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走了?”我问。
果儿摇摇头,说:“皇上去了后面,去看绿苑夫人去了。”
我不置可否,说:“今天晚上,我就在佛堂里了,明天一早,我还要去玉龙宫看回言。若是太晚了,你去劝皇上早点儿休息吧。”
“娘娘,您现在不应该跟皇上赌气。”果儿低声劝我,“如今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您得拉回皇上的心啊。”
我看着果儿,笑她单纯,说:“皇上的心,如此就能拉回?回言现在还在病着,你觉得一个正常的母亲,还有心思争宠吗?更何况,在玉龙宫里你也见到了,皇上早有判断了。只怕在他眼里,我就是那个不惜谋害自己的亲生女儿陷害王皇后的武媚娘。他可不愿意做中宗李治。如今解释的越多,只会越招来怀疑。清者自清,我没有必要强行辩解。”
说完,我转身再次回到佛堂里,果儿跟了进来,说:“娘娘,可是宫中有如此居心叵测想要利用皇上害您的人存在,您就一点儿也不担心?”
“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天的结果可见那人行事蹩脚。其实要查出来真相并不难,奶娘虽然死了,可是她周围的关系人,可是没有死绝的一说,只要严加审问,不信找不到幕后主使。只是,这事儿,不能我提出来,要皇上自己想办才行。”
我跪在佛前,拿起佛珠,捧在手里,虔诚的念着佛号。果儿候在一旁,嘀咕道:“可是如果有人利用幕后之人诬陷娘娘,到时候,娘娘不就百口莫辩了?”
“所以,我今天才要想靳旬摊牌。以靳旬多疑的个性,他不会不顺着我提醒的话,往下去想。这些日子所有的事情都是针对我而来,除了他自己安排的,剩下的,他难道不会疑心?”
说着,我拜了下去,不在多说什么,默默的诵着经文。
果儿守在我身边,陪我一起诵经,直到外面有人喊她,她才慢慢的退了出去。我跪的时间太久,腿脚都麻了起来,我慢慢的放下佛珠,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子凉茶,一饮而尽。
突然想起来,再去玉龙宫之前被我藏在怀里的那个纸条,我忙从怀里把它逃了出来。上面的字迹被揉搓的模糊了,笔迹一时难辨,不过依稀一行小字还是可以看清:“三天后,香榭台后假山一见。”
我拿着纸条认真的看着,想要看出来,这是谁的笔迹。果儿走了进来,我吓了一跳,纸条再次被捏作一团。如今想要在辨明笔迹,更是难上加难,我只好把它那道一旁的长明灯旁,就着火把它炒成了灰烬。
“娘娘,您干什么?”果儿低声的问。
我没有回答,而是问她:“你跟谁在外面说话?”
“皇上身边的玉梨姑姑,说皇上今天晚上安歇在东厢了,让奴婢记着明日早上伺候。”
我点点头,心里却百感交集。起身走出佛堂,天色已经快亮了。问了问宫人时辰,这漫长的一夜总算要过去了。
走到东厢门前,我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可见,靳旬也是无心睡眠的。我抬脚走向西面,回了屋子,和衣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知道听见梆点声音,我才从冥想中睁开眼睛,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走出房门。
宫人们已经拿了洗漱的东西后在东厢门口,我走了过去,刚准备敲门,靳旬从里面拉开了门。
我们两个人面面相觑,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我,说:“皇后起的好早啊。”
我笑了笑,指了指后面的一众人,他点点头,转身走了回去。
在这个充满我自己气息的房间里,伺候他梳洗。我心里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东厢房比我在王府的住处大了不少,不过装潢和摆设,跟我那间闺房大同小异。顺手拿着桌子上摆好的发梳,为靳旬整理着头上的碎发,靳旬透过铜镜想我投来异样的眼神。
我在才意识到,自己的一切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熟悉的有些过分。不过以靳旬对我的心思,他只会怀疑我妄图模仿范静庄而已。
为靳旬打理好一切,靳旬坐在那里没有动弹,宫人们识趣的退了出去,我奇怪的看着他。
“你昨晚在佛堂跪了一夜?”靳旬一把把我揽入怀里。
我推了他两下,推不开,表情疑惑的看向他,像是在询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靳旬笑了笑,说:“你这身上满是檀香气味。”
我这才想起来,佛堂里确实燃了不少檀香。只是我自己的鼻子闻不出气味,倒也没有在意。不过没想到,在自己屋子里躺了一会儿,这味道竟然没有散干净。
靳旬见我不说话,关切的问:“你的嗓子,还很疼吗?”
我点点头,小声的说:“如果我的痛能够换得回言平安,痛些又算什么?”
