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还能醒过来,不过是因为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其实,他是更放心不下苏如禾,可就他眼下的这种情况,怕也是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因为裴钰身体的缘故,闻人靳便不去主帐,而是让人直接将军政要务搬了过来。
闻人伽虽然生气,却也拿他没法子。
在闻人靳处理军政要务之时,裴钰并没有歇下,他靠在枕头上,手中捏着一本书册。
但注意力,却是集中在闻人靳的身上。
他在想,要打仗,闻人靳不可能不将行军图拿出来,之前他找不到,是不是闻人靳在防备着他?
忍不住咳了两声,现在咳嗽,他根本就不敢咳得太重,因为这会带动着肋骨,疼得要命。
虽然裴钰极力地抑制着,但闻人靳还是能听得出来,他克制地很不好受。
眉梢蹙得愈紧,闻人靳将狼毫搁下,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
摸上了他的额首,高烧已经完全退了,但他的面色还是很不好看。
“我在这儿处理事情,是不是吵到你了?”
裴钰摇了摇首,“还好,反正我也睡不着。”
的确是睡不着,身上哪儿都疼,躺下去还呼吸困难,不如这么坐着来得舒服。
“执生,等这一仗打完了,我带你回万梅山庄,好不好?”
裴钰合上了书,只淡淡回道:“闻人靳,我们回不去了。”
闻人靳心中一紧,伸手便搂住了他。
“执生,我向你保证,日后,我再也不会伤害你,我们别这样冷言相对,好吗?”
呵,他都将他伤得遍体鳞伤了,还能再伤到哪儿去?
好一会儿,裴钰才回道:“你很清楚,这不可能的。”
“可能,我说可能就是可能!执生,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我不能失去你,回去之后,我们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
从哪儿开始?
裴钰不想再跟他纠结这个问题,“我累了。”
闻人靳知晓,裴钰有很大的心结,因为苏家,也因为他对他所做的伤害。
等裴钰歇下不久,闻人靳也脱了外衣,上了床。
像是往常一样,搂住裴钰的腰,将他带入自己的怀中。
裴钰也没挣扎,就这么任由他抱着,但其实他没有任何想睡的感觉。
闭着眼,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闻人靳盯着他看了很久。
忽然,便有凉凉的唇,落在了他的眉心。
其实很多时候,裴钰自己也没明白。
闻人靳到底喜欢他什么?
☆、433。是我,喜欢的人
这几日,闻人靳大摸也是很累了,没过多久,他的呼吸便渐渐平稳了。
其实,闻人靳这人生性多疑,即便是睡着,他也是时刻保护着警惕。
但因为怀中抱着的是裴钰,所以他睡得格外沉。
裴钰霍然睁开了眸子,手在他的腰带之间摸,没过一会儿,果然摸到了什么东西。
小心地将其抽了出来,就算是没打开,裴钰也知晓,这一定是行军图。
闻人靳果然将其藏在了身上。
将其慢慢地打开,裴钰将这上头的每一处,都记在了脑海中,他的记忆力一向是很不错的。
次日一早,裴钰醒来的时候,闻人靳已经不在了。
这是军营,战事一触即发,闻人靳自然不能时时在帐篷里待着。
裴钰艰难地下了床,在桌案前,抽出了张纸,拿起狼毫,开始将昨日所记下的都写下来。
他写得很慢,因为他的手上没有多少力气,每写一个字,都带动着伤口。
快到收尾的时候,外头传来了躁动声。
裴钰赶忙将写好的东西收起来,在他收好的同时,便有个高大的身形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来的是闻人伽。
裴钰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只是抬首,看着他,但袖下的手,却是倏然握紧。
而闻人伽也是这么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本将军是该称呼你为裴少卿,还是苏大公子?”
之前,是闻人靳让闻人伽不要调查裴钰,所以闻人伽也就依着他的意思。
这一次,闻人伽怎么能依照他,由着他去喜欢一个男人?
