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呢？”
赵立强一时受不了，背转过身去，肩膀一颤一颤的。
魏克礼心里也难过，却比他要克制很多。
“行了，事情都过去了，你就别再提了。”
他担心会让陆葳想起伤心事，暗暗踢了赵立强一脚。
赵立强收住声，抬手抹了抹眼泪，垂着脑袋转过身来。
陆葳抿紧嘴唇，眸子暗了暗。
面上却是一片平静寡淡，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呵！这是干什么呢？”
突然，刺耳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赵立强跟魏克礼神情一凛，蓄势以待地紧紧盯着对方。
陆葳背对着那人，面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波澜。
贺子骁走到陆葳面前，眉眼间尽是春风得意。
“怎么？在学校里住不下去了，想要搬走？要我说，你应该逃得更彻底一点，直接辍学不好吗？你一个丧家犬，怎么还有脸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赵立强一听，心里腾地生起一股怒火，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
“你他妈地说什么呢？！说谁丧家犬！”
小强见状，也在一边怒吼着，用牙齿撕咬着贺子骁的裤脚。
“我警告你，如果你嘴巴里再不干不净，当心我揍得你连你老子都认不出来！”
赵立强怒视着对方，一脸的愤愤。
贺子骁见他们人多势众，眼睛里露出一丝慌乱，面上却是强装镇定。
“你这个死胖子，你放开我！”
赵立强最受不了别人说他胖，他一听，心里的怒火又升高了几分。
“艹！老子今天不揍得你满地找牙，都对不起身上的这堆肉！”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来。
贺子骁见状，瞳孔倏地一缩。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打人可是犯法的！你如果敢动我一下，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嘿！”
赵立强啐了一口。
“老子今天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强子，放开他。”
陆葳走过来，拦住赵立强作势就要揍下去的拳头。
“葳哥……”
赵立强面露不解。
“放开他。”
陆葳又重复了一遍。
赵立强心有不甘，愤愤地松开手。
“贺子骁，虽然我落魄了，可是，在我眼中，你依然什么都不是。”
陆葳平静地看着贺子骁，眼神中透着肃凛。
他的语气平稳低缓，却又夹杂着不容忽视的震慑。
“我最近心情不好，奉劝你一句，不要招惹我。否则，就算是我一无所有了，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说到这里，握起拳头，伸到贺子骁眼前。
“至少，我的拳头，要比你的硬很多。”
贺子骁眼睛眯了眯，退后两步。
“陆葳，你现在，也就只剩下这个了。”
他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人，转身准备离开。
魏克礼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把脚伸了出去。
贺子骁一时不察，被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赵立强见状，突然转怒为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魏克礼也是忍着笑意，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贺子骁又羞又怒，讪讪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声咒骂了一句，匆匆离开。
“葳哥，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揍他？”
赵立强看向陆葳，纠结着刚才的事情。
陆葳眼睑微垂，看着手掌，神情里闪过几分萧索。
“那是因为，拳头，是最没用的，它解决不了任何的事情。”
赵立强挠了挠脑袋，似懂非懂。
“葳哥，我觉得你变了。”
他仔细瞅了瞅陆葳，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
魏克礼也插了一句。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葳哥，你变瘦了，得多吃点肉。”
