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旬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对贪污异常痛恨,如此过失到了靳旬面前,可以说是犯了大忌。
冯青在宫里听说了,本想求兰霜,可是兰霜当时被欢儿以冲撞之名,借靳旬之手禁足,自身难保,她实在不忍给她再添烦恼。这个时候,章吉月找到了她。
“当时,章吉月说,庄贵妃娘娘虽然没有什么背景,可是深的皇上宠爱,又心常慈悲,不忍见宫中姐妹受委屈,便问我要不要求她出手。我当时只是想着就出父亲,哪怕官不做了,回老家继续经商的。便答应了,去求庄贵妃。”冯青说着,抱歉的看着兰霜。
兰霜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说:“你当时的顾虑,也是为我好。即使现在,我也只能告诉你,我没有一点儿办法的。”
冯青点点头,继续说:“当时,章吉月引荐我到了流芳台,庄贵妃很是和气。她说,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皇上在气头上,她求情也要有风险。章吉月便在旁边帮腔说了好多好话。庄贵妃问我之前不是一直有娘娘您庇护的吗,怎么不去找您了。我当时慌了神,没了主意,只得实话实说,不敢叨扰您坐月子。章吉月当时只是瞪了我一眼,她们便让我走了。”
冯青果然是个实在人,我听她这么说,对自己的判断,更加确信。换做别人,早就能察觉,庄贵妃和我之间微妙的关系,怎么还会在她面前显露出对我的体恤呢。兰霜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她的眼神透着一种心疼和无奈。
“那后来,她又怎么让你下毒呢?”我问。
冯青苦笑着说:“嫔妾走了一半,章吉月就追了上来,显示责备我不会说话,没有眼色,后就拿出一瓶药给我,说让我用行动表明投诚之心。她说,贵妃厌恶兰霜姐姐顶撞自己,不想再见到她。我当时本不想接着,可是章吉月反复提起我父亲在狱中受苦,我便蒙了心。”
说着说着,冯青懊悔的哭了出来。
我看着她,开口还未出声,兰霜抢先说:“好了好了,别哭了,好在你最后关头清醒了。我不一点儿事儿也没有吗?实话告诉你,你那瓶毒药啊,下的太不小心,药粉还粘在碗沿儿上呢,我若是吃了,才是缺心眼儿。”
“当时手抖的厉害,没注意,下回……”冯青傻乎乎的说。
我和兰霜都被她给气乐了。
“你还想有下回?给谁啊?还是我?”兰霜打趣道。
冯青红了脸,低头不语。
我长出一口气,说:“如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提到章吉月,我确实有些事情,得去找她问个清楚。兰霜,你说,章吉月对庄贵妃如此诚心诚意的,为什么落得如此下场?”
兰霜故作沉思,半天不正经地说:“庄贵妃心思太深,想不明白。不过有一点我知道。”我好奇的看着她,她板起脸来,说,“我知道,你要是在这么不知克制,没完没了的说话,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你的嗓子怕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了。”
我白了她一眼,知道她是为我好,我只得点头赔笑。
兰霜满意的点点头,说:“你现在就给我去睡觉休息,不许再说话了。果儿,你盯着她。我和冯青,要去翻翻医书,找些方子了。”
拗不过她,我在果儿和晚晴的监视下,回到我的西厢,躺在床上。心里却一刻也不得安宁。欢儿那日给我说,之所以又下毒这一遭,全是章吉月自作主张,如今冯青证实,送药的吩咐的,也都是章吉月而已。欢儿并未直接表过态。这是不是也证明了,她是被人利用了呢?
可是,之前她做的一切都太让我放心不下,想到章吉月如今在茯苓堂,我脑中又想起另一件事。茯苓堂里,还有一个特别的人。就是曾经疯了的霏贵嫔。
自从发现顺良人给她送到是疯人果,我便让琥珀照应着。果然,不再吃那东西,她慢慢的变得正常了起来,只是,这些日子,混乱一场,我也好久没有关注过她的消息了。
看来,我得找个时间,去茯苓堂一趟。好些事情,只能去问她们了。可是如今,我这里被多少眼睛盯着呢,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出门,比登天还要难啊。
想着,我不禁叹了口气,果儿忙过来,问:“娘娘,您是要什么东西吗?”
我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说:“你那日给我下的蒙汗药还有吗?我实在是睡不着。”
果儿听我这么说,忙跪在地上,从被靳旬凉水泼醒到现在,我忙得都忘了找她算账了。
“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当时皇上不在宫里,奴婢也是怕您醒着,招惹是非不是。这才出此下策,求娘娘原谅。”
我故作冷漠的看着她,说:“这主意倒是不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是。”果儿回答的干脆,我反倒更不信了。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半天,她终于动摇了,怯怯的说,“是杜公公的注意。他也是为了娘娘好啊!”