结果这么一查,却是让闻人伽都快被气疯了。
裴钰竟然是苏执生,那个本该死在法场上,此刻却活灵活现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的苏执生!
不用都知晓,裴钰能活下来,都是拜谁所赐。
“你们苏家人,果然都很有本事,怎么,以为爬上我儿子的床,就能让苏家翻身?什么书快论坛,其实骨子里就是个下贱胚子,完全承了你的好父亲!”
裴钰面色骤然一黑,“闻人伽,你没有资格侮辱我的父亲。你们闻人家不过是草寇出生,真以为凭着军功,就能为所欲为?放心,用不了多久,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闻人伽几步上前,一把揪住了裴钰的领子,“苏执生,你的确是命大,别以为迷了靳儿的心,我就拿你没法子了,我能让苏家一夜倒台,同样也能让你尸骨无存!”
“你尽管可以动手,现在杀我,不过就是动动手指的事,为何还要废那么多的话?或者说……你是不敢动手,怕你的好儿子跟你反目成仇?”
裴钰的一句话,切中要害。
闻人伽立时便被惹恼了,还没来得及抬手,便有人闯了进来,“父亲!”
显然,闻人伽没料到闻人靳会这么快回来。
在喊住他的同时,闻人靳便几步夺上去,将闻人伽的手给掰开,同时拦在裴钰的跟前。
“父亲你想做什么?”
闻人伽气得手都在抖了,“靳儿,他是苏家的余孽!”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喜欢的人,你不能伤他。”
喜欢一个男人?
闻人伽觉得他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一定会被自己的亲儿子给活活气死。
在闻人伽被气走之后,闻人靳才迅速回身,“执生,他没有伤到你吧?”
裴钰摇了摇首。
伤害?若说是言语上的伤害,他们闻人家早就已经将他伤得体无完肤了。
主帐内。
几位大将本是在讨论军情,闻人伽忽然怒气冲冲地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大将军……”
不等他们说完话,闻人伽将杯子往地上一砸,“都给我滚出去!”
几位大将赶忙退了出去,“铭儿留下。”
等人都退了出去,闻人铭才开口:“父亲可是因为那个裴钰而恼火?”
裴钰?呵!
“什么裴钰,他是苏家余孽,苏执生!”
闻人铭惊讶非常,“大哥他……”
“苏执生不能留。”
方才裴钰说的那一席话,闻人伽非常清楚,他不是在恐吓,他活下来,接近闻人靳,就是为了给苏家报仇。
闻人靳已经完全被他蛊惑住了心神,倘若再不动手,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父亲想怎么做?”
闻人伽眯起了眸子,这世上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借刀杀人。
——
峡口战事告急,闻人伽亲自赶了过去,闻人靳作为军师,自然也是要跟过去。
而在闻人靳走后不久,闻人铭便找上门来。
裴钰像是早已料到一般,坐在床边看书,瞧见闻人铭进来,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自然是非常清楚,他的身份暴露,闻人伽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不过他也断定,闻人伽因为顾及着闻人靳的缘故,一定不会亲自动手。
“将他带出来。”
被捆绑住双手,带上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乃是由闻人铭亲自驾驶的,不过闻人铭并没有按照之前与闻人伽的约定计划,而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行驶。
马车停了下来,裴钰在被闻人铭带下来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前方的山洞。
在看到山洞的时候,他面色骤然一变。
这不是他所设想的……
不等他想明白,闻人铭便将他一把给丢了进去。
“苏执生是吧?父亲因为大哥,不敢亲自对你下手,非要绕那么多的弯弯肠子,我可没那耐心。”
说着,闻人铭一把揪住了裴钰的头发,迫使他提起首来。
“虽然你是个男人,但我大哥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细皮嫩肉的,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你是女人。”
闻人铭一勾唇角,将裴钰按在地上,手上非常粗略地就开始解他的腰带。
“有胆子敢爬上我大哥的床,想来这床上的功夫定然是不错吧?你说,我若是将你给办了,我大哥还会要你吗?”
