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的皇上,天下已尽握在手,却褪去了那份骄傲,甘愿为她等待,做尽一切,甚至下跪向她求婚……
这才是商娇感觉最可怕的事。
一旦他发现自己抛却一切的骄傲与尊严,给予她真心,却换来的只是她的欺骗与逃离……
商娇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她与元濬之间,难道就真的只能是这样吗?为什么连想当彼此一个普通的朋友,都不被允许?
卷十 恩怨销,爱恨了,鸿鹄比翼入云宵 469、迁坟
第469章 、迁坟
因为与商娇之间有了约定,所以皇帝元濬登基后第一日早朝,所议之事,便是提出为当年太后遭后妃高氏毒杀,却无端牵延天都皇商陈子岩殒命一案进行重审。
三日后,经过有司对比当日案卷中所有人的供词与证物,皇帝认定,陈子岩事发之时,并不知晓其妻曾私拿陈氏商行中的茶叶,且其妻所取入宫之茶并无毒药,陈子岩对其所为并不知情等情况,认定陈子岩是无端受其妻高氏连累,还其清白,并为陈家平反昭雪。
消息传来时,商娇正在明月楼里,虽已知皇上最后终会为陈家平反冤案,但当那纸平反的皇榜张贴都城的告示处时,商娇依旧难抑心中激动,与茶行中原来的一帮兄弟抱头痛哭。
一道平反昭雪的皇榜,她等得太久,可来得太迟。
但最终,她终还是等到了。
皇上既然已为陈家平了反,那接下来,为陈子岩迁坟一事,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皇榜下达的当日傍晚,商娇便收到皇上令内侍传达给她的手敕,令她明日午时,前往城西的乱葬岗,替陈子岩敛骨迁坟。
得知了这个消息,商娇心中既高兴又难过,竟一夜未曾好睡。
第二日一早,她便催促府中管家套了马车,前往城西的乱葬岗,与接迎她前去给陈子岩迁坟的内侍会合。
马车出了天都城,往西而行了许多,商娇便隔着老远,便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夹杂着尸体腐烂发臭后的异味,顿时知道乱葬岗到了。
再行了不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商娇下了马车,放眼看去,却看见一座小山,山上处处是凌乱的尸体与白骨,散发着阵阵恶臭,引得无数乌鸦在天上盘旋,野狗与老鼠随处可见,撕咬着新鲜的尸体……
商娇顿时心里一闷,就快要吐了出来。
子岩,她的子岩,那么洁白清好,就连衣服也总喜飘逸素淡的白色的子岩……
死后,他的容身之处,居然是如此腌臜而恐怖的阴森森的乱葬岗!
想到这里,商娇不由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奉命前来接引商娇的内侍蒙着脸,遮挡中空气中飘来的阵阵恶臭,一左一右搀扶着商娇,看着前方的侍卫用贴了符信的杀威棒拨弄着面前挡路的尸体与陈年的白骨,清理出一条路来,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走了很远,才终于来到了一处小土堆旁。
然后,侍卫们将左右周围的死尸白骨都清理得干净了,这才开始挖掘起来。未几,那具盛敛着陈子岩尸体的,已经腐烂发霉的木棺,便被挖了出来。
商娇就站在一旁,亲眼看着侍卫们用木棍一点一点,将木棺的棺盖撬了开来。当棺材里一具早已腐烂的,略带黑色的骨架呈现在商娇面前时,她掩着嘴,再也禁不住地跪在地上,恸哭失声。
“子岩,子岩,我来迟了,我来迟了啊!”她凄厉的哭喊着,撕心裂肺,催人泪下。
早有侍卫在棺土边上的泥土上铺好红布,又跳下土坑,准备捡拾骨骸。商娇见状,边哭边跟着下到了坑里,忍住心中悲恸,向侍卫道:“你们且让开,我来。”
一朝分离,终酿成终生憾事。她要亲自为他敛骨,带他离开。
“姑娘,”左右侍卫与内侍听了,皆是大惊,忙上前劝道,“使不得啊!这乱葬岗上本就全是冤死枉死之人,最是阴邪之气深重之处。姑娘身份尊贵,若碰了这些不洁之物,只怕……”
“什么尊贵,什么不洁?”商娇环视一番众人,泣声道,“我也同样只是一个贱籍的商人罢了。而这棺材里的人,是我曾经的东家,待我恩重如山、有情有义的人!我有什么可忌讳、回避的?”
