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夜的,怎么这么热闹?”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心中一明,是海蓝。
“燕贵嫔安。”守卫看到海蓝,忙行礼,指了指我们,说,“娘娘身边的琥珀姑娘要随果儿姑娘去前面取东西。只是皇上有旨,未得特令,不得放行。”
海蓝看了一眼,并未在意,说:“琥珀,娘娘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早?灯都熄了?”
我声音尽量小的说:“娘娘也是刚睡下,想是还没有睡着。燕贵嫔若要看她,奴婢进去回禀一声便是。”
海蓝嗯了一声,然后猛地回头看向我。我们两个四目相对,有些尴尬。她眼睛一转,道:“你快去禀报。”
我忙点头要走,那守卫又说:“燕贵嫔,皇上有旨,外面的人也不让进去。您别为难小的。还是回去吧。”
海蓝一听,柳眉倒立,冷笑一声,说:“皇上的旨意是下给你们的,我不曾听过。琥珀,快去通报。”
那人见海蓝如此蛮横,伸手拦我,海蓝却抢前一步,将他手给搬开,厉声说:“好放肆的奴才!男女授受不亲都不懂的?”
我惊讶的看着海蓝,那守卫五大三粗的一个人,竟然被她钳制的动弹不得,其他卫兵也不敢放肆,她这才对我说:“快进去通报。一会儿娘娘睡着了,就不好了。”
我对她点点头,快步跑了进去。推开门,琥珀正一脸担忧的站在那里。
我一边宽衣一边说:“快,收拾起来,今天怕是出不去的。”
琥珀抬高声音,说:“娘娘,燕贵嫔来看您了,您快些起来吧。”
我们一边换衣服,一边虚张声势的说这话儿,一会儿,琥珀穿戴妥当,我才把蜡烛点上。海蓝已经无人敢拦的走了进来。
“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一进来,她便看着我狼狈的样子问。
我无奈苦笑道:“你消息向来灵通,难道不知道,宫里要变天了?”
海蓝看着我,疑惑的说:“什么变天?我刚从外面回来,就听说你被禁足了。我还奇怪,你没事儿惹庄静娴做什么呢。这不,赶快过来看看你。本来想去叫了玉妃娘娘一起过来,可是碎玉阁外面也是门禁森严。”
这就对了。我心里明白,说:“刚刚听果儿说,太后也被禁在红泥庵不得回宫了。”
海蓝看样子是真的不知道,她瞪大了眼睛,诧异的看着我。
“娘娘,您这些日子,就什么也没听说?”琥珀问。
海蓝点点头,说:“这些日子,皇上派我去了趟西山。说是竹燕国进了一些花草,宫中的花匠收视不好,让我去看看。”
一个贵嫔,被派出去做这些,也就是海蓝,搁着旁人早就疑心了。不过也不能怪她,毕竟她是竹燕国的人。对于我们的一套规矩,并不十分了然。加上她说话从来毫无顾忌,否则也不会之前把前线的事情,在我面前说的肆无忌惮了。
看着她,我有些无奈。按理说,她是我现在可以用的人,可是我却不敢用她。
海蓝听我说完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这回的麻烦真的大了。迟迟的,她才开口说:“如果真如你所说,之前六王爷在北境受伤,竟然是场苦肉计,彭将军明着是去救急,实际,是被算计了?还是被皇上算计的?”
