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没大碍。”
听完,长孙无悔二话不说就将丝巾收回了腰间的小囊里。
“关于这次的任务,你有什么看法?”,王凝海用校方准许的证件刷卡,进了高中部的宿舍楼。
说来这次的任务也很奇怪,一个高中生不知从哪得来的联系方式,将一封署名为渭南高中学生的求救信件发送到了她的邮箱里。
信上陈述的是“我看到我们宿舍里有好多瘤种,它们在吃我的同学,我快疯了,求求你快来救救他们”这样的内容。
“发布人存在畏惧心理,不敢直言自己的名称,他在极其混乱的情况下写下了这封求救信。”,根据他所看到的,长孙无悔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联系信上的内容,王凝海补充道,“并且他似乎被那件事影响了很久,”,若非如此,他就不是在暗地里请求自己接受任务了,而是直接交由系统发配。
毕竟她的联系方式,不调查一番,也是很难找到的。
“不排除对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喜好臆想。”,长孙无悔接着道。
王凝海同意他的话:“的确有这个可能。”
判断之前,冷静为先,任何一种假设都不能放过。
在这方面,长孙无悔与王凝海有着意外的相似。
求救人不肯透露姓名,只说明他的宿舍是在907。
时值小长假期间,这栋楼里的房间大多成了空房,王凝海他们乘坐云状接送器时可以清楚地看见,每一层楼基本上都只有一两个在校的学生。
抵达九楼后,两人便瞥见907三个数字在门上稳稳地挂着。
是这里没错。
长孙无悔抬手敲了敲门:“你好,907。”
求救人让他们不准用真实姓名叫门,只能用“你好,907”的字眼代替。
一阵“啪啪啪”的拖鞋声朝他们靠近。
打开门,一个眼眶下像是被煤炭薰过一样的男孩一边急急忙忙把他们推了进去,一边四处张望着关了门,那模样,仿佛在做什么亏心事似的。
“您听我说……这里有瘤种,不止一只,有一堆那么多!”,他拉着王凝海坐在别人的床铺上,用非常夸张的动作表述他所见到的景象,“他们在吃我的朋友,太可怕了!您不知道,不知道……”
越到后面他说得越语无伦次,王凝海就此打断了他:“比起那些,现在你总应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了。”
对方呆坐了好一会,接着眼神变得狐疑起来,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们。
“汪风蠡……”,他低声说道,然后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们是缉瘤组的是不是,不会害我的对吧。”
王凝海打开记录仪,“嗯,我是王凝海,这是你给我发的求救信件。”,为了让他放松些,王凝海把那张信件的截图给汪风蠡看。
是真的。
汪风蠡好久才缓过神来。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长假宿舍朋友都回了家,他还总是见到那些不像是梦的东西。
“恕我直言,你是否存在精神方面的疾病。”,长孙无悔耿直地问道,让后者难以置信,“我没病……我也以为这是我的幻想,可是……这些天我试图联系他们,他们的电话没有一次是通的。我很害怕,又跑去问了他们的父母,叔叔阿姨说他们没回家直接去旅游了,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他们的消息。”
长孙无悔“哦”了一句,又问:“如果是这样,我觉得你们更该寻求民事组的帮忙,而不是缉瘤组。”
最近的人口失踪案,似乎都很喜欢和瘤种扯上关系。
汪风蠡匆忙摇头,脸色红得像猪肝:“不是的!叔叔阿姨们找过民事组的人了,他们也有帮忙,可就是找不到啊。”
既然搜寻不到,自己又在他们离开后看到那几幕场景,那不就说明,他们真的遇害了。
关键是,那些场景逼真得紧,让他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第 28 章
028 那天晚上的一切(上)
长孙无悔沉默,他望了一眼身边的王凝海,后者对上他的视线,食指于黑裤上微微摩挲,似是在思索什么,然后再听她的话:“我们暂且相信你说的一切,现在,我想听你说,那些意外的全部,前因后果。”
