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琥珀和珊瑚都围了过来,她们满脸关切。我直觉身下一股湿热,再看时,血已经沾湿了坐垫。
“快宣太医!”
靳旬一直一语不发,直到太医离开,太后一脸阴沉的坐在一旁。
“怎会突然小产的?”太后拍着桌子,一脸愤怒。
靳旬看了一眼太后送来的糕点,没有说话。太后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脸色更加凝重,叫来莲芳,说:“去把这个给太医看。”
一会儿莲芳和太医一同回来,跪在地上,太医说:“皇上,太后娘娘,糕点里面被人动了手脚,加了大量的霜劫粉。”
太后皱起眉,看着琥珀。问:“一路上,你遇到过何人?”
琥珀跪在地上,一脸平静的说:“奴婢一路过来,并未遇到何人,只是后来交给了珊瑚。”
太后站了起来,推开扶着她的莲落,走到珊瑚面前,扬手一记耳光,珊瑚重重的摔在地上,太后咆哮道:“把新进的厨娘和这丫头给哀家送到礼刑司去!严加询问,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看向珊瑚,珊瑚慢慢爬了起来,跪在那里,嘴角带着讥笑,疯了似的,看着太后,说:“不用牵累别人,这事儿是我干的!”
太后震怒,我一脸惊讶,想要说话,却被一旁的琥珀丢了个眼神。好像明白了什么,我心痛的看着珊瑚。
珊瑚阴笑着对着太后,脸上阴险的表情慢慢散开,眼中透着疯狂的光。
侍卫一拥而上,拉起她就往外走,珊瑚目光凄然的看了我一眼,我眼泪涌上来,却救她不得,一切发生的太快,珊瑚的嘴一用力,血涌了出来,她重重的垂下头,舌头从口中掉落。
屋子里的宫人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靳旬这才开口道:“母后息怒,这丫头怕是说不出什么了。拉出去,杖毙。”
我闭上眼睛,肚子还在隐隐作痛。想着刚才太医和稳婆端出去的那个已经成形的男胎,我只觉得越发糊涂起来。
看向琥珀,琥珀似乎知道我的疑问,只是对我暗暗摆手。太后走过来,坐在我床边,心疼的看着脸上汗泪交纵的我,叹了口气。想要和我说些什么,又顾忌靳旬还在,生生咽了回去。
我心疼珊瑚,可是此时,我更担心自己。一切来得突然,我毫无准备。靳旬若有所思的拿过刚刚我还在绣着的肚兜,嘴唇抿的越来越紧。
终于,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琥珀为我掖好被子,也准备离开。我拉住她的手,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琥珀神情有些凝重,看了看四下里,说:“娘娘好生休息,一切等玉美人来了再说吧。”
我听她这么说,又折腾了几个时辰,只得先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入夜时分,我被一阵脚步声吵醒了。睁开眼睛,兰霜已经站在我的床前。我看看她身边站的琥珀,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低声询问。
兰霜拉着我的手,坐在一旁,说:“你别怪我自作主张。”
原来,自从知道了我假孕之事,兰霜便想到了主意。只是怕我演不出那份惊慌,才一直瞒着我,和琥珀一同谋划。
“那个死胎是我让人从外面带进来的。”兰霜向我慢慢解释,“当日知道真相,我就放出人去四处找寻,终于今天被我找到了。就是没有太后的点心,我也准备了其他方法,只是牺牲了珊瑚的性命。”
提到珊瑚,我心中凄然。琥珀看着我,说:”我们本没有告诉珊瑚什么的,她自己想到了,便硬从我手中抢过了盘子,端了进来。她说自己对不起你,这样一来,她也算死得其所。与其出宫配人,她更想死在宫里。“我不禁想起那日珊瑚绝望的眼神。也许她说的都是真的。她对彭语梦太用心了,承受不住一点点忽略。做出糊涂举动,又于心不安,只得以死明志。
我看向兰霜,开口问:“你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早晚只看这个死胎何时出现?那这个死胎究竟从何而来?”我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兰霜最近行事越发极端,我只是担心她会为了我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兰霜淡淡的说:“找死胎不容易,找个怀孕五个月的孕妇还是容易的。”
猜想被证实了,我心中只觉得一阵恶心。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心中愧疚,我把手从兰霜手中抽了出来,看着她,问:“这孕妇是谁?”
“不知道,我只是花了钱,买了这孩子一条命。你放心,你流的血,不过是废血,和每月的月事流的血一样,不会伤及身体。”
兰霜显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呆呆的看着她,觉得她已经与我认识的兰霜,相去甚远了。
她这才从我眼神中看出了疏离,有些低落的说:“这个孕妇是个非常穷困的女人,刚刚死了丈夫,留下一个遗腹子。之前已经有了四个孩子,她实在无法养活第五个,所以找人想要提前把孩子卖出去。我的人向她提议之时,她连声称好。我并没有强迫她分毫。”
我不相信曾经善良的兰霜此时竟然说出这种话,她是没有强迫谁,可是这种行为,和亲手杀死那个男孩儿有何区别。
我说出心中想法,兰霜冷笑一声,说:“庄儿,你不要再妇人之仁了好吗?你想报仇,还不想死人。怎么可能?如果不是有这个死胎做掩护,只需要再过几个月,死的人就可能是你!皇上明知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存在,他为什么还要言之凿凿的认下他?他不过是用你以为存在的孩子威胁你。一旦被他知道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你对于他就变得危险了,到时候,你别说复仇,就是保命,都是奢侈!”
