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似乎知道我要问什么,她并没有藏掖,脸上笑容坦然,说:“我和晚晴都是公子幼时从边境捡回王庭的。当时老可汗还在,我们都出自老可汗身边的狼营。那里的都是北国女子,我们两个外族人自然受到排挤。虽然我们总是用心的练功,可是却从来不得重视。后来,后来多亏了公子信任,我们才从狼营来到公子身边。和我们一起的还有一人,就是你认识的绿萝。”
“也就是说,你们之前都是狼营里培养的女探子?”我看着她,不可思议的问。
晚秋毫不扭捏的点了点头。
我之前偷听父亲和哥哥提起过,北国宫廷之中,有一个专门培养女探子的机构,叫做狼营。那里出来的女人各个心狠手辣,经常是兵不血刃就能取人性命。所用手段,无非毒色二字,她们可是出了名的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看着晚秋,我不仅想到了晚晴,想不到我身边一直存在着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我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真不知道是她隐藏太深还是我过于迟钝。
见我听到她的身份如此吃惊,晚秋没有继续再加以说明,她默默站起身来,走到一旁。我本来还想从她嘴里打听一些阵前的消息,可是听说她出神狼营,我识趣的不再发问。
可是,强大的敌人,往往证明自身的强大。这么多天,宇文泽和靳旬相持不下,战况胶着,除了因为彼此手中有重要的人质,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意味着,我一直小看了靳旬领兵打仗的本领。
毕竟,这么多年,我更多的见到的是闺房中的丈夫,心中早已经忽视了他也曾经是叱咤沙场的大英雄。后来,只是不管是敬畏还是怨恨,他在我眼中是心狠手辣的君主,却忘了,他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地位,背后满是果断决绝的韬略。
我曾经以为我越来与不懂他,可是如今看来,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正的懂过那个和我约定终生的男人。
越想,心中越不是滋味儿,我沦落到如今地步,竟不知道应该怪谁。
看着晚秋再次被人叫走。我索然无味的朝着齐耳的房间走去。她似乎已经睡饱了,睁着眼睛,四处看着。见我进来,她懵懂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然后抬着脚丫,自己玩儿的高兴。
奶娘原本坐在她的小床旁边,不知道再缝些什么东西,见我进来,忙站起身来。我看了一眼她手中东西,好像是一张兽皮。
“这是什么?”我用北国话问她。自从晚秋知道我会说北国话之后,我已经没有刻意隐瞒的意义。
“大汗之前打了一张虎皮,公子回来的时候,大汗赏给了他。公子说让奴婢裁了一块儿,给小公子做顶帽子,今年入冬之后用。”奶娘说着,把虎皮递给了我。上面的花纹格外醒目,抹在手里,柔顺异常。
我脑子里想着她说的小公子,随口问道:“可是公子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
奶娘毫无戒心的点了点头,说:“和小姐一起被带回来的。”
我看着床上的齐耳,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咯咯的笑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手中半成的帽子。
我拿着虎皮在她脸上扫了一扫,她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咯咯地笑得更加开心。
我被她天真的样子逗乐了,坐在一旁,拿着虎皮逗弄着她。
随口问道:“小公子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也是你来照顾吗?”
奶娘点点头,说:“是的。都是奴婢在照顾。”
她没有说出回圆如今在什么地方,其实她多虑了,即使她告诉我,偌大的公子府,我也找不到东西南北的。
这时,晚秋回来了,她看了一眼奶娘,似乎听到了刚才我们的对话。奶娘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她对她使了个眼色,奶娘莫名的走了出去。
看着晚秋走到我身边,脸色似乎不似刚才明媚,眉宇之间,还泛着淡淡的忧愁。
“出什么事了?”我直觉的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晚秋地了一下眼睛,说:“公子就要回府了。”
“仗打完了?”我手中的虎皮一下子落在齐耳脸上,齐耳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立马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她却是生我的气了一样,对着我踢了几脚。
我无心管她在我身上不安分的乱动,转头看着晚秋,一时不明白这件事究竟是喜是忧。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分主仆
“具体阵前如何,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送信的人回来说,公子受伤了。”
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看晚秋的反应,她对宇文泽的在乎丝毫不少于绿萝。只是相较于绿萝,她更加隐忍,甚至对我这个明目张胆的情敌,也是可以包容。
宇文泽究竟有什么好的,竟然能够俘获如此一众芳心。我一边想着,一边哄着怀中哭闹不止的齐耳。
“宇文泽是主帅,他受了伤,北国是否要撤兵?”我试探着问晚秋。
晚秋摇摇头,说:“不知道。不过公子负伤,还有范将军,公子没回来的时候,也是范将军主持军队的。送信的只是说公子回府养伤,并没有提到会撤兵。不过我想,南蛮已经逼到了边境,大汗都亲上了战场,定然不会随意撤兵。”
晚秋似乎被宇文泽手上的消息震糊涂了,竟然对我耐心的说了这么多。南蛮是北国对我们的称呼,就好像我们称呼竹燕等南方邻国部族一样。
晚秋在府中的地位再次被大夫人的举动证实。当她怒气冲冲的出现在我这里的时候,我心中一惊。只见她全然没有之前侍女口中病痛的模样,抓着鞭子的手上青筋一道道格外清晰。那是常年练功才会有的一双手,看着一旁平平静静的晚秋,我甚至有些为她担心。
可是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却显得格外的镇定,不动声色的把我拉到身后,一脸微笑的迎上去,行了个礼,说:“大夫人,胸口痛好了?”
