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琛的眸色愈发阴沉,良久,才回道:“那你就恨吧,你不是早就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本相?”
不管他眼下如何待她,她都是那样地恨他。
樊老虽然是暂时控制住了苏如禾的病情,但还是忍不住说道:“小容,再这样下去,这丫头的身子会支撑不住的,病由心起,更何况,她眼下精神状态那么差,就算喝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
容琛只沉着眸,让人看不出半点的情绪来,“喝不下,就直接灌,只要能让她活下来,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行。”
反正她都已经这么恨他了,即便他用非常的手段逼着她治病,她对他的恨,也就摆在那儿。
不会消减,却是在逐日地增加。
苏如禾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熟悉的声音给唤醒的。
吃力地睁开眸子,在看到听风近在咫尺的面容之时,她有些不大敢相信。
“听……听风?真的是你吗?”
听风在刹那间便是泪如雨下,“是,是奴婢,小姐对不起,都是奴婢不好,小姐你不该回来的……”
左右,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婢女。
苏如禾冒险救出楚庄,倘若再回相府,等待她的,只会是容琛的报复。
可她还是回来了,因为,听风还在府里。
大哥不在了,除了听风,她什么都没有了……
苏如禾抓住了听风的手臂,但她却是下意识地想将手给缩回来。
她立马便意识到了什么,一下便撩开了听风的袖子。
听风的手臂上,都是鞭伤,看着是那样地触目惊心。
苏如禾有些失语,好一会儿才寻回了自己的声音:“背上也有伤,对吗?”
“小姐,奴婢皮糙肉厚的,这伤没几天便能好了。”
可这话听入苏如禾的耳中,却更是让她内疚不已,“对不起,当初救你回来的时候,我不该因为一时的私心,将你留在我的身边。”
不然,眼下听风也不必因为她而遭这样的罪。
“小姐,奴婢真的没事,奴婢的命是小姐的,奴婢至死也不会离开小姐的。”
苏如禾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这一张嘴,喉间却是很不舒服,她忍不住咳了起来。
这一咳,就有些停不下来了。
听风赶忙抚摸着她的背,“小姐还是觉得很难受吗?奴婢让人请樊老过来……”
不等听风起身,苏如禾只抓住了她的手腕,止住了咳嗽道:“他是容琛的人,不准去请他。”
“可是小姐……”
苏如禾惫倦地闭了闭眼,才道:“再等等,听风,倘若这次,我还有命能活下来,我们一起,离开京都吧。”
听风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小姐想去哪儿?不管是哪里,奴婢都陪着小姐。”
去哪儿?
苏如禾的思绪有些飘远,“我想去找大哥。”
大哥让她好好地活着,可是他不在了,她该怎么活着呢?
她只有不断地欺骗着自己,只有不断地行走,抱着终有一日,能找到他的想法,她才能有动力活得下去。
☆、462。误会,越来越深
在之后的几日,容琛几乎没来过苏如禾的房间。
不过有听风在,苏如禾总算是愿意乖乖地喝药,虽然精神状态还是不怎么好,但比之前还是好了很多的。
而苏如禾睡在房里的这几天,容琛都是歇在书房,每日里所必做的,便是听卫辛汇报苏如禾的情况。
这日,钟翎急匆匆地现身,回禀道:“大人,那边的情况不大好。”
容琛眸光微凛,自然知晓那边指的是什么,旋即便放下了手中的事儿,赶了过去。
彼时,樊老已经先他一步赶了过去,等容琛赶过去的时候,樊老恰好出来。
“情况如何?”
樊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发现地及时,已经暂时控制住,不会有性命之忧。”
闻言,容琛紧蹙的眉梢也未曾松开片刻,只道:“我去陪陪他。”
“小容,这事儿……你真不打算告诉苏丫头?若是她知晓了,说不准,你们眼下,就不会这么糟糕了。”
容琛的眸光晦暗莫测,“他的情况不好,即便是告诉了苏如禾,也只会让她担心,算了吧。”
“能活下来,便已是万幸,你这么一直瞒着,你们之间的误会只会越来越深,又是何苦呢?”