说罢,她一把抢过侍卫手中的布巾与白手蒙,待一切防护做好,便伸手入棺,去取陈子岩的遗骨。
“子岩,我来了。我是娇娇,我来带你离开这里了……”她泪如雨下,在心里默念着,伸手抱住了遗骸的头骨。
在她移动头骨的瞬间,“啪哒”一声细微的响声响起,一个黑色的东西自尸骸的喉骨处掉落出来。
商娇一惊,本能的定睛一看。
顿时大惊!
但见那个东西,竟是一枚青玉,仅二指宽,上刻着一只飞鹰,威武不凡。
那不是……
是当日出使柔然,宁王阿那辰认她为义妹,送予她的信物吗?
许久之前,她与陈子岩热恋时,陈子岩知道玉佩来历后,提出替她保管此物。
可来陈家出事时,她苦苦找寻,企图用这块青玉请求阿那辰向魏国皇帝施压,释放陈子岩一家时,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枚青玉了。
却想不到,原来它竟一直被陈子岩带在身边,埋进了土里。
若非她心里这点执念,执意为子岩敛骨迁葬,执意为他亲拾遗骨……
只怕这枚青玉,再无现世,并且重归她手的一日!
而现在,这枚青玉,与陈子岩相伴地下十几年,早已浸透了他的血肉,成为了他的遗物。
商娇自然要将它拿回自己身边,作为纪念。
想到此处,商娇抬头一看,见所有人都并未注意到这块青玉,便不动声色地将青玉拢入袖中藏好,这才又继续为陈子岩敛骨。
敛完了骨,内侍们立刻将所有遗骸放入早已备好的陶罐中,匆匆下了乱葬岗,又匆匆赶往城东,将陈子岩的遗骨葬在了翠微山上陈母的坟所在的地方。
那个地方,是当年陈母谢世之时,商娇为其选择的。背山面水,风景幽美,商娇相信陈母会喜欢。而陈子岩侍母至孝,母子在天上重聚,必然欣喜。
迁葬后的第二日,商娇又带了陈诺,前往拜祭了陈母与陈子岩。在陈母与陈子岩的坟面前,商娇第一次向陈诺坦承了他的身世,以及她并非陈诺身份的事实。母子二人抱头痛哭,陈诺更是对着祖母与父亲的坟再三磕头。
从此以后,陈诺对商娇这个不是自己生母,却胜似生母的女子,更加敬重孝顺,此乃后话。
只当事时,商娇看着陈诺认祖归宗,为自己的祖母与父亲磕头、烧纸、拜祭时,心里也很是欣慰。
一世飘零,独抚遗孤,只为对昔日所爱之人的一句承诺。微风过处,山间花树间的花瓣便如爱人的亲吻般扑簌落在她的脸上,她仰头看这天青水蓝,手里轻抚着那块温润的青玉……
心里,终不再有所遗憾。
卷十 恩怨销,爱恨了,鸿鹄比翼入云宵 470、出逃
第470章 、出逃
拜祭完陈子岩回来时,天色将晚。商娇与诺儿甫一回府,府上管家便来回禀,说刚刚宫里来人传话,三日后皇上会亲临商娇的府第,请商娇做好准备,恭迎圣驾。
商娇自然知道皇上此举所为何意。
他甫一登基,便为陈家洗雪陈冤,又让她亲自为陈子岩敛骨迁葬,了结了当日她与他说的心愿。
而现在,她既然心愿已了,自然是皇上要她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一想到三日后,皇上便要来她这里,亲耳听她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商娇的心里便沉甸甸的。
但当下商娇面色却不显,只是平静地吩咐了管家一番,让他叮嘱下属,做好迎驾的准备,勿要出现任何疏漏。
然后,她便带着絮儿入了主屋,又唤来周絮娘,三人聚在屋中吃了晚饭,又说了好一阵子话,直至夜深,才各自回屋歇息。
第二日,商娇起了个大早。在屋子里看了会儿书,便又闲不住了,出府去明月茶楼开在南门不远处的一间茶馆,听书喝茶,又与店中的管事、伙计叙了好久的话,这才打道回府。
