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见我睁眼正俯身过来看我,被我结结实实一巴掌拍在鼻子上,气的要死,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我看你啥事没有,力气这么大,你要造反啊?”
这么结实的手感,肯定是活人无误了,我激动的坐起来抱住三叔的脖子,哽咽道:“三叔!你怎么跑来了!?呜……吓死我了!这个地方闹鬼啊三叔!”
“哎呦哎呦,多大的崽了还撒娇,好了好了好了,恶心不恶心,快下去!你当你还是五岁呢?”三叔被我怼的左摇右摆的,哭笑不得的拍了拍我的后背,让我麻溜从他身上下去,他已经承受不住我日渐增长的体重了。
我把鼻涕一股脑的擦在了他的新大褂上,问他怎么跑过来了,是担心我才来的吗。
三叔很无情的打碎了我的幻想,他告诉我他是来了以后才知道我生病的,而且现在看我的脸色这么红润,肯定没啥事,别矫情了。我很不服气的说自己不是矫情,就是重病,他嘲笑我,说我跟小时候一样一样的,手指头上扎根刺都能嚎三天。
早就该想到这个老小子是不会这么关心我的死活的,我让他老实交代,到底是来干啥的。他神神秘秘的不肯说,只说有点大人之间的事情要商量,我这种小屁孩不需要知道。
正说着门开了,进来的人又吓了我一跳,居然是我二叔。他见我醒了,走过来摸摸我的额头,点了点头:“烧退了就好。”
“二叔,你怎么也来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没有,只是有些事和张家商量,你别操心了,大病初愈要多多休息。”二叔揉了揉我的头发,让我再躺一会,等谈完事情他再来看我,然后喊着三叔就出去了。
我躺了好几天了,再躺就长蘑菇了,他们刚关上门我就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快速盘算着今天是吹的哪阵子风,三叔来了也就算了,怎么连二叔都来了?我是睡了多久啊,天都变了。
我老爹不会也来了吧?他要是也来了我就真的要怀疑自己的年龄了,也许我一觉睡了二十年?难道刚刚的那些不是我真正的三叔二叔?他们是不是黄皮子变得啊。
胡思乱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我只觉得肚子饿的咕咕叫,想吃点暖和的东西暖暖身子。张家的人一贯灵通,我刚想着肚子饿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敲门的却是张海客,他还端着一大碗香喷喷的鸡丝粥,见我开门就笑道:“呦呵,总算醒了啊你,我还当你睡死了。”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手来回转,他见我这样挺有意思的,故意把手上的粥从这头挪到那头。我发现自己被他耍了,怒道:“滚你妈的!你才会睡死呢!你到底来干啥的!找事啊?”
“给你送碗粥,还能干嘛?你知不知道你耽误我多少事?三十六拜都拜了,完事要是毁你这犊子身上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呢。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张海客翻了个大白眼,推着我让我进屋,把粥碗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我就道:“哼,谁叫你要姓张,活该。”
“哎呀你这个小兔崽子……算了算了,赶紧吃,瞅见你就烦。”张海客心情看样子还不错,摆手让我赶紧吃饭。
香喷喷的粥摆在眼前,我顾不得跟他扯皮,抓起勺子连着喝了几大口,垫了肚子之后没有那么饿了,我才空出嘴来问他道:“你说实话,是你喊我二叔他们来的吧,你有什么阴谋?”
张海客摸了摸下巴,道:“阴谋是这么用的吗?你当我给你家摆鸿门宴呢?动动脑子好不好,我是想帮你们家。”
我心说你还帮我们家,你不害我们家我就烧高香了。张海客看出了我的心思,认真的戳了戳桌子,道:“我在你心里是多穷凶极恶啊?你能想我点好的吗?”
“不能,你要么就跟我说,要么就闭嘴出去,看见你我都吃不下饭。”
“行行行,反正族长也把大概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我也不瞒着你了,省的你给我找事。我这么跟你说吧,长沙城是呆不住的,日子久了,国内没有地方是能呆住的,香港是我们的跳台,要是跳的好,就能出国去——崽儿,你活这么大还没出过长沙城呢吧?想不想出国去见识见识?”
