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疼痛,让苏如禾的眼前便是一黑!
她听到了很多声音,又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但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人将她打横着抱了起来,鼻尖萦绕的,却是浓重的血腥味。
可是她实在是觉得太疼了,这种疼,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就像是有千斤,从她的身体里往下坠。
樊老是被直接揪过来的,一进屋子,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而此刻在床边的,不是本该在关水的容琛又会是谁?
不过此刻的容琛,却是没有了素日里的云淡风轻,他一身紫袂上,染了半身的血,而这些血,都是来自于苏如禾。
便算是小产,也不见流这么多的血。
那么多的血,不要说孩子了,便是大人,也会保不住的……
“救人!”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容琛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樊老几步上前,只道:“准备剪刀热水,小容你先出去。”
“不用,我在这里陪着她。”
容琛的大手,一直握着苏如禾的小手,没有松开片刻。
像产房这样的地方,血气太重,男人是不能进来的,不然会沾了晦气。
但眼下,容琛哪儿还能管得上晦气不晦气的?
樊老也没有多说,又迅速吩咐道:“煮一碗人参汤,给她灌下去。”
虽然事情发生地太突然,但容琛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为苏如禾的生产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苏如禾本是昏昏沉沉,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但忽然,她被人灌了什么东西,似乎有人,在将她拽出黑暗的沼泽。
苏如禾猛然间便醒了过来,但随之,肚子传来的剧痛,却是让她情愿自己是昏死过去的。
“丫头,孩子就快出世了,深呼吸,用力。”
耳畔,传来的是樊老的声音。
苏如禾下意识地照着樊老的意思做,她不想孩子有事,她只是单纯地想生下孩子而已。
可同时,她觉得实在是太疼了,在深呼吸了几次之后,她便受不住了。
“我没力气了,疼……好疼……”
原本,因为噬心蛊的原因,苏如禾的身体底子就弱。
若是一直平平安安的,到了足月生产,也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更何况,眼下才不听七个月,就因为出了意外而血崩,自是更加凶险。
便是樊老,在此刻,面色都凝重了起来,“胎位不正,孩子很难出来,丫头流了太多血,便算是灌人参汤,也没多大用处了,小容……”
容琛的面色微白,不等樊老说完,不带半丝犹豫地说道:“保大人。”
虽然苏如禾疼得几欲昏厥,但她还是听到了容琛的话,骤然便抓紧了容琛的手腕。
“不要,我还有力气,再让我……让我试试……”
这是她辛辛苦苦,怀了七个月的孩子,虽然一开始她是抗拒的。
可这个小生命,与她在一块儿这么久,她每天都期盼着他的降世。
她不舍得,只是单纯地不舍得……
☆、441。骗我,他还活着
容琛反握住她的小手,声音带着颤抖之色:“听话,孩子还会有的。”
苏如禾艰难地摇了摇首,她的确是疼得没有力气了,可她不想放弃。
“我不要……”
在意识完全陷入黑暗之时,苏如禾似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又似乎,只是她的一个错觉。
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眼皮沉重地像是有千斤压下来,将她整个人淹没在其中。
……
苏如禾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有父亲母亲,有大哥二哥,苏家的所有人都在。
只是母亲的怀里似乎抱着个娃娃,娃娃一直在哭,声音很洪亮。
苏如禾走过去,母亲在同时抬起首来,朝她招了招手,“小禾,快过来,看看你的孩子,和你长得多像呀。”
她的……孩子?
苏如禾有些迫不及待地凑过去看,可才一瞧见孩子的脸,都没来得看清,便有殷红的鲜血,从孩子的头顶蔓延开来,瞬间弥漫了整张小脸。
不要!
苏如禾骤然惊醒了过来。
而在她醒过来的同时,手心便是一紧,“醒了?”
耳畔,传来的是容琛低沉中带着沙哑的嗓音。
但苏如禾却是缓缓地,将手挪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平的……
“我的孩子呢?”
容琛的大手抚上了她苍白如纸的小脸,声线更是低沉到极致:“我们还年轻,以后会有很多孩子的。”
她的孩子……没有了?
有滚烫的泪花,自眼角悄然无声地滑落,再开口时,她的嗓音沙哑到听不出来:“我不信,我听到他的哭声了,他还活着的,你骗我,你骗我!”
容琛只将她搂入怀中,任由她无力地拳头,落在他的后背。
“对不起。”
男人的嗓音,就响在她的耳畔,无比地清晰。
苏如禾再也无法忍受,哭到哽咽。
她期待了那么久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
是她,都是她没有保护好他,他都没来得及来这世上看上一眼,就离开了这个世界,都是她的错……
“不哭了,你眼下身子还虚,再哭,会落下病根的。”
说着,男人的大手,便抚上了她的眉眼,动作轻柔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渍。
但苏如禾却是一侧首,避开了他的触碰,只盯着他说道:“闻人铭呢?你抓住他了吗?”