汪风蠡感动得快要掉眼泪,天知道他因为这件事都快闷得发疯了,此刻得到允许的他从桌上抄起了一堆笔芯,爬到床铺上,手脚并用地描绘了他所看见的情景。
汪风蠡把笔芯摆在自己身旁,依照记忆来,一一找准了位置。
可能是这样的记忆折磨了他一段时间,因而他摆得又快又准。
“我第一次看见它们的时候,是在十天前的晚上。也就是小长假的第一天,舍友们刚离开没多久……”
“嗯?你舍友都离开了,你为什么不走?”,长孙无悔问。刚才进来那会,整栋宿舍楼基本都要空了吧,一个人留在这里不会害怕吗,照他对汪风蠡的印象,他觉得对方一定会害怕的。
汪风蠡叹了口气,他本意也不喜欢单独留在宿舍楼啊,可,没办法,不可抗力的因素太致命了。
“我的成绩并不是很好,但是过不了一年就要参加文化等级考试了……”
文化等级考试是新文明时代后划区治理用来筛选人才的重要途径之一,毕竟整个社会不只有屠夫这种职业,其他较为平庸的“普通人”同样也是要吃饭赚钱的,于是大联盟中央政府就保留了地球异变前的高考形式。不过由于如今的人类能力已经有所进化,只考取那个年代的内容未免太过简易,所以有关规定便给高考塞了更多科目,以拓广考生需要记忆的知识面。
听到成绩不是很好这句话,其余两个人瞬间了解了。
既然高考是文化等级考试的前身,那么同为考生,两个不一样的时代人固然是有着同一样的烦恼的。
汪风蠡继续说下去,“舍友本来提议大家一起跟团去旅游放松心情。我也是赞成的,但前一段时间月考成绩发下来,我一对比,才发现成绩比他们差太远了。现在是很重要的时刻,如果我再不好好努力的话,明年可能就考不上大学,所以我就跟他们说,我得留下复习……”
那些舍友性格人品还不错,没有因此埋怨他,反而劝慰道:“那我们去玩的话,拍多点照片回来给你看,这样你也不会太寂寞了。”
汪风蠡临放假前一天的下午在校门口送走了他们。当晚还收到舍友们在环游车上做鬼脸的照片,那时候的他,以为朋友们的这一段旅程将会十分精彩,哪知……
“从十天前的晚上开始,我就再也没收到他们发过来的照片了。不仅这样,当晚我就在宿舍里看见他们被一堆很高很壮的瘤种围在中间,手脚被绑了起来。”,汪风蠡一手指着变成一个圆的笔芯,一手指着过道,讲述着自己那晚所经历的一切,“我一直是睡上铺的,那天夜里忽然听见一阵哭喊声。我胆子不是很大,光听到声音就觉得很害怕了,根本不敢在第一时间把被子掀开,但是那声音持续了太久,我没办法无视它们,只好悄悄掀起了一个被角。”
汪风蠡用手比划着掀开的角度,“然后我看到了老大老二和老三被打得鼻青脸肿,如果不是我们宿舍的背包是一起买的,他们离开那会还背在身上,我压根不能相信那就是我熟知的他们。”
他将舍友的家庭背景一一告诉了王凝海和长孙无悔,除了汪风蠡以外,其他人意外的都是校内的强手,至少出门都没人敢正眼看的那种,汪风蠡没少因为这个沾光,少受了许多欺负。
而就是这样的舍友,忽然变成一副猪头的模样,汪风蠡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
多年来一直接受他们照顾的汪风蠡忍不住下了床,他没胆子归没胆子,可也不能放任他们不管。
他当即就顺着过大的床帘下床躲在了床栏边,本意想要看清更多的他意外的摸到了一片坑坑洼洼的肌肤。
汪风蠡的头皮瞬间紧了起来,仿佛手被烫芋滚了一遍似的。
毫无疑问,那是一头瘤种。
汪风蠡等着它翻过头来把自己也抓进去充当被绑的一员时,那瘤种好像没有一丝知觉似的,一点也不管他。
这和他们上的防范瘤种课堂讲得一点也不一样。
老师说,瘤种的灵敏度或许因种类而异,但它们的敏锐程度,大部分是要比普通人好上几倍的。那会他都把手凑上去了,就差没在它耳边喊,快来撕碎我吧,就这样瘤种还没有发现的话,那不是它有病就是自己有病。
汪风蠡也曾怀疑过这是自己做的梦,所以他当即便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血液于舌尖滑过喉头,不甜,很腥。
这是他第一次清醒地觉察血液的滋味,不过,尝过之后他就得面对一个恐怖的事实了。
他的舌头依旧是麻的,痛觉神经没有休假。
汪风蠡只能硬着头皮承认自己眼前发生的是真的。
他的舍友们,真的被一堆瘤种抓了起来!
907是一间很大的宿舍,足够容纳十几只瘤种,汪风蠡就这样拖着麻痹又极度紧张的身子,挪到了更能清楚看清中心模样的地方。
尖叫声越趋越小,呜咽的声音却由小及大。
汪风蠡窝在一个小储物箱附近,数着共有多少人一起在此落难了。
十一、十二……十五。
加上那个小女孩,总共是十五个。
汪风蠡手脚发麻,这这这他怎么救!?
