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靳旬,靳旬却不似太后恼怒,他还在翻着那本簿子。
“臣妾却有身孕,无话可说。”我认命了,像是一条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鱼,扑腾了这些日子,终究躲不过死这个字。
大仇未报,黄泉路近。我心中无限悲凉。绝望让我周身像是被寒冰包围,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无奈。
突然,靳旬放下那个簿子,走下来,站在叶晗儿面前,他弯腰勾起她的下巴,叶晗儿怯懦的看着他。
“朕的起居,你是怎么知道的?”靳旬的声音带着讥讽,我一时也不懂他的意思。
叶晗儿声音发抖,说:“嫔妾……嫔妾当日在府中,听皇后娘娘提过,那段日子您,您不在宫里。”
她说谎!当时我一直以为他就在宫里,何曾说过。不过由此可见,她幕后定有别人操纵。否则何须撒谎掩盖?
靳旬笑了,他厌恶的松开叶晗儿的下巴,擦擦手,坐了回去,太后也不知道他此举何以,向他投来奇怪的眼神。靳旬笑道:“爱妃受委屈了。”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我心中翻腾,不确定看着靳旬。委屈?委屈何来?如宇文泽所言,当时他人在军营,这顶绿帽子,他带的妥妥的。
见我惊讶异常,靳旬却是神色坦荡。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一阵晕眩,胸口憋闷。
太后显然也是意外的,她看着靳旬,说:“皇儿何出此言?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我从太后眼中看到一些期待,当然,一个用惯了的兵器,怎舍得随便弃掉。更何况她用了小十年把我扶到这个位子之上,一天还没坐稳,就要倾覆,她怎会甘心。
正文 第十七章 死里逃生
“这男女情动之事,只在一瞬。朕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靳旬有些暧昧的看了我一眼,说,“当日,朕去巡视军营,母后曾让梦儿与朕送行,在车中……”
靳旬话说此处,太后了然,气氛有些尴尬,但是我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这些日子的担忧竟然全因一场激情。
委屈,憋闷,烦躁,怨恨。一起涌上心头。我手紧紧抓着衣摆,那上面绣着的花儿扭曲的变了样子。
太后突然想到什么,怀疑的看向我,说:“既然有此一遭,梦儿何须隐瞒?”
我抬头看着太后,眼泪已经流了出来。我知道,靳旬说了这话,最大的危险已经过去了。看着太后的余怒,我只需要小心应对就行。
“那日,臣妾刚刚得知,便想向皇上,姑母报喜。只是,刚刚出门,就被人推入水中,险些丧命,紧跟着就是为臣妾诊断的太医突然疯了。腹中孩儿幸得皇家福泽庇佑,不曾有伤。可是梦儿真的怕呀!梦儿听闻,有些地方有三月之后宣之于众方保平安的习俗,这才刻意瞒着,想求个稳妥。不想,竟闹出如此一则。实在是,梦儿实在是委屈。”说着,我已经泣不成声。
“琥珀,你可知情?”太后对我的话半信半疑,看向琥珀。显然,她更相信自己一手培养的丫头。
琥珀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一震,掩面哭泣,遮挡心虚的眼神。
“奴婢知情。”琥珀的声音平平,与我却是动听如乐。我偷眼看她,她木然无反应。
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转而愠怒看向叶晗儿。张口还未说话,叶晗儿已经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她彻底疯了,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向我袭来。我毫无防备被她一把推到,她抬脚就往我肚子上踹。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反应不叠。我感觉肚子一阵剧痛,躲闪着,被她胡乱的踢着。只觉一片黑影将我压在身下,我没想到,竟然是琥珀。
太后惊恐震怒,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快把这个疯女人拿下!仔细哀家的孙儿!”
