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在两人背后大声嚷嚷,害得她们出分院时还要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乔丹雪摸着藏在口袋里的橘子,思考着用橘子噎死一个人的可能性。
“走了。”
王凝海揉了揉她的短发,如阳光般温暖的温度让乔丹雪回魂。
两人进了最近的车站,等候下一班云轨列车的到来。
“我们接着干嘛?”
任林目前行踪不定,袁秀又昏迷不醒,乔丹雪觉得她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办公室里长蘑菇了。
云车入轨,王凝海拿了卡检票,顺便拖走磨磨蹭蹭的乔丹雪,“回警署。”
沉稳的嗓音于云端飘散,穿梭于暖阳之下的旅人们在不同车站中进进出出,直到日上杆头,云轨列车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王凝海两人才回到警署。
她们第一时间就向隔壁的民事组申请立案,由于两方熟识,民事组组长稍微看了下任林的资料,就点头了。
办公室里,吃着乔丹雪从餐厅里带的快餐,王凝海神游中。
乔丹雪一旁正批判袁秀这样的母亲批得起劲,回头一看对方完全没搭理她,登时伸手在王凝海额头弹了一下:“想什么呢!”
王凝海放平筷子:“任林对袁秀的恨,到底有多深?”
恨他肯定是恨的,否则不会在受到袁秀又一次虐待后失踪了。
他带着瘤种躲起来,恨意使他联想到了唐奇灵等人对他的侮辱,于是他决定报复。首当其冲就是唐奇灵,当时要不是她及时赶到,唐奇灵和柳杨曦早就被拍成了肉饼。
乔丹雪同样匪夷所思:“真不知道任林是怎么想的?如果他配合民事组办案的话,指不定早就摆脱袁秀了。”
没错。
所以任林是根本没有必要逃避检查的,除非……
“您于哪个时间段发现了任林私养瘤种这件事?”
“三年前还是四年前,本来我让阿林把它交给缉瘤组,阿林偏不,他说他对那只瘤种是有感情的,我见拗他不过,而且那瘤种确实也老实,没咬过人惹过麻烦,就没有管他了……”
这是王凝海第一次和袁秀碰面时,提的问题以及她的回答。
“袁秀利用了任林对瘤种的感情。”,王凝海把脑袋搁在椅背上,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况告诉了乔丹雪。乔丹雪后知后觉地打开记录仪,待听清他们的对话后,惊道:“我去,海海,袁秀这也太狠了吧,她连自个小孩也威胁啊。”
“既然有那个意识在威胁任林,她的精神分裂症就不能当作她虐待孩童的借口。”,从另一方面来讲,王凝海觉得袁秀打从心底就有这种暴力倾向,而精神分裂,是使她的行为变得更加疯狂的催化剂。
乔丹雪领会到她的意思:“不是,袁秀这什么仇什么怨,犯得着把任林往死里整!”
“有一种可能。”,王凝海思杵着,在乔丹雪的询问下说道:“显然袁秀对任林也是带有仇恨心理的。那么,这个仇恨的根源会不会就来自于袁秀过于丰富的情史,或者与任林父亲的情感纠葛中?”
乔丹雪经由她提醒,猛地忆起任林在那墙壁上写的字。
“你是说,有可能,任林,不是他那个已故父亲的孩子。”
“袁秀喜欢在外面,哦不对,已经正大光明在她们家里乱来了……那任林,就是她无意间和别人那个那个之后不小心怀上的?”
