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商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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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商娇-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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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

    安思予眼眶瞬间红了。他侧过脸去,咬牙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似过了很久很久,方才平复过来。

    “告诉了你又能如何?况且,这段时日,我知道你会有多忙,商行会有多需要你,所以,我也嘱了常喜,让她不要来找你,毕竟……人死也不能复生,告诉了你,除了让你分神与痛苦以外,也无济于事。”

    安思予淡声道,尽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甚至还扯出一抹浅笑,安慰商娇道,“况且,你现在回来看娘,娘在天有灵,也一定会开心的。”

    商娇听着安思予说得那般云淡风轻,再看他努力佯装平静,喉间却几番哽咽的模样,心里更是酸痛。

    “大哥!”她重重地叹。

    为什么,你要将所有的事都扛在肩上,不要我为你分担?

    哪怕,我只能为你分担一点痛苦伤心,也好过你一个人独自承受失去亲人的难过啊!

    每一次我遇到任何事,你都会站在我前面,为我挡风,为我遮雨,为我谋划,为我挡去一切艰难险阻,甚至为我不惜生命……

    可为何,在你有事的时候,却连告诉我一声都不愿,宁愿一个人扛下所有的事,然后在暗夜时分,无人的时候,独自舔舐伤口?

    安大哥,你可知道,这样的你,会令我心疼?心疼得无措……

    安思予却转了话题,牵了她的手,慢慢向正堂走去。那里,白幡还未撤去,厅堂正中央,一座新立的牌位还放在中间的案龛上。

    而案龛下,还燃着一堆未烧完的纸钱。

    安思予自案龛处拿起三柱香,自那儿臂粗的白烛上点燃,将明火扇灭了,方才交给商娇,道:“我回来知道此事后,自廷尉署将娘的遗体领出,已为娘下了葬。你来了,便以三柱清香拜祭一下吧。”

    商娇侧头,看着安思予手中的香,却没有接,抬头问安思予:“可还有麻衣孝服?”

    安思予闻言身形一晃,抬眼看商娇的眼神里便多出一丝疑问。

    商娇流着泪,向安思予乞求道:“安大娘平日里待我如待亲女,如今她老人家走了……我便是不能亲自为她送葬,也至少让我也身着孝服,以儿女之礼,替她守灵一晚,送她走完这最后的一程吧。”

    安思予听完商娇的话,那一直强抑在心里的痛楚突然间涌上了眼眶,便再也忍耐不住地溢了出来,顺着他英俊的脸庞缓缓流淌。

    “商娇……谢谢你!”许久,他轻声地道。

    于是,商娇脱了一身锦衣,披麻戴孝,以儿女之礼,与安思予双双跪在地上,守着安大娘的灵位,为她敬香、烧纸。

    常喜也在一旁哀哀的哭,她虽刚来时与安大娘有过不快,但这近两年的时光,也早已将大娘视作自己的亲人般,如今安大娘骤然离世,且死得那么惨,对她何尝不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她陪着安思予守孝在家,也熬得心力交悴,只熬到上半夜,便脱了力,整个人晕晕乎乎,沉沉欲睡。

    商娇便唤了常喜起身,嘱她先回屋睡去了,方才折返回来,又与安思予守在安大娘的灵前,为安大娘添着纸钱。

    此时屋中寂静,只余了安思予与商娇二人,但听得火声噼啪,映在雪白的墙上,两个人的身影便显得有诡异而摇曳。

    安思予默默地向火盆里添了许多纸钱,轻声道:“那一日,是十一月三十一日,本是娘向醉倚楼辞工的日子。若不是我之前劝她辞工,也许那一日,她便不会在那个时辰去往醉倚楼,兴许,她便可以避过那场灾劫……”

    商娇正在添钱纸的手便顿了顿。

    “大哥你说,这件事会是谁干的?”她缓声问。

    安思予当然知道商娇的意思。

    她没有问这件事是天灾还是人祸,而是直接问他这件事会是谁干的,便是心下已经笃定。

    安思予遂惨然而笑,答:“你心里既然已有答案,何需问我?”

    若梁富户一族的死,他们尚还能欺骗自己,将之算作是一场食物中毒引发的意外,那醉倚楼里突发的大火,便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

    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

    安思予的脸上便闪过一抹痛悔的神色,他沉吟片刻,苦笑道:“我自小读书读史,也知这皇宫禁苑、公侯王府之家虽表面繁华,内里却最是肮脏不堪之处。只我想不到,仅仅一年时间不到,竟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如此阴暗狠辣的鬼……若早知如此,当初,当初……”

    当初怎样,他却再也说不下去。

    只商娇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素手伸出,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无声地给他力量。

    “安大哥,这不怪你。若当初重来一次,你与我的选择,也许都不会改变……我们,还是会选择救她,因为我们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在我们眼前。这便是我们的初心。

    可若重来一次,我断不会再让她入得宫去——哪怕,那时死的人会是我!所以安大哥,我们都没有错,错就错在造化弄人,错在我们低估了人心改变的速度而已……

    所以安大哥,不要自责。毕竟,我们这一生还太长,谁也不知道我们的人生走向会是什么。但只要我们能够不忘自己的初心,那便够了。”

    安思予垂头,看着商娇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笑,反手将她握紧。

    不忘初心?