赵立强愣愣地补充着。
“……”
魏克礼无语望天。
自从陆明诚去世之后，陆葳就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张。
白天上课，晚上把小陆苼接回家之后，就去打工。
即使到了暑假，他也忙得像个陀螺似的。
沈初然见他的房间里除了医学方面的书籍之外，又新增了很多经济学类的工具书，心里微微惊讶。
“你什么时候也对我们的课程感兴趣了？”
晚上，等陆葳回到家，她一边帮他擦头发，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陆葳沉默着，毛巾覆盖着他的脸，看不到面上的情绪。
“然然，如果我以后当不成医生了，你会怎么样？”
沈初然将心中的错愕压下，柔声笑了笑。
“反正你还是你，当然是跟现在一样咯！难道因为你不当医生了，我就不喜欢你啦？我又没有职业歧视。”
陆葳听到她的话，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陆葳，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学医？”
沈初然给他擦拭着头发，问得也很随意，就像平时聊天一般。
“当时，我妈妈就是死在我面前的，血流了一地。我那时候小，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等我慢慢长大了，我才知道，医生，是可以救人的。”
陆葳静静地坐在床边，缓缓说道。
声音里透着一丝寂寥，还有几分悲伤。
“你喜欢做医生吗？”
沈初然循循问道。
“与其说喜欢，不如说，这么多年下来，成为一名医生，已经是我心里的一个执念了。”
陆葳的语气里，染上了几许虔诚。
沈初然知道他这段时间承受了太多，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里，迫切地逼迫着自己快点成熟起来。
她绕到陆葳面前，缓缓蹲了下来。
“陆葳，人这一生，能够有自己执着的事情，是很不容易的。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不要一时冲动。但是，如果你一旦做出了决定，就要全力以赴。至于我，你不用太担心。反正，只要你还是你，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做你背后的那个女人。”
陆葳弯下腰身，炽热的双手捧着她柔腻的脸颊，温柔地摩挲着。
“明明比我还要小，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老气横秋的。”
沈初然闻声，黛眉轻挑。
“怎么？不爱听？”
陆葳探身，两人的额头碰在一起，姿势格外的亲昵。
“爱听。哪怕说一辈子，我也听不够。”
沈初然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这还差不多。”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上辈子，一定就是人们所说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那种人。前半生，做尽恶事；后半生，心怀慈悲。所以，他们惩罚了我，同时，也把你赐给了我。”
陆葳搂着女孩儿，低声诉说着。
“那我上辈子是什么？”
沈初然乖巧温顺地靠在他的颈间，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你是天上的仙女。”
陆葳吻了吻她的额头又亲了亲她的眼睛，柔声呢喃着。
沈初然摇摇头。
“我不是仙女。如果你是做尽坏事的恶人，那我就是你手中的那把屠刀。如果你是普渡众生的活佛，那我就是你指间的那串菩提。”
这天，陆葳跟沈初然带着小陆苼去看电影。
没想到，刚出小区门口，就被一伙人围住了。
“小子，没想到吧，咱们又见面了。”
为首的那人穿着一件黑色T恤，头发剃得很短，满脸的横肉。
他的胳膊上纹着刺青，一副不好相与的模样。
第70章 072
对方十几个人； 全都是二十多岁的社会青年； 穿得流里流气的。
嘴里叼着烟，眯眼打量着陆葳三人，眼含凶光。
有的人手里还拿着铁棍，气势汹汹； 显然是有备而来。
陆葳向前； 将沈初然跟小陆苼挡在身后。
昂首挺胸，神情一片肃凛凌冽，迎上对方的目光。
沈初然紧紧地牵着小陆苼的手； 向后退了两步。
“苼儿，别怕。”
小陆苼摇了摇头； 仰头看向她。
“仙女姐姐，我是男子汉，不能害怕。”
沈初然松开手； 将他搂在怀里，跟自己靠在一起。
“待会儿你就跟在姐姐身边。”
“嗯。”
小陆苼重重点头。
“怎么？臭小子，不记得我了？”