乔丹雪自觉越说越对。
我天,要真是这样,那任林他“爸”也太凄惨了。
不过记录仪里,袁秀提到她丈夫去世的时候确实没有一点波澜。
“你找找任林的出生资料。”,王凝海吩咐。
“好。”,乔丹雪即刻注意到了系统给出的回复,上面信息标明了任林的出生日期。
王凝海凑过去看了一眼,补充道:“恰好在袁秀丈夫死后的一年半,是吧。”
乔丹雪不忍心地为某个男人点蜡:“没错。”
所以,如王凝海所想,任林的父亲,真不是袁秀口中的那个男人。
具体是谁不得而知,但,袁秀因为过于丰富的情史而将任林看作不该降生到这个世界的孩子极尽苛待,这条思路暂且有了说法。
整理到这里,乔丹雪不由得感慨一句:
造孽啊……
☆、第 15 章
015 袭击
郝主任的来电于某个傍晚突然响起。
接电话的人不是王凝海,而是席孟然,彼时他正帮王凝海收拾着桌上的文件,耳畔的铃声促使他把视线放到了发出光亮的屏幕上:
“喂你好,王组办公室。”
他拿起了电话,礼貌应答。
“王……王组,袁秀病房的警报器响了,好像是……是任林。”,郝主任慌乱的语气以及话筒对面的嘈杂声让席孟然体会到事情的紧迫性。
“是有瘤种入侵了吗?”,他不明白郝主任口中的任林是个什么东西,或者是人,或者是其他,不过有一点他是肯定的,凡是直接找上王凝海的电话,一般跟瘤种扯不开干系。
“你不是王组,你是谁?”,郝主任听出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讶异之余焦急地问道。
“不好意思,王组出警办案去了,我是替她打扫办公室的。”,席孟然一边应付着郝主任,一边让系统查清了郝主任的所在地。
“中央区玛丽医院精神科分院十九层急诊室5。”
根据系统的提示,席孟然找到了事发地点的定位,他劝告郝主任:“请你立即离开事发现场,我会尽快赶到。”
“不是,我……”
说完他就挂断了通话,将郝主任还没蹦出嘴的“我找王组”给盖了过去。
一辆轻盈似箭的白色能量车从警署出发,踩着愈发明亮的圆月,在天际很快闪过。
不多时,这辆带有缉瘤组字眼的能量车便飙到了位于中央区的玛丽医院。
临下车前,席孟然思量再三,最终还是给王凝海发了一个紧急信息,告诉她,有个任林的家伙在这个地方引发了骚乱。
他没有时间查看王凝海的回复。
那双如湖面般静止的黑眸像是忽然被凿开了一个洞一样,没有预兆地蔓延出一片火光。
那里应该就是报案人所说的急诊室5了。
“郝主任!”
不等席孟然进去察看形势,一个手抱不明器械的男人就猛地惊叫道。他像是脱缰了的野兽,失魂地扔了自己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地冲向最近的云状接送器。
他这是要……
席孟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叫不好,一个闪身朝前将他拽了下来。
“大壮……”“大壮你不要冲动!”
精神分院外站着十几个身着白衣的男女,看样子是顺利逃出来避难的医护人员,他们见大壮准备重新冲进去,不禁连连阻止。
席孟然推测他们的关系,兴许是认识的,落地时把人推向了他们之间。
“里面危险,不要随意靠近。”
留了话,席孟然迅速乘着接送器,赶往火势越来越旺的十九层。
他一开始想找大壮所说的郝主任,对方很可能就是给他报案的男人,并且从大壮的反应看来,对方也许还困在十九层也说不定。
可当席孟然来到十九层后,粗重的呼吸便率先爬入了他的耳中。
数十场实战经验告诉他,这是瘤种预备攻击的前兆,它蛰伏在暗处,等待猎物踏入它的攻击范围。
掌中一道血口剖开,红光混着火的颜色,一把通体绕墨的青锋于此飞出,为席孟然所持。
近了。
他来到转角处,瘤种的呼吸越发清晰,他试探性地伸头去看,从这个角度可以看清急诊室里一半的景象。
粗壮的脚掌暴露了瘤种的存在。
就在那张冰床之下。
席孟然的视线顺着深绿色肿块慢慢往上。
冰床里,郝然有个人。
从头发的长度暂且可以判断她是一个女人。
屠夫为屠尽瘤种,保护弱小为己任,眼见一只大爪正在那女人头上悬着,席孟然眸色一暗,忍不住献出了神兵。
他的身形一向轻敏,穿过成片腾空的火星,墨剑登的便刺向了隐约有拍下迹象的瘤种手上。
“铿!”
