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有你看得长远,这个孩子,没准儿和之前的一样,根本不会来到这个世上。再说了,一旦范家冤情昭雪,我便会永远的消失,下一个皇帝是哪一个,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琥珀见我如此消沉,话到嘴边有些犹豫。
我强忍着心中悲切,让她说。她谨慎的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冤案是皇上钦定的,若让他推翻自己,实在是希望渺渺。奴婢到觉得,不如指望新帝。”
“你以为靳旬会让彭语梦的孩子做皇帝?”我冷笑她的天真,“靳旬现在虽然还没有明着和彭家反目,可是当年,他登记之日,可还册封了父亲做燕文侯,可是灭门,不就在半日之后吗?靳旬的心,比石头还硬,他的心意,比海底还深。”
琥珀拉着我的手,摇摇头,说:“奴婢说的新帝,不是皇上的孩子。是别人。”
看着她比了一个六的手势,我心中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且不说这样做,靳奕答不答应,但就是他现在赋闲在家,一个逍遥王爷,怎能和靳旬抗敌。
“这种话不要再说,靳奕虽然有领兵的天分,可是终究是个莽夫。他的鲁莽,不成大器。”我说着,站了起来。琥珀欲言又止,半天,低低地说:“奴婢明白了。”
回到我的住处,靳旬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他穿着平常,手中举着一卷棋谱。星盘之上黑白分明,白子看似占尽先机,可是黑子却暗隐逆袭的锋芒。
靳旬对着棋盘锁着眉,举棋不定。我给他请安,他也只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中的棋谱。我讨了个没趣。
既然他没空理我,我也落个清静。坐在一旁,我又忍不住端详着他的表情。
若说靳旬不知道我去回圆母子那里,我绝对不信。杜来得猴精似的家伙,一定会把那晚与我遇到的事告诉了他。不过他既然不说破,我也全当不知好了。
靳旬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破棋之法,兴趣索然的把棋谱丢在一旁。
“想不到宇文泽一个北国质子,棋艺如此了得,他这招棋,朕就是破不掉。”靳旬揉着鬓角,一脸苦恼。我不屑地说:“一盘残局也能让皇上费这么久的神。”
靳旬看了我一眼,笑着说:“虽说是一盘残局,确实让朕头痛了多年了。刚才突然灵光乍现,摆出来才发现,还是攻克不得。”
我笑着看了一眼棋盘,笑着说:“白子明显占着优势,怎么就攻克不得?”
“你看不出黑子的玄机?只要白子落下,不管哪里,黑子都可起死回生。这种牵制,让朕如鲠在喉,实在心中不宁啊。”
听起来他在说棋,可是我却想到他和宇文泽如今的处境。与宇文泽接触久了,我大概也明白了他们的关系。先帝在时,虽然糊涂,对北国却从未掉以轻心。一只大军始终压在北境,北国受其牵制,始终发展不起来。甚至不得已送来了宇文泽,以安君心。
北国曾经想要摆脱我朝牵制,结果被早年尚武的先帝一举打败,从此一蹶不振。若不是后来先帝被安逸迷去了心智,整日沉浸在莺歌燕舞里,北国早已经不是藩国而是我过属地。
先帝一味享乐,皇族将领可从未倦怠。虎视眈眈的盯着北国肥美草原上广阔的土地。宇文泽虽然身在孤岛,心还是那颗北国公子的心。他权衡之后发现,相比于当时的太子诸人,靳旬似乎最不想动用武力。于是他成了靳旬的入幕之宾,帮他谋划很多事情。
不过,像他们这种玩弄权术之人,何时回将一颗真心无私送上。他一边为靳旬筹谋,一边已经部好了牵制他野心的棋子。
靳旬见我若有所思,以为我在研究棋局。他笑着把我揽入怀里,说:“梦儿何时对着费脑子的事情感起了兴趣。你若是带着无聊,咱们一道去看看雪青如何?”