女人疯了,力气大的出奇,几个侍卫才按住疯狂的叶晗儿,她咬牙切齿的瞪着我,面目狰狞,恨不得把我瞪出血来,看着她这幅样子,我捂着肚子,心却比肚子还要痛。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如今,天涯陌路人。
琥珀将我护在怀里,太后忙下来,把我扶了起来。心疼的替我拍掉身上的灰尘,说:“可怜的梦儿,处处为我皇家考虑。却要受此屈辱。皇儿,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才是。”
靳旬坐在上面,一动不动,听太后这么说,才站起身,走过来,好似恩爱的拉着我手,体贴的说:“梦儿辛苦,朕定给你个公道。”
我被叶晗儿袭击,腰已经直不起来了。心中想着,这个孩子怕是留不住了,额头上豆粒儿大的冷汗往下掉着,我想开口,却感觉天旋地转,重重的倒进靳旬的怀里。
等我醒来,身边空无一人。我看着桌子上的烛火,心中怅然。
“你醒了?”不知哪里传来的人声,我一惊,那人已经走进了屋子。我定睛看去,认出竟是兰霜。
她手中拿着一个盒子,我挣扎着坐起来,她移动之间,盖在脸上的长发微微撩起,烛火下,那张烧毁的脸,异常恐怖。
不过我早就看惯了,毫无惧色。倒是让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对我的视若无睹感到不寻常。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了平静。
“其他人呢?”我问。
“琥珀在外面。珊瑚在养伤。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兰霜说着,坐在我床边。
“珊瑚怎么了?”我问。
“也没什么,就是拔掉了几根指甲。”
我惊讶于兰霜竟然如此平静的说着这么残忍的话,心里愈发不适。
“不过你放心,”她继续说,“那丫头倒是有几分倔强,咬死了,一个字儿也没说,只是替你喊冤枉。”
“太后就不疑惑?琥珀都知道的,她会不知?”我心疼那丫头,都是我害了她。
“疑惑,当然疑惑。不过琥珀说,是她不让告诉的。说那丫头性子急,怕坏了你的打算。”兰霜冷笑着,靠近我,眼神犀利,嘴角透着讥讽,“你不用担心了,这事儿,你又躲过一劫。送给你一样东西,好好留着。”
说着,她把手中的盒子扔给我。盒子自己弹开,一块儿肉掉在我被子上。
那是一条舌头,一条新鲜的舌头。
我吓得大叫一声,一把把被子掀翻在地上,兰霜近乎疯狂的哈哈大笑,一种报复后的痛快。
“这是叶晗儿的,太后让人把她的舌头割了,如今恐怕已经流血身亡了。你睡了这两日,真是躲过了不少血腥呢。”
说完,兰霜转身往外就走。
我急忙下床,慌乱中,一脚才在那舌头上,一阵恶心,我跌在地上。抬头看时,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兰霜恨彭语梦,我也恨。可是,这恨如今都压在我的头上,我实在是痛苦异常。看着那条搬弄是非的舌头,烂肉似的躺在地上,我想起那晚彭语梦对我说的那句话:“如今你是我手中的一块肉,我想割哪儿,就割哪儿!”
在这宫里,无依无靠,就是案上鱼肉,任人宰割。叶晗儿如此,珊瑚如此,兰霜如此,我,也是如此。
我要报仇,谈何容易!
“娘娘怎么坐在地上?”琥珀走了进来,她看着我,只是问了一句,并没有扶我的意思。
我没有动,看着她端进来的药,问:“那是什么?”
“当然是太医为娘娘开的安胎药了。太后特意嘱咐,让娘娘好生养胎。”琥珀说着,端着药碗走了过来。
我欲哭无泪,肚子里这个孽种,竟然如此顽强。恐怕只有我死,他才会彻底消失。
琥珀端着碗,冷眼看着我,我艰难的爬起来,伸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已经尝不出苦了,跟我的命相比,这味道,简直是甘甜。
第二天,天还没亮,太后就赶了过来。一阵安抚,让太医仔仔细细的替我检查了一通,确定了没事,她才放心离开。
紧跟着,就是各宫的女人藏着陈年老醋,一个个走马灯似的前来给我道喜。我懒得应付,草草的把她们都打发了。
独自坐在床上发呆,我想不明白,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宇文泽当初言之凿凿的说我怀的是个野种,如今怎么就成了靳旬的骨肉?又究竟是谁告诉了叶晗儿这件事情。我相信,那天下午遇到她时,她一定还不知道。如果知道,她不会忍到后来。
想着想着,兰霜那张冷漠的脸在我眼前浮现。我不敢相信,曾经善良如白兔似的她,竟然会用如此借刀杀人的手段。越想头越痛,最近似乎总爱头痛。我揉了揉太阳穴,一道身影从房梁上落了下来。
那股特殊的药味儿,我不用睁眼也知道,来的人是宇文泽。
“你终于出现了。”我扶着额头,眼皮也不抬。
宇文泽走到一旁,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说:“我这几日都在替你照顾那个果儿。也是今天才听说。”
“那真是感激万分。”我嘲讽的说,“一听到信儿就赶来了,我真想知道,你究竟是何用意?这孩子明明是靳旬的,你何故误导我?”
“误导?怎么可能是我误导?你自己有没有被皇上临幸都不自知,我怎么知晓?车上得子,这么隐秘的事情,我怎么想得到?”他说着,哂笑看我。
我一股怨气由胸口涌上,长出一口气,我决绝的说:“既然这个孩子是皇上的,我就不用受你辖制!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这怎么可能?”宇文泽无赖的说,“果儿可还在我的住处。她告诉我了一些事情,让我震惊。那个叶晗儿死的可真冤啊。明明是真话,却没人听。”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果儿杀我,为的是替皇后报仇,这个秘密,一天不被靳旬知道,一天都是我最不利的把柄。
我瞪着宇文泽,突然怒极反笑,说:“你究竟想怎样?说出来。别给我打哑谜!”
“好!”宇文泽收起假面,露出北国贵族的气魄,说,“我要你给我争取一年时间,这一年,不得发兵北国。”
“我一个女人,怎么管得了皇上的意愿?”我好像懂了他的想法。
“你管不了,你肚子里的孩子管得了。如今除了北境,你国边境皆安。我北国无心南扩,只求自保。如何?”