又是杜来得。我心里有些迷茫。他是靳旬身边最被信任的人,可是他对彭语梦有如此暧昧。我不相信,他如此做,只是如他那日所说的报恩这么简单。可是,一时之间,我要调查的东西堆在眼前,轻重缓急,我还是决定,对于杜来得,先放一放。
晚膳时分,兰霜终于捂着脑袋出现在我眼前。我看着她和冯青一脸无奈的神色,知道,一定是一无所获。
“要是宇文泽在这儿就好了。”恹恹的夹着菜,兰霜感慨到,“也不知道孤岛上那些书他都拿走了没有,不如找人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药方。”
我惊讶的看着兰霜,听她说的如此自然,可见平日里她和宇文泽之间就医书没少接触过。兰霜一脸坦然的看着我,说:“你不用感到惊讶,你以为我的医术这段日子是怎么突飞猛进的?其实,现在回过头去想象,宇文泽似乎对我有意在培养。又是送书又是送药,就是磕头拜的师傅,怕也没有如此费心的了。”
“这时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一直瞒着我?”我放下手中碗筷,看着兰霜。我只是一直知道她因为自己身上解不掉的毒,苦心研究医术。却没想到,她的师父,竟然是宇文泽。
“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对宇文泽有些偏见。他虽然确实是个善经营的精明人,可是对你,他可是真的上心的。医者父母心,他对你,可是真的做到了的。”
经过这些事情之后,我实在受不了兰霜为宇文泽说话,冷了脸,说:“你口中的好人,抢了皇上的儿子,那母亲还在后面,半死不活的呢。我劝你,现在少提宇文泽。小心隔墙有耳,传到皇上那里,他又该怀疑,我们跟宇文泽勾结了。”
兰霜放下碗筷,抿了抿嘴,好像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冯青也跟着她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安排。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看看绿苑。冯青,你不用跟着我,你好好的看着皇后娘娘吃饭。吃晚饭,让果儿把炉子上的药端来,给她喝。”
一听到药,我心里都是苦的。这些日子,鼻子没有嗅觉,如今,感觉嘴里,也快没有味觉了。
兰霜肚子朝着绿苑的住处走去,我和冯青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
正文 第一百章 时疫
“你父亲的事情,如今怎么样了?”为了缓解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我开口问冯青。
她摇了摇头,说:“自从上次失手之后,一点儿消息也得不到了。”
我叹了口气,说:“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了。你是后妃,若是母家获罪,没有不连带的道理。如今可以解了禁令出来,可见你父亲并无大碍的。”
冯青点点头,苦笑着说:“父亲年迈,自来又是没吃过什么苦的。经此一遭,若是能够平安无事,嫔妾定当求了皇上,让他归野。”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的心思也别太沉了。法子总是有的。说白了,你父亲是受彭家牵累了,只要彭家的事儿结了,你父亲的事情,也就过去了。”
我说着,果儿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放到我面前。我用手试了试,温度刚刚好,端起来,便一饮而尽。
“我现在可是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了。”自我调侃着,张嘴含了冯青递给我的一颗蜜饯,从腰间抽出一支象牙股的扇子,打开,轻轻摇着。果儿叫进宫女,几下子收拾干净桌上的残羹剩饭,端了出去。
突然,一个宫女脚底下绊了一脚,乒了乓啷的一阵子,她手中的东西都摔在了地上。我看了一眼,她跪在地上磕头认错,我看了一眼果儿,她走过去,教训那丫头几句。
我拉着冯青走到一旁,坐下,说:“如今彭家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冯青点点头,说:“有娘娘这句话,嫔妾心里也就踏实了。”
我们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她知道的情况,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半天,相顾无言,我说:“你先去休息吧,本宫也乏了。”
冯青点点头,起身告辞,我起身准备回房里。
果儿跟着我走进西厢,从怀里掏出一个纸条,我疑惑的接过来,听她说:“刚才那丫头偷偷塞到奴婢手里的。萧昭仪在旁边,奴婢也没敢打开。”
我正要打开纸条,晚晴走了过来,说:“娘娘,玉龙宫的嬷嬷来禀报,说是小皇子高烧不退,让您过去瞧瞧。”
我心里一惊,忙站了起来,把纸条塞进袖子里,就往外走。
迎头装上一脸疲惫的兰霜,兰霜哎呦呦的拉着我,问:“这大半夜的,你是要去哪儿啊?”
我脚下不停,急忙忙的说:“玉龙宫来人说,回言病了,我过去看看。”
兰霜也不多说,忙跟着我一起朝着玉龙宫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孩子的哭声已经传了过来,我心里稍微安稳一些,哭声还算有力,不是我想象中的虚弱异常。
见我和兰霜一起过来,照顾回言的陆嬷嬷走了过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高烧不退的?”我一把拉住想要下跪的陆嬷嬷问。自从靳旬把孩子从我身边抱走,回言就一直由这个嬷嬷照顾着,她也还算尽心,总是让人隔三差五的给我送去回言的消息。
陆嬷嬷说:“小皇子本来是有些发烧的,可是下午的时候,吃了药,已经退下去了。可是刚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全身滚烫起来。”
“听哭声,不像是发烧的样子啊?”兰霜隔着帐子,看着轮番哄着孩子的宫女,问。
陆嬷嬷说:“这就是最古怪的。奴婢们也都不是第一天带孩子的人,从哭声判断孩子的状态,也是会的。开始的时候,只以为是小皇子饿了,忙叫来了奶娘喂奶,可是刚喝了没两口,奶娘就说,孩子不对劲儿,身上烫的厉害。”
这时,一个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兰霜迎过去问:“究竟怎么回事?”