此刻瘤种仿佛早有预见似的反手一顶,坑坑洼洼的皮肤如同坚硬的铁石,与席孟然的墨剑相撞发出了撞击的声响。
反应好快。
趁空当摸清了这只瘤种的身形,席孟然没和它硬碰硬,纵身跳回了门口的位置。
“救命!”
席孟然正寻思着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拿下它时,室内的窗帘后缓缓走出两个人。
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一个小孩。
他们目前的状况是,小孩手里攥着把匕首,顶在了男人的腰部。
席孟然眉间隐动,像是被他们之间的行为弄得摸不着头脑。
“你,出去,不然我杀了他。”,小孩应该是个男孩,长得清秀,可满布戾气,见席孟然胸前牌照写的不是自己想要找的名字,便出言喝道。
“你是任林?”,报案人所说的入侵者。
席孟然眼睛在瘤种与任林之间寰转,“瘤种是你带来的?”
“是又怎么样,你不要废话了,出去,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他!”,任林用刀子划破了郝主任的白大褂,后者像是感觉到了背后的阴凉,禁不住抖了一下。
“好、好!”,席孟然半后退半盯着他,一步,两步,差不多在门槛外的半米处停下,“任林你不要冲动,先把刀子放下,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对方没有动静,还是拿着那东西杵在男人腰间。在他沉默的间隙,席孟然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任林你好,我是缉瘤组的人,叫席孟然。”
“你怎么在这种地方呢?”
不说话。
“你知不知道,小孩子是不可以拿这么危险的东西的,尤其是对着长辈,要是不小心动到别人的话,别人肯定要受伤了。”
不说话。
“好吧,你是一个安静的乖孩子。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带瘤种来干嘛呀,好孩子不应该和它们玩在一块,你是一个好孩子,不要玩了好不好。”
不说话。
席孟然有点泄气,不过转眼一瞥。
那个女人……说不定。
“那是谁,是不是任林的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娃,好自为之吧
☆、第 16 章
016 受伤
任林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缝,浓而不散的恨意因为席孟然的指向源源不断地涌入心头。
“闭嘴!”,他不自已地红了眼,身体如筛糠似地乱颤,敛眉抬眼不过一瞬间的事,再抬头,他就无所顾忌地下了命令,“去死去死!都给我去死!”,他命令瘤种杀了席孟然。
“吼!”
庞大的巨物发出了回应,浑浊的双目慢慢拨开雾色,捕捉该死之人的身影。
“吼吼!”
找到了,在那!
伴着腾空的火势,瘤种一手贯穿了本就破碎的天花板。
能量砖受外力拉扯进而片片下落,朝席孟然的位置砸去。
彼时门框压裂,席孟然反射性地扬手一挥,剑风于空中与重物相碰,活生生劈开了那些袭向他的能量砖。
“再来!”,任林见一次不成,继续给瘤种给下命令。
席孟然接连躲过几次攻击,他们全都挤在了外面,高大的身躯阻碍了他的视线。
里面的情形很不妙。
席孟然没法忽视当他提到那个女人是不是任林妈妈的时候,任林的表情……很明显他们的关系就是如此,但那小孩,却对他母亲怀着杀意。
又一掌风落下,席孟然闪身从侧方绕过,借着火势溅起的浓烟,鬼步轻跳,以身形优势在瘤种不怎么注意到的暗处悄然动作,最后趁瘤种被迷惑之际,如鱼般绕进了急诊室。
任林的匕首捅破了冰床,正要扎进女人的心窝。
席孟然瞳孔一缩,飞剑出去,任林躲闪不及,被一剑弹走,重重地掉进了一片火海。
糟糕!