提到雪青,我满上来了精神,跟着靳旬朝着养马的棚子走去。
雪青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它好像也很无聊,在马棚里转来转去。见到我们,它激动地跺着马蹄,可是缰绳捆在柱子上,又冲不过来。
我看到它,就好像看到了过去,笑着走上前,拍拍马脸,它马上安静下来。
靳旬抓了一把草料给我,我随手接过,送到雪青嘴边。看着它吃得开心,我突然察觉有些怪异,果然,回过头去,靳旬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雪青好像真的很喜欢你。朕把它送给你如何?”不等我平复心情,靳旬开口说道。
我一愣,笑着说:“雪青是先后的坐骑,臣妾怎敢僭越。”
靳旬嘴角的笑意敛起,他解开雪青的缰绳,拉着它领着我朝一旁马场走去。
雪青身上的伤虽然好转,可是还是不能痛快的跑,我们牵着它慢慢的溜达着,我四下看去,才发现,这里竟有好多马匹。
“皇上,那匹棕红色的马是不是怎么瞎了一只眼睛?”我指着不远处的一匹马儿随口问道。
“那是你父亲之前战场上骑的。你忘了?抚平之战的时候,被敌军射瞎了一只眼睛。”
我心中反驳,彭威虎的事情我哪里知道,脸上却恍然大悟状,“原来是它,我说看上去眼熟。”
靳旬没有说什么,指着一旁一匹渐露老态的马,说:“那匹马已经五十多岁了,是先帝当年兵发北境时骑过的。”
我糊涂的看着他,说:“为何这些马儿都被在这里?先帝骑过的马,不是应该都在御林之中吗?”
“因为这匹马后来杀了一个人,先帝命人把它送到了这里。”
“杀了何人?”我疑惑的问。
靳旬眼中生气怒气,冷冷的回答:“我母亲。”
我一下子想了起来,那时靳旬小的时候的事情。
太后当时还年轻,深的先帝宠爱。有一次随驾行猎,但是刚刚生下靳旬不到半年的玥贵嫔也同行。
当时还是贤妃的太后为了向众人炫耀先帝对她的宠爱,强行想要去骑先帝的战马,那马儿性子烈,抬脚就像她袭来。她随手抓起一人挡了过去,那人便是靳旬的母亲。玥贵嫔毫无防备,祸事从天而降,当场吐了好多血,还未送进帐篷,已经一命呜呼。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靳旬被先帝送给太后抚养,从此开始了他因为没有亲娘,惨淡的人生。
我看着他看向那匹马已经恢复平静的神色,不禁开口问道:“着马儿伤了母后,你为何还要留着它?”
靳旬低头看向我,苍然一笑,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这匹马也已经到了暮年。六十是马生命的极限,何况它战功赫赫,朕实在不想为了一己私心,杀了它。”
“皇上这话说的,不觉得太妇人之仁了吗?”我不知为何,从这匹马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忍不住愤愤然,说,“若他日朝臣之中,出了这匹马似的人物,皇上也会留他体面,不忍杀伐吗?”
“爱妃是在暗示什么?”靳旬冷眼看着我,神色冰冷。
我忙笑道:“臣妾不过玩笑,皇上何必认真。臣妾想着,皇上宅心仁厚,真就出了这种人,也会向对着马儿似的,贬去官职,回家养老就好了。”
“不,到时,朕会灭了他满门!”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我疯了
灭满门,三个字,让我想到了范家,更让我想到了自己。看我呆呆的站在那里,靳旬让人牵过雪青继续散步,而他却拉着我朝着一旁走去。
我一路上不曾开口,心中辗转,想着父亲的惨死,范家满门的冤屈。父亲为了帮他得到江山,不惜与先帝反目,可是他却在功成名就之时,把他想敝屣一样的舍弃。父亲在他眼中还不如一匹老马,我范家百余口的性命,还不如一只畜生!
