
“别怕,那只是梦,不是真的。”
说着,闻人靳便抬手为他拭去额前的冷汗。
“笑笑呢?”
一醒来就询问笑笑,这让闻人靳有些不大高兴,但还是回道:“在隔壁,睡下了,不必担心。”
“我去看看她。”
闻人靳知晓拦不住他,便陪着他过去。
摇篮内,笑笑睡得正是香甜。
但苏执生那颗悬着的心,还是无法安定下来,“小禾与容公子离开也有好几日了,他们何时回来?”
闻人靳楞了下,骤然想起了之前苏如禾说起的话。
“执生,你喜欢笑笑吗?”
苏执生回过身来,“自然喜欢,你为何忽然这么问?”
“倘若让笑笑,日后都陪在我们的身边,你愿意吗?”
苏执生先是一怔,旋即便想到了什么,骤然抓住了闻人靳的双肩,“你说什么,是不是……是不是小禾出什么事了?”
不等闻人靳回话,苏执生便推开他,朝着外头跑了出去。
“执生!”
真是该死,他没想到,苏执生对此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
分明,他根本就没有想起从前的事,为何对于苏如禾的执念,还是这么深?
就在苏执生跑出去之时,天空响起了一道惊雷,瓢泼大雨,就在猝不及防之下,落了下来。
这泥路本就不好走,更何况是下雨天。
苏执生跑得又急,脚下绊到了什么,猛地便向前栽了过去。
一瞧见苏执生跌倒在地,闻人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执生!”
飞身过去,直接便将他抱了起来,但在下瞬,苏执生却抓住了他的衣领。
“你究竟知道什么,小禾她在哪里,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闻人靳纵身一跃,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回到了竹屋。
迅速拿了块干毛巾,想为苏执生擦拭面上的水渍,却被他避了开。
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有容琛在,她能出什么事?只是她与容琛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带笑笑,所以托我们帮忙带一段时间。”
真是……只是这样?
“嘶——”
在苏执生慌神之时,手心的刺痛传来。
此刻,闻人靳正握着他的手,而他的手心上,恍然是被蹭破了皮。
闻人靳心疼得不行,这些年来,他从不舍得让苏执生受半点的伤害。
“你没有骗我?”
苏执生垂着眸子,看着面前的男人。
闻人靳抬起首来,“执生,你不信我?”
“我与小禾,是什么关系?”
为何,他有这么强烈的,不好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什么对他而言,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即将消失一般。
闻人靳将绷带系好,才慢慢地回道:“她是你妹妹。”
妹妹……
难怪,在看到苏如禾的第一眼,就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她会回来的,对吗?”
闻人靳最不舍得苏执生伤心难过,可只要事关苏如禾,一切就再也不受他的控制。
便在这时,有啼哭声传了过来。
苏执生怔了下,旋即便起身来,“笑笑哭了。”
闻人靳随之跟进去的时候,便见苏执生正抱着笑笑。
这小家伙是饿了,所以才会哭得那么洪亮。
“那天,她说,只要我送她的东西,她都喜欢,她还让我唤她小禾,我早该猜到的。”
笑笑‘咕嘟咕嘟’地喝着奶,睁着水雾雾的大眸,完全沉浸在美食之中。
而便在此时,有个小身形跑了进来。
“老远我就听到笑笑的大嗓门儿,这小馋虫铁定又是饿了,苏叔叔你可不能这么一直惯着她,不然非得喂成只小肥猪。”
喂得差不多,苏执生将笑笑放回到摇篮里,朝着念念招了下手,“念念,过来。”
“苏叔叔,你……你是哭了吗?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啊,是闻人叔叔吗……”
苏执生忽而笑了下,“念念,那日从寺庙回来,你是不是,曾唤过我舅舅?”
当时,他以为是他听错,念念是在说呓语。
念念楞了下,“我……”
“能再叫一遍吗?”
念念是个聪明的孩子,是楞了一会儿,便开了窍,“舅……舅舅!”
一头便扑到了苏执生的怀里,将小家伙抱了满怀,这一刻,苏执生的心情是愉快而又酸楚的。
“是你娘亲不让你认我的吗?”
念念从他怀中抬起小脑袋来,“娘亲说,舅舅现在过得很好,从前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舅舅日后是否过得好。”
苏执生只觉得心口被一只手抓了住,“她……还说了什么?”
于是乎,苏执生便这么抱着念念,听念念与他将,苏如禾曾告诉念念,她与苏执生,儿时的事情。
这些事情,他都不记得了,但从念念的口中说出,却是那样地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