为首的那人将嘴里叼着的烟狠狠吐在地上； 撇了撇嘴，一脸的痞意。
陆葳冷哼一声，平淡而又沉稳地开口。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他认出那人，正是上次在KTV里被他狠狠揍过的那个醉汉。
“呵！”
对方轻蔑地嗤笑一声。
“我能这么快出来，还得拖你家老爷子的福。如果不是他命短，死得那么早的话； 恐怕，我还得在里边儿待着呢！”
陆葳听到他的这番话，眼神倏然一凛，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纂成拳头，咔咔作响。
“怎么？生气了？那你动手揍我啊！”
那人脑袋歪了歪，伸手指着自己脑袋。
“来，朝这儿打。”
陆葳瞳孔紧缩，面上一片平静，却又仿佛酝酿着惊涛骇浪一般。
“怎么不打啊？怕了怂了？？”
对方肩膀一颤一颤的，得意地笑了起来。
“只要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并且喊我一声‘爷爷’，或许爷爷我心情一好，就饶了你了。或者……”
他偏了偏脑袋，看向站在陆葳身后的沈初然，一脸的不怀好意。
“把你的小女朋友借哥几个儿玩儿几天，以前的事情……嘶！”
他的话不等说完，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拳。
那人狼狈地踉跄了几步，直到被身后的几个随从小弟扶住，这才稳住身形。
他的眼睛直冒金星，脑袋也一直嗡嗡作响。
口中一股血腥的铁锈味儿蔓延开来，令人作呕。
他舔了舔后槽牙，牙根处有了几分松动。
“呸！”
那人狠狠地啐了一口，吐出一口血水。
“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然后手一扬，对着身后的随从命令着。
“给我上！”
十几个群起而攻，将陆葳团团包围起来。
他们有的赤手空拳，有着手持器械，个个都目带凶光，露出嗜血般的狰狞。
陆葳即使再能打，毕竟孤身一人，终究敌不过他们的车轮战术，渐渐地落了下风。
他将一人用力踹倒，后背却成为盲区，被人用铁棍狠狠击中。
他闷哼一声，脚下失力，微微踉跄了一下。
旁边有人趁着他不注意，用力举起泛着冷光的铁棍，朝着他的脑袋重重挥去。
沈初然眼睛猛地一颤，顺势将小陆苼推到门后，想也不想地冲了上去。
她没有顾及其他的人，视线紧紧地锁住持着棍棒的那人。
在铁棍即将触及到陆葳时，抬腿，狠狠踹向那人的腰眼处。
对方受到重击，身体向旁边晃了晃，手中的棍棒也甩了出去。
沈初然快速来到陆葳身边，两人背对背，互为壁垒。
陆葳目露凶狠，脸色略微发白。
他将一人踹翻在地，趁机对着沈初然开口。
“你别管我，带着苼儿先走。”
沈初然手脚并动，手下的攻势也毫不逊色。
“我不能丢下你。”
她的声音微微娇喘，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臭小子，你如果不想让你弟弟受伤的话，就乖乖地站在那里。”
这时，突然有人扬声喊道。
陆葳闻声望去，见小陆苼被人挟持着，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手下反击的动作也收了回来，静静地站在原地。
“你放开我！你这个坏蛋！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们！”
小陆苼被人裹挟在怀里，小脸儿涨得通红，双腿扑棱着，奋力挣扎。
那双大眼睛里有泪花在打转，却强忍着没让它们掉下来。
“苼儿！”
沈初然惊呼出声，心里生出几分恐惧。
这时，被陆葳踹倒在地的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掏出刀子，朝着陆葳刺过来。
沈初然的眼睛被冰冷的锋芒闪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猛地将陆葳推到一边。
锋利寒冷的刀刃顺着冲势，在她的后背上狠狠划了一道。
沈初然眼神微缩，一抹痛意闪过，脸色也瞬间白了几分。
她不顾身上的疼痛，回过身去，将对方奋力击倒。
“然然！”
陆葳眸中一痛，疾声喊道。
他大步奔到沈初然身边，看着她后背上支离破碎的衣服，还有不断渗出的汩汩血迹，手掌颤抖着，想碰，又不敢碰。
为首的那人狠狠地扇了行刺的那人一耳光。
“你他娘地想死啊！不是告诉过你，只是用刀吓唬吓唬他吗？！你还来真的！老子刚从里面出来，你他娘地是不是又想让老子进去！”
“龙哥，对……对不起。”
那人一脸的恐慌。
“对不起顶他娘的屁用！赶紧给老子撤！”
为首那人发话，十几个人迅速上车，纷纷逃走。
陆葳没有心思去管他们，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沈初然身上。