我点点头,说:“如果从现在的情形看,的确如此。只是我知道的也有限,连听带猜的。”
屋子里安静了,我们两个相顾无言。海蓝对我本就不似兰霜那般亲密,刚才她帮了我,也只是因为她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如今知道了,我看得出来,她也有些畏惧。宫中的斗争,她稀里糊涂的已经站错了边。
看得出来她的犹豫,我说:“时候不早了,既然你刚从西山回来,还是早早休息吧。我这里,也不要再来了。今天的事情,妹妹的情,我心领了,如果还有以后,我定报答。”
海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深明大义感到庆幸。然后站了起来,说:“姐姐体恤,妹妹谢过了。”说完,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屋里的一盏孤灯,心中怅然。打开窗户,外面那个守卫,心照不宣的看了我一眼。看着海蓝不见了,我关上窗户,琥珀站在我身边,脸上说不尽的忧愁。
“一切都还没有最后结论,娘娘您也别太忧心,可能事情也不是咱们想的那样。如果真的已经到了那般地步,皇上怎么可能对您只是禁足这么简单呢?”
琥珀安慰着我,可是我看得出来,她的心也是虚的。
我叹了口气,回到床边。事情变化的太过突然,我毫无防备。就如那时,范家的骤变一样,猝不及防。
出不去了,我看着琥珀,说:“也不知道果儿会不会因为今天晚上的事儿收到牵连。”
“果儿向来机灵,娘娘无需担忧。再说,那个守卫似乎对您还是有些忌惮。否则,也不用等什么领队回来在处置,对您的身份,他大可以当场揭穿。”
我听着琥珀的安慰,心中认可,叹了口气,说:“时候不早了,既然不出去了,咱们就歇了吧。你也去歇了吧,让比心替你守夜。”
琥珀看着我,叹了口气,起身离开,可是没一会儿,又回来。
我刚躺在床上,见她一脸愁容,还未开口,她先说到:“偏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了,刚才问了守卫,庄贵妃把咱们的宫人都遣回朝露宫了。”
欢儿下手倒是很快。我躺在床上,琥珀守在我床边。我们两个各怀心事,默默无言。一夜,睡也没有睡,第二天一早,太阳出来,谁也没有动。
还是我先起身,对琥珀说:“我想,昨天的事情,今天就会传出去,你怕是也呆不久了。算日子,我这月子也快完了,你去弄桶热水过来,伺候我洗洗澡吧。”
琥珀看着我,眼中有些伤感,紧紧地抿着嘴唇,没有再用月子里不能碰水这些规矩反驳,起身走了出去。
我从床上下来,坐到妆镜前,看着镜子里彭语梦的样子,竟有些恍惚。恍惚她在笑我,笑我鸠占鹊巢,却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琥珀动作麻利,挪了一个浴桶进来,又一桶一桶的倒满了水,拴上了门。
我们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我坐在浴桶里,闭上眼睛。琥珀默默的为我擦拭着身子,然后从一旁的柜子里去除一套藕荷色宫装,伺候我穿上。
“皇上有旨!”头发还在滴水,外面就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我示意琥珀开门,一个太监捧着一卷黄色的圣旨走了进来。
“皇上有旨,让琥珀姑娘去同鸳宫中帮着布置娘娘您的寝宫。”
我听太监这么时候,冷笑道:“同鸳宫是皇后的寝宫,与本宫有何干系?”
“娘娘,你瞧您说的,这后宫之中谁人不知,不日,您可就是皇后了。皇上命人返修了同鸳宫的大殿。只是皇上拿不准娘娘您的一些习惯细节,这不,让奴才来请琥珀姑娘过去。”
“我身边只剩琥珀一人了,她也走了,本宫的饮食起居如何是好?”我虽然知道,拒绝都是枉然的,可是心中还是不甘。
那太监四下里看了看,笑道:“娘娘您放心,这宫人,自然另有安排。皇上说了,让您禁足,是因为昨儿的事情,您别多想。怹也是觉得,您还在月子里,禁不禁足也无关痛痒不是?”