既然知道了宇文泽的想法,我心中到有了另一个主意。精明的一笑,我说:“是无心南扩还是无力南扩?你何必说的如此委婉。弱国就是弱国,皇族都要沦为人质。谈何南扩?”
我的话,刺伤了宇文泽的自尊,从未见过他如此面寒,我感觉他随时都要掐死我。不过,这么多年做人质,他已经学会了隐忍,转而又是一脸无所谓。
我迅速的权衡了一下,开口说:“我给你争取时间,但是,这一年,你必须为替我做事。”
正文 第十八章 惊天秘闻
回想起那日宇文泽听到我的要求的时候的表情,我不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这么多天,我终于拿回了主动权。
“你是镇西侯的女儿,是皇上的妃子,我能为你做什么事儿?”宇文泽看着我,一脸疑问。
我确定他的私心,有些话,就好说了。不过我的身份不能被他知道,这个人,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是说:“你现在也可以不信。你只需要看我的行动就好。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们的合作是否进行下去,全然取决于你的诚意。你只需要按我的吩咐行事,其他休得多问。”
“若你让我杀人放火,难不成我也要冒死去做?”宇文泽似乎有些犹豫。
我看着他,走下床,坐在那里,到了杯茶,慢慢的抿着。
他双眸深沉的看着我,好像要把我看透一样。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宇文泽也是人中龙凤,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我不耐的站起来,语气生硬的说。
宇文泽终于认清了当前谁才站在上风,他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转而又说:“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皇上?”
我看了他一眼,说:“你若告诉皇上,你以为他会为了你的忠心,就放过北国吗?他的卧榻之侧,从不容他人酣睡。”
一阵寒风吹来,珊瑚捧着一席披风走到我身后。我停止神游,看向她。
“娘娘,今晚皇上在永平殿设宴为少将军接风。杜公公过来问,您去吗?”珊瑚经过那件事儿之后,调养了这些日子,手上虽然还裹着绷带,却坚持回到我身边来。
“不去了,你就说我身子不适,日后再说吧。”彭家有功受赏,与我何干。我今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珊瑚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我才发现,自那场劫难之后,这丫头不似以往爱和我说笑了。想来是怨我没有告诉她我有孕这件事吧。
先放一放,我不去想她,叫来琥珀,说:“你准备一下,晚上,我带你去见果儿。”
入夜,我估摸着靳旬那边的宴会已经开始了,便带上琥珀穿上斗篷,走出大门。感觉到有人在看我,我回头,正对上珊瑚有些怅然的神情。
我没有多想,径直和琥珀来到湖边。湖上平静,月亮又大又圆的投在镜子似的水面上。
不多时,宇文泽来了,他没有乘船,脚尖点水,留下圈圈涟漪。
见到我,他微微一笑,说:“小船在那边准备好了,我们坐船过去。”
宇文泽扶着我们上了船,一路到了湖心孤岛。
高墙耸立,黑夜之中,说不上的压抑。
“我们怎么进去?”上次一来一回皆是昏迷的,此时我看着紧锁的大门发问。
“飞进去。”宇文泽半开玩笑的说,“不过抱你一个还可以,你们两个,我可吃不消的。”
我瞪了他一眼,想起那日他的轻薄,心中又生出一丝厌烦。
他显然知道我的心思,没有说话,带着我们绕到后面,这里连门也没有。
宇文泽走上前,手熟练地点在某处,轰隆隆,竟然开出一道缺口。我惊讶的看着他炫技似的得意,冷哼一声,低头走了进去。
“人走人路,狗钻狗洞。我这条丧家之犬,走这里正合适。只是委屈了你们。”宇文泽自嘲的说着,跟上我们,回头又按了一处,缺口合实。
我发现,这里竟然是那日我闯入的后院。原来我离出口是那么近。
来不及欣赏周围的荒凉,宇文泽领着我们,朝着后面走去。
“公子回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站在院子的月亮门下,见到我们,也不行礼,径直走到宇文泽面前,甜甜地说。
我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竟然也是个色目人。
“这是我随身侍女,叫绿萝。那日你落水,给你换衣服熬药的,就是她。”宇文泽向我介绍,那绿萝这才上下打量我。
“我认得你。皇帝的妃子嘛。”绿萝不屑的说,“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惊讶于她的大胆,却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宇文泽笑道:“我们北地人粗野,不懂你们的规矩,娘娘莫怪。”
“废话少说,果儿呢?”我不想与他们多言,只是问最关键的事情。
“你是说里面躺着的那个吗?”绿萝对我似乎充满敌意。我心知肚明,她一定是把我和宇文泽的关系,想多了。
无话辩解,我绕过他们,走进屋里。
琥珀一直没有说话,她跟着我,看到果儿一脸平常的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忙冲过去,晃了几晃她依旧没有反应。
“我封了她的穴位,她一时半刻醒不了的。”绿萝得意的看着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