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贵妃,听说嫔妾的表姐犯了事,被关进了茯苓堂。虽说范事的宫人不能探视,可是毕竟是姑表亲,还望娘娘通融。”顺良人看着我,眼中充满敌意,她在我的印象里,向来对霏贵嫔格外的关心。曾经还为了她还当面顶撞过瑛贵嫔。我一直欣赏她的正气。
看着她身旁宫女手中的篮子,我点点头,说:“妹妹重情义,本宫自然不会阻拦。”顺手掏出腰间的牌子递给她,说,“茯苓堂外有看守的人,妹妹不放拿着本宫的令牌,也好方便。”
兰霜一下子没有拦住我,转头瞪了我一眼。可是毕竟事情全是因为欢儿的谋算所至,我心中难免有些些愧疚之意。
顺良人见我如此,微微一怔,脸上神情稍缓,伸手接过,说:“谢皇贵妃娘娘的好意。”
兰霜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宫女手中的篮子,抢前一步,说:“我看看妹妹给菲贵嫔带了什么东西?”说着,指尖已经碰到了篮子上盖着的布,宫女往后一退,顺良人挡在了兰霜面前,动作之间,那布开了一角,里面是一些褐色的圆圆的果子。
“表姐在家时就喜欢吃桂圆,妹妹不过给她送些过去。”
顺良人说话儿的功夫,宫女已经把布重新盖上了,兰霜讪讪的一笑,说:“送个桂圆也要如此遮挡吗?”
“玉妃娘娘您尊贵,自然不知。今年宫中桂圆不多,不是随便谁都能得的。这些还是因为嫔妾有孕在身,内膳房特地播的。妹妹没舍得吃,给表姐拿来了。若是被旁人看见,怕会说闲话。”顺良人解释的确实实情。这些年连年征战,有些贡品确实紧俏。妃位以上的供应还算可以,以下的想要得着,确实有些难。
兰霜没再说什么,只是严重带着一些怀疑。这时,琥珀找来了两顶轿子,我们起身向顺良人告别,朝着轿子走去。
“刚说你性软,你又不动脑子。腰牌随便给她作甚?她既然想着去看人,自然有自己的办法,用得着你多余的好心?”离开顺良人可以听到的范围,兰霜忍不住的责备我。我当时只是一时好心,怕她被人刁难。被兰霜一说,有些委屈。
“我看她一个表妹还怀着孕,对表姐如此上心。又想着自己和欢儿,心中难免有些不忍。都说姐妹情深,宫中这种情谊,实在难能可贵。不是吗?”
兰霜板着脸瞪了我一眼,转身看了看顺良人刚才的位置,对自己的丫鬟说吗,“司药,你去想办法弄些她篮子里的东西给我。别被人发现了。”
“桂圆有什么问题吗?”我不解兰霜的行为,奇怪的问。
兰霜叹了口气,拉着我的手,走到一旁,避开轿夫,小声的说:“我一直觉得,飞儿疯的离奇,刚才慌乱里看了一眼篮子里的东西,心里有些主意。范大成的《桂海虞衡志》里说过一种果子,叫龙荔,‘壳如荔枝,肉味如龙眼,木身似二果,故名。可蒸食,不可生啖,令人发痫,或见鬼物。’所以,也叫疯人果。打磨之后,和桂圆无二。”
“你,你,你是说是顺良人弄疯了菲贵嫔?”我感觉自己被人扇了一记耳光,刚才还在感慨顺良人和菲贵嫔的姐妹情深,想不到会有如此内情,一时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兰霜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我们在这里等司药回来,就能弄清了。”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姐妹相认的准备
司药行动倒是很麻利的,她把果子用手绢儿包着,交到兰霜手里。兰霜没有马上打开,而是和我回到碎玉阁,走进内殿,才拿了出来。
她仔细的检查者果子的外壳,我看着却与桂圆并无二异,可是她的神情却越来越深沉。
“果然是龙荔。”兰霜把一个果子递到我手,说,“你看,这外壳被人打磨过,上面的凸起虽然被磨平了,但是摸起来还是能够感觉到粗糙。真正的桂圆,外壳是光滑的。”
我用手指在果壳儿上感觉了一下,果然如她所说。接着,她捏开了果子,露出里面的果肉,深褐色的,看不出什么。她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用指甲掐掉一小块,就要往嘴里放,我忙拉住她,她对我笑笑,说:“放心,我有数。”
