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沉只是话少对外人脾气不好,看起来冷酷难以接近,但我并不觉得林远智的内心会比唐沉好。
我本以为晾着林远智他就会知道无趣知难而退,没有想到他真的就一直黏在我后面,一直到爸爸被推进了手术室,他还在我旁边。
看到手术门关上的那一刻,我还是紧张的握紧了双拳,感受到了捏紧的右拳上握上了一只手,很温热但是没有那种熟悉的安全感。
我挣脱开,转身走到了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撑着脑袋趴着,梅姨走过来我也没有抬头。
旁边的座椅一沉,林远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不用太担心了,伯父一定会没事的。”
我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埋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爸爸,女儿在等你,一定要平安。
他见我无心说话,也没有再开口,这种沉默的氛围保持了很久。
等过了很久,他终于还是想要开口跟我找别的话题,我统统没有回应。
“你认识古小文吗?”
他突然提到了小文,我抬起头看着他,忙问:“小文怎么样了?”
第110章 晚上用行动谢我
林远智看出了我脸上的急切,开口道:“看来她真的没有骗我,你们两个真的是好朋友。”
“你什么时候见的她?”
“大概两天前,我又去夜莺找你,可是没有找到,走的时候碰到了她,她伤的很重,一身都是鞭伤,看到我一直叫我的名字。我们家也是夜莺的股东,当然知道夜莺的规矩,我也就没想要多管闲事,正准备走的时候她就叫了你的名字。我走过去问她是不是认识你,她先是一直哭,我就想你一定是出了事了,就问她,她让我先救她走,我就带她到了医院住院治疗,然后她告诉我跟你是最好的朋友,你也跟她一样受伤被客人带走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我突然为小文感到悲哀,她如果曾视我为友,那她现在也与我一样,承受着失去挚友的痛苦,随后还有失身受辱的痛苦,甚至她喜欢的人还因为其他女人的名字才能为她驻足,她不恸哭,还能怎么办呢?
这样想来,她真的比我可怜的多得多,至少我被唐沉救下了,即将脱离风尘,而她却被糟蹋,前路渺茫。
我不想再计较她的谎言了。
“她在哪家医院?”
我捂着口鼻,感觉到喉咙有些压抑,那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压抑感。
“我送她去的时候是离夜莺最近的协和医院。”
“嗯,等这里结束了,我去看她。”我仰着头,睁大眼睛,尽量让眼泪流回眼眶去。
“安心,我陪你一起去吧。医生说她因为受到刺激得了狂躁症,每天都喊着‘放过我’。一般人都难以接近,就连每天打针吃药都要我在场控制住她才行。”
得了狂躁症……我失了片刻神,也就是说小文像曾经那个接私活的同事一样,从“那个地方”出来以后就疯了是吗?
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眼泪,豆泪珠顺着眼角流出来,捂住口鼻的手指指缝中逸出我的呜咽声。
曾经那样天真可爱的人,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两个人,也不应该变成现在这样的……
我难掩悲痛,一手捂住胸口,好似感受到了剜心的痛。
“等我爸这里脱离了危险期,带我去看看她吧。”我抽噎着,困难地将一整句话向他说出口。
他点点头,抬起手想要将手放在我的背脊,我放在胸口的手轻轻一挥,将他的手拦下,他的手在空中停滞几秒钟,最后缓缓放下。
林远智陪我坐了很久,久到了手术室的灯都暗了,梅姨从走廊那头的病房走过来,我也站起来迎接爸爸从手术室出来。
“目前情况稳定,转入病房观察三个小时。”
医生出来告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
“医生,我爸他,可能醒来吗?”