靳旬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终于,他松开了揽着我的手,说:“等朕早朝回来,和你一起去看看回言。”
送他离开,我看到冯青站在院子里,一脸哀怨。我朝她走了过去,她对我福身拜礼。
“起来吧,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担心你父亲,可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和她携手走进大殿,果儿已经摆好了早饭。
冯青一脸艳艳的看着桌子上的食物,叹了口气,说:“嫔妾知道,昨日不是好时机。可是如此等下去,嫔妾只是担心父亲年迈吃受不过这种罪啊。”
“你放心,如今皇上心中最最着急的一件事情,就是要向宇文泽讨要皇长子,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能够最短时间为他筹集粮草的人,非你父亲莫属。你要相信我,最多不过三日,你父亲,定能官复原职。”
冯青不敢相信的看着我,我嘴角带着自信的笑。并不是我能掐会算,只是今天早上,为靳旬收拾床铺的时候,我无意中瞥见了一本奏折在桌上放着。上面写的,就是发兵的建议,其中他用朱砂圈点的,就是粮草一栏。
冯青虽然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神情好多了,可是我心中的烦闷却有增无减。从那折子上显露出来的部分,我无法判断写折子的人是谁,可是我却能读出,此人请战之心急切。可是,彭家军一朝破落,究竟还有谁能堪此重任呢?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儿子回来了
回言不过是个襁褓里的婴儿,有人竟然已经开始利用他兴风作浪。我看着一脸筋疲力尽的兰霜,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心里又在悲天悯人了。”兰霜活动着脖子,说,“我看着孩子命确实大的很,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还生龙活虎的。刚才新来的奶妈喂他吃奶的时候,他踢了人家一脚,痛的那奶妈哎呦叫了半天呢。”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我看着摇篮里的小家伙,有些伤感的说,“不知道那个丫头,是不是也长得这么大了。”
兰霜四下里看了看,没有阻止我,她附和着叹了口气,说:“那孩子现在应该也在宇文泽手里。当时事发突然,我这里毫无准备,一切都是宇文泽准备的,安全起见,那孩子一定是在他手里的。”
“可是,现在靳旬也在找他。你说如果一旦被靳旬找到,一切会不会就真相大白了?”
“宇文泽既然走到这一步都没有把事情抖落出来,我想他应该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说出来过。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担心千里之外的事情,而是要弄清楚眼前,究竟是何人,竟然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想要害你的儿子。”兰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上面记录着所有跟之前死去的奶娘有关系的人。
“章吉月和瑛贵嫔都在上面?”我瞥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瑛贵嫔的名字我一直记不住,这次倒是印象深刻,因为好几条线索都是指向她这个名字,贺英莲。
“从这些线索上看,虽然瑛贵嫔的瓜葛最多,但是我反倒觉得与她无关。自从上次在小院子里被你打了几板子之后,她可真的是怕了你了。如今见我都是躲着走呢。”
“那你的意思,就是章吉月?”我疑惑的看着兰霜。
兰霜摇摇头,说:“可是她人在茯苓堂,哪里来的帮手呢?”
两个最可能的人都被兰霜给否了,我看着其他或陌生,或不可能的名字,叹了口气,说:“我实在想不到,究竟还有谁?树敌太多,我一时竟然不知道通向我的刀子,来自何方了。”
我们两个正说着,孩子在摇篮里哭了起来。我低头看着他,他大大大眼睛里满是泪水。我伸手把他从摇篮里抱起来,果真如兰霜所说,这小家伙有的是力气,小脚丫踹在我肚子上,还真是有些吃痛。
抹了一把小孩儿的屁股,我看着兰霜,说:“这小祖宗又尿了。”
“陆嬷嬷,快来!”兰霜对着门外喊着,陆嬷嬷快步跑了进来,我把孩子递给她,说:“默默,回言又尿了。劳烦您给他换个尿布吧。”
自从回言的病情稳定下来,靳旬良心发现,把孩子送到了我这个做娘的身边。只拍了陆嬷嬷跟进同鸳宫伺候。周围的人也无法非议,毕竟,带自己的孩子,是皇后娘娘的特权。
陆嬷嬷把回言放在一旁,为他换着尿布,回言一沾陆嬷嬷的怀抱,一下子也不哭了。他等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我伸手把他眼角的泪珠抹去。
换好了尿布,回言便不再哭闹,这小子特备乖,一天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自己的小床上睡觉。有时候谁逗他一下,他就懒懒的抬一下眼皮,看清来人,多数时候,就又闭上继续睡觉。
把回言交给陆嬷嬷,我和兰霜走了出去。每天这个时候,绿苑总是坐在花园里的凉亭中,和她贴身的丫头素素一起对着北边跪拜。
我和兰霜远远地看着她,等她忙完,我们才走了过去。
“给皇后娘娘请安。”见到我,她谨慎的福身叩拜。
我虚一抬手让她起来,看着她,说:“妹妹还在为回圆祈福?”