说着,放进嘴里,嚼了嚼又吐出来,笑着说:“是了是了。味道苦甜,不似桂圆甘甜。疯人果,绝对不会错。”
“顺良人好大的胆子,这么敏感的时候,她竟然还敢给菲贵嫔去送这东西?”我惊讶的说。
兰霜说道:“也不能怪她冒险,看飞儿今天的样子,中毒还不是很深,而刚中毒时,若是能立刻停止服用,慢慢的还能清醒。”
“你的意思是,顺良人是怕她停了药醒过来……所以才冒险也要给她继续送?”我心里发寒,想不到她们之间竟然还有如此丑陋的真相。
兰霜看着那疯人果,有些犹疑的说:“送进宫里的东西,都是层层把关的,特别是桂圆这类可以用药的,走的一般也是药房的途径。能把这东西混进皇宫,这人的本事,也太大了些。”
我想的跟她想的相同,虽然说这件事从刚才的情形看来,逃不掉的和欢儿有关,可是她一人,怎么可能坐到呢?宇文泽的名字呼之欲出,毕竟,他曾向我承认过,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怂恿的接过,而他又极懂得药理。
“琥珀,你想办法安排个人到茯苓堂,不能再让菲贵嫔继续吃这东西了。其他先按兵不动,等她清醒过来,再做打算。”听我吩咐,琥珀点头离开,我和兰霜对面而坐,把手上的疯人果,仍到一旁。
“得亏今天让我遇到了,若是飞儿继续吃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疯癫致死了。”
兰霜说着,把多余的疯人果递给司药,说:“好好收起来吧,放到轻易碰不到的地方去。”
如今欢儿的行径已经越来越清楚,她为了害我,不折手段。更让我感到不安的是,她进宫不过一月有余,竟然能够一面与靳旬周全,一面勾搭上了顺良人这种在府里宫里多年的老人。看来,我之前确实小看了我这个妹妹。
正如兰霜所担心的,只怕她如此聪颖,不消我达到目的,恐怕就会死在自己人手里了。一定要想个办法和她相认才行。
这件事情,表面上已经尘埃落定,朝露宫的守备也减少了一些。只是,进入我宫中的东西,都会被几番检查,一道道的关卡之后,我也能稍微安心一些。
眼看着都要入夏了,头场春雨缓缓而至。我靠在塌上,手里捧着绣撑子,不时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雨丝。春雨无声,那股淡淡的凉意,却沁人心脾。
回头看着手中已经渐渐成型的绣品,我不禁叹了口气。这还是我出嫁之前答应过的礼物,想不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完成。
记得那日,也是雨天,却不似今日春雨柔和。瓢泼的大雨,隔着门窗都震得人耳朵疼。我哼着小曲儿做在绣房里,得意的绣着手上的一只假袖。那是一种衬在朝服外面的装饰。
门被推开,一股寒气从地上席卷而来,我打了个寒颤,抬起头来,一身蓑衣的哥哥和披着斗篷的欢儿走了过来。
“好重的湿气,别过来!”我急忙放下手上的绣活儿说。
哥哥白了我一眼,说:“不就是个伤风感冒,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不让我过来,我就过来,我看看你这一天天关在屋里,搞什么鬼!”说着,他大步朝我走了过来,一把把我护在一旁的绣活拿了起来。
“好精致的祥云托日,不过这是个什么东西啊?”欢儿凑到哥哥身边,看着不禁感慨。
“这时一个假袖口,是衬在衣服外面的。不过看着颜色,应该是个男人的?怎么,庄儿,这时给我的吗?”哥哥一边给欢儿解释,一边问我。
我瞪了他一眼,明知故问,前些日子靳旬把我从山崖边就起来的时候,他明明也在。他的袖子被树枝画了一个大口子,上面的绣花都崩了线了。
“姐姐的绣工越来越精湛了。咱们府中的绣娘嬷嬷们都比不了的。”欢儿感慨着,脸上露出一抹期待,说,“不知道明年欢儿成年之时,姐姐能不能送给欢儿一副绣品呢。”
我当即点头答应了,哥哥却撇撇嘴说:“你要这个做什么?我觉得并没有后院儿的绣娘绣的好看啊。”
我一把从他手里把绣活抢了过来,瞪了他一眼,说:“你懂什么?整天一身素色,那里用过绣品?”