“这个情况暂时不会出现。但是这次手术很成功,抑制住了病情的恶性发展,预测在将来在进行两次颅内手术以后可能有苏醒的可能。”
我面色沉重地跟医生道谢,转身走向了被推出来的爸爸身边,跟梅姨两个人跟护士一起推着车前进,林远智随后也追上来推着推车进入病房。
还要进行两次颅内手术才能够成功吗?我看着床上手上还包扎着纱布的爸爸,一言不发。
“阿姨,我来吧。”
我转头,看到林远智从梅姨手里接过了一堆水果、补品等等,梅姨手里还有一大堆打包好的丰盛饭菜。
我问梅姨:“梅姨,这是?”
“我刚才去给你爸取药,那个前台给我的,说是有一个男人送来的。”
我愣了愣,是谁?唐沉吗?
想起来从昨晚睡觉前就一直把手机扔到了枕头底下,到现在也没有动过,我伸手去捞我的手机。
居然已经中午十二点了,上面有几个未接电话和几条未查看短信,除了一大清早林远智打来的,还有就是唐沉的。
打开短信,看到了唐沉在两个小时前到刚刚不久前发给我的几条。
“安心,这个时候没在你身边陪你是我不对,但是我尽量在手术结束前赶过来。”
“可能不能够来了,午饭也不能陪你一起吃了,手术会成功的,不要哭鼻子,记得有我在。”
“买了点礼物给伯父伯母,还有午餐记得吃。”
我心里看着短信,眼中方才的雾气还未散,却又是朦胧一片了,心里难以抑制地扬起了一阵暖意,嘴角也不自禁微微上扬。
我知道他很忙,他现在所拥有的和他所付出的总是成正比,。以后很多时候都会没空陪我,但是他这样做让我感觉到他并没有忘记我,只是不能够出现,其实他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走出病房拨通了唐沉的电话,那边嘟了好几声才接通。
“手术顺利吗?”
“嗯,很顺利。你吃了吗?”
“刚开始吃饭。”
我顿了顿,低声说:“唐沉,谢谢你。”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钟,随后传来他邪魅的一声低笑:“嘴上说的谢谢我可是拒收的,晚上用行动来证明。”
我的脸被他电话里的调/戏一下子弄得升温滚烫,这个人,总是满脑子都是不正经的东西。
“你能不能认真点啊?我可是很真诚的说的!”
“我也是很认真的说的。”
正准备说他些什么,却听到电话里面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声音绵软娇柔,我可以听出来她距离唐沉很近,以至于她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阿沉,快进来吃饭吧,菜都快凉了呢。”
“好,我就来。”
我一怔,忽然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相互间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话:“我先去吃饭,晚点过来找你。”
我落寞地点点头,随后才想起起来这是电话里,轻轻嗯了一声。
我没有挂断,他那里也没有,我听到了他们最后的对话。
“跟谁打电话?”
“公司同事。”
拿着手机的手从耳边滑落,我坐在病房门口的座椅上背靠着,按下了挂断键。
第111章 跟谁吃才重要
林远智从病房探出头,看到我脸上的神情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低头看着手里拿着的东西开口问我:“这些东西是唐沉送来的吗?”
我点点头,走进病房接过梅姨手里的午餐放到桌子上,一个一个的摆开来。
“这是昨天那个小子送来的?倒是省的我们换着班出去吃饭了。”
梅姨上前看着桌子上丰盛的菜肴,拿起一边的筷子朝一盘牛肉夹了过去。
“坐下来吃吧。”我站在桌子旁,拿着筷子招呼着林远智,毕竟人站在这里,让他看着我们吃也说不过去。
林远智没有立即应我,而是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梅姨见他一直不坐下,看了他一眼又诡异地看了我一眼,拍拍旁边的凳子招呼着凳子让他坐下来,端了碗白米饭到他的手上:“小伙子你就坐下来吧,这年头谁还没吃过几口情敌的饭啊!谁的饭不重要,跟谁吃才重要不是?”
