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养好身子,她这半个月来都窝在相府里,若是按照她以往的个性,她怕是早就已经憋坏了。
但自大理寺回来之后,她的个性便沉稳了许多。
对于他的敌意也少了很多,至少,不会一见面就充满着抵触,而且偶尔也会允许他做一些比较亲密的事。
比如说方才的亲吻。
但更深入的事情,她却是接受不了。
容琛只是微敛了敛眸,颔首道:“若是你觉着待在府里无聊,可以出去逛逛,不过必须要让卫辛跟在你的身边,明白吗?”
苏如禾点了点首。
容琛去洗了个冷水澡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苏如禾并没有离开。
而是将汤盛在了碗里,看到他回来了,微微一笑道:“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容琛走了过去,从她的手中接了过去,淡淡的眸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什么也没说,便一口气将一碗汤都给喝完了。
“我做的会不会太咸了?”
容琛在书桌前坐下,把碗放下之后,才不清不淡地回道:“味道不错。”
在容琛批阅奏折之时,苏如禾并没有走,而是主动给他磨墨,看他批奏折,还凑过去看了几眼。
对此容琛没有任何的隐瞒,只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扬,“你看得懂?”
“看不懂,不过若是大人你解释给我听,我说不准就能懂了。”
容琛朝她勾了勾手,她将东西放下,便被他一把搂住了腰肢,下瞬就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男人低沉的嗓音,就响在她的头顶:“苏家的案子,本相已经着手让人在处理了,待沉雪之后,本相会让人修葺苏府。”
说着,他将一份折子打开,推到了苏如禾的跟前,“这个封号,你觉得可好?”
上头写的,是追谥她的父亲苏柏远为敬国公,母亲姜氏为一品夫人,以及苏家其他一些人的封赐。
但这些,看入苏如禾的眼中,却是充满着深深的讽刺。
人都已经死了,要这些封号有什么用?
而且,苏家之所以能够翻身,是以她大哥的命换来的……
只要想到这一点,苏如禾便觉得心痛到无法呼吸。
并且,害她大哥的罪魁祸首,此刻就搂着她,还与她如此亲密地耳语厮磨。
苏如禾闭了闭眼。
她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一定会控制不了自己的。
“挺好的,苏家修葺那天,我也想过去。”
苏家被满门抄斩之后,苏如禾只回去过一次,不是她不想回去,而是她不敢回去。
因为父亲母亲的亡魂还在那儿徘徊,她却没有办法为他们报仇,她是觉得没有脸去面对他们。
而今镇国大将军府虽然倒台,父亲母亲的冤屈得到了洗刷,可苏如禾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
“想去就去,注意点儿安全就成。”
而今容琛对于她的约束并没有之前那么多。
主要也是因为眼下镇国大将军府倒台,对苏如禾构成威胁的人不在,京都中,还有谁敢与容琛作对的?
入夜。
苏如禾侧躺在床上,并没有什么睡意。
外头的夜色已经很深了,但最近一段时间来,苏如禾都是处在失眠的状态。
即便是不怎么睡,她也丝毫不觉得困,虽然她知晓这样对身体不好,可她实在是睡不着,也是勉强不了自己。
心中想着一些事情,安静的房中便传来了‘吱呀’一声响。
容琛进屋之后,脱了外衣,很快便上了床榻。
将盖在苏如禾身上的锦被拉了一下,他似乎是看了一会儿,而后才躺了下来。
苏如禾保持着一个动作,良久,直至听到了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和容琛在一起久了,苏如禾能够听出来,他这是已经睡着了。
慢慢地坐起来,苏如禾的一只手从流袖之内摸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尖锐的那一端,就停在容琛心口的位置。
只要往前挪动这么几寸,一鼓作气地刺下去,这个男人必死无疑!
可停在上方半晌,苏如禾还是没有动。
良久,才缓缓地将匕首收了回去。
若是这样就要了容琛的命,那她大哥所受的那些罪,又该找谁去偿还?