“梦儿,朕不过一句玩笑话,难道吓到你了?”不知过了多久,靳旬终于开了口,他手轻轻的为我挑开遮住脸颊的碎发,声音带着宠溺。
我抬起头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苦笑挂在脸上,眼中带着寒意。
靳旬见我如此,不再言语,送我回到住处,他一个人离开,回了书房。
墨平行宫,我们终究没有去成。我们从庄园中住了几日,便动身回宫。这朝露宫似乎和我八字不合,一回到宫里,我就卧床不起。
靳旬让人送来各种珍贵药品,可是却始终不见他的踪影。后来几日,不知从哪里传出,我在外面得罪了皇上,就连兰霜也来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思来想去,说出那日的情形,苦笑一声,说道:“也许靳旬以为我是为了彭家在和他生气吧。”
这次病的严重,后宫嫔妃都来伺病。这日正好赶上瑛贵嫔,她一身浓烈的香气让我头昏脑涨,呕吐不停。
“妹妹宫里新进了什么香粉?味道如此特别?”好不容易用之前宇文泽给我的药膏止住了吐,我靠在床上,问她。
“这时暹罗国进贡的贡品,只有一份,皇上昨日赏给了嫔妾。”瑛贵嫔说着,还向我靠了靠,说,“嫔妾觉得味道好闻的很。”
我掩住鼻子,推她到一旁,说:“你用得太多,味道刺鼻。”
对她我说话从不客气,一阵恶心连这一阵,我也没有什么耐心。
她一脸怨恨的看着我,向后退了退,说:“既然妹妹让姐姐不适,嫔妾离开便是,姐姐何必如此羞辱嫔妾?”
说着,她转身就走。我忙让琥珀打开窗户,把她留下的香气冲淡一些。
终于空气中味道淡了下去,我揉着胸口,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可是没想到那个贱人竟然跑去靳旬那里哭诉,说我病的脾气暴躁,对她言语羞辱。原本以为靳旬会一笑置之,没想到他竟然小题大做,下旨把我训斥了一番。
“如此低劣的把戏,皇上怎会当真?”琥珀提过接过那张圣旨,疑惑的问。
送圣旨前来的正是果儿,她看着我脸色憔悴的闭着眼睛,忙拉了琥珀到一边,声音低低地说:“皇上自从回来,一直情绪阴晴不定。我们也纳闷儿,不知道娘娘和皇上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嘀咕着走了出去,我闭着眼睛,想不通靳旬的变化。这时,耳边听到脚步声音,我以为是琥珀回来了,声音沙哑的说:“给我杯水。”
倒水的声音停止,我感觉有人把我扶起来,一股清香传来,有些陌生。我费劲的睁开眼睛,发现竟然是霏昭仪。
“娘娘,您喝口水。”她把茶杯送到我嘴边,我看着她,有些犹豫。自从她没了孩子,整个人总是悲悲戚戚,平常时候,就躲在碎玉阁的侧殿里,也不出来。
今天晚上,应该是兰霜过来伺病,可是怎么却是她?