林远智听了以后若有所思的看看我,然后顺着梅姨推扶的手坐了下来。
“唔,这个酱香排骨好吃!来,小伙子,你吃这个。”
梅姨夹起了一块排骨放到了他的碗里,面上向林远智使着眼色,林远智会意,也夹了块排骨放到我的面前,开口:“好吃,安心,你尝尝。”
我径自将筷子伸入装排骨的盘子,然后夹了一块放到我的盘子里,无视放在眼前的林远智的筷子,尝了一口然后说:“嗯,是好吃。”
林远智干笑了几声,然后直接把排骨放到了我的碗里:“好吃你就多吃点。”
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吃着自己的饭。
用很快的速度吃完,我马上离开氛围奇怪的餐桌,端着汤跑到病床前。
自从爸爸昏迷以后,都只能靠鼻饲管喂流食和输液来维持生命,我动作熟练的给他查上鼻饲管喂汤,以前爸爸住院的地方距离市里远,每天都是梅姨在照顾他,现在唐沉给他调了医院,我就可以放假经常来看他了。
我离开餐桌不多久,林远智和梅姨也都吃饱了,林远智帮忙着梅姨收拾桌子,我听到了身后梅姨一直夸赞他乖巧懂事,觉得他是很好的夫婿人选之类的,声音颇大,倒像是说给我听的。
我默不作声给爸爸喂食,大概是早上刚动了手术,没喂多少他便吃不下了。
梅姨走过来接过我的碗:“你昨天在这呆了一晚上了,我看你爸现在手术也顺利做完了,你就回去休息吧,能赚钱就多赚钱。”
梅姨好像总是跟我说话都离不开钱,不过我们家里现在的情况,的确是很需要它。
“我在这里陪陪爸,我最近也上不了班,要过几天。”
“你别老给我这里添堵了,让你回去你就回去,以前不都是我一个人照顾着的吗?”
我站在一边不说话,林远智过来拉拉我衣袖,在我耳边问我:“你不是要看古小文吗?不如现在我带你去看看古小文?”
我看看梅姨那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只好点了点头。
林远智朝梅姨笑了笑,礼貌性点点头:“阿姨,那我就跟安心先走了,伯父麻烦你照顾了。”
“行嘞,你快把她带走,眼不见为净。”边说梅姨边朝林远智挥挥手,嫌弃之情尽显。
梅姨好像很喜欢他,这让我感觉在这里,我才是那个外人。
我看了看病床上的爸爸,和林远智一起朝梅姨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
坐在医院下楼的电梯上,我忍不住开口问他:“为什么梅姨看起来很喜欢你?”
对于梅姨,我一直情感复杂,这几年以来梅姨一直很不待见我,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爸爸因为我而受伤瘫痪至今,她认为没有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从那以后,她对我的交流除了生活费、手术费、医药费就没有其他的了。
在梅姨刚嫁给爸爸的那几年,我还是初中升高中的年纪,她待我还是不错的,每天有她吃的就有我的吃的。
后妈自然不比亲妈关心我,很多时候就是爸爸在外工作的时候她不想做饭,我也得跟着挨饿。但是尽管那样,她至少跟我说话的时候不会像现在一样夹枪带棒,甚至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梅姨很看重钱,她的三观很犀利,跟我完全不一样。她从小就给我灌输一定要嫁给一个有钱人,在有了好的生活基础上才能拥有美满的婚姻,还教了我很多如何套牢有钱人的办法,只是大多时候都被我当作病毒屏蔽掉了。
很多人都奇怪,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要嫁给一贫如洗还带着个小拖油瓶的爸爸?