对于这件事,容琛并不想多谈,“我自有分寸。”
——
听风为了让苏如禾能够保持身心愉悦,这几日可是费尽心思挖掘了许多有趣的书来,念给苏如禾听,想让她高兴高兴。
其实苏如禾并不觉得这些故事有意思,不过看听风这么卖力,还是很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正笑着,房门忽然便被人一把给推了开。
看到逆打着阳光而来的一袭紫袂,苏如禾唇边的笑弧立马便淡了下去。
听风赶忙将书合了上去,行礼道:“见过大人。”
说来,这几日容琛虽是没怎么来过,却也并未对她怎么样。
她还以为,她放了楚庄,容琛会要她的命,但眼下,她身子不好,这每日的药,却是从未断过。
而且还有的吃穿,也是没有任何的怠慢。
苏如禾实在是摸不透容琛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就好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让人难以心安。
容琛的面色一如往初的清冷,眸光却是淡淡,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落在苏如禾的身上,只道:“今日乃是祭祀大典,随本相一同出府。”
祭祀大典一年才举办一次,算是皇家最为重要的一个节日。
苏如禾没想到这样重要的节日,容琛竟然会选择带她一块儿去。
她以为,如今容琛困着她,不过是因为没抓回楚庄,其实在容琛的心里,怕是已经将她给休了无数次了吧?毕竟,像她这样不听话的妻子,又有几个男人能忍受地住呢?
“大人,夫人的身子不好,可以……”
未等听风说完,容琛一记冷眸瞥过去,听风立时便闭上了嘴。
苏如禾也不等他来捞人,自行便下了床榻。
不过她眼下的身子实在是虚,躺在床上几日,这一下床,她的双腿便是一软,向前栽了过去。
不过也在同时,腰肢便被男人强有力的臂弯圈固了住。
“先去梳妆。”
男人淡淡的嗓音响在头顶,听不出任何的喜怒。
苏如禾缓了几口气,才算是勉强站稳了身子,应道:“好。”
听风赶忙上前来,扶住苏如禾。
看着苏如禾越发消瘦的背影,容琛的眸底愈加深沉,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苏如禾一上马车,容琛已经在里头了。
她很是自觉地便坐到了角落里,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容琛从书册里抬起眸来,淡淡落在苏如禾的身上,只道:“吃了。”
苏如禾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容琛让她吃的,是桌上的一碗银耳粥。
其实苏如禾并不喜欢喝粥,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来,她的胃口一直都不好,更是吃不下。
但她还是端了起来,一口接着一口地往嘴里送,只是这紧蹙的眉梢,一直不曾松开,足以见得她是多么地讨厌喝粥。
若是平常,苏如禾不喜欢,容琛也是不会怎么勉强她的。
但眼下,即便清楚地看到她的不喜之色,容琛还是什么也没说。
等苏如禾勉强将一碗粥给吃下去之时,马车也停了下来。
祭祀大典在普陀山举行,彼时,等相府的马车到时,众大臣都已经在恭候着了。
容琛先下了马车,苏如禾紧随着跟上去。
因为是在半山腰举行,所以需要爬山。
苏如禾本就体虚,爬了没几步,便有些提不上气来了。
可看前头的男人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只能咬咬牙,坚持着往上爬。
忽然,容琛止了步,折身过来,二话没说,便将苏如禾给抱了起来。
他这行为实在是太过于突然,以至于苏如禾在吃惊之下,便搂住了他的脖颈。
“容琛你……”
不等苏如禾说完,男人只是眉目清冷地说道:“闭嘴。”
闭嘴就闭嘴。
苏如禾本就不想与他说话,更不想与他有任何的身体接触。
但眼下她实在是走不动了,既然他替她代劳,这样的便宜,自然是能占就占。
于是乎,容琛就这么抱着苏如禾到了半山腰,众大臣早已经到了,听到动静,一抬头便瞧见,高高在上的容相,竟然抱着自家的小夫人上了山来!