我看着人巧舌如簧,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从未见过的新面孔,不是杜来得身边的徒弟。
“你是新到皇上身边的?”我问。
那太监笑道:“奴才是庄贵妃身边的人。皇上今早起床,正好奴才在身边伺候,就领了命过来。”
听他提到欢儿,我心中一沉。既然欢儿就在靳旬身边,靳旬为何还要说立我为后的话?越想,我心中越不明白。
正文 第八十八章 莫名其妙
无法忤逆靳旬的旨意。不得不让琥珀离开。我一个人守着空屋子,看着镜子里满头湿发的自己发呆。
未施粉黛,披头散发,我厌弃的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一下子把镜子盖上。
琥珀走的匆忙,屋子里的脏水还没有清理。那太监没有骗我,每到一个时辰,内侍监就安排了宫人过来。只是一个个面色阴沉,凶神恶煞一般。我有一种被打入冷宫的错觉。明明已经到了夏日,周围还是感觉到无限的凄寒。
走出房门,我坐在院子里,这里原来是雪青带的马棚,如今外面已经被琥珀她们收拾的干净整洁,倒像是一处别致的小院。
我走到门口,昨晚守夜的人已经换了,只是也泥胎似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我试探着迈出一只脚,这些泥胎才有了反应。
“娘娘,您不能……”
不等那人说完,我转身又走了回来。果然,一切还是没有变。
带着烦闷,回到屋里。我心里很乱。靳旬明明已经如此明显的把彭家推入了绝境,为何对我确实如此模糊的态度。如此对我,还不如把我废了让我心安。
如此纠结的日子,我已经与世隔绝了。每日三餐如常,可是我却一筷子也不动。如此过了三天,我自暴自弃的躺在床上,醒了睡,睡了醒。慢慢的,我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恍惚了起来。
睁开眼睛,四周已经漆黑一片。我努力的想着,今天是第几天。
这时,门开了,我努力的想要看清来的是谁。熟悉的脚步声,靳旬走到我的床边。
他的眼睛似乎还没有适应这屋里的黑暗,摸索着,伸出手,覆在我的额头上。我把头一偏,他动作一顿,俯身看我,正对上我的眼睛。
“原来醒着。怎么不点灯?”他的声音没有半点儿异常。就好像平时半夜回到朝露宫一样。
我没有说话,他叫来杜来得掌灯。屋子里亮了起来。我依旧躺着不动。
“你来做什么?”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太久不说话,竟然有些发不出声来。
靳旬一下子没有听清,我清了清嗓子,重复了一遍。
他倒也不在意,坐到我床边,看着我的脸,说:“听说你在发脾气,不吃饭。朕过来看看你。”
“看看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我嘴角冷笑,顶撞他说。
靳旬没有回答,只是拉着我的手,脸色柔和的说:“你这样怎么可以,朕让御膳房给你做了几道你喜欢吃的小菜。后天就是封后大典,若是你病倒了,可怎么办?”
听到封后大典四个字,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靳旬却起身,把我抱了起来,杜来得已经在落了尘土的桌子上摆上了饭菜,然后带着人退了出去。
我看着满桌子的菜,心中更加不明白。靳旬也不解释,只是把我抱在怀里,用筷子夹了菜,贴心的喂到我嘴边。
我偏过头去,看着他,说:“你究竟想对我做什么?彭家如今对你已经没了任何威胁,你不用对我再有所忌惮。太后也回不来了,不是吗?”
靳旬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我,笑道:“梦儿这是什么话?朕承认,在前朝处置了彭家。可是那也是御史言官们逼得。他们网罗了你父亲十五条罪名,朕实在无法袒护。这些年,他也确实不知收敛。”
他如此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我有些意外,看着他一脸坦然的模样,我心中畏惧顿生。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可是他却紧紧地圈着我,我挣扎不过,说:“那北境兵变又是何人逼迫呢?”