我拍掉他的手,让他少充大辈了,别说的好像是他施舍我们家一样,肯定是他手上能用的资源都用了还是不够用,才想借我家残存的势力一用罢了。
张海客很渗人的笑了笑,道你看起来蠢呼呼的,没想到还有点脑子,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吗,大家都有好处可以拿,难道你就愿意像井底之蛙一样生活一辈子?出国是为了见世面,是为了更美好的人生,为了拉忽和发一(爱和自由)。
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感觉这个人大概已经疯了,我家的人可能也疯了才会和他结成联盟。这家伙靠得住吗,别搞到最后,他们变成张家的追杀人口,我们家也成了共犯。
张家的人,果然除了张起灵,都是神经病。
第48章 48
48
张海客还在叽里呱啦的说一大堆我根本听不懂的话,他说的倒是开心了,我饭都要吃不下去了,端着碗朝旁边挪了挪,生怕他的精神病会传染给我。
“停,闭嘴,你能说点人话吗?”我听的头都要大了,他的东北话掺杂着外国腔,再这么听下去,连中国话的部分我都要听不懂了。
“人笨就要多念书,你看你都多大了,一点外语都不会说,以后去了外国怎么和别人交流?”张海客用他那两根长指头敲了敲桌子,一副教导主任的样子。
我道:“呵,去不去的成还两说呢,你少得意忘形了。再说了,你们这一支里心也不齐啊,天天吵架。”
张海客略一琢磨就知道我在说那个公子哥,他就道那个人呢,其实不是他们张家本家的人,他是捡回来的,主要是做脏活的,人对张起灵倒是很忠心,一心一意的在准备离开张家的事情,因为他做事情很绝,我没事最好别招惹他。
我就道我有什么好招惹他的,跟我又没有关系。
“跟你还没关系?你知道自从你来了以后,我们族长为了你耽误了多少事吗?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我真想把你……”张海客在脖子上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咬牙切齿的德行宛如我是害他灭国的奸妃,他是忠心耿耿的忠臣。
我让他不要忘了当初去给我加送彩礼的可是他,就算我是狼,也是他打开大门给我引进来的,严格来说他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要是觉得不服气,那就去把黑瞎子抓回来揍一顿呗。
张海客还想再跟我说点什么,被我坚决的拒绝了,硬是把他撵了出去。这犊子上辈子大抵是一只鹦鹉,而且还老说东北话,搞得我的口音都被他带跑偏了。到时候一出门,别人还当我是个外地人呢。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初三那天张起灵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关门前,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问张海客道。
张海客有些奇怪我为什么想起问这个问题,还是道:“那天很忙,族长半夜才得以脱身,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随便问问,快滚吧你。”
吃饱喝足之后我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回想起昏睡前张起灵跟我说的种种,突然不知道应该先把去香港的事情捋顺,还是先把他可能、大概、也许喜欢我的事情给捋顺。
张海客的话应征了我的猜测,看来我是冤枉张起灵了,那天下午我听到的声音,恐怕是那个公子哥单方面的口技表演,他们张家的人都很擅长假装别人说话。
我早该想到,张起灵不可能没发现我在卧室里,他也从来不在卧室跟公子哥谈事情的。肯定是那个公子哥想找张起灵,进屋以后发现我居然睡在他家族长床上,产生了很奇怪的联想,才故意吵醒我阴阳怪气的耍我。
怪不得张起灵一直没跟我解释什么,他啥也不知道他解释个屁啊,他肯定很奇怪我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就生气了,还给了他好几天的脸色看,得亏他脾气好,要是换成我,早就掀桌子了。
我捂住脸,心说这人丢大了,上次公子哥放蛇咬我的事情我还没跟他算账呢,我才不信那个张小蛇的蛇是无意间跑出来的。我跟他到底有什么仇啊,这么三番两次的吓唬我,公子哥你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懊恼了半天,我决心等张起灵回来以后跟他道个歉,他现在肯定是在和二叔三叔他们商量去香港的事情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去香港啊,我摸了摸下巴。今天我二叔能来,说明他们已经在考虑这个提议了。现如今世道很乱,能借力去外国避一避,对我家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我们家在很久以前就考虑过要搬家了,我成亲之后,这件事再次被提上了议程。
三叔提过几次,说在长沙城的驻军越来越多了,虽然老爷子已经西去,曾经在老九门留下的一笔却无法轻易抹去,拖得久了,有人找上门是躲不掉的。
其实对我来说,只要能举家搬迁,是搬去杭州还是搬去香港岛没差别。只是搬去了香港的话,可能就没机会再回来长沙了,怪可惜的。
不过香港岛到底在哪里?我也只是上课的时候听说过几次这个地名罢了。我想起柜子里有一副世界地图,决定把它找出来,看看香港岛离长沙到底有多远。
因为地图放在抽屉的深处,我拿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把整个抽屉都拉掉了,里面的一些本子和纸散落一地,有几张纸掉到桌子上的粥碗里去了,吓得我连忙把它们捞了起来,琢磨着怎么毁尸灭迹才好。
拿起来以后我才发现这是一种速写纸,在学校画画的时候我也很喜欢用,难道张起灵还会画西洋速写吗,住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从来没有见他画过什么。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把所有的速写纸都拎了出来,来回翻看之后还真叫我找到了几张画了人物的纸出来。
画应该是近几个月画的,一共有三张,画的都是同一个人的不同动态。有坐着的,站着的,还有靠在门边夹核桃的。速写都是画个大概,没有进行细化,这几幅画的更是简单,寥寥数笔勾勒出大概的轮廓,连脸都没有画。
即便如此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画上面画的都是我,毕竟会用门夹核桃的这屋里只有我一个。难道这都是张起灵画的吗?他什么时候画的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我拿着哪几张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像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折腾了半天,很欲盖弥彰的把它们放回了抽屉,还用其他的书盖了一下。
本来嘛,他想画我的话,大大方方的说就是了,我在上课的时候经常给大家做模特的。
但是现在他偷偷的画我就显得很奇怪了,而且画我干嘛不好,非要画我夹核桃,难道他是想留下证据,以后让我赔门不成?