兰霜的话深深的印在我的心里,我看着她,咬牙不让眼泪落下来。坚定的说:“如今孩子没了,靳旬一定会起疑心。我要如何应对?”
兰霜见我不在坚持道德上的禁锢,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将计就计。你想些办法,让他和你真正的发生些什么。到时候,这个孩子是他亲口在太后面前认下的,只要你不是处子之身,他就失去了反悔的证据。一切,谁也就说不清楚了。”
看来我从前确实小看了兰霜,她的冷静,到了让人心寒的地步。不过她却是处处为我着想的。不同宇文泽的利益牵扯,她的这份全心全意,更、让我感动。虽然不认同的她的手段,但是我确实也没有更好的注意。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自愿献身
珊瑚死了,午夜梦回,总觉得她还在身边。她最后的那个眼神,像是无声而坚定的询问——“娘娘可信我了?”
自从滑胎以来,靳旬反而对我更加宠爱。尽管从知道彭语梦依然是处子之身之后,我就对靳旬的虚情假意更加明白,但是还是强忍着反感和他周旋。
“自从范静庄死后,宫里就没有太平过。”太后这几日心情很糟,每次来看我,总是带着一团乌云。
我安静的听着她发牢骚。突然,她压低声音说:“哀家这些日子越来越后悔,当初没有及时拦着你。真怕是她的鬼魂报复。”
我有些惊讶,自从我醒来,太后从未提过关于那晚的事情。如今提起,让我一时竟有些恍惚。不过很快我恢复平静。
“姑母,您别担心这么多。如果她的鬼魂真能做些什么,我还能几次大难不死吗?”我好笑的看着太后焦虑的模样,平静的说。
半天,太后叹了口气,说:“罪过罪过。看来哀家要让红泥庵再给皇后做个法事才行。”
“听姑母的。”我说着,低下头。
“梦儿,姑母还有一事要向你说明。太医说,你这一胎,伤了气脉,一时恐怕难有孕。本想你母凭子贵,再上一级,不想飞来横祸。昨日我与你父亲商议了一下,族中女子有不少已经长成了,哀家想着,宫里也该来些新人才是。”
我看了一眼太后,笑了笑,说:“梦儿都听姑母的。那日与皇上提起选秀之事,皇上也同意姑母做主。只是梦儿身子实在不好,怕无力操持。““不用你费心。”太后笑道,“这事哀家可以代劳,再说还有其他宫妃,你只管好生养病就是。过些日子,等皇上忙过了年尾的事情,你与他去趟温泉行宫,好好的休养一下才是。”
说完,太后离开。我向后靠在床上,卸下虚弱的伪装,面冷如冰。
“皇上前朝有些事情要处理,今晚怹就不来了,嘱咐娘娘好好休息。”
我点点头,打发了杜来得的徒弟。下床穿上鞋子,琥珀跟在我身边,扶着我走出卧室。
“这些日子,玉美人身体一直抱恙,您要不要去看看。”琥珀对我已经有了信任,我心里稍微欣慰。
摇摇头,说:“我现在还不能出去,小产也要坐月子的,这大冷天乱跑出去,让人看见,又是麻烦的。”
琥珀点点头,说:“这些日子皇上虽然总是来这里,可是却从不留宿,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芥蒂。”
“这倒不至于。他来这里,以示情深,毕竟这次怀孕是他认下的。不过不留宿也无可厚非,我还在月子里,留又有何用?不过他对彭语梦确实是薄情。我现在都有点儿可怜这个女人了。想来靳旬的心,不是常人能够揣测的,虽说现在边关平静,但是他新帝登基,根基全都依附在彭家,暂时,我还是安全的。”我坐在廊下,低声和琥珀说话。
琥珀有些顾虑的说:“暂时?你是担心新人进宫的事情?”
刚才太后说这话的时候,琥珀就在身边,她向来心细,我对她点点头,说:“太后已经准备培养新人了,虽说是都是彭家的人,太后自会安排。可是人心隔肚皮,到时候来个什么样的,真是不好说。万一太后用着顺手,只怕到时候,到时候我就危险了。”
我们说着,日头已经落下,晚膳传来,我回到屋里,懒懒的吃了几口,便让人撤下去了。
之后几天,宫里都是风平浪静的,出了小产的月子,我终于可以出门了。
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拿出一堆画像给我看。那都是彭氏族中适龄的少女。各个如花似玉,画中神采更是显出朝气。
“姑母是准备从这些女孩儿中选出一些来吗?”我一张张看着,神情淡然的问。
太后点点头,说:“举国适龄女孩儿都要选秀,到时候哀家虽然可以运作,但是也不能太过明显。哀家是想让你看看,你对皇上最为了解,你看看哪个他会喜欢。”
我心中暗笑,我了解他。我何曾了解过他。如果了解,又怎么回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呢?想虽如此想,可是我还是认真的挑出几张,其中有一张,按着上面备注的说明,是彭语梦堂兄的女儿,算是最亲近的一个。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说:“哀家也看好平心。咱们姑侄之间,还是有默契的。对了,明日你准备准备,哀家准备宣一些女孩儿先进宫看看。再过两个月就过年了,正好也热闹热闹。”
我点头称是,又听太后介绍了几句那彭平心的情况,这才离开。
走出景灵宫,我看着琥珀,琥珀苦笑,说:“看来太后是真的要做事情了。娘娘可想好了打算?”