靳旬故作意外,说:“你怎么知道的?”转而了然一笑,道,“我说你怎么突然绝食起来。合着是因为这个。什么人胡乱嚼舌头,害的梦儿对朕生了误会。”
我看他的样子,眉心凝做一团,靳旬伸手揉了揉我的眉心,说:“你哥哥拥兵自重,妄图擅自出兵北国境内。朕在他出征之前已经交代,这次出征,只是守不攻。北国新汗初立,朕还是要顾忌宇文泽给他些机会不是?所以,列王只能行使主将之权,将他控制住了。并不是梦儿以为的什么兵变。”
“那太后为何迟迟不归?皇上又为何下旨,围禁红泥庵?”他的解释,让我觉得苍白,继续追问。
靳旬应对自如,脸上露出无奈,说:“这件事,朕本不想让梦儿操心,毕竟涉及到皇家的体面。你可知道,彭平心怀孕了?就在红泥庵里。太后去了知道了,却隐瞒下来。朕禁的是彭平心,可是太后多心,以为朕堆怹不敬,这不,和梦儿一样闹情绪,不肯回来。”
彭平心怀孕这件事,让我大感意外。靳旬应答的如此流畅,让我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驳。若不是对他的了解,我恐怕会选择相信。可是此时此刻,我却知道,一切定有阴谋。
靳旬见我不说话,重新拿起筷子,把菜送到我嘴边。我木然的吃着,他像哄孩子似的,说:“这就对了,多吃些,后天,封后大典上,你可是主角。”
“彭家接连对皇上多番不敬,就是株连九族也不冤枉。梦儿请罪,求皇上收回成命。这个皇后,臣妾不配。”我终于从他身边挣脱开,跪在地上,认真的说。
靳旬笑着把我拉了起来,安置在一旁,说:“梦儿不用如此忧心。一切朕自由安排。朕之前就说过,彭家与你,朕分得开。再说了,你还为朕生了皇长子,单就此条,梦儿就是朕皇后的不二人选。”
我满腹狐疑的看着靳旬,他的语气没有一点迟疑。我不禁怀疑,在他心里,彭语梦和彭家是否真的如此分得开。如若不然,他为何还要坚持立我为后呢?
靳旬看了我一眼,语气平淡地说:“对了,那个章吉月,朕已经把她发落了,已经被关进了茯苓堂。那日的事情,朕冤枉了你。”
我瞪大双眼看着他,想不到他的这句冤枉说的如此突然。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我放弃杀了他
章吉月被发落到了茯苓堂,这件事情,靳旬并没有给我一个完整的解释。他只是一带而过的一句冤枉,就把事情盖了过去。其实细想起来,我也明白,当日章吉月是和欢儿联手诬陷我的,如果细究起来 ,庄贵妃自然摆脱不掉干系。
从马棚小院走出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轻松。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压在我心里,只觉得没走一步路都透着无限的沉重。
门口一顶小小的轿子,我独自坐了上去,任由宫人抬着,把我送到了同鸳宫门口。
“娘娘,请您下轿。”
我走出轿子,琥珀已经带着一众宫人等在门口。我看了她一眼,她脸上也看不出是任何高兴的神色。
“娘娘,正殿同鸳殿已经收拾妥当了,奴婢扶您进去。”琥珀迎上来,恭恭敬敬的对我说。
她向来喜怒无形,此时更急谨慎起来。我扶着她的手,朝着熟悉的正殿走去。
一进正殿,我便习惯的摒退了所有宫人,独独留下了琥珀。
我看着她,问:“这几日你在外面有什么新鲜的消息没有?”
琥珀无奈的说:“奴婢什么也打听不到。自从来到着同鸳殿,四周都是些新鲜面孔。而且各个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出门都不带舌头。每天死气沉沉的。比心和朝露宫的其他宫人都被留在了原处。奴婢看,您就是到了这里,也是被孤立起来了。”
“兰霜那里也没有动静?”从刚才一路看到的情景,我知道琥珀所言非虚,我不由的担心起,被暗地里禁足的兰霜。
“没有任何消息。奴婢也出不去,什么也不知道。”琥珀说着,低下头,自责道,“奴婢实在无能,无法为娘娘分忧。”
“庄贵妃呢?”虽然知道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