哥哥笑道:“赶明儿我得了功名,穿朝服的时候,自然会有绣纹。只是到时候,是官中绣娘的手艺,你绣的我还不稀罕呢。”
我和哥哥总是见面就吵,吵吵闹闹的样子,如今还在在眼前,欢儿文静的坐在一旁含笑看着,从来不偏帮哪一边。
后来,靳旬出征,我很长时间没有了绣花儿的心情,答应欢儿的礼物,也就此忘了。只是那日突然想起,只是没想到,曾经许诺妹妹的礼物,竟然如今会成为我想与她相认的一个手段。
叹了口气,院子里有人走了进来,我隔着窗户看清楚,杜来得给靳旬撑着一把油纸伞,朝这边过来。
我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让琥珀给我穿鞋,走到门口,靳旬正好进来。
“朕身上有雨水,你先别过来,小心湿寒之气上了你。”靳旬说着,解下身上的披风,我的眼睛却盯着他的手腕。
今天他没有穿平日的黄色衣服,一身天青色,袖子上藏蓝的假袖,格外的明显。
他转身把披风递给杜来得,回过头来,看着我盯着他的袖口发呆。
靳旬喊了我两声,我才回过神来,心里说不上的一阵忧伤,强笑着说:“皇上今天的装扮有些不同,特别是袖子上的祥云托日,真是好看。”
靳旬听我这么说,也低头看了看,笑道:“昨日去流芳台,见庄儿在做绣活,朕讨来的。”
我淡淡一笑,引着他走了进来,琥珀端过一杯茶,我双手捧给他说:“想不到庄妃妹妹的手工如此精妙。”
靳旬低头喝茶,却看不见我眼中的伤感。当初我为他做的那一副,因为他不辞而别,被我剪了。后来他还曾经拿着我画的绣样问我要过。时间一久我本以为他已经忘了,可是刚才看他的眼神,满是失而复得的快乐。
靳旬似乎不想谈这个,他对我对欢儿的夸赞装作没有听见,把茶杯放在一边,说:“朕刚才从海蓝那里过来,她已经修书一封发往竹燕了。朕也安排了使臣,准备了礼物。南境的事儿,已经化解了。你哥哥,不日就能回来了。”
“皇上下一步是要哥哥去北境还是长留京中呢?前几日您不还说,北境那边有几波伪装成悍匪的蛮子捣乱吗?”我为他递上一盘干果,靳旬随手拿了一个拨开,却顺手递了我。
我接了过来,却听他说:“北国那边有六弟在,朕想着,你哥哥一直四处征战,也该回京好好调养一下才是。那日太后还跟朕提起,他年纪也不小了,该给他说门亲事了。朕今天来你这儿,也是想跟你说说,你们兄妹向来亲近,你也帮他物色物色才好。”
靳旬说的随意,我却听得明白,他哪里是体恤将士,不过是借这个由头,用靳奕分了彭家的兵权。
我浅浅笑着,说:“臣妾长居宫中,与哥哥也是好久不曾接触,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早就不知道了。这事儿,还是得求了姑母才是。”
靳旬笑着拉着我的手,说:“也是,那就有劳爱妃,去和母后商议。朕就等着扳旨赐婚,空挂个大媒的头衔了。”
“说起海蓝妹妹,臣妾一直有一件事在心里,那个死在井里的丫头,叫满星的,内刑司可在继续追查吗?”