任林瞬间被火势包围,惊惶地叫着,席孟然心道坏了,忘记那里有火。赶紧将那些缠绕在任林身上的火苗给削没了,把置于火中的小孩救了出来。
惊吓未定的任林于冰床前呆呆地站立着,他的衣服被席孟然划开了一道道口子,露出原本狰狞丑恶的伤痕。
饶是席孟然见到这些也不由得一震,“你身上这些是……”,联系他对他母亲的杀意,席孟然难以抹去脸上的讶异,“是你妈妈……”
任林平复过分跳动的心脏,紧紧抿着唇,苍白的唇瓣如同白雪,雪中渗出了片片红梅,竟是咬出了血珠。
他这算是默认。
瞥向昏睡中的女人,席孟然眼中多了些许复杂。
可紧接着,一抹锋芒于片刻间夺走了他的目光。
原来任林恨意难填,一定要置他母亲于死地。
作为半个执法者,席孟然怎么容许这种场景出现在自己面前。
“任林,听话,你冷静一下。”,人的心无法完全僵硬,面对受到如此伤害的任林,席孟然再舍不得拿剑锋对着他。
任林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中,那人不断重复着要他别再害怕的话。
“不怕了,不怕了……”
柔和的声线仿佛冰湖下的一缕阳光,不甚耀眼,却足够明亮,足够让一个九岁孩子泛起波澜的情感。
不知怎么的,任林想哭。
他在一片黑暗中呆得太久太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只能永远地活在痛苦之中。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愿意接近他,没有人愿意等待他,他是不受需要的存在,不,他连存在都算不上,他只是一个泄愤的沙包。
席孟然心疼这个在他怀里无法做出一丝挣扎的小孩。
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在王凝海来之前,安抚他,劝慰他。
室外找不到目标的瘤种像是跟任林有了心电感应一般,安静地坐在火堆上,没有其他动作。
蓄着暖光的双眸越发柔软,席孟然摸着任林细碎的黑发,劝道:“任林,把你妈妈交给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他轻轻拍了拍任林的后背。
宽敞的室内回荡着刺啦的火焰声与席孟然打商量般的言语,迷茫的猫儿眼似有所感地抬起,对上后者澄净,不含一丝杂质的双眼。
他是那般善良。
火势已经爬到任林的脚边,隐隐要爬上那条白得没了图案的麻裤,他真的差点点头了。
也就在这一刹那,冷若冰霜的邪瞳盯上了温情的两人。
“噗嗤!”
利物刺进肉体,穿过脊骨,顺着回血的方向,插在了席孟然的左胸。
那应该是埋着一颗滚烫心脏的地方。
任林如见鬼神地撑大双眼,透过身体的鞭头横亘在他头顶。
一滴,两滴……一道,两道……
血流下来了。
落在他的眼睛里。
任林觉得自己眼睛像着火了一样,烫得惊人。
“任林,不要相信别人的花言巧语。”,冷漠的嗓音带着不屑,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收回一凛霸王鞭,见任林不说话,他把他扯了过来,让他仔仔细细地望着自己手上的东西,“你忘记了吗,那个女人是怎么对你的!”
任林本能地瑟缩,男人阴惨惨地摆出一副狠辣的笑容:“杀了她,任林,不要犹豫。她本来就该死在你手里。”,说着,男人推开了因重伤而无法动弹的席孟然,趁他虚弱无法开口的时候,握住任林那只拿着匕首的手,来到冰床前。
是啊……杀了她,杀了她就解脱了。
以后的日子里,没有痛苦,没有欺凌,不用再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如蝼蚁般苟活。
他可以带着他的瘤种,重新站在阳光下。
可是为什么……
他觉得心里好像空落落的,似乎被人挖走了一块肉一样。
是……那个人给他带来的影响吗?
任林总止不住地回头,他期盼席孟然能望着他,再次摸摸他的头。
“医生,可不可以,不杀他。”
温柔总是令人迷醉,而九岁的孩子对于那种可望不可求的情感异常着迷,甚至说出了一些令医生不高兴的话来。
这个时代的人类在身体机能方面与瘤种有着微妙相似的变异,通常,只要人能吊着一口气,及时得到治疗的话,不论伤有多重,伤的器官有多脆弱,都能捡回一条命。当然,若是当场就没了呼吸,那就另当别论了。
医生意味深长地瞄了眼室外的瘤种,再看向旁边奄奄一息的席孟然,嘴上答应道:“听你的,任林。”
“不……”,任林不要!
席孟然的运气还算不错,对方的神兵贯穿了他的左胸,却在他的反应下往心脏附近偏了一点,因而他虽重伤,却非致死性的伤害。如今他倒下的位置勉强能避开火海,不过血流不止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