绿苑点点头,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当日宇文泽突然出现,我就应该有所警惕,只是想着他和回圆的那层关系,我一时也没有多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宇文泽和回圆是什么关系?”兰霜急切的问。她似乎心中有些什么事情,亟待证实。
我拉了拉她的胳膊,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忙往后收了收身子。
绿苑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笑了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回圆刚出生的时候,羸弱不堪,是宇文泽几次把他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所以,我一直把宇文泽当做恩人,没想到他竟然对会对回圆做这种事情。”
我点点头,心想,当初她刚生完回圆就被靳旬送出了王府,向来在外面,定时受过不少的委屈。想起她之前几乎下意识的为回圆编造身世,可见,她是一直提心吊胆的。如此背景之下,有人出面照顾他们,对她来说自然是最容易放松警惕的。
“想到想不到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妹妹还是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才是,不要到时候回圆回来了,你却垮掉了。”兰霜代替我向她劝解着。
绿苑也知道我说话费力,也不计较,只是和兰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关于回圆的事情。
我在一旁听着,绿苑和兰霜聊着那个此时远在天边的孩子,我的心,也一阵阵的酸楚。
“这个时辰在花园里坐着,不热吗?”靳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我看得出来,他是奔着绿苑走过来的,只是走到跟前,草草的扫了我和兰霜一眼。
“流水环亭,夏日最是消暑。哪里就热了?”绿苑对靳旬微微一笑,说。
我心中一时不悦,看向靳旬,他竟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伸手扶起绿苑,心疼的说:“这些日子,你都瘦了一大圈儿了。今天,北国的探子来报,说宇文泽确实带着圆儿回了北国。孩子一切都好,你放心吧。”
兰霜早就习惯了被靳旬无视,不管在我面前,在欢儿面前,还是在任何人面前,她对于靳旬来说,都是一道背景。所以,她倒是处之泰然。只是我,心中总是有些不悦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前几日的摩擦,这几日早就不见了。
这时,陆嬷嬷走了过来,说:“皇上,小皇子醒了。”
靳旬这才看了我一眼,说:“皇后和玉妃就不要打扰绿苑夫人清休了,跟朕去前面看一看回言吧。”
绿苑识趣的起身告辞,我和靳旬沿着回廊朝着回言的住处走去。
“刚才朕看了他一眼,见他睡得踏实,就没打扰。看来孩子还是要在娘亲身边,之前在玉龙宫里,从未见他睡得这么香甜过。”靳旬一边走着,一边对我说。
我虽然觉得他态度古怪,可是也没往心里去,毕竟,他最近阴晴不定的格外厉害。
走到回言身边,他已经睁开了眼睛,伸着小手,冲着我。我弯腰把他抱在怀里,他盯着我,咯咯的笑了起来。
靳旬见孩子笑,他坐在一旁也嘴角含着笑容,可是当他伸手想要接过孩子的时候,这家伙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靳旬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看着我怀里又笑起来的儿子,一脸怅然。
“看来朕确实没有孩子缘啊。”靳旬叹了口气,说,“当初回圆也是,每每靠近朕,就哭声震天。想不到,这孩子也是这样。”
“不是皇上没有孩子缘,而是皇子们都聪慧非常人所比,知道您是九五之尊。”陆嬷嬷想要打个圆场,我却一时没有忍住,冷哼了一声。
靳旬瞪了我一眼,我忙抱着回言走到一旁。靳旬看着陆嬷嬷说:“对了,陆嬷嬷,一会儿你安排人去顺良人那里守着点儿,自从昨天动了胎气,只怕又要一个早产了。”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送信人
“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动了胎气?”我故作不知的问。
其实,顺良人的事情,因为牵累了月娘,兰霜一早就来我这里说了。可是在靳旬面前,我还是装无知来的更安全一些。
“还不是玥贵嫔不小心,冲撞了顺良人。惊动了她的胎气。”靳旬轻描淡写的说。
“看来以后各宫门口都不要走路了好了。万一哪个娘娘一时不小心,在别人门口摔了,还要主人家受罚的。”我大惊小怪的说。
靳旬瞪了我一眼,说:“你这不都知道吗?”
我耸耸肩,说:“臣妾知道的是一回事,皇上怎么解释是另一回事。臣妾知道的是事实真相,皇上来说的嘛,就是心中偏向。本来臣妾还不知道这种意外要如何公断。如今却是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靳旬奇怪的问我。
我笑了笑,说:“明白了,玥贵嫔有罪,顺良人委屈啊。顺良人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却被玥贵嫔门口的石砖绊了一脚,伤了胎气,自然要玥贵嫔连带受罚。十五宫杖外加半年俸禄,皇上意下如何?”
靳旬看着我认真的样子,哭笑不得,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哪里就这么样中了。让内侍监的人去把揽月居门口的路铺平就好了。”
“可是皇上说的冲撞呢?玥贵嫔冲撞了顺良人啊。这可不是小错。只是,贵嫔是良人的上位,如何冲撞呢?臣妾求皇上,要不把顺良人抬下位分?让臣妾想想,贵嫔的上位,那可就是妃位了。皇上刚刚因为久病不治褫夺了顺妃姐姐的封号,合着是给顺良人留着呢。”
我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靳旬被我弄的有些狼狈,他苦笑着说:“朕发现,真越来越说不过你了。是朕说错了。好不好?这妃位岂是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