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我们到了。”
长卷的睫毛扑朔扇动,王凝海从一片温语中醒了过来。
眼前的这栋建筑为能量砖构造而成的单身公寓,楼达200层。在这里居住的多是附近工作的年轻人。
乔丹雪的房间在123层,因为有专门对应门牌号的云状接送器高效接送,两人晃眼间就到了乔丹雪门前。
开门的女人穿了一套印着棍棒与珠子交相融合的图案的睡衣,见到王凝海和范易芸,边擦了擦嘴边的绿色小叶,边把人迎了进来。
“来得太突然了姐,我都没准备。”
范易芸挨着王凝海坐在沙发上,盯着乔丹雪睡衣胸前的图案,笑了:“又不是洪水猛兽,准备什么,抗震救灾吗。”
乔丹雪心虚地拿一个枕头盖住了胸口,“你就会取笑我……”
说着,可怜的眼神飘忽到王凝海身上,企图让她把这只邪恶的范小姐拖走,可惜后者忙到晚饭都没吃,这会哪顾得上理会乔丹雪,拎起一包健康零食拆了便往嘴里扔,鼓鼓囊囊的两颊看得乔丹雪一时忘记了埋怨,直接脸色大变:“海海,你又忘记吃饭了!”
“……嗯。”,嘴巴里有东西的王凝海哼唧一声。
旁边的范易芸见势说道:“阿海忙了一晚上了,如果不是我拖她来你这,估计现在还在组里饿着。”
“哎我真是败给你们两个了!”
乔丹雪趿着拖鞋赶到厨房,就着剩下的材料炒了几个菜。
闻到菜香的范易芸露出得逞的笑容,让人也跟着忍俊不禁。
饭罢,趁王凝海上厕所的时机,乔丹雪拉着范易芸问起了她加班的情况:“海海是不是碰到棘手的案子了?”
范易芸心中已有算计,便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乔丹雪,末了还说:“瘤种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这个案子背后似乎还隐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或许,等秘密解开的那一天,有可能也会把民事组牵扯进来……
围着围裙的女人左思右想,最后敲定:“我要和海海一起查这个案子!”
范易芸挑眉:“确定?”
“就这么定了,范范你把那个案子共享给我!”
有后台的女人很可怕,于是王凝海洗个手出来以后就被告知:
“系统提醒,您的‘寻找任林’案件新增一名调查员。”
“屠夫乔丹雪已加入您的调查行列,请注意保持联系。”
王凝海:???
上了次厕所仿佛错过一个亿……
乔丹雪严肃地拖着她讲起了健康养生不吃饭就会饿死的人生哲理。
然后讲着讲着,乔丹雪话题岔到了罗奇身上。
“哦对,明天我们是不是要和那个色大叔见面了。”
由于共享任务的特殊性,乔丹雪通过系统就能知晓王凝海的流程安排。
“还有任林的母亲。”
王凝海好心提醒,以免她明天把重点放错了地方。
可不巧,那头的乔丹雪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海海你放心,有我在,一定把那色大叔治得服服帖帖。”
王凝海与看热闹的范易芸对视一眼。
这么玩我开心吗……
很开心。
于是第二天,王凝海带着一只大跟屁虫,美名其曰为搭档的乔丹雪出现在袁秀家中。
那是在穷苦巷的尾端,用各种不同的低能砖拼接而成的矮房子。
王凝海与乔丹雪坐于一块抹着油渍的方桌前,袁秀端着两只茶杯递到两人手上,“来,请喝茶。”
两人接过后说了声“谢谢”。
乔丹雪左看看右瞅瞅:“袁女士,请问色大……啊不对,罗先生人呢?”,说好详谈的,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他腰疼,医生在给他治疗,待会就来了。”
乔丹雪先是一句“哦”,接着又状似无意地说道:“你真了解他。”
袁秀的笑容明显地僵了一下,她不自然地摸着耳后的鬓发:“毕竟罗先生资助了我们家阿林上学。”
乔丹雪眼尖地瞥见了她腕上的名贵首饰,这是这个季度的最新款,联想到她刚才说的话,心里顿时呵呵了。
“是嘛。”
乔丹雪的语调带着一丝揶揄,机智聪明又可爱的她怎么可能猜不出袁秀与罗奇的关系呢。
亏那色大叔还跟我们家海海套近乎,怕是一边佳人在身一边还玩送花那种臭把戏吧!脚踏两条船的臭大叔,简直就是人渣中的人渣,人渣的战斗渣!