靳旬听我这么问,叹了口气,说:“海蓝今天还在问朕,朕也确实无奈。菲贵嫔整日疯疯癫癫的,她宫里的宫人也都过了一遍,有几个熬不住刑罚已经死了,还有的因为惧怕满嘴胡说八道。恐怕一时半会儿的,是查不出来了。”
我心中明白,从菲贵嫔那里自然什么也查不出来,本想提一句顺良人的事情,可是还是急忙闭了嘴。毕竟,如今顺良人身份敏感,她肚子里怀着孩子,如果此时提到她,即使我说的有理,也难免瓜田李下,惹人多心。
靳旬见我欲言又止,很是奇怪,开口问我,我忙胡说:“臣妾在想,之前伤了琥珀的那件事。”
靳旬略想了想,说:“这个朕已经让内刑司的人一道询问了,并没有什么发现。怎么,梦儿可是有什么想法?”
我摇摇头,说:“没有,只是这么看,梦儿在宫里还真有些四面楚歌的意思呢。”
靳旬不置可否,看向一边,却一眼看到我放在一旁的绣活,伸手拿了起来。我心头一动,想要伸手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将绣撑子拆开,把布片铺在桌面上。
我心如撞鼓一般,砰砰直跳,脸上强笑着伸手去拦他,却被他挡开。
“这是什么?”靳旬问着,抬起自己的袖子,同样的祥云托日,只是底色选择的布料不同。
正文 第七十六章 雨中情难控
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脑中无数念头却想不到解释的话。
靳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手中的绣品,我看了一眼琥珀,琥珀忙跪下说:“奴婢那日遇见庄妃娘娘宫中的澈玉,见她手中拿着一张绣样觉得好看,不知道是娘娘给皇上制得,所以就拓了一张,想着,皇贵妃前几日还说,没有好样子绣花,所以就给主子拿了回来。不想冲突了皇上,还请皇上降罪。”
靳旬看向琥珀,眼神有些冷淡,说:“既然如此,不知者不罪。不过朕倒是不知道,梦儿竟然和庄妃如此亲密,主子的东西,宫人就能做主传换?”
琥珀忙说:“澈玉当时确实有些为难,是奴婢一时糊涂,强求来的,还请皇上明鉴。”
靳旬还想说什么,我故作吃醋的哼了一声,说:“不过是一件绣品,皇上也至于如此发难。若是皇上不想庄妃妹妹的东西和臣妾的一样,臣妾把这个烧了便是。”
靳旬听我如此说,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忙赔笑说:“梦儿这话说得,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庄儿入宫这些日子,也不曾见她与谁亲近,所以难免多问一句。”
我依旧一副小家子气的从他手中把绣品抢了过来,冷着脸,阴阳怪气的说:“庄妃妹妹在皇上心里自然是独一无二的,臣妾冒失了,以后自然会吩咐内侍监和内务司,庄妃妹妹的东西,定要特制,若是哪日不开眼的,谁再撞上了,岂不是大家都难堪。”
说着,我摸过一旁的剪刀,对着那祥云图案就剪了下去,靳旬拦阻不迭,轻柔的蜀锦已经被剪成两段。
靳旬一把抢了过去,心疼的看着我,说:“这是何苦呢。朕不过随口问问,你怎么就生气了。说几句气话,朕忍着就是,何必毁了这番功夫。”
“不过绣了两日,也没甚功夫,皇上不喜欢,就是绣成了,也留不得。若是哪日臣妾不知,戴上出门。与皇上一道被人看见,到时候,还怕庄妃妹妹心里不高兴呢。”
靳旬被我的小家子气弄得无言,苦笑着把被我剪坏的绣品放在一边,挪身坐在我身旁,对跪在地上的琥珀说:“外埠新进贡了一些糕点,你去给你们主子拿些过来。”
琥珀忙起身离开,顺手把门给我们关上。
我赌气不去看他,靳旬抱我拥入怀里,说:“怎么这么孩子气,还真打算跟朕生气啊?”
我见好就收,露出笑脸,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