大夫人毫不掩饰的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没有丝毫犹豫的挥动手中的鞭子,朝着晚秋抽了过来。晚秋回身裹住我,我只觉得眼前一暗,身子一动,我们两个人稳稳地躲开了鞭子,站在了另一边。
“我忍你已经很久了。公子受伤这么大的事情,你凭什么不告诉我!”大夫人怒气不减,却被左右拉住,她挣扎着,眼中满是恨意。
晚秋扶着一脸懵状的我坐在一边,转身对拉住大夫人的侍女摆了摆手。坦然一笑,说:“我不去告诉大夫人,大夫人不也知道了吗?既然大夫人总会知道,公子又没有特地交代,晚秋何必去打扰大夫人养病呢?”
大夫人额角青筋暴跳,她手中的鞭子,竟然已经被侍女夺走。
她可能是我见过的脾气最大却最窝囊的“正房”,我不由得觉得她竟是如此可怜的一个存在。
晚秋嘴角带笑,不失体统的走到她身边,在她耳旁耳语几句,我竖着耳朵,却听不清。只见大夫人来你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眼中满是绝望。
“我就知道!”她喃喃的说着,“我就知道,他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既然对我如此不屑,他又何苦,让我进府!”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大夫人凄楚的样子,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碧绿的眸子,像是一潭碧水,楚楚动人,全然让我忘了她刚才的彪悍。
晚秋笑着,推了她一下,她脚下不稳,竟然撞进身后侍女的怀中。
“扶大夫人回住处好好养病,这些日子,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要去打扰。大夫人身子不好,也不要四处游逛。一切就等公子回来再做安排就好。”
两旁的侍女应了一声,大夫人抬头眼中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诅咒似的说:“你,就是下一个。”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风一样的闯进来,又一转眼别人带走,晚秋拿着从侍女手中接过来的鞭子,讥讽的笑了笑,把那鞭子缠好,别在腰间。
我识趣儿的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的走回齐耳的房中。
守着孩子,我心一团乱麻,根本找不到解开的线头。晚秋并没有跟着我进来,我也没有去想她去了哪里,只是看着无忧无虑的齐耳,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嘴角根本无力。
我不知道大夫人口中的下一个指的是什么?是被宇文泽利用还是被宇文泽伤害呢?其实对于一个对他有心的女人,利用和伤害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就像我之与靳旬一样。
走到正面穿衣镜面前,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中的凄楚和大夫人何其相似。只是,我心中想的,却是靳旬。脑子里闪现着他每一次的反复。从对范家打动杀心,到对彭语梦反复无常,女人,对于他们究竟意味着什么?一次次的利用,一次次的伤害,一次次的背叛,一次次的舍弃。
看着镜子里彭语梦的样子,认识她这么多年,她的如花美貌,已经被我连累的如此憔悴。
转头看着躺在那里肉球儿似的滚来滚去的齐耳,我只觉得,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
晚些时候,晚秋带着奶娘回来了,奶娘怀中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儿。虽然上次匆匆一别已经快一年了,可是从他和靳旬神似的眉目间,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便是回圆。
没有看我,他一眼看到床上的齐耳,伸着两只小手,含含糊糊的喊着“妹妹”。
齐耳听到他的声音,也开始咿咿呀呀的发出声音。这时我第一次听到她除了哭以外发出的另一个声音,看着她趴在那里,抬起头,对着回圆咯咯地笑。
血缘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存在,这孩子见到回圆,眼睛都亮了。
回圆在奶娘怀中不安分的挣扎着,奶娘无奈的把他放在地上,他穿着兽皮靴子的小脚立刻朝着齐耳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嘴里不停的喊着“妹妹,妹妹”,齐耳见他过来,笑的更开心了。
之间他用他肉呼呼的小手拉着齐耳伸过来的胳膊,齐耳像是拍打玩具一样,不断的拍着他的头。
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可是脸上已经挂上了泪痕。
晚秋走到我身边,说:“原本小公子由大夫人抚养,如今大夫人那副样子,奴婢就把小公子接过来了。他也想妹妹,这些天也是闷闷不乐的。”
听她这么说,我突然想起那天大夫人对我发难时候的样子,现在想来,那不是一个简单吃醋的女人的反应,那是一个孩子被人伤害后,作为母亲本能的表现。这么想着,我心中对她更是多了几分同情。
两个孩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却不知道,看着他们的大人,心里却已经被翻江倒海的情绪填满了。