见我眼中疑惑,她解释道:“玉妃娘娘白天试药,出了些问题,此时高烧不退,太医正在为她医治,她来不了,才让嫔妾代劳。”
“她又胡乱吃药。”我有些虚弱的责备。
霏昭仪把水送到我嘴边,我浅浅的抿了一口。
“娘娘如今怀着身孕,可要爱惜自己。就算娘娘不为自己考虑,还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才是。”
我看着她神色提起孩子是的伤感,有些同情,扯出一抹浅笑,说:“谢谢妹妹挂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说的好像没有声音。慢慢的,我感觉一阵晕眩,头重重的垂了下去。
“孩子,娘在这里……”我被一阵哭声吵醒,浑浑噩噩之中,我看到霏昭仪泪流满面的贴在我肚子上,喃喃自语,“是娘糊涂,对不起你。如今你重新投胎,娘不会让你再出意外的……”说着,我感觉眼前一亮,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她手中。我想要尖叫,可是却浑身使不出力气,就好像鬼压床一样,我甚至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实的情景。
为什么宫中有这么多疯子。我心中哀叹,可是看着她手中举着匕首跪在我床边,一脸木然的看着我睁大的眼睛,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慢慢的,她竟然将刀刃朝向了自己的手腕,我虽然动弹不得,可是一股血腥味儿还是传入我鼻子里。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心中惶恐,挣扎不得,她已经举着满是血的手想我嘴边靠近。
“娘娘,你喝口我的血吧,你喝了我的血,我的孩子才能活下去。”她像是中了邪似的在我耳边低语,手放在我嘴边,血滴在我脸上。
我本能的紧闭着嘴,眼中满是恐惧。
“你为什么不喝!”她突然暴躁起来,手中的匕首扔在地上,上来就捏我的脸颊。我被迫张开了嘴,血滴在我紧逼的牙齿上,顺着牙缝伸了进去。一股腥咸让我恶心,我胃里翻腾,哇地一口吐了出来,整个人也能动弹了,我一把把疯癫的霏昭仪推开,从床上滚了下来,一把抓起地上的匕首,霏昭仪带着诡异的笑容爬起来,一步一步朝我逼近。
我转身连滚带爬的往外跑,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
“靳旬!救我!”
“皇上!救我!”
我和霏昭仪几乎同时喊出声音,靳旬抓着我的胳膊,一下子把匕首从我手中夺下。我回头惊恐的看着霏昭仪,她满脸是泪,扑倒在地。手上的血还在不断的流着,靳旬一把把我推向兰霜,他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儿?”兰霜诧异的看着我。
我忙丢掉手中的匕首,一脸失措的解释:“不是我干的!是她自己。她说要用血救我肚子里的孩子。”
“她用她的血,救你肚子里的孩子?”靳旬一脸愤怒的朝我走来,言语里满是怀疑。
“是的,是她。我晕了,我醒来她就逼着我喝她的血,她……”我看清了靳旬的表情,他怀中抱着霏昭仪,霏昭仪虚弱的哭哭啼啼。
“皇上……皇贵妃疯了,她要喝嫔妾的血……是她,是她割伤了嫔妾,喝了嫔妾的血。皇贵妃疯了,她疯了!”
靳旬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他抱着霏昭仪离开,把我关在了朝露宫大殿里。
一切来得突然又莫名,我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兰霜也被隔在了外面,就连琥珀也不能和我见面。
大殿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人,我躺在地上,抚摸着肚子。孩子似乎知道他娘在受委屈,只是安静的陪着我忍受着一切。
皇贵妃疯了,一夜之间传遍了皇宫,朝露宫成了人人忌惮的地方。宫中的宫人全被带了出去,除了太医每日三次过来给我看病,我基本上见不到任何活的东西。不过我的身子却慢慢的好了起来。
不知几天之后,琥珀装成太医的医童混了进来。她看到我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哭了出来。
“娘娘,您受委屈了。”
“这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虚弱的靠在那里,太医站在一旁。
琥珀凑到我面前说:“是皇上让奴婢混进来的,他让奴婢转告您,这件事情,他一定要查清楚。我们从您睡得被褥之中发现了一种毒药,这药无色无味,却损人机理。还会让人产生幻觉。那日您便是被这药所迷,才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你是说我是真的伤了霏昭仪?”我惊慌失措的看着琥珀。
琥珀点点头说:“那日奴婢就在那里,拦您也拦不住,最后只能让人去找来了皇上。”
我彻底懵了,那我那日看到的,都是幻象,原来真的是我,伤了人。我嘴里似乎弥散开那股血腥之气,我感到周身充满了恐惧。竟然有人对我用如此手段,他的目的究竟为何。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杀了,为什么要让我做出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