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有些犹豫,声音蚊子似的,说道:“揽月居。”
“混账!又是揽月居!那个玥贵嫔究竟安得什么心!三番五次的算计本宫肚子里的皇子!”顺良人显然被怒火冲昏了头,竟然在我面前自称本宫,还大言不惭的说肚子里的是皇子。我顺势看向她,她还没有察觉,只是她一旁的嬷嬷悄悄地拉了她衣角一下。她这才回过神来,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得低下头,不说话。
兰霜把药重新包好,看了一眼顺良人,皮笑肉不笑的说:“我想妹妹是冤枉了这丫头了,从这药的剂量上看,玥贵嫔恐怕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如果这种情况与其费心算计妹妹,她还不如留口气撑着性命呢。”
听兰霜说的如此严重,我心中一凛。自从太后离宫,月娘就一直深居简出,上次因为顺良人获罪之后,更是足不出户。跟我早就断了联系。想不到,如今竟然病重如此。兰霜给了我一个眼神,我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
顺良人却得理不饶人,冷笑一声,说:“玉妃娘娘说的恐怕言过其实了吧。上次嫔妾可就险些被她所害呢。”
“你要不信,咱们一起去看看。揽月居也不远,我看顺良人此时也没有回去睡觉的心思。不如我们一道过去,看个明白可好?”兰霜说着,把那女孩儿拉了起来,顺良人再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作威作福,也不敢顶撞比她高出几个位分的兰霜。
不甘的冷笑一声,她说:“我才不去找那晦气呢。”
我看了她一眼,说:“不如这样,如今玥贵嫔病重,是真是假,本宫亲自去看看。顺良人先回宫去,若是真如良人所言,本宫定不轻饶主仆可好?”
顺良人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我站起身来,走到兰霜身边,说:“既然顺良人有孕在身,怕病气冲撞,本宫就辛苦一趟,过去看看便是了。”
说着,我们跟着那一瘸一拐的小丫头朝着揽月居走去,听着后面顺良人带着人也愤愤的离开了。
边走着,我问兰霜:“月娘究竟怎么得罪她了?怎么三番五次,顺良人专门针对她?”
兰霜还没说话,走在前面的女孩儿开口说:“皇后娘娘有所不知,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有人就传说,顺良人八字和我们主子相冲,我们主子专克她。所以,她一直把我们主子当做眼中钉。可是位分在那里摆着,她只能用肚子里的孩子一次次的陷害我们主子。”
“荒唐。这话从哪儿传来的?”我哭笑不得的说,“她入宫比玉娘早得多,一直如此不温不火的,难道也是别人害的?”
那女孩儿苦笑着叹了口气,说:“奴婢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她好像认定了的。”
说话间,我们到了揽月居门口,一个宫女站在那里急切的张望着。看到有人过来,她急冲冲的跑了过来,看也不看我和兰霜,拉着那女孩儿带着哭腔的说:“让你去取药,怎么耽误这么久?娘娘都晕过去了!”
兰霜听这话,丢下我,朝着里面跑去,我忙说:“别说这么多了,先进去看看月娘。”
说着,我便往里走,那个宫女这才看清我,正要行礼,刚才的女孩儿拉了她一把,说:“先去看娘娘啊!”
我们赶到月娘的卧室的时候,兰霜已经坐在那里拉着她的手腕儿诊脉,我放轻步子走到她身旁。看着床上的月娘嘴唇烧的已经干了一层白皮,微微张着,呼吸都有些虚弱了。
兰霜皱着眉,放开她的手,回头对站在门口的宫女说:“你先去把那药煎上。”宫女忙拿了药往外就跑,兰霜这才看向我,说,“不像是寻常的发烧。”
我回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宫女,问:“你们主子这样多久了?”