晚秋竟然可以从大夫人手中随意的把孩子夺走,这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角色,我心中更觉得不明。只是看她平静如常,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刚才因为宇文泽受伤而流露的一丝情绪,此刻也已经收拾干净了。
两个孩子交给奶娘照顾,我和晚秋回到外面。已经该用晚膳了,桌子上的美食,却勾不起我一点儿兴趣。这公子府的规模远远比不上皇宫,可是这里的人,却让我比在皇宫之中还觉得心生畏惧。
晚秋倒是没有逼迫我,菜被原封不动的撤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她看着我,平静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我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她朝我走了过来。可是走到我面前,她却转身朝着一旁的柜子走去。打开柜门,我才发现,里面一片鲜红。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变身
看着一柜子鲜红色的衣服,我目光呆滞的看着一旁的晚秋,她伸出手,捧出柔软的衣裙,眼中闪出一抹失落。
“这是公子为您准备的大婚吉服。今天做好了送来的。您换上试一下吧。如果不出意外,用不了多久,您就要成为公子府中唯一的女主人了。”晚秋说着,把衣服放在我身边。
我手指触摸到那布料,是积极罕见的闪绒。
“宇文泽不是受伤了回来养伤吗?再说了,我还没有答应。”这些日子,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情,我自欺欺人的让自己忽略掉那天,宇文泽的提议。
晚秋却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走到我身边,伸手拔掉我头上简单别着的一支乌木发簪,黑色绸子一样的长发一泻而下。
她从腰间拿出一把玉梳,轻轻的为我梳着头。我想要躲却被她一把按住肩膀,我惊讶的回头,她波澜不惊的样子,手上的力道却让我动弹不得。
“夫人,您可要想清楚。”她说着,看了一眼齐耳和回圆房间的方向,隐约传来的回圆咯咯的笑声,让我只能配合着她,闭上眼睛。感觉她纤细的手指挑起我的头发,一条一条的辫子,慢慢的编成了形。我像是一只布偶,随她装扮,不一会儿,一定帽子扣在了我的头上。
拉着我走到妆镜面前,我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一身北国新娘装束的自己,眉心微微紧蹙,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眼神转到一边,透过镜子,我看到晚秋眼中一闪而过的惆怅,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能够忍受,为自己心爱男人要娶的女人,如此精心的梳妆。还未开口,她从怀中拿出一幅画卷,在我面前展开,说:“夫人,你可愿意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不解她的意思,低头看向那副画,画纸有些微黄,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画中的场景我非常熟悉,那正是我家——太师府——后院的花园。花团锦簇之中,一个少女追赶着一只蝴蝶,像是被人喊了一声,猛然回头,脸上是惊慌和还未收起的笑容。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十几岁时我自己的模样,心中一动,不知道何时,我竟然被人画在了画中。少女无忧无虑的样子,已经离我太过遥远,当我看到画中的自己的时候,甚至有一瞬间的陌生。
“这是谁画的?”我伸手抢过那副画,被岁月染黄的纸张,因为时间的缘故有些脆薄。
晚秋似乎怕弄坏了那张纸,并没有从我手中夺回的意思。
我看着画面上的一切努力回忆,曾经这样的岁月是在太多,我已经想不起来,是何时何地被人取下了这一抹倩影。
“如果让您再次变成范静庄,您可愿意?”晚秋没有回答我的疑问,而是固执的再次问起刚才的问题。
我心中一动,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披着彭语梦的皮囊太久,我从来不敢奢望自己可以再次变回自己的模样。尽管看到宇文泽成功的把欢儿变成了我的样子,可是我也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这是宇文泽的意思吗?”我再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
晚秋没有给我答案,只是说:“如果您愿意,只需要十五日,您就可以变回范静庄。”
变回自己,是我一直以来做梦也不敢想的,只需要十五日的时间,对我确实是极大的诱惑。看着我点了点头,晚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她满意的看着我说:“那我明天带您去个地方。”
第二天一早,晚秋如她承诺,把我带到了一间密室。公子府的最深处的一间看似简陋的草房。一走进去,我心中一寒,里面摆满了各种动物的骨头和内脏。不禁邹了邹眉,我眼神恐惧的看着晚秋,她熟练的打开一个柜子,拿出一个药瓶递给我,说:“喝了它,您什么也不用管,只要睡上一觉,醒来,您就能变成您想要的样子。”
我有些后湖自己仓促的决定,转身有些犹豫,门口却不知道何时出现了几个穿着奇怪衣裳的人。晚秋见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