“疼不疼？”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凌乱，带着不加掩饰的疼惜，还有深深的自责。
但是更多的，是止不住的后怕，还有恐惧。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一点儿小伤，没事儿的。你别担心，也别难过。”
沈初然忍着痛意，对着他柔柔地笑了一下。
她的脸色发白，额头也隐隐有冷汗渗出来。
不难想象得出，她的伤势，并没有她所说的那么轻松。
小陆苼也赶紧跑了过来，看见沈初然后背上的伤口，眼眶瞬间红了。
“仙女姐姐，你别害怕。苼儿帮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绕到沈初然背后，嘟起嘴巴，给她轻轻地呼着气。
“我送你去医院。”
陆葳伸出双手，想要抱沈初然。
可是看到她身上的伤，眸光暗了暗。
他收回手，在沈初然面前蹲了下来。
“我背你过去。”
沈初然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没有拒绝，缓缓趴到他的背上。
陆葳将她背到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门口，陆葳将沈初然背在后背上，脚步匆忙而又慌乱，直奔急诊楼。
小陆苼也在在后面寸步不离地跟着。
沈初然后背上的刺伤做了检查，幸好她躲避得及时，没有伤筋动骨。
但是，即便只是皮肉伤，伤口也很深。
做过处理之后，为了避免伤口感染，引发炎症，医生要求她住院观察几天。
自从陆明诚的那件事情，沈初然就对医院留下了一丝阴影。
尤其是那种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打心底里感觉到不舒服。
更重要的是，她担心在这里，会引起陆葳不好的记忆。
“医生，我不想住院。你给我开点药膏跟消炎药就好了。”沈初然开口道。
还不等医生有所反应，陆葳抢先一步开口。
“然然，你听医生的话，在医院里多观察几天。等伤口结痂了，咱们再出院。”
他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一□□哄。
沈初然知道他担心自己，为了让他放心，也为了让他不那么内疚，她点头同意。
由于沈初然的伤口在后背，为了利于养伤，她只能趴在床上。
“仙女姐姐，你是不是害怕，所以才不想住院？你别怕，我跟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小陆苼蹲在沈初然面前，胖乎乎的小手摸着她的脸颊，嫩生生地说道。
沈初然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
“有苼儿陪着，姐姐就不怕啦。”
办理好住院手续之后，陆葳就一直站在病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凝视着沈初然。
那张俊脸紧绷着，眼神里的慌乱褪去，却又隐有波澜兴起。
“陆葳，你别自责，这次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
沈初然见他面色深沉，心里隐隐地生出一丝不安。
他的心事太重，她不希望他背负太多。
“是我没用，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陆葳垂下眼睑，盯着地面上不知名的某处，神情一片萧索。
“可是，我很开心。能保护你，我很开心。就算是受伤，我也愿意。”
沈初然缓缓地开口。
“陆葳，保护与被保护都是相互的。我不是菟丝花，只是一个爱着你的女人。你想要保护我，希望我好好的，我又何尝不是希望你也好好的呢？”
听到她的话，陆葳心里稍稍释然了一些，却依旧闷闷的。
“可是，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陆葳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
沈初然对着小陆苼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苼儿，哥哥也疼，快去帮哥哥呼呼。”
小陆苼站起来，“噔噔噔”跑到陆葳身边，攀着他的两条长腿。
“哥哥，你蹲下，我也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咳咳……”
病房门被推开，沈越站在门口，看见这一幕，轻咳一声，出声提醒着。
“爸，您怎么来了？”
沈初然微微惊讶。
“你都住到医院里来了，我能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