看商娇对迎接圣驾之事如此漫不经心,有人心里急了。
待第三日大早,商娇再次想出府闲逛时,刚刚行至大门口,府里的管家便匆匆赶了出来,将她给拦了下来。
“姑娘今日又要出门吗?”管家问。非男非女又略显尖利的声音,一张尖瘦的脸皱成一团老菊,偏还要腆着笑做恭敬状,实在跟刘恕有得一拼。
商娇也知这管家虽名为替她打理杂务,处置府中大小事宜的,实则却是皇上派到她身边,监视她一举一动的内廷侍卫,遂也懒得搭理,只淡淡“嗯”了一声,就想撇开他向门外走去。
可脚步刚一动,身子就又被管家给挡住了。
仍旧伏低作小状的腆着笑,却语重心长地规劝道:“姑娘,明日皇上可就要到府来与姑娘叙话了。姑娘此时不是应该待在府里,准备接驾的事宜吗?今日,还是就不要出去随意走动了罢?”
一听管家的话,商娇不由失笑。
“李管家,”她浅笑着,逼近一步,问,“你方才那番话,可是皇上授意的?”
管家忙躬身作揖,诚惶诚恐道:“岂敢岂敢!这是老奴自己的意思。”
商娇于是点点头,依旧带着笑,道:“哦,那就对了。我还以为皇上出尔反尔呢。明明入府之日,皇上便答应过我,可以让我随意出入,巡视自己的门店……怎么又突然派你来拦阻于我?不过既然你并非皇上授意,那我是否出府,便不干你的事了吧?”
“呵呵……”面对商娇似笑非笑的质询,管家立刻汗如雨下。
商娇又道:“李管家,我既已把迎驾事宜交于你全权处置,自然便是相信你的能力。莫非,你没有这个能力处置此事,只能交予我亲力亲为吗?那待明日皇上来时,我是否应该告诉皇上一声,请他撤了你的职务,另派得力的人手过来帮我料理内务呢?”
“……”听了商娇这番不动声色的威胁,管家吓得差点心脏骤停,只能束手拱立,连吱声也不敢了。
商娇见管家被她的一番话收拾得服服贴贴,便再不理会他,负手就出了门,大步朝脚上走去。
直到听到商娇的脚步声走得远了,管家才略略抬起头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然后扫视了一下左右的家奴,横眉一竖,斥道:“一个个还傻站着干什么?快跟上去啊!这可是咱们将来的正经主子,她若出了什么事儿,咱们就等着掉脑袋吧!”
三四个家奴们得令,这才蜂涌着出门,紧随着商娇的背影追了上去。
大街上,商娇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走走逛逛,随意打量着街上时兴的小玩意儿。
走了许久,眼见日渐中空,她似乎有些累了,就又摇头晃脑地随意走进一家酒肆。
上了楼,点了一壶好酒并几排小菜,商娇倚阑坐了,边吃着菜,边悠然地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好不惬意的模样。
几个奉命前来保护与监视她的家奴不敢惊扰她的清静,只得随意在远处坐了,也随意点了几牒小菜,边吃边警惕地看着她的方向。
却见商娇吃喝一阵,眼见面前的菜都快要见了底,她却突然眉头一皱,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然后突然起身,匆匆向酒肆房后的茅厕匆匆奔去。
看样子,是有些内急。
几人遂也没有介意,只派了一个人在远处盯着,其余人便静坐在桌前。
可等了许久,却依然不见商娇与派去盯梢的人回来。几个人突觉不妙,眼视对视一眼,立刻起身,想要往后厨走去。
可刚走了一步,便看刚才派去盯梢的人疾步跑了回来,脸色如丧考妣般灰败与惊慌:“不好了,商姑娘不见了!”