我看了她一眼,神情落寞,说:“只能依兰霜之计而行了。”
琥珀点点头,问:“娘娘可有了打算?”
我看了一眼周围,小声说:“明日,就是我嫁入王府的日子,你先按我说的去准备吧。”说着,我让琥珀附耳过来,她点点头,送我回到朝露宫,自己便匆匆去安排了。
不到半日,宫中流言四起。说是皇后生前住的同鸳宫这几日里出现不少怪异。
晚上,靳旬如常陪我吃饭,我已经能够侍寝,靳旬看样子今晚是要留下的。饭菜上来,杜来得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一股异香慢慢升起,我早有准备,已经吃下了兰霜配制的清心丹。
靳旬和我喝着酒,我装作有些动情,可是却忍者为他夹菜。我暗中观察,他神色如常。
“今天路过同鸳宫的时候,不知为何,宫人们都步履匆匆的。”我主动挑起话题。
靳旬看了我一按,头一抬,喝了杯中酒,说:“梦儿难道没有听说,宫中不知何人传出,说同鸳宫有些不清净。更有甚者说听到了什么声音,看到了什么影子。”
“莫非是皇后娘娘……”我引着话题。
靳旬眼神一沉,看向我,说:“朕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
我笑道:“是啊,世上那里就有了鬼,不过是人心所生。不过想着,明日就是皇后娘娘嫁给皇上的日子,有些人可能就胡想起来了。”
靳旬好像心事被我说中了,他楞了一下,又自斟自饮了一杯。突然,他好像察觉了我今天的淡定,疑惑的看了一眼杜来得摆上的香炉,我心中暗笑,眼中透出一抹妩媚。
“皇上,开一下门窗吧,臣妾怎么突然觉得这样燥热?”我说着,用手绢而擦着额角并不存在的汗。
靳旬这才收起疑虑,笑道:“爱妃这时在暗示朕什么吗?”
我含羞娇笑着,向前倾着身子,勾上他的脖子。靳旬低头看着我媚眼如丝,一把把我抱了起来,放在床上,如同那日一样,和我缠绵。不同的是,我今日格外清醒。衣服还没脱下,我已经装着昏睡过去。
靳旬喊了我两声,我只是**着动了动身子,他冷哼一声,离开床铺。
我感觉他不在身边,这才眯着眼睛四下看去。他吹灭了靠近床铺的灯火,靠在塌上,翻着一本册子。
知道不会再有下文,我安心的睡去。
第二天,关于同鸳宫的流言传得更离谱了,就连太后也派人去打探究竟。我动用皇贵妃的权利安稳人心,让人把同鸳宫暂时封锁,待事情查清在做处置。
晚上,我支开所有宫人,只留了琥珀在旁。换上之前在王府中最爱穿的一身衣服,钗环装扮妥当,不看脸,还真是范静庄站在那里。
我和琥珀悄悄地走进空无一人的同鸳宫。我让琥珀在外面守着。以防万一。自己挑着一盏灯走进正殿。
这个我只住了三天的房子里,一切如旧,没有一点挪移。只是地上干干净净的,不见了那日的血污。
等到后半夜,门口传来和琥珀约定好的暗号声音。我知道,靳旬来了。我满满的走出大殿,站在廊下看着步履蹒跚的靳旬。今晚他去了兰霜那里。虽然兰霜这段日子和我亲近,但是靳旬只当她是权宜之计。如今宫中,能和他说些话的,也只剩了这一人。我看着靳旬,一股酒气在这冬夜弥漫。看来兰霜按着我们的约定,已经把他灌醉了。
我站在廊下,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他看来是真的醉了,几乎走到我面前,才发现怪异。我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站着。靳旬揉了揉如眼睛,脸上惊喜之情一下子漾开。
“庄儿!”安静的冬夜,他的声音虽然颤抖,但是却中气十足。语气中带着失而复得的欢喜。
欢喜?我被自己的感知逗乐了。苦笑着,撇过头去,心中无限悲凉。当日如果你能对我保留一丝慈悲,又何必成了这般光景。父亲已经年迈,你大可把他赶回老家去。而我,你但凡动一点儿恻隐,彭语梦怎敢把我折磨的破碎支离?
那日,我就在这里,哭喊着你的名字,可是换来的,只有刺骨的痛和满地血肉狼藉。彭语梦已经疯狂的笑声,随着我对你的希冀越来越远,当我闭上眼睛那一刻,这一生,才把你看清。
靳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