“我会让他生不如死的。是不是觉得饿了?想吃些什么?你身子还弱,不如先喝一些粥……”
不等容琛说完,苏如禾便已打断了他的话:“我大哥呢?我要见他,现在。”
容琛的呼吸微顿,“他还在赶过来的路上,等将事情处理好了,便会来看你。”
“我不管他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现在就要见他,你不带他来见我,我自己去找他。”
说着,苏如禾便掀开了被子,要自己下床。
但她才掀开被子,就被容琛给按了回去,他的嗓音,听着有几分冷:“苏如禾,本相的话,你都不听了?”
但苏如禾却是反抓住他的手臂,“大哥他是不是出事了?他到底在哪里?他为什么要与阿芙和离?闻人铭说的是不是真的?”
其实容琛非常清楚,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
加之苏如禾眼下才失了孩子,情绪非常地激动,若是他不说,她定然也是不会躺着好好地注意。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开口:“他要你好好地活着,听明白了吗?”
好好地活着……
这么说,大哥他真的,为了掰倒镇国大将军府,而牺牲了自己?
苏如禾只觉得喉间一痒,张嘴便吐了一口血。
“苏如禾!”
容琛一把搂住她,但在同时,苏如禾却是死死地抓着他的肩膀,“我要见他!”
“尸体……没有找到。”
苏如禾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一觉醒来,接连听到了两个噩耗,她能死撑到眼下,已经是达到了身体的极限。
樊老在收回最后一枚银针之时,也忍不住舒了一口气,叹了声道:“她的身子那么虚弱,你怎么能将这些事情告诉她?倘若再晚一步,这小丫头可就要没命了!”
容琛又怎么舍得让苏如禾受罪?
若是可以,他想将这件事情永远地隐瞒下来。
可闻人铭的出现,却是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苏如禾已经知晓裴钰出了事情,她的情绪那么激动,若是他不说,她怕是会亲自去找,到时候,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毕竟,裴钰在她心中的地位,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得上的。
容琛闭了闭眼,看着苏如禾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
似乎是在一夕之间,便不知消瘦了多少。
他怎能不心疼?
“你只要照顾好她的身子便成,其余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但其实,容琛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不管他怎么做,都是无法处理好了。
容琛出去之后,直接便去了密室。
密室里,关着的,正是闻人铭。
不过此刻,闻人铭可是比之前挟持苏如禾还要来得狼狈。
因为才受过刑,闻人铭奄奄一息地低着头,整个密室之内,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而言铮就靠在密室门口,看到容琛走了过来,面色并不怎么好看,无需多问,言铮便清楚发生了何事。
“苏丫头知晓了?”
容琛看了眼被吊在木架上的闻人铭,眸光冷到可以杀人,好一会儿,才颔首算是回答。
“这件事情,是我的错,也是我对苏执生动的手,让我去跟她说吧,不然,她定然会记恨你的。”
当时,裴钰那样地求他,他不得不答应下来。
倘若苏如禾知晓,真正让裴钰致命的,是他所射的那三支箭,就此恨上他,也总比恨着容琛要好。
容琛捏紧了拳头,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还是没有找到闻人靳?”
“闻人靳爱苏执生入骨,苏执生不在了,他定然是已经疯了,一个疯子,能跑多远?”
容琛沉吟了片刻,才转身,留下一句话:“闻人铭,不必留着了。”
“阿琛,真的不用我出面吗?”
在容琛离开之前,言铮忍不住叫住他。
容琛身子微顿,良久,回道:“没有你,她也会恨我。”
毕竟,以裴钰去引诱闻人靳,是他提出的计划。
☆、442。不想,再看到你
苏如禾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但她睡得一点儿也不好,一直在做噩梦,做到后来,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梦。
“小姐你终于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一些水?”
虽然睡了很久,但因为睡得不好,她的脑袋眼下还是昏昏沉沉的。
加上之前因为难产大出血,她的身子眼下极为虚弱。
听风扶着她,让她靠在枕头上,才折身去倒水。
回来的时候,却见苏如禾静静地靠在枕头上,无声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接着一滴地落下。
“小姐,你已经尽力了,孩子还会有的,小姐你一定要保重身子呀。”
苏如禾没有说话,只是从听风的手中将茶杯拿了过去。
好一会儿才道:“阿芙还好吗?”
她眼下都这样了,还关心穆芙怎么样?
听风看苏如禾面色憔悴不已,心疼得不行,可她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回道:“她很好,小姐你就不要再操心了,先养好身子,好吗?”
苏如禾抿了口茶水,其实她的确是觉得浑身不舒服,提不上什么劲儿来,可她又睡不着,因为只要闭上眼睛,那些梦魇,就会将她给淹没。
外头有脚步声传来,随之,房门就被推了开。
“大人。”
听风立马起身行礼。
而苏如禾就只是这么坐着,捧着茶杯,眸光落在杯中的水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从容琛的这个角度,却是只能看到她巴掌般大小的脸蛋,苍白如纸,看得他心疼。
他的手中拿着一口玉碗,里头是香喷喷的瘦肉粥,当是他亲自下厨做的。
听风很自觉便退了出去,房内很快就剩下了容琛与苏如禾两个人。
“一天没怎么吃过东西了,一定饿了吧?本相煮了些粥,先填填肚子吧。”
舀了一勺,吹凉了,才递到苏如禾的嘴边。
苏如禾霍然抬起首来,直直地盯着他,“我大哥的事,你有插手吗?”