那宫女跪在地上,回到:“前儿个傍晚,娘娘在佛堂诵完经,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就说浑身乏得很。回来早早的睡了。半夜里就开始有些发烧。奴婢们请了太医来看,太医直说是受了风,开了几剂药。喝了一天,还是不光没有见好,反而烧的人都糊涂了。”
我看着兰霜,兰霜敛眉沉思,半天,抬头对那宫女说:“你去趟同鸳宫,找萧昭仪把我的药箱带来。让她准备些干玲草,磨成粉送过来。”
那宫女忙起身,转身往外就跑。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兰霜两个,她从头上拔下一只素银钗子,看了一眼,走向月娘。只见她拿着钗子,对准月娘的人中一下子扎了下去。月娘微微蹙眉,哼了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兰霜把钗子拔了出来,我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之间那根雪白的银钗,插入月娘人中的部分,已经变黑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噬心蛊
“果然。”兰霜把钗子拿到蜡烛旁边仔细的看着,眉眼凝重的对我说,“她这时中毒了。”
“什么毒会是这种反应?”我疑惑的看着兰霜。不明白下毒的人究竟适合目的?按理说,下毒无非是取人性命,可是月娘烧了两日,性命确实无碍的。
兰霜拿出手绢,擦了擦发钗,又在烛火上过了两下,重新走到月娘身边,在她手指上扎了一下,暗黑色的血冒了出来,兰霜用手绢吸了,收在怀里,说:“什么毒不好说,不过发热的症状,干玲草可以缓解。看样子,用毒的人并不像取她性命。具体什么目的,我也想不到。”
兰霜说着,把月娘扶了起来,解开她身上的衣服,对我说:“你扶好她,我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症状。”
说着,兰霜除去月娘身上的衣物,仔细检查者她因为发烧通红的身体,突然,兰霜楞了一下,让我放平月娘,指了指她的脚腕,说:“你看,有个肿包。”
我凑过去看着,伸手摸了一下,硬硬的,好像有什么在动。完全不像是蚊子叮咬的。
兰霜好像知道了什么,慢慢的给她穿好衣服。这时取去药箱的宫女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药。兰霜从药箱里拿出一柄小刀,用不知道什么的药水擦了又擦,然后让我和那宫女按住月娘,她走过去,划开了月娘脚腕上的皮肤。我看了一眼,差点儿吐了出来,之间一团白色肉虫缩在里面。兰霜用刀尖一挑,那虫子掉在地上,蠕动着,格外恶心。
月娘浑身抽搐,那宫女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我一个人按住月娘,她不知道怎么了,疯了似的闭着眼睛挣扎。我的手臂在她肩膀上按着,她转头一口咬在我的手腕上。
兰霜顾不得我,抓起一旁的药包打开,里面是褐色的粉末。她捏了一把洒在被她刨开的伤口上,药末一下子被血渗透了。兰霜取出一只银针,刺向月娘胸口,她挺了一下身子,整个人不再动弹,牙齿松开,我赶紧抽出手,手腕上已经被她咬出带血的牙印。
兰霜把那药粉洒在我手腕上,钻心的痛过之后,血止住了。
“那是什么?”我指了指地上还在蠕动的虫子,问兰霜。
她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一只瓶子,把那虫子拨了进去。这才缓缓说道:“如果没认错,这应该是一种蛊虫。你家主子病了之后,除了太医还有谁来过?”
兰霜问一旁吓傻了的宫女,那宫女缓了半天,才明白兰霜的问题。结结巴巴的说:“没,没谁来过。都是,都是奴婢们伺候的。”
兰霜没有说话,这时,刚才煮药的宫女走了进来,兰霜拦住她,端过那药闻了闻,放在一旁,说:“你们主子,不用喝了。”
那宫女一脸疑惑,我也不解的看着兰霜。
兰霜坐在那里看着眼前两个宫女,问:“你们两个叫什么?”
在花园被我救下的女孩儿说:“奴婢叫莲心。她叫莲梦。娘娘,主子的药,真的不用喝了?”
兰霜看着她,点了点头,指着一旁被吓傻还没回过神的莲梦说:“那药你还是给她喝吧。我想今晚她是睡不着了。”
“这药不是退烧的吗?”我不解的问。
兰霜摇摇头,说:“这药是养蛊的。不过常人喝了,是安神的。”
莲心和莲梦互看了一眼,两人都是满脸惊讶。兰霜这才说明了前因后果。原来,刚才在花园里,她闻了闻那药,便知道其中有蹊跷。只是心中疑惑,到了这里才被证实。她看着两个懵了的宫女问:“你们找的是哪位太医过来诊断的?”
莲心迟疑的说:“是皇上身边的薛太医,当时奴婢去太医院,本是要找娘娘的专司太医的,可是薛太医却主动的跟着来了。”
兰霜看了看我,说:“这个蛊是做什么用的,恐怕我还得研究些日子。这些天,得安排人过来看着了。”
我点点头,说:“回去,我就让晚晴过来好了。”
兰霜把装了虫子的瓶子收好,把那药粉递给莲心,说:“一天在她伤口上撒三次,其他的药都不要再用了。我会每天过来查看,你们两个对外什么也别说。每日寻常去太医院取药。薛太医若是问起来,你们就说,娘娘的烧已经开始退了,三天之后,告诉他,娘娘浑身开始发冷了。到时候,他定会过来查看,到时候,你们想办法困住他。”
两人点点头。兰霜和我这才离开。路上,我问:“你刚才可说了全部的真相?”
兰霜笑了笑,疲惫的揉了揉头,说:“还是你了解我。”
“那真相究竟是什么?”我拉着她,急切的问。
兰霜看了看周围,小声的说:“真相是,薛太医一定不会再问月娘的病情。这件事情,有更大的蹊跷。”
她说到这儿,不在说话,我知道,她还没有十足把握之前,是不会再跟我多说了。
回到同鸳殿,我便打发晚晴去了揽月居。她什么也没问,收了一下,便走了。
兰霜回来,就钻进了自己的院子,果儿看着我们神色凝重,一脸疑惑。她倒也没有多嘴问什么,只是准备了热水伺候我洗澡。
忙活了这一晚上,我浑身乏的厉害,换了件轻薄的衣裳,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湿热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我越发觉得急躁。果儿为我摇着扇子,地下的冰返上来的寒气也无法让我平静。
“今天晚上你给她送东西了吗?”我问果儿。
果儿点点头,说:“她还是只管吃喝,什么也不说。”
我坐了起来,问:“你可告诉她,已经有人替她定了罪?”