在我眼里,梅姨虽然表面上很势利贪财,实际上也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知恩图报,至少我认为,她对我爸,如果不是爱得深沉,就是难忘恩情。
梅姨跟我父亲相识是在我十二岁那年,爸爸已经从失去妈妈的悲痛里走出来,天天开始夜以继日忙着工作供我读书,他白天在工地里累死累活,晚上在代驾公司接单做代驾。
通常需要代驾的只有两类人,一类就是陪客户应酬喝多了的小白领,另外一类就是出来喝花酒的不喜欢司机束缚的年轻人,带着女人找的代驾,很多时候在车上就会开始做些什么,而爸爸的职业道德就是非礼勿视、非礼勿闻。
那一天爸爸在凌晨十分接到一个烂醉如泥的客人,他带上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那女人身姿妖娆,身上染血的破烂的旗袍在后面开衩到了臀部,因为男人拉她的动作很大让里面的红内裤也清晰可见。
只是那内裤颜色偏暗,红的很不自然,夜色朦胧中看得出好像是被血染红的。
她被完全拉上车的时候,整张脸也通过后视镜看出来,脸上妆容早就被额头上流下的血弄花,面部青肿,显然遭受了一阵毒打,男人关上车门就迫不及待向女人身上袭去,连目的地也没说。
第112章 他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
爸爸从没有见到这样的场面,以往喝花酒的客人最多也就是带着醉酒的或者因药昏迷不醒的女郎,今天这样残忍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问客人去哪里,眼睛在后视镜一直盯着后面的情况。客人竟然只是让他绕市里慢慢开半个小时逛一圈,说等下回到这夜总会门口来再把女人扔下车。
爸爸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他看到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仰着头奄奄一息地从后视镜看着他,声音微弱地说着什么听不清的话,但是从口型可以辨认出,是“救我”。
爸爸的心慌乱了,他看着一路上那个醉酒的变态男人时而抹那女人一把胸,时而狠狠朝她脸上挥一拳,凶残至极。
爸爸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他加大油门,让车身用力一甩,将那个男人甩离女人的身体,接着不理会男人的咒骂,叫了一辆的士跟着车,自己将车停到荒无人烟的郊区,然后抱着那个女人就下车坐上的士去医院了,不理会那个男人。
到了医院,每一个医生护士都直言施暴者残忍,女人身上的伤起码是五人以上所为,遭到轮/奸以及不同方式的虐待,也失去了生育能力。
而女人醒来因为受此打击精神状态很差,天天白天不说话就发呆,晚上噩梦不断,后来爸爸白天赚钱来支付我的学费和这个女人的住院治疗费,辞掉了代驾工作,每天晚上守在女人身边陪她入睡。
好在那个男人没有找上门来,大概是因为自己做的事情不光彩,爸爸得以安稳度日。
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时间,等女人外伤都好了以后爸爸又将女人接回家照料,近半年以后,她才在爸爸感化下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于是就有了梅姨这个人物。
梅姨那年三十二岁,已经做了六年夜总会的小姐,知道她的身份时我们都惊了一下,但是爸爸表示并不介意,还是跟她结婚了。
六年的红尘摸爬滚打早就练就了她浮华现实的心性,那些夜总会的陋习她依旧有,戒不掉烟酒,说话粗俗。
爸爸是个很正派传统的人,但是两个看起来完全不搭调的人却相处地很融洽,我想这就是爱吧。
这么多年过去,梅姨依旧只对爸爸有爱,对旁人和我都还是那样冷漠,但是对眼前的林远智却好像不一样。
“阿姨在伯父动完手术的时候问了我很多,我把我家庭情况、学习情况、恋爱情况都招了,阿姨好像很满意,嗯……说话也很直白,直接问我以后愿不愿意负担你父亲的医药费,我说愿意,她就说我比唐沉年轻,也跟你性格更相衬,支持我跟你在一起。”
林远智说完看了我一眼,眼中笑意盈满。
我搞不懂梅姨的想法,显然如果只是以有钱为评判标准,选择唐沉才是对的。
“梅姨这样现实的问法,你不生气吗?”我问他。
林远智笑着摇摇头。
“你们有钱人不是最讨厌势利、每天把钱挂在嘴边的人吗?”
“有什么可生气的?这些本身就是我的资本,我如果能够因为它们获得你父母的支持,我觉得这才发挥了它们的价值,就好比投资,你会不高兴他给你带来收益吗?”
我挑眉,不置可否。
果然是资本家的儿子,什么都可以当作资本,时时刻刻都是可以转化为收益。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