王凝海此时并不了解乔丹雪的想法,如果她知道,一定会拔光这小妮子的想象翅膀,一根毛也不剩下。
“袁女士,方便的话,先带我们去任林的房间看看吧。”
她提出请求,袁秀自然答应,“请跟我来。”
木色的地板摩擦出浅色的鞋印,一步一步,些许尘土沾上了王凝海等人的鞋底。
细心点即可发现,任林的门前,已经很久没有人经过了。
打开紧闭的房门,入眼的仅仅是一张脏如猪肝色的床垫,连床板都没有。周围更不用说,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有的只是一扇碎了玻璃的窗户。
乔丹雪难受极了,想到任林那样小的一个孩子就要过这种黑暗生活,她就不可抑制地心疼起来。
袁秀见此,一旁低声地解释:“阿林他爸去得早,我身体又有点问题,找工作人家也不要我,这日子,才过成了这样。”
她是带着那么微妙的自责,却勾不起乔丹雪一丝同情。
王凝海对着那张不似床的床垫发起了愣。
床上的颜色,掺了血,人血。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篇应该是带点悬疑的色彩的文
☆、第 10 章
010 任林的房间
垫上的微粒如薄沙摩挲,稍稍一搽,便抹下些许灰尘。
王凝海用小指的侧面将灰尘扫去,陈迹已久的颜色越发生动。
“袁女士,任林之前似乎受过伤。”
袁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先是一怔,随后露出无奈的笑容:“阿林顽皮,一定是和朋友们嬉闹擦破了伤口,又不敢告诉我,这才把自己伤口捂这了。”,她往前凑了凑,状若无事地说道:“王组长,这应该和案子没什么关系吧。”
“……有一点。”
袁秀一窒:“怎么了?”
王凝海指尖划着这片深□□域:“一个小伤口,按理来说很难形成这种条状的血液区。”
而且不止一处。
王凝海视线落到周围的深浅不同的色块中,仔细一数,约有十几个长短不一的血条。
“那会不会是瘤种干的。”,袁秀问道,“我是不大了解这些事的,会不会是瘤种趁阿林不注意的时候攻击他,但阿林又不想让我这个做妈妈的担心,所以就把受伤的事隐瞒起来了。”
袁秀的话表面尽是对任林顽劣的开脱,而实际上却有撇清干系的嫌疑。
乔丹雪一瞬间以为自己刚才喝的不是茶水,而是馊水,她都要吐了。
第一次见当妈的对自己孩子这么不上心,照当时的情形看,任林都血流满床了好吗,你就是大晚上的没发现总能在第二天看出一些端倪吧……
还有这床,这门,你确定你孩子住这吗,这都几年没清洗过了,说你有病不能工作,不能工作总能动弹吧,再不济也帮你孩子打扫一下卫生啊!
袁秀的表现槽点满满,勾得乔丹雪直接撂话:“袁女士,您是任林亲妈嘛!”
袁秀的尴尬一览无遗,站着不是如何是好。
王凝海一面细查着任林房间的环境,走到了犯青的墙壁下,一面不经意地说道:“任林在学校受欺负的事,你清楚吗?”
袁秀眼尾微动,目光斜睨,似是在搜寻记忆。
接着一位阳光青年的脸庞映在了脑海中,“这我是清楚的。柳老师跟我反映过了。”
王凝海瞧见了墙壁中的一小片小黑点,起身让乔丹雪把些小工具拿了进来,“你觉得他们这样做对吗?”
乔丹雪来来回回都是从袁秀眼前飘过,后者不得不跟着左右晃动,才能避免与她相撞。
“当然是错的,而且错得相当过分。”,袁秀又一次躲开了乔丹雪的“冲撞”,片刻思索便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王凝海拿起一个小刮片循着任林黑点的痕迹一步步刻了下去,“但你选择了原谅。”
柳杨曦透露过,袁秀是个性格好到离谱的女人。
王凝海不信。
袁秀一秒钟闭起眼睛,似在隐忍暴躁,旋即又叹息着说道:“即便都是穷苦巷的孩子,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差别的。我很早,就教给阿林这个道理了。”
乔丹雪挑眉:“很难想象这话出自一位母亲之口。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这并不是你践踏自尊的理由,更别说你对任林的态度,哪怕你对他有一丝的亲情,都不会在他备受欺侮时无动于衷!”