早就听闻,素来杀伐决断,冷血无情的容相,却是极为宠爱自己的小夫人。
眼下不过是爬个山,竟然亲自抱着上来,这该是有多么宠爱?
苏如禾不瞎,自然是能瞧见那些大臣看着她时,那种诧异而又羡慕的神情。
挣了下道:“放我下来。”
容琛很快便松了手,将苏如禾放了下来。
“带夫人去禅房,祭祀开始,本相会让人来接你。”
对这什么祭祀大典,苏如禾可是没任何的兴趣,而且因为身体不好,她自然也可以闲在一处。
一推开门,苏如禾一眼便瞧见了什么,忽然侧身道:“听风,你在外头看着。”
听风知晓苏如禾有事儿要做,没有多问,只守在外头。
将门给关上了之后,苏如禾才出声道:“看来你真是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连我会来祭祀大典,会进哪个房间,你都知晓。”
没错,躲在屏风后的,不是宋长淮,又是哪个?
☆、463。原来,早已心动
在苏如禾话音落地的同时,躲在屏风后的人,便缓缓走了出来。
“我是看着你朝这个方向走来,便猜你会选这间禅房。”
闻言,苏如禾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你对我的选择倒是了如指掌。”
“我们自小一块儿长大,我自然最了解你。”
这话听入苏如禾的耳中,却是让她只觉得无比可笑,“宋大学士可真是有自信,只是可惜,至始至终,我都不曾真正地了解过你。”
说着,苏如禾便转移了话题:“你冒险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小禾,我们打算今日动手。”
这个动手指的是什么,苏如禾自然是无比清楚。
她不由蹙了下眉,“现在动手会不会太快了?万一被他所察觉……”
“这个机会,只有一次,而且最重要的是,今日,小禾你也在。”
苏如禾不由怔了下,“这与我有何干系?”
“我们掌控了御林军还远远不够,因为我们至今也不知晓,容琛到底有多少底牌,机会只有一次,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所以我们必须也要有一张底牌。”
听到这儿,苏如禾可是明白了,“宋长淮,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像容琛那样杀伐决断的男人,会为了我而乖乖地束手就擒?你未免也太过于天真了。”
对于这一点,苏如禾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正如容琛之前说的,他高高在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过是勾一勾手指的事儿。
如今宋长淮竟然说要将底牌押在她的身上,是不是脑袋被门给夹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不过相比于苏如禾的讥讽,宋长淮却是显得格外地镇定,“小禾,从我们开始合作起,这便是一场豪赌,若是输了,不过只是一死,你怕死吗?”
死?
她都是在阴曹地府转悠过好几圈的人了,死对于她而言,不过就是一闭眼的事情。
“你想我怎么做?”
——
鼓声响起,震彻云霄。
黑压压的一片人之下,易东始着一身龙袍,一步步地,朝着天台而去。
容琛就站在最前头,苏如禾因为他的缘故,也站在前头,而且就在他的右手侧。
祭祀大典非常地气势恢宏,苏如禾眯着眸子看了会儿,忽然,瞧见了什么,便对身侧的容琛说道:“大人,我身子不太舒服,可以先回去吗?”