第49章 49
49
为了这几张画,我难受了整整一天,脑子里全是张起灵,怎么也静不下来。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就容易做蠢事,被人看到的几率也会突然增加。
二叔和三叔是跟张起灵一起进院子的,而我正站在院子里揪梅花,本来我是赏梅花的,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开始揪上了。
我又没有他们那种有人进屋就能发现的特异功能,正揪的开心,后脑勺凭空被呼了一巴掌:“干嘛呢崽儿,怎么在哪儿你都搞破坏。”
“三叔,你又干嘛,不要动不动打我的头,我会变笨的。”我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三叔干的,他就喜欢打我的头,我长不高都是他的错。
二叔让我们不要再闹了,天色已晚,他们是来跟我说一声要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我,我大病初愈要先休息,以后找机会再跟我细说。
我有点不舍的他们这么快就走,依依不舍的把他们送到了门口,张家这宅子太大了,我要送张起灵必须也陪着我一起送。送过去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等两个叔叔坐上黄包车走远了,我才意识到等回去只剩我们俩了。
“身体好点了吗?”没等我想出一个好的话题,张起灵先主动开口问道。
我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说的道:“好多了,本来也没什么事。那什么,对不起啊,前几天我心情不好,乱跟你发脾气,你没生气吧?”
张起灵摇了摇头,只是道:“没事就好。”
他说完这句话,我一下没有找到能接上的话题,两人相对无言的走了三四分钟,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我脑子一抽,道:“小哥,我今天找地图的时候,看到里面有几张画,你干嘛要偷偷画我啊?”
亏我还把画又放回去了,结果现在自己抖了个底掉,我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难堪过后却难免有些期待他的回答。不过也许他会告诉我,因为我当时的样子很好笑,所以忍不住画下来留作笑柄。
被发现了偷画别人的行为,一般人都会不好意思一下,张起灵和一般人不一样,很坦然的承认那就是他画的,至于原因嘛,没有,看到了就画下来了。
我道怎么可能没有理由呢,他道你一定要一个理由吗,我点头,心道你肯定是因为觉得我姿势好笑才画下来的,我记住你了。
此时我们已经踏进了院子,见左右无人,张起灵突然捧住我的脸,在我嘴巴上亲了一口,道:“这个理由,可足够?”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偷袭我了,我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决定要狠狠的报复回去,他以为我是谁,我是随便谁谁都能偷袭的吗?
为了让他好好感受一下,我很愤恨的揪住丫的脖领子也亲了回去。不过我用力过猛了点,他又抬了头,没亲到不说,还撞上了他的下巴,牙齿和坚硬的下颚骨相互碰撞,疼的我呲牙咧嘴的:“里干嘛突然抬头,嘶——”
我这个样子大抵格外可笑,连张起灵都没忍住,幅度很小的笑了一下。他很快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捏着我的脸看我有没有撞坏牙齿。
送晚餐的仆人是在我们撞完三分钟之后进的院子,我不由庆幸,万一刚才那一幕被人看到,他们大抵会以为他们族长娶了一个傻子回来。
“你是怎么跟我家里说的,他们居然能答应和你们合作。”以我三叔的个性,即便张起灵主动找他,他也会怀疑张家有什么特殊的目的,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同意合作的。
张起灵道:“去你家过年的时候,你三叔找我谈谈,我跟他说,你已答应随我去香港。”
原来我三叔早就怀疑起我和张起灵的关系了,每次我回家都要带着他不说,那回我心口疼还哭着喊着(我没有)要张起灵回来才行。三叔很后悔自己送羊入虎口,又找不到其他的办法弥补,在家生了好些天的闷气。
最后是我二叔拍的板,主动找这几个姓张的商讨具体细节。以我对二叔的了解,他肯定是认为比起我的个人意愿,现下关头更重要的应当是家族存亡,等到了香港再拆我们这个鸳鸯谱也来得及。
“小哥,你怎么敢提前跟我三叔说我愿意去啊,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是不愿意怎么办啊。”我夹了一块拔丝地瓜,笑嘻嘻的问张起灵。
他帮我把拖出来的长长的糖丝夹断,很悠哉的反道:“你不愿意吗?”
“咱俩说的都不是一个问题……”
“嘘,有人来了。”张起灵打断我,冒出了这么一句来。
我一愣:“啊?”
“嘭嘭嘭。”“族长,您在吗?”
这声音,这腔调,我一听就听出来了,可不就是那个公子哥吗,我还没去找他呢,他先送上门了。我让张起灵不要说话,慢悠悠的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缝。
公子哥见是我来开门,笑的非常恶心,道:“呦呵,这不是夫人吗,吃饭呢?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不过我找族长有点事,麻烦您喊一声。”
“小哥不在。”
公子哥抖了抖嘴角,顺着门缝看向坐在桌前慢悠悠吃饭的张起灵,道:“我有重要的事,你别闹了,族长!族长!真有事!”
“说不在就不在,我闹什么了?小哥,是吧,你不在?”我心说有急事是吧,重要的事是吧,急死你,就不让你见。
张起灵咽下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