那一晚的经历,在裴钰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而眼下,这闻人铭竟然也想对他做那种事情,他们闻人家的人,果然是一个比一个变态!
裴钰挣扎地很厉害,但闻人铭可不像闻人靳那样,会顾念着裴钰的身体。
他就是单纯地想要折磨裴钰而已。
☆、434。诱饵,算我求你
因为裴钰反抗地太激烈,闻人铭不好下手。
撕下一块布,直接塞进他的嘴里,而后又将他的手往后一掰。
只听得‘咔嚓’一声,闻人铭将他的手直接给掰断了!
剧烈的疼痛,让裴钰几欲昏厥。
可即便再疼,他也不能让闻人铭得逞。
那种地狱般的折磨,倘若再经历一次,他的身体一定会承受不住。
忽然,外头传来了刀剑的摩擦声。
有将士匆匆跑了进来,“少将军,是北燕的人!”
闻人铭才一回首,便有一柄长剑,朝着他这个方向直直地刺来!
没法子,闻人铭只能暂时松开裴钰,迎战直面而来的人。
对方虽然人不多,但各个都是武艺高强,闻人铭虽然骁勇,但因为对方搞的是突袭,他逐渐显露败绩。
闻人铭不甘地看了眼裴钰,啐了一口道:“我艹,撤!”
裴钰吃力地睁开眸子,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人朝着他这个方向而来。
将他扶了起来,“裴大人,我是言铮。”
言铮?
哦,裴钰想起来,就是容琛让他接头的人。
言铮扶着他坐起来,迅速将他手上的绳子给解开,却发现他满身都是伤痕,不由蹙了眉,“你伤得太重了,我先带你回去……”
不等言铮说完,裴钰便抓住了他的手臂,而后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从怀中拿出了样东西。
“这是行军图。”
言铮楞了一下,才收下,“行军图已经拿到,裴大人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让人送你回京都,可好?”
裴钰摇了摇首,“还不够,闻人靳诡谲多端,即便是有行军图,一旦他发现势头不对,会立刻改变作战计划,这张图,到时候就会变成一张废纸。”
听此,言铮顿时便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我去当诱饵。”
一听这话,言铮毫不犹豫地回绝:“这不行,我答应阿琛,要确保你的安全!”
“言公子,即便我能回去,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若是以我一人之命,让整个镇国大将军府陪葬,这笔买卖,是我赚了。”
所以,从一开始答应与容琛合作,裴钰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他只有这一个机会,只能赢不能输。
言铮沉吟了片刻,才道:“可是苏丫头她……”
“替我告诉容琛,倘若他敢欺负小禾,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若是容琛日后真的欺负苏如禾,他又能怎么办呢?
作为哥哥,他终究还是没法子保护自己唯一的妹妹。
他又何尝舍得离开苏如禾?可若是不用这样的方式,苏家就永远也无法翻身。
只有镇国大将军府倒台了,容琛一人独大,父亲母亲的在天之灵才能真正地瞑目。
“趁我还有一口气,按照我说的做,就算是我求你了,不然,我即便是死了,也没脸去见父亲母亲。”
言铮咬了咬牙,“好。”
——
南齐军营。
闻人伽都没来得及将身上的盔甲褪下,便有将士匆匆地赶了过来,“大将军不好了,大公子将少将军按在地上打,末将等拦都拦不住……”
眸光一紧,闻人伽立刻便赶了过去。
帐篷之外,围了许多人,看闻人伽一来,他们立刻都散了开。
一进帐篷内,便瞧见,闻人靳揪着闻人伽的衣领,摁在地上揍,是那种往死里揍的趋势。
“靳儿你给我住手,他是你弟弟,你想把他打死吗?!”
闻人伽抓住他的手臂,闻人靳反手便扣住了他的手腕,“是你指使他做的?”
不等闻人伽回话,被揍得满脸是血的闻人铭却是先开了口:“大哥你的眼光不错,那苏执生的确是细皮嫩肉的,我一开始做,他还反抗地很激烈呢,到后来,还不是只剩下在我……”
‘啪’地一声响,闻人靳一拳头便砸在了闻人铭的肚子上。
“闻人铭,你竟然敢!”