果儿点点头,说:“告诉她了,可是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觉得她真是个怪人,关在里面,什么也不说,也不想跑。”
我叹了口气,无奈的说:“要是有一种药,能让她说真话就好了。到时候,疑惑也就解开了。”
“我倒是有办法让她说真话,就是不太厚道。”兰霜没有换衣服,她拿着那个装了虫子的瓶子走了进来。我看到那瓶子,心里一阵膈应,不禁躲得远远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趔着身子,躲着兰霜问。
兰霜晃了晃手上的瓶子,说:“我翻了十几本歪书,终于给我找到了。这是一种噬心蛊,若是养好了,可以蛊惑人的心智。到时候痴痴傻傻的,问一句就会答一句,绝对是刑讯的好药。”
说着,她把瓶子放在一旁,果儿好奇的拿了起来,打开看了一眼,吓得差点儿把它扔在地上。
兰霜责备的瞪了她一眼,说:“小心点儿,这东西可不是好找的。”
“难道月娘知道什么重要的秘密?有人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想要从她嘴里知道?”我想到月娘刚才那副痛苦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心寒。
兰霜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说,会不会和遗诏有关?”
“你是说,她知道太后把遗诏收在什么地方了?有人想要通过她找到那东西?”我脑子里闪过一个人,靳旬的名字呼之欲出,可是我心里始终却不愿意相信。可是事情明摆在那里,给月娘治病的太医是靳旬的人,遗诏又事关他的地位,如此利益面前,想到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我实在有些动摇。
兰霜却和我看法不同,她说:“你要是睡不着,我倒想去后面见见那个女人。”
“你是说她?”我疑惑的看着兰霜,她的想法似乎太过跳跃。我有点儿跟不上。
兰霜挑了挑眉,说:“你知道我是从哪儿找到的这种蛊虫的记载?是宇文泽留下的一本书里。他走得匆忙,孤岛上的书基本上都留下了,这本便是我从哪里偷来的。”
我意外的看着兰霜,忙从床上跳了下来,换了一身衣裳。如果真如兰霜所言,好多事情似乎就解释通了。那个女子并没有说实话。她不是来找宇文泽的。
其实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想,几个侍卫就能按住的刺客,哪里来的勇气,凭一己之力就来救人呢?
想着,我和兰霜悄悄地走到地窖入口。四下看看没有动静,我们两个一前一后走了下去。
那女子紧紧地关着暗室的门,我们推门进去,她吓了一跳。翻身从床上下来,就着灯笼看清了我们两个。
“大半夜不睡觉,你们又来找我做什么?”女子好像松了口气,大喇喇的坐了回去。盖上被子,翻身躺下。
兰霜上前,一把把她拉了起来,晃动着手上的瓶子,说:“给你送些好东西。”
我坐在一旁,拉紧身上的披风。外面的燥热在这冰窖里完全感觉不到。反而有些寒意。
“什么东西?吃的,我已经吃饱了,喝的,我也喝足了。你们大半夜不睡觉,难道给我送仙丹来了?”她一脸挑衅的看着我们,推开兰霜的手,坐了起来。
兰霜拔开瓶子的塞子,一下子把那只白虫子倒在她腿上。女子只看见一个白点儿落了下来,还未反应,兰霜拿着灯笼靠近她,给她照亮。
白色的肉虫在她裙子上蠕动,女子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大变,用手一扫,把那虫子扫在地上。
“你想干什么!”她愤怒的跳了起来,一脚才在肉虫身上。
兰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要是不懂,皇后娘娘可以用北国话再给你说一遍。”
女子脸色稍缓,冷笑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被你粗劣的捉弄手段吓到了。女人怕虫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难产丧命
见那女子死不认账,我心中一惊大概有数了。坐在那里,看着她,说:“这位姑娘,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是有一点我真得谢谢。我要找的东西跟你一样,本来我还摸不着头绪,你倒是为我指了一条明路。”
那女子脸色一变,碧绿的眼睛有些迟疑,不过依旧不准备说话。
兰霜瞥了一眼被她踩瘪的虫子,有些惋惜。我站起身来,对她说:“时候不早了,咱们也不要耽误这位姑娘休息了。”
说着,我们转身往外就走。
那女子却追了上来,喊住我们,说:“范静庄,我们公子让我给你带句话,我们做的事情和你无关,如果你一味地捣乱,就别怪我们做出让你后悔的事情。”
见她终于沉不住气了,竟然把宇文泽搬了出来。我回头看着她,脸上浮出一抹笑意,说:“天快亮了,姑娘还是好好休息吧。对了,你可别动往外跑的心思,皇宫虽然大,但是一个色目女子,还是藏不住的。我想,今日宫中早已不是当初宇文泽还在的时候了,你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如果非要走,我绝不拦着,门没锁,你随时可以离开。”
这些日子我算是想明白了,如果想要在别人面前处于不败之地,自己的小辫子一定要先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