又躺了回去,苏如禾侧过身子,抓紧了枕头的一端,有一滴滚烫的泪花,自她的眼角滑落,悄然无声地滴落在枕头之上。
这段时间以来,她都不敢轻易泄露自己的情绪,甚至连哭,她都是极力地控制着。
也只有在这样的深夜,黑漆漆的一片,所有人都看不大清楚的时候,她才敢将自己最为脆弱的那一点暴露出来。
迷迷糊糊之中,她便睡着了。
而就在她睡着没多久,原本阖着眸子的容琛,霍然睁开了双眸。
他的眸底,没有丝毫的睡意,清醒非常。
坐起来的同时,他的眸光便落在了苏如禾精致的小脸上。
她如扇一般的长睫,此刻还沾了盈盈的泪花,紧蹙的黛眉显示着,她睡得并不好。
容琛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想要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渍,但想到她近来一贯睡得不安稳,若是他这么一碰,将她给惊醒了的话……
收回了手,为她将锦被给盖好之后,容琛已没了任何的睡意,便干脆下了床。
在肩上披了件外衣,抬首看了眼外头的月色。
时间似乎是不多了,看来他得要尽快将剩下的事情安排妥当。
看了眼床榻之上的人儿,容琛轻轻地咳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
两日之后,乃是皇帝易东始的生辰。
不过早朝还是依旧要上的,容琛一早就出门了,苏如禾起得也很早。
听风在为苏如禾挽发之时,心疼地说道:“小姐你瘦了好些。”
之前,在有孕的时候,苏如禾被养得白白胖胖的。
但这才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她便瘦了下来,而且比怀孕之前更瘦了。
苏如禾无所谓地笑了笑,自行戴耳环,嘴上淡淡回道:“女孩子不是瘦一些好看?听风,待会儿入宫的时候,你帮我将卫辛引开,明白吗?”
“小姐你要做什么?”
觉得这副耳环不大好看,苏如禾又将摘了下来,换了另外一副,才不紧不慢地回道:“我要去见一个人。”
☆、452。我要,容琛的命
待苏如禾准备完毕出府的时候,马车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
不过容琛并不在,他还在宫里,看来是忙得不行。
也是,如今镇国大将军府倒台了,他一人独大,这么多朝政要务堆在一块儿,怎么会不忙呢?
苏如禾凉凉地勾了下唇角,上了马车。
离生辰宴开席还有几个时辰,诸大臣还在养心殿议事,苏如禾到宫中的时候,首领太监常德亲自来给苏如禾传话。
说是容琛让她在御花园逛逛,待会儿便会来接她。
不过苏如禾并未去御花园,而是去了昭文馆的方向。
昭文馆乃是大学士所办公的地方,在离昭文馆还有一段距离之时,苏如禾朝听风看了一眼。
听风立马便明白,出声道:“卫辛。”
卫辛很快出现在苏如禾的面前,“我不小心将小姐的点心丢在马车上了,你带我过去取吧。”
闻言,卫辛没有半丝犹豫,便带着听风去往宫门口的方向。
没了监视的人,苏如禾很快便朝着昭文馆走了过去。
外头并没有侍卫看守,苏如禾很顺利地便走了进去,不过未等她说话,便有一道声音先传了过来:“你是何人,竟敢私入昭文馆?”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看他的衣着,应当也是昭文馆中的大学士。
“我是来找宋长淮的,请问他在吗?”
一听这话,这年轻的男子便皱起了眉头,“昭文馆禁止女子踏入,出去。”
像这些办政事的地方,对于女子都是带着鄙夷的,而且还明确规定女子不得踏入内。
“我不会打扰你们办事,但劳烦你帮我去向宋长淮传一声话,便说有个姓苏的人找他有事。”
不等年轻男子说话,就有熟悉中带着惊喜的嗓音传了过来:“小禾?”