    她的话,令他豁然开朗。

    自娘死后的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只要一想起自己当日回到家,听闻这个消息,肝胆俱裂地自廷尉署领回娘亲被烧得焦黑,全然认不出形状的尸体时,自己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独自坐在孤灯下,为娘守灵时的孤独与无助……

    他便恨不得自己从未救过穆颜!

    甚至一度,他曾经想过,世间每天都要死那么多的人,穆颜为何却还要活着?

    她应该死,她早就应该死了!

    可听完商娇的话,他突然发现,他原来只是因为仇恨而蒙蔽了心智,忘记了自己当初救她时,那颗善良的初心。

    若人失了初心,岂非便是下一个胡沁华?

    如此面目狰狞的自己,是否会令自己也感到厌恶与可憎?

    想到这里,安思予倏时间,觉得自己身心轻松了下来。

    “商娇,你说得对。是大哥偏激了。”他笑了笑,觉得自己的心自在了不少,“我恨的,是今日的胡沁华,而非当日纯真善良的穆颜。现在的胡沁华,只是魏宫里的胡贵妃而已,与我并无半点交集。”

    “胡贵妃?”商娇却听出安思予的语病,疑惑地看向他。

    安思予看她反应,也是一愣:“怎么,你还不知道?二十来天以前,胡沁华‘诞育’了一名皇子,皇上大喜,孩子甫一出生,即亲赐名为元宸,册为太子;又晋胡嫔为胡贵妃,凌驾于所有宫中嫔妃之上;又晋了胡贵妃的兄长胡沛华为光禄大夫及卫尉将军,统领京城与禁宫禁军,可以说,现在整个天都皇城的兵权已尽在胡沛华手中!胡沁华在魏宫的地位,已是无可撼动了!”

    安思予的话信息量太大,商娇一时间无从反应,只得目瞪口呆。

卷四 情海腾,陡生波,心字到头终成缺 180、皇子

第180章 、皇子

    皇子?

    胡沁华的大计,果然还是实施了。

    而现在,胡氏兄妹一个是皇上宠妃,太子亲母,一个则成为了掌握京畿与皇宫禁军,手挥重兵的武将……

    当真是一荣俱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只这孩子的出处……

    “只这孩子的出处,”商娇正在想这件事,安思予便已轻声道,“我实在有几分生疑。”

    商娇便侧头问:“大哥在疑什么?”

    安思予沉吟片刻,问商娇道:“商娇,我问你一事。”

    “大哥且说。”

    “那日自我先行走后,这盘龙山上可有何异状吗?”

    “……”商娇闻言,惊疑地看向安思予,仿佛他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般,“大哥如何得知?”

    说罢,她便将自那日安思予先行告辞之后,盘龙山夜间突发大火,烧毁尔朱寨,睿王又逮住几个宋国奸细之事,事无巨细地告知了安思予。

    安思予悉心听完,遂点点头,道:“这便是了。看来睿王逮到的这几个宋国奸细,并非杀害山寨上的人的凶手!真正的凶手,只怕来自天都!”

    商娇听得一头雾水,全然不知安思予是凭着什么作此臆测,不由问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思予却不答,只望向商娇的眼睛,沉声道:“这两日操办完娘的丧事,我甫一上工,便听到城中百姓传言,说咱们大魏这个胡贵妃新‘诞下’的皇太子,右脚板底下竟天生有七颗红痣,状如北斗,实乃真命天子之吉兆!商娇,你说,这世间当真有这样巧合的事吗?”

    右脚板?

    七颗红痣?

    状似北斗?

    商娇怔了怔,待细想过来安思予意下所指,不由悚然起身,一声惊呼:“安大哥,你是说,那个孩子……是悯儿?”

    安思予平静地看着又激动又震惊的商娇,偏了头,反问:“不然呢?世间上,哪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尔朱寨中,那场意外的大火,那寻不到的悯儿骨骸……而事发之后没多久,这远在天都的皇城之内,却有了一个与之同样的,右脚底长有状似北斗的七颗红痣的男婴诞生……这一切,会是巧合吗?”

    商娇乍听这个消息,只觉得脑袋都快要炸裂开来,脑海里却一片空白。她想了许久,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不对不对,安大哥,若是如此,那那几个被睿王逮住的宋国的奸细又作何解释?腰牌尚且可以作假,但那些人中,我确然在柔然之时是见到其紧随在那宋太子身后的……若非他们杀人放火,以图挑起我大魏内讧,那他们上得盘龙山来干什么?”