闻人铭啐了一口血,冷笑着:“倘若不是遇着了北燕军,我能将他做死过去,大哥你信吗?”
他竟然还敢问他信不信。
之前他因为气过了头,对裴钰做那种事情,害得裴钰连着发了七日的高烧,他已经后悔不已了。
结果他的‘好弟弟’竟然敢对裴钰做那种事情。
此时此刻的闻人靳,已经没有素日里的冷静,去猜测这件事的真实性。
只要听到从闻人铭的口中说出这些肮脏的话来,闻人靳就只想将他给狠狠地揍扁。
眼见着闻人靳要再次凑人,闻人伽怒吼道:“闻人靳你再敢动一下,就不要再叫我父亲!”
依照闻人靳现在眼红的程度,若是没人阻拦着,他怕是将闻人铭给活活揍死的可能性都有。
闻人伽是看出来,闻人靳对那裴钰情有独钟,却不想,为了裴钰,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下得了手。
咬着牙,闻人靳还是收回了手,看向闻人伽,“父亲,倘若苏执生有任何意外,你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说完,闻人靳便径自向外走去。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拦着他!”
闻人伽虽然生气,但比起这些,他可万万不能失去闻人靳。
那么多人一起上,都险先拦不住闻人靳,最后还是闻人伽亲自动手,将闻人靳给敲晕了,才算是结束了这场混乱。
“带大公子下去,看着他,倘若他出了什么事,你们就提脑袋来见本将军!”
等将士带着闻人靳下去之后,闻人伽才头疼地拧着眉心。
他不过是想要借北燕的手,除去裴钰而已。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一贯杀伐决断,冷血无情的大儿子,竟然会为裴钰如此地疯狂。
倘若,他能早些发现……
重重地叹息了口气,闻人伽抬腿就在闻人铭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谁让你违背我的命令,对那苏执生做那种事情的?”
刚刚被大哥揍过,眼下又被父亲给踹了一脚,闻人铭觉得很委屈。
咧着嘴站了起来,“我是想教训教训那苏执生,但不是没来得及,北燕军就来了。我以为我这么说了,大哥该是会嫌弃他才对……”
“蠢货!”
闻人伽又想踹他,外头便有将士跑了进来:“大将军,北燕突袭南岭,我方损失惨重,战事告急!
☆、435。求你,别离开我
闻人靳醒过来的时候,营地里只剩下了驻守的将士。
在得知南岭遭受突袭,损失惨重之时,闻人靳立马便意识到,他的部署很有可能泄露了!
才起身来,便听到外头传来了躁动。
闻人靳迅速走出去,便见他的帐篷之外,插着一支箭。
将士将这箭拔了下来,递到闻人靳的手中。
闻人靳打开一看,眸色顿变。
将手中的信纸捏得粉碎,但在同时,闻人靳却是自嘲般地笑了起来。
“执生,为了给苏家报仇,你竟是要将我逼到如此的境地?”
闭了闭眼,闻人靳将箭丢到了将士的手中。
而后便翻身上门,不顾下头将士的喊叫,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双手被捆绑着,吊在木架之上,悬在半空中,头顶是猛烈的太阳。
逆打着阳光,裴钰隐隐约约看到,有马匹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这一刻,裴钰的内心是复杂的。
一方面,他希望闻人靳入网,因为这本便是闻人家欠苏家的,血债便该血还。
可另一方面,倘若闻人靳来了,便是他欠了他。
只是他裴钰欠了他。
他的确是对他做了很多过分事,可他却也是的确真心待他的。
所以,当他看到,闻人靳单枪匹马地闯入到明显到连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的陷阱之中时。
艰难地勾了下唇角,发干的唇角,吐出沙哑至极的两个字:“傻瓜……”
是啊,他多么地傻,明知晓,这是他在利用他,引诱他进入到陷阱之中。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隐约之中,裴钰想起,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