“你不配做任林的母亲。”
这话似是刺痛了袁秀,她忽的吼道:“够了,我请你们来,是要来解决我儿子的失踪问题的,不是来听你们诋毁我的!”
乔丹雪顿时火了,屁的你,还解决儿子的失踪问题,指不定人藏起来还有你的一份功劳呢。
这头两个女人龙虎争斗,吵得不可开交。袁秀终于理通了思绪,抓着自己是委托人不放,硬安了个“越位侵权”的罪名给乔丹雪,乔丹雪哪吃得下这暗亏,死咬着袁秀里里外外不干净,最后把自己儿子坑了的事嚷个不停。
翻天的闹剧演得如火如荼。
现场最平静的莫过于王凝海了。
她依照疑似任林留下的小黑点,临摹出了几句话。
“我藏在角落,看妈妈和不认识的叔叔们打架……”
“好疼啊,是我做错了什么嘛。”
“原来我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了。”
“野种是什么意思呢。”
越看这些话王凝海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这时她百分百确定,在这个家里,任林绝对受到过不公的伤害。
“在和丹雪争辩之前,希望你能解释一下这上面的意思。”
王凝海用力敲着那片充满怨念的墙壁,要不是刻意收敛,这屋子也许就被那按耐不住暴虐气息的神兵摧毁了。
没有人可以忽视王凝海的怒气,本就理亏心虚的袁秀更是如此,只见她度着步子朝对方接近。
待看清墙壁上写的是什么之后,袁秀的脸,终是掩上了一层隆隆乌云。
乔丹雪见她那个反应跟老鼠被逮到尾巴差不多,登时来了兴趣,也凑到王凝海身边,观察起了任林写的东西。
我去,野种,还有“和叔叔们打架”是什么鬼,以及任林喊疼是怎么一回事。
“你你你你!”
好赖是个机敏的人,乔丹雪立即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没等袁秀告诉她们真相,老大叔胖罗奇就腆着肚子艰难地滚了进来。
“阿秀……阿秀!”
嘴里还不忘念叨着亲密的昵称。
“诶,王组长,乔副组,你们来了!”,刚进门,罗奇就看到三人站在一块,出于礼貌,他跟其他两人打了声招呼,然后才有意无意扶着腰走向袁秀,当着王凝海和乔丹雪的面喊了声:“袁女士也来得挺早。”
沉默,还是沉默。
罗奇不晓得现在是怎样的情况,怎么他一来,每个人都安静了呢,明明之前在门外还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啊。
这种情况下,乔丹雪友好地站了出来,安慰似地拍了拍罗奇的肩膀。
“罗大叔,这年头,头上没点绿,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混社会的……”
☆、第 11 章
011 云雾渐散
罗奇一头雾水,乔丹雪便朝袁秀那努了努嘴巴,道:“其实你掩饰的技巧不咋的。明明人家就是这屋的主人,你说她来得早,除非你知道她昨晚不在这里,否则不可能这么说。”
罗奇欲要辩解,却被王凝海抢了先,“罗先生,你和袁秀在一起多久了?”,她直白了当地确定了他们的关系,不容许一丝欺瞒。
严正肃杀的女人宛若一尊修罗,眼睛里藏的都是绝对。
罗奇微微张口,想来两人的关系迟早有一天要公之于众,且阿秀丧夫,与自己在一块并无不妥,就道:“我们差不多好了一个月。”
墙上的字迹颇为幼稚,显然不是近期所写。
王凝海眯起眼睛,让罗奇自己过来瞧瞧任林小时候笔下的袁秀。
堆满横肉的脸庞挤出沟壑,瞪大的双眼顷刻间滚上了不可置信。
“这个是……”,他不可思议地望向袁秀,看着她越发急色地攥紧衣袖,心都凉了一半,“阿秀!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跟过几个男人!”