容琛淡淡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晦暗莫测,让人一时瞧不出半丝的情绪来。
苏如禾原以为他会不答应,却不想他忽然开口道:“去歇着吧,等结束了,本相再来接你。”
结束了?是啊,他们之间,也该在今日做个了结了。
苏如禾敛下眸中的情绪,看似乖巧地退了下去。
而就在鼓声停下,本该跪下行叩拜之礼的易东始却是忽然转过了身来。
提声说道:“御林军听令!给朕拿下容琛及他的一切党羽!”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立在两旁的御林军,在易东始的一声令下,将长矛往前那么一横。
吓得好些个大臣,腿下一软,就给直接跪在了地上。
而站在百官之前的容琛,眸色深沉如渊,就这么看着天台之上的易东始。
缓缓开口:“皇上,当着神灵的面,这玩笑,可不是随意开的,只要一开了头,可是要见血,才能收场。”
虽然等这一日,易东始已经等了多年,但在同时,易东始却也是不得不承认。
眼前的这个男人,气场实在是太大,即便眼下御林军已经归顺到他的手下。
即便眼下,胜局是掌握在他的手里,但因为容琛这句看似云淡风轻的话,却是让他下意识地觉着害怕。
可旋即,易东始却是站直了腰板,“容琛,你无恶不作,罪不可数,今日,朕便要当着神灵的面,将你诛杀于剑下!”
此话一出,容琛却是笑了,但这笑,却只停留在唇边,眸底,是一片冷然,“皇上,你毕竟是本相一手扶持上皇位的,今日本相也着实是不太想见血,倘若皇上收回之前的话,本相便考虑考虑,当此事未曾发生。”
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了,离弦的箭,岂有收回的道理?
“容琛,今日朕便是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奸佞之臣!”
这一字一句,可谓是掷地有声。
容琛惋惜般地叹了声,“既然皇上执意寻死,那这也怪不了本相了。”
就在话音落地的同时,在灌木丛中,忽然蹿出了一群黑衣人,将御林军给围在了中间。
这一把把的长剑,不过在眨眼的功夫,就架在了御林军的脖子上。
形势不过是在眨眼间,便发生了大扭转。
也是在此刻,易东始才恍然明白,为何至始至终以来,容琛都是这么地淡定。
今日他所谋划的一切,怕是早就已经被容琛所察觉。
所谓请君入瓮,说的便是此时此刻的场景!
易东始非常地明白,局势扭转,他输了,赔上的,便是半个皇室的性命……
但就在此时,有个身影,挟持着一个人,从天台的另一边走了上去。
“容琛,让你的人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否则,便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没错,在这关键的时刻,走上天台的,正是宋长淮,而被他以一把匕首所挟持着的,便是苏如禾。
在巨大的火坑前停下,苏如禾被火坑里不断冒上来的热气,灼地眼睛有些睁不开。
不过即便是如此,苏如禾还是能很清楚地看到,在天台之下,容琛一袭紫袂,显得是那样地镇静。
也是,这个世上,能有什么是能撼动他无情的心呢?
苏如禾只觉得宋长淮这个做法简直是愚蠢至极,正如宋长淮所说的,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
成败不过是在一念之间。
容琛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嗓音更是冷淡到让人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宋长淮,本相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却不想,你竟如此愚蠢。”
“以一个女人,来要挟本相,你这愚蠢的自信,倒是让本相佩服。”
说着,容琛只抬了下首,很快,便有侍卫将一把弩交到了他的手上。
搭上箭,容琛翻转了几下,似乎是在试这弩是否够牢固。
而后,他缓缓地抬起手来,这弩所对着的,正是苏如禾的这个方向。
指尖不过一动,长箭便在顷刻间,朝着苏如禾射了过来!
也是在长箭射出的刹那,苏如禾只觉心口被一只手揪了一下。
或是便是在这一刻,苏如禾才不得不承认。
她的确是喜欢容琛的,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埋在心头了。
只是这一箭,该是断了所有的念头。
苏如禾缓缓地闭上了眸子,有一滴清泪,自她的眼角滑落。
大哥,对不起,我终究是没本事,为你报仇……
☆、464。机会,想杀我吗
在长箭朝着苏如禾的这个方向射来之时,宋长淮猛地推了苏如禾一下。
苏如禾在向前栽过去的同时,听到宋长淮与她说了一声:“小禾,抱歉了。”
抱歉?呵,说得可真是可笑。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宋长淮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而选择将她往面前的火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