宋长淮手中抱着一堆的文献,恰好从里头走出来,瞧见苏如禾站在门口,急忙便走了上去。
看到宋长淮,这年轻男子赶忙行礼:“宋大人,这女子说是来见您的……”
宋长淮摆了摆手:“我知晓了,你且下去吧。”
这年轻男子在昭文馆办事也有些年头了,还是头一次瞧见宋长淮这么高兴。
看来,这面前的女子,八九不离十就是他的心上人了。
年轻男子敛下所有的思绪,很快便退了下去。
“小禾你这还是第一次来昭文馆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苏如禾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朝着旁处看了看。
宋长淮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侧了身道:“小禾,随我过来吧。”
跟着宋长淮去的,是他办事的场所,这昭文馆里的大学士,都有自己单独的办事场所。
一进去,苏如禾便发现里头的陈设非常地简单,不过很是整齐严谨,倒是与宋长淮素日的行事作风很是符合。
“这是我的办公场所,没有外人,小禾你有什么事,尽管直言。”
对此,苏如禾也不藏着掖着,抬眸看向他,开门见山道:“宋长淮,我们合作吧。”
此话一出,宋长淮似是有些惊讶,“小禾你……”
“宋长淮,在我的面前,你就不用再装了,你是宋家嫡长子,肩负着宋家光宗耀祖的希望,你的野心,可不止止一个内阁大学士这么简单吧?”
他们怎么说也算是青梅竹马,对于宋长淮这个人,苏如禾不能说很了解他,但对于有些方面,她还是清楚的。
这个男人,看着云淡风轻,似乎一点儿也不重名逐利,但其实,野心可是藏得很深,而且这野心可是不浅。
“不过若是有容琛一日在,你便永远只能停留在内阁大学士的位置上,而没有任何上升的空间,对此,你心中一定很记恨着容琛吧?”
宋家不算是丞相党,自然也不会是将军党,而是处在不偏不倚的状态。
两边都不讨好,但两边也不得罪。
也因此,即便宋长淮学识再怎么渊博,本领再怎么大,容琛也不会重用他。
只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宋家曾与苏家有婚约,苏如禾与宋长淮乃是青梅竹马。
而今苏如禾嫁给了容琛,依照容琛的个性,怎么能容许宋长淮一路官运宏达,在他的眼前蹦跶呢?
宋长淮自嘲般地勾了下唇角,“容相位高权重,我只不过只是小小的大学士,只需将自己的事做好便成了。”
他宋长淮还会这么安分守己?苏如禾可是看得很清楚。
对于他这番话,苏如禾反是笑了笑,一步向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顷刻间便靠近了许多。
“宋长淮,你要前程似锦,我要容琛的命,这笔买卖,你做还是不做?”
苏如禾的眸中很冷,虽然她极力地压制着,但仇恨的火苗依然能被宋长淮所捕捉到。
宋长淮沉了沉眸,“小禾,镇国大将军府倒台,如今这朝政大权尽数掌握在他一人的手中,你要走的这条路,若是一个不小心,可就是万劫不复。”
“我早就已经万劫不复了,生与死对于我而言并没什么大不了的,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宋长淮,机会只有一次,你若不愿与我合作,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默了片刻,宋长淮才又道:“你是他的枕边人,若是真想要他的命,不是比我做起来,更加简单?”
“我要的不仅是他的命,我要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他用了什么手段,得到了今日的一切,我就要让他以千万倍的代价还来。”
哪怕在这个过程中,会搭上她自己的命,她也在所不惜。
对于她自己的这条命,其实她并不是那么地在乎,在父亲母亲离开的时候,她就想过死了。
可因为咽不下那口气,她活了下来。
后来得知大哥还活着的消息的时候,她是那样地开心,一下觉得似乎活着,还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原本,她想得是那样地美好,等将苏家的仇报了,她便与大哥一块儿离开京都这个是非之地。
到时候天高海阔,他们开始新的生活。
可终究,她所期望的这一切,都被毁了。
被她枕边人,一手所毁……
☆、453。的确,有些饿了
“小禾,我说过,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帮你,这条路不好走,不过若是你真的已经下定决心,我便与你一块儿赌。”
若是赢了,便是功成名就,若是输了,就是身首异处。
而向宋长淮这样有野心的男人,自然会选择前者。
苏如禾凉凉地勾了下唇角,“他的党羽众多,我们该从何处下手?”