袁秀恨自己脑笨,没在第一时间将罗奇拦下来,“阿奇,你听我解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自从跟了你以后,我就再也没和他们往来了!”
罗奇气极反笑:“过去的事?我们刚好那时候你可不是那么讲的!你说你丈夫病死,你独自一人把任林拉扯大,我念你刚强,念你尽责,事事迁就你!我都考虑好了我们今后结婚了在哪里定居,甚至还一心帮你找儿子,然后你现在告诉我,你骗了我,你并不是我想象中那个自爱自尊的女人!”
袁秀被吼得眼泪撑不住往下流。
乔丹雪眼皮一掀,对她的鄙视又上升了一个高度,不过她没想到的是罗奇竟然真把袁秀当真爱了,还有结婚的念头。
王凝海对此是没多大感慨的,让罗奇认清事实也是无心插柳,她此刻最想知道的,还是任林在袁秀手中是否受到了伤害:“罗先生,你和袁秀相处时,有没有见过任林身上的伤口?”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罗奇要是真对袁秀上心,总能发觉一点不对的地方。
果然……
“大概是五天前,我带任林母子到我别墅做客,吃饭的时候,我瞧任林手腕上有道划痕,有点奇怪,问袁秀原因,她说那是任林在学校和人玩闹,不小心留下的。”
罗奇估计是气炸了,连对袁秀的称呼都变了样。
五天前,就是任林失踪的前一天。
王凝海与乔丹雪对视一眼,后者会意,拿出了唐奇灵的查问报告,扔给罗奇:“这个孩子是常年欺负任林的学生之一,我们利用一些手段让他说了真话,你可以看看。”
“不!不要!”,袁秀上赶着扑向了罗奇。
王凝海伸手一探,在她还没碰到罗奇衣服之前,就把人甩在了床垫上,“屠夫办案,扰纪者,死伤无论。”
五颗圆珠绕于空中,对准袁秀的方向,一触即发。
这是一句小小的警告,却包涵了王凝海愈发明显的怒意。
虽然联盟法律确实有此规定,但她很少这么说,也要求下面的人不准以此为要挟来威慑普通民众。不为其他,只为这种做法极易抹黑屠夫的形象,造成他们高人一等的假象。好像作为屠夫,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一样。
袁秀本来怕王凝海就怕得要死,被她一摄,更像是哑了火的炮仗,弄不出声来。
怎么办怎么办?!
用热锅上的蚂蚁来形容袁秀此刻的心境一点也不为过。
罗奇先是将这些资料看了一遍,看完后才恍然大悟:“任林的伤不是那些小孩弄的,是……袁秀。”
他的视线倏地钉在了袁秀脸上,细致打扮的女人今有一刻的迷茫。罗奇步步逼进,质问:“真的是你!?”
“唔!不是!不是!”,许是这种神情勾起一段不好的记忆,乌目皱缩,袁秀疯狂地摇头,王凝海记录仪上的她显得凌乱而失措,紧接着,就是她不顾颜面地失声叫道:“你们滚,你们给我滚!这是我家,再乱来的话我就报警了!我要警察把你们抓起来,去喂瘤种,去喝毒剂,你们该死!”
袁秀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连把罗奇推开了数米。
乔丹雪斜眼,登时唤出了黑金交杂的乌金棍,大有她再往前一步就一棒子敲下去的势头。
王凝海没阻止,也没肯定。
她见袁秀的目光锁定在怀有敌意的乔丹雪身上,若有所思。
“丹雪,后退。”
王凝海直觉之准,在袁秀猛然间从掌心掏出两只匕首并朝乔丹雪刺去之时,下达了命令。
“好。”,转攻为守,乔丹雪不忘将罗奇护在自己身后。
王凝海役使五颗圆珠飞出了四颗,分别冲向袁秀的四肢。
噔的四声,袁秀被狠狠地定在了墙上,微潮的壁面落下了几片白灰,盘起的乌发转眼如杂草般垂在了脸颊。
他们都看不清她的模样。
保持着防守状态的乔丹雪看她动也不动,问:“她怎么了?”
王凝海不语,上前几步,走到了悬空着的袁秀身侧,她的身高优势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