几个家奴闻言大惊,忙跑到后厨的茅房一看,果然见后厨的两间茅房的门沿开着,飘来阵阵臭味,令人闻之掩鼻。
哪里还有商娇的身影?
一个身强体健的家奴顿时大怒,拉扯着派去盯梢的那人的衣襟,大吼:“人呢?不是你盯着的吗?”
家奴亦是不解,忙抖抖索索地道:“是啊,我……我亲眼看见商姑娘入了女厕,连眼都没眨一下……后来我等得实在太久,上前敲门询问,这才发现她竟然不见了……”
那身强体健的家奴,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猛地搡开了盯梢的家奴,走到女厕里查看了一番,猛地抬脚往女厕后面的挡板一踹——
“咣当”一声,那块木板应声而落,露出背后墙角处一个仅容一人通行的大洞。
家奴立刻知道大事不妙,双目一沉,疾声道:“快,快回去,通知牧大人……商娇姑娘不见了!”
****
就在天都城乱做一团,无数禁军上蹿下跳,四处搜察商娇下落的时候……
谁也不会想到,一辆出北门而行的马车上,一身乔妆改扮,做农妇模样的商娇正安然地头枕在安思予的膝上,与他双手紧握,温柔以视。
“思予,我们就这样走了吗?再也不回来了吗?”商娇轻声地问,语气中,有浓浓的不舍与留恋,“可是……皇上他毕竟……是与我相交了十七年的好友,我们这一走……”
说到这里,她长叹一声,再不开口。
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明白。
再不舍又如何?
从她自睿王口中听见那句“佛挡杀。佛,鬼挡杀鬼”的话时,一切,便已注定回不了头了。
卷十 恩怨销,爱恨了,鸿鹄比翼入云宵 471、玉镯
第471章 、玉镯
她有她的选择,她只能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
其余的一切,多年打拼留下了财产,多年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的朋友……
都只能舍弃。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们只是生离,纵然从此天各一方,但只要知道彼此安好,大家都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就已经很好了。
至于皇上……
除了男女之间的爱情,她能为他做的,都已经为他做了。
这一世,也算是偿了他的情了罢?
也许,她离开后,他会痛苦一阵子。
但他还有孩子,将来还会有无数青春活泼的俏丽女子陆续入宫,充斥着他的内廷,替他、替整个大魏的皇室开枝散叶……
这是他身为君王,怎么也无法摆脱的责任与使命。
兴许,有了那些女子的陪伴,他便会放下对她的执念,一心一意,治理大魏这片好不容易得来的锦绣河山了吧?
商娇这般想着,伏在安思予的膝上,露出了笑靥。
“对了,你安排的事怎么样了?诺儿……真能逃出来跟我们会合吗?”她凝眉,陡然起身,扭头问他。
安思予点头,知道商娇心中惦记,遂温雅的笑着,伸手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抚道:“放心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这一逃,那些盯梢的侍卫必然会回府禀报。届时,你那个管家为怕担责,必然会边入宫禀报,边先下令府内的其他侍卫先行出府寻你。
届时府内一乱,再加上絮娘的刻意掩饰,一时自然不会有人去注意诺儿已趁乱离府。想必,他此时也已在赶来与我们会合的路上。”
商娇得了安思予肯定的答复,这才略略放心,闭了眼,正想再窝在安思予怀中休息一番,积蓄体力,突然感觉鼻子一痒,不由“啊嚏”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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