“小禾,我需要一份名单,像容琛这般狡兔三窟之人,他的党羽,定然不止表面上的那些,而真正可怕的,乃是他隐藏在暗处的力量。”
苏如禾立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要得到那份名单,先将他那些厉害的爪牙都拔除了?”
宋长淮不作隐瞒地点了点首,“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些年来,容琛的爪牙遍布了整个京都,皇宫亦是在他的掌控之内,也只有将这些给拔除了,我们才好进一步地下手。”
“好,我会尽快找到那份名单,到时,我们在何处碰面?”
宋长淮想了想,才道:“苏府最近不是在修葺吗?到时我们便在那里碰面,那条密道,你还记得吧?”
苏如禾淡淡地应了声,朝外头看了看,“时候不早了,今日便先到这儿吧,到时候去了苏府再商议吧。”
说着,苏如禾便离开了昭文馆。
而在她离开之后,宋长淮也很快出来,去的,是养心殿的方向。
苏如禾从昭文馆往回赶的时候,容琛已经从议完事,从养心殿出来了。
远远的,苏如禾便看到,有几个大臣跟在容琛的身后,容琛微微侧首,与他们说着些什么。
苏如禾原本是想在原地等一等,不过容琛却是瞧见了她。
停了下来,看向她这个方向,淡道:“过来。”
几个大臣很有觉悟地退到了一边,苏如禾来到容琛的跟前之时,他很是自然地便牵过了她的手。
“见过夫人。”
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个礼。
苏如禾只是扫视了他们一眼,而后才看向容琛,“大人,宴席还没开始吗?”
容琛及不可见地勾了下薄唇,“怎么,饿了?”
说话的同时,便抬手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别至耳后。
这样的动作,从前他们之间经常会做。
可是如今,容琛对她做这样的事情,却是让她觉得十分恶心。
不着痕迹地微侧了下首,“在宫里逛了一圈,的确是有些饿了。”
虽然易东始是个傀儡皇帝,但毕竟这皇位,还是在他的屁股下头的。
所以他的生辰宴,宫里也是办得很热闹。
不过这宴席郑太后并未参加,因为十公主易思萝的事儿,郑太后伤心过度,近来身子一直不怎么好。
但这也丝毫不影响宴席的氛围。
容琛坐在左手边的主位之上,正上方坐的,自然便是易东始。
像这样的宴席,苏如禾本身是没有什么兴趣的,若不是为了找宋长淮,她定然是不会来的。
非常安静地坐在容琛的身侧,苏如禾悄然无声地观察着这一圈的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气,但实则,每个人都是心怀叵测。
忽然,苏如禾的目光便与宋长淮撞了上,两人非常自觉地对视了一眼,便不着痕迹地错开。
苏如禾微垂下眼睑,吃了口碟子里的一颗花生。
有双筷子,停在了她的跟前,往她的碗里放了块肉。
头顶,旋即想起男人淡淡的嗓音:“本相记得,你素日里,可是最不喜欢吃花生的。”
若不是容琛这么一提醒,苏如禾自己都忘了。
她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放在吃的上,对于吃什么她并不是那么地在意,所以也就没注意自己方才吃的是一颗花生。
“偶尔换换口味也没什么。”
苏如禾又吃了颗花生,虽然不怎么好吃,但容琛为她夹的那块肉,她却是碰也不碰。
容琛低眸看着她,微不可见地蹙了下冷眉,“将肉吃了。”
说着,他还亲自夹了起来,喂到她的嘴边。
苏如禾非常讨厌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地逼着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就好比眼下,她根本就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他却要将这块油腻腻的肉递到她的嘴边。
苏如禾下意识地将手一抬,想要将这肉给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