    安思予垂眸想了想,缓声道:“或许,他们上山,是为了别的目的。毕竟,那随、路二州已临近宋国所辖之蜀地,睿王突然陈兵于此,宋国得了消息,自然警戒,派人来一探虚实,也是有可能的事。况且……”

    说到此事,他目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商娇,生生将话咽回了嘴里。

    他不敢说,不敢提醒她,她有多特别,多美好。

    在他的眼里如此,在别的男人眼中亦如此。

    那刘宋的太子,与她相熟,几次交手,皆败在她的算计之下……

    在他的眼中,商娇岂会不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他若是那刘绎,面对这样一个特别的女子,不说动心,只怕也会有几分不一样的情愫。

    而彼时知道那个让他视为特别的女子,被人劫掳上了盘龙山,失了踪迹,甚至可能会遭遇不幸……

    他会不会急?会不会想来相救?

    这些想法,安思予不敢说,亦不敢想。

    商娇听安思予如此分析,便再也坐立不住。

    得知悯儿有可能还活着,甚至有要能就在大魏的宫廷里,成了胡沁华手里的一张获取权势的王牌、一粒棋子……

    她就焦急难安,一颗心如同被人架到了火上,反复煎烤。

    悯儿……

    那是她亲自接生到这个世界的小生命,是她照顾了二十余日,亲眼看着他的小脸由红皱起皮,像小老头儿一般又皱又丑,到蜕了胎皮,长成白白嫩嫩的小婴孩儿的小生命……

    他本应该在他父亲的怀里,享受着来自父亲、叔叔以及家族给予他的关爱,成长成一个健康、活泼,自由自在的,阳光的小男孩。

    而不是被困在一个满是阴谋、满是算计的皇宫里,成为别人利用的棋子,争权夺利的工具,成为如同皇帝、睿王一般,虽手握权力,却连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意志都无法去把控的人!

    想到这里,商娇再也坐不住了,她一跺脚,转身便想向外走:“不行,我得入宫一趟……”

    但商娇的裙摆却被安思予一把攥住。他尚跪在地上,只昂着头看她,一双看穿世事的眼,似乎要看穿她的内心。

    “入宫?这么晚了,你入宫做什么?”

    商娇跺脚,急怒道:“入宫做什么?我要亲自去问问她,为何要对待她如妹,对她有救命之恩的人的亲娘下此毒手?为何要诛杀尔朱寨中的几个老弱孤寡,放火烧山?为何要将一个才出世尚不足月的婴儿卷入这场阴谋中来!”

    “不行!”安思予忙抓住她的手急忙阻止,他想站起,奈何跪在地上良久,起身时便趔趄了一下,手下一松……

    商娇便趁机脱困,飞快地转身向外奔去。

    情急之下,安思予再顾不上素日里的君子之风,几步上前,长臂一伸,便将商娇带进了自己怀里,紧紧揽住。

    “娇娇,你冷静点!”他将她揽到胸口,双手环住她的颈项与纤腰,低吼。

    “冷静?”商娇在安思予的怀里乱扭着,企图挣脱他的钳制,也同样低吼着,“我如何能冷静?梁家近百人、醉倚楼近百人、还有尔朱寨、安大娘……现有甚至还有悯儿!就因为她一个人,就因为她一个人的仇恨,便要死这么多人么?便应该让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来承受这些痛苦么?大哥,你放开我,你放开……你让我去找她问个清楚!”

    “正因为如此,你更不能去找她!”安思予扳过她的身体,将商娇按在自己的怀里,亦努力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心绪。

    “她现在,早已不是那个心地善良、任人践踏的穆颜,而是大魏皇帝的宠妃,是太子的生母,是地位尊崇的贵妃!”

    说到此处,安思予拍着商娇的背,见她稍安静了几分,方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在她耳畔轻道:“娇娇,你可曾想过,她为何杀了这么多人,却唯独不动你我这两个知情者?因为,也许在她心中,尚还保有一丝温情与良知……可若你此时去找她,与她撕破了脸,让她断了心中最后的那一脉温情,那么,你与我,还有与你我有所关联的人,便都危险了!娇娇,这其中的利害,你可明白?”

    安思予的话,直陈利弊,一针见血,一时间让商娇无法反驳。

    是啊,她现在可以凭着一时冲动去找她,去大骂她一通,以图心中痛快。

    可痛快之后呢?

    她的命可以不要紧,但安思予怎么办?常喜怎么办?甚至……子岩要怎么办?

    这件事,牵连如此之广,早已不是她商娇一个无权无势的民女所能左右。

    安思予见商娇终于不再冲动,轻轻放开了她,这才又道:“所以娇娇,我们现在所能做,可以做的,便是忍耐,便是忘记!不管是杀母之仇,还是悯儿之事……我们都要学会忍耐、学会忘记!否则,我们不仅不能保全自己,更会累及他人!明白了吗?”

    许是安思予的话太过语重心长,商娇一时间有些忡然。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可是大哥,这样的忍耐,要到何时才是尽头啊?”她抬头,问他。

    一句话,似乎用尽了她平生所有的力气。

    安思予也是茫然。他仰头长叹一声,伸出手来,摸了摸商娇的头发。

    “我也……不知道!但娇娇你要相信,无论前路有多艰难,大哥也一定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这条路,大哥会陪着你,一起走下去!”

    商娇闻言,将头倒进安思予的怀里,手环着他的腰,泪落如雨,小小的身体,也不知是怕还是激动,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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