太医回答道:“甚是奇怪,如果只是看症状,无异于风寒高热,可是微臣检查了小皇子的舌头,发现又些诡异之处。只是一时拿不准,还请玉妃娘娘去看看。”
兰霜疑惑的跟着他走了进去,掰开孩子的嘴,我站在外面看着她猛地向后一退,我想要进去,却听见兰霜严肃的声音,说:“皇后娘娘,您不能进来,外面还没有接触过小皇子的人都出去!”
我不明所以的站在那里,兰霜隔着帘子,看着我,说:“回言得的不是普通的伤风,像是一种类似于天花的时疫,如今玉龙宫上下都要戒备起来,皇后娘娘,您快些离开这里吧。”
“时疫?宫里怎么会出了时疫?”靳旬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回过头去,之间欢儿挽着靳旬的手臂一脸惊慌的站在那里。
“给皇上请安。”我耳朵里全是孩子的哭声,看着靳旬,只是草草的福了福身子。
靳旬也无心跟我多言,他想要上前,却被欢儿一把拉住。
兰霜此时也开口阻拦,道:“皇上不可,小皇子此时已经高烧不退,正是传染性极强的时候,这屋里跟小皇子接触过的所有人,在疫情消除之前,都不能再出屋子。外面的人,千万不要再进来了。”
“玉妃,你可以确定吗?”靳旬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
兰霜点点头,说:“太医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太医忙随声附和。
我在果儿的搀扶下,走出回言所在的房间。刚踏出门槛儿,屋里一阵慌乱。一个嬷嬷的声音格外突出:“刚才喂孩子的奶娘哪儿去了?”
“快找人去后院看看,是不是休息去了。”兰霜忙吩咐周围的人,守在门口的宫人忙领了命往外就跑。
半天,那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跪在我们面前,说:“奶娘,死了!”
我心中一惊,看向靳旬,靳旬板着脸,示意一旁他带来的太医过去看看。
“皇上,这里太危险了,奴才已经传了太医院的人过来,您还是回去等消息吧。”杜来得跪在靳旬面前,说。
“皇上,有太医和玉妃姐姐在这里,您还是先回去吧。这个地方,不宜久留啊。”欢儿转头对我关切的说,“皇后娘娘,小皇子有玉妃娘娘照顾,您也不要太担心了。”
我心神不宁的点点头,还未开口,太医从后院回来,说:“皇上,奶娘虽然有时疫的迹象,可是她确实中毒身亡。如果微臣诊断不错的话,应该是孔雀胆。”
“孔雀胆见血封喉,奶娘应该是在喂过小皇子之后,才吃下的毒药。想来是她知道自己的病传染给了小皇子,所以畏罪自杀了。”欢儿接着太医的话,猜测着。
“又是孔雀胆?”靳旬眉头拧在一起,看着我,若有所指的说,“孔雀胆并不是常见的毒药,怎么最近宫里却随处可见呢?”
我现在满心都是回言,这孩子虽然不是我的亲生骨肉,可是总归是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儿。我不得不怀疑,若不是我,他不会受这么多的苦。想到这个,我的心就无比的愧疚。靳旬在纠结孔雀胆的来源,我却更加关心时疫。
“太医,依你诊断,此次时疫出现的原因是什么呢?”我看向太医。
太医有些犹豫的说:“时疫爆发有很多原因,如今宫中只有奶娘和小皇子两例病症,若小皇子是奶娘传染的,奶娘如今已经死了,实在无法探究她得病的根源。”
“如果病源是小皇子呢?”兰霜满头是汗的走了过来,看样子,她已经做了处理,这才敢来到我们面前的。
“你发现了什么?”所有人都看向兰霜,她站在那里,手里隔着块布,拿着一个肚兜。我朝她走了两步,她却做了个不要我靠近的动作。
“这个是小皇子身上脱下来的肚兜,从回言身上的疹子分布的形状,我可以保证,跟这个肚兜有直接的关系。”
“这肚兜是哪里来的?”靳旬问一旁的陆嬷嬷。
陆嬷嬷仔细的看了看,说:“小皇子身上穿戴,都是尚衣局按制造的,这件绣花不太像尚衣局的手工。之前小皇子满月,各宫主子都有送来不少东西。这肚兜像是那时候送进来的吧。老奴这就去拿礼单,仔细查查。”
说着,陆嬷嬷走了出去。兰霜把肚兜递给一旁的医女,医女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她看着我们,说:“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嫔妾已经安排人对玉龙宫上下消毒,您们离开之前,恐怕也要喝些汤药才行。好在发现的及时,这疫病还能控制,不至于扩散宫中。”
“回言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