她指的,自然便是,裴钰想要用自己一命,来让整个镇国大将军府为苏家陪葬一事,容琛有没有在其中动手脚。
“你不信本相?”
苏如禾讥讽般地勾了下唇角,“你值得我相信吗?”
是啊,她可是从不相信他的。
不等容琛回话,苏如禾已经从他的手中将碗给拿了过去,舀了勺,送进嘴里,同时说道:“明日,我要搬到大理寺,和阿芙一块儿住。”
闻言,容琛不由微蹙了冷眉,“不行,你的身子太虚了,大理寺不适合坐月子,你若是暂时不想回相府,就住在这里。”
“容琛,我不是跟你在商量,只是与你说一声而已,清凉寺我不会住,相府我也不会回去,你何时找到了大哥,何时再来找我,在这期间,我不想看到你。”
她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了,可一看到容琛,她就会想到裴钰。
倘若,裴钰的事情,真的有容琛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她一定会……
想到一半,她便不愿再想下去了。
容琛微微敛眸,语气有几分低:“你可以与本相闹脾气,但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你放心,我会好好地活着的,但你也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让大哥担心而已。”
而且,她还没有看到裴钰的尸体,只要一天没有看到,她便不信裴钰真的不在了。
他答应过她,会陪着她,保护她的,他还说过,为苏家翻案之后,便会带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说过的话,从来都不会食言,所以苏如禾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裴钰不在的事实。
勉强吃了半碗之后,苏如禾便吃不下了,将碗还给了他。
“我累了,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容琛知晓眼下的苏如禾,情绪非常不稳定,她心中对他有抵触和敌意,也是很正常的。
听风以为,容琛夜里一定会留下,却不想他很快便出来了,只是吩咐她要照顾好苏如禾。
对此听风觉得很奇怪,“小姐,大人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听风,以后若是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
说着,苏如禾便疲惫地阖上了眸子。
虽然之前,苏如禾也与容琛吵过架,也冷战过一段时间,但听风总觉得,这一次与之前的都不一样。
说完这些,苏如禾便歇下了。
虽然苏如禾看着很平静,但这平静的背后,却是被她压抑着的暴风雨。
听风自然是不放心苏如禾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毕竟眼下苏如禾的精神状况太差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听风隐约中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睁开眸子,一眼却见床上竟然空了!
听风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小姐……”
“轻点儿,我在这儿呢。”
闻声瞧去,听风才瞧见,苏如禾正坐在软榻上,手里正拿着一件小肚兜。
而在她前头的篮子里,放着一堆的小肚兜,这都是苏如禾一针一线所绣出来的。
她是很期待孩子的降世,可是终归……是有缘无分。
虽然她在哭了一场之后,没有再闹过,但她越是平静,其实内心就越是伤心。
就好比眼下,她一个人偷偷地下了床,将之前做的小肚兜都拿了出来。
“小姐,榻上凉,你眼下身子不好,还是回床上躺着吧?”
苏如禾将小肚兜都放到了篮子里,而后才轻轻地说道:“听风,抬个火炉进来吧。”
虽然不知晓苏如禾要做些什么,但听风还是依着她的意思,让人将火炉给抬了进来。
紧随着,苏如禾什么也没说,就拿起了一件小肚兜,扔到了火堆里。
对于她的这一做法,听风很是惊讶:“小姐,这可是你辛辛苦苦做的……”
“我做来,都是给宝宝穿的,眼下,宝宝是穿不上了,不知他在那边,会不会觉着冷,这些肚兜,放着也是浪费,烧了他在那边也可以穿。”
闻言,听风也不再拦着。
苏如禾的情绪不好,烧了也好,留着也会让她伤神,烧了的话,就没有什么念想了。
待将肚兜都扔进了火堆里之后,苏如禾忽然想起了什么,“听风,将那件披风也拿过来吧。”
☆、443。乖乖,闭上嘴巴
“小姐,那件披风是你做给大……”
说到一半,听风赶忙住了嘴。
苏如禾并未生气,只是十分平静地解释了一句:“我不想做了,放着也是碍眼,不如一块儿烧了。”
听风依着她的意思,将披风给拿了过来。
这披风已经快完工了,还是苏如禾一针一线所做的。
当时,苏如禾还想着,要加班赶点地把这披风给做好,能够给容琛一个惊喜,而眼下……
她盯着披风看了一会儿,便将其丢进了火堆之中。
火苗很快就窜上了披风,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将披风淹没在了其中。
次日,因为苏如禾不愿意待在清凉寺,也不愿意回相府,指名了要去大理寺陪着穆芙,容琛知晓她眼下情绪不稳定,也只能依着她。
而且苏如禾也不愿意和容琛共坐一辆马车,由听风搀扶着,坐上了穆芙的那辆。
容琛只是沉沉地看着她,却也是没多说什么。
关于苏如禾小产的事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