☆、第 29 章
029 那天晚上的一切(下)
不等他再做点什么,周围的场景突然不见,他的舍友,以及其他不认识的人全都消失在他的眼皮底下。
“但那个绝对不是梦!它给我的感觉太真实了……”,回到现实,汪风蠡于虚空中抓了一下,仿佛一抓,便能抓住真相似的,“而且,我不是只有那一天晚上才看到这些。”
直到昨晚,他还坐在这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晚的景象。
王凝海一下子抓到了重点,“你的意思是,之前你所见到的场景都是一样的。”
汪风蠡仔细回想着,半确定地点了点头:“大概是,不过可能也有一些微妙的不同。”
“哦?具体呢?”,王凝海问。
“就是我的三个舍友,加上我应该是有四个相同的背包才对,可在昨天还是前天,我看见他们被绑着,除了自己身上的背包以外,多了一个相同的。因为那个背包是定制的,所以我想不会那么巧才对。”
照汪风蠡所说,那些和他的舍友一起被绑架的人极有可能是一同去旅游的陌生人,一般情况下,出现这种多出一模一样的背包来的状况几率极低。
“然后呢,多了一个背包,还有吗?”,王凝海用记录仪记下了这些线索,而此刻,并没有太多的深入思考。
“还有……瘤种的站位也不太一样。”,汪风蠡这段时间怕是麻痹了,连这些东西都注意到,“比如这个……”
面向王凝海,他移动了几个瘤种的站位,“像最中间的位置,它们应该是轮流来站的。瘤种的种类都不一样,所以我分辨得清。”
轮流……
“很有纪律性是吗?”,听起来这样的站位似乎挺有仪式感的。
长孙无悔对着汪风蠡摆的东西琢磨了好一会。
忽的灵光一闪。
“王组,这个站位的话,五年前的档案里好像有过相关描述。”
王凝海转头望向他,眉间凝思,“层为三,中裂十字,首领为中,轮做……”
这句话正是长孙无悔看的那宗档案里的原话。意思是说这个圈子由三层构成,两条直径状的裂缝从圆心开始分散,到最外层的时候成为整体十字的空地,任何东西都不能摆放在规定为空地的位置。而首领为中,则是指临圆心最近之处,必须站有一个领头的人物,这个人物需轮流换做。
“是的。”,长孙无悔很确定,汪风蠡所排的图形与自己所见几乎不差。
王凝海当然也是十分清楚的。
毕竟这段话,还是她从一个被骗入瘤脑组织的男人嘴里套出来的。说是给他们洗脑时,专门安排的座位,谁都不可以越界。
“看来这件事,也和瘤脑有关系了。”
并非王凝海过于敏感,而是,最近瘤脑,似乎越来越猖狂了,不单单是死灰复燃的样子,更像有预备掀起大风浪的架势。
负责这则案件前,王凝海就从其他地区的同僚里听说了关于几个前瘤脑高层被捕的消息,理由和郝正器一样,都是因涉嫌非法实验,所以才被屠夫们抓到把柄,关了起来。
“瘤脑!”,五年前他才上初中,以那个年龄的孩子来说,对瘤脑应该是不怎么感兴趣的,了解也大都停留在离陌生人及瘤种远一点的层面,但他家里的长辈们却对教育他此事非常上心,又是拿当时一些有名的失踪案作解析,又是让他隔几小时给他们报平安的,搞得他渐渐对瘤脑也有了一些印象。
不,准确来说是极深的印象。
“难道我看到的那些瘤种是瘤脑豢养的吗?又或者,被绑架的几个人和瘤脑有什么联系?”
汪风蠡两手放在盘起的双腿上,掌心拖着下巴,两只黑如煤炭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活像个滑稽的小丑。
“目前还不能确定。”,王凝海听他对瘤脑二字有些诧异,就问他原因。
汪风蠡将父辈们的警谏说了出来。
大概是他的错觉吧,他感觉,其实父母们应该还瞒着他一些东西的。
“那好,瘤脑的事我会再去查查看,今晚,我们就待在这里,没问题吧。”,与王凝海的意见相同,长孙无悔也赞成在这里呆一晚。
眼见为实,他们想亲眼看看,凭空出现的瘤种围人是怎样一副场景。
“可以可以!没问题的”,他自己一个人待着已经快精神衰弱了,能有那么可靠的人陪着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至于床褥之类的物品,宿舍里一堆,朋友们不在意谁睡谁床的问题,汪风蠡随便搬两套就行了,不怕王凝海他们没地方睡。
汪风蠡带头给他们收拾起了床被,待铺垫完后,他才后知后觉地看着王凝海。
这位,好像是位女性。
就这样,和他们睡在同一间房,没事吗?
他把疑问全都写在了脸上,王凝海径自端坐在床侧,一丝不苟的模样。
“我是来查案的。”
不是来睡觉的。
才理解过来的汪风蠡瞬间羞愧难当。
王凝海和长孙无悔都不是什么好计较的人,当即各占各的位,假寐着。
时间一晃就到了凌晨。
汪风蠡在他们的准许下关了灯。
寂静的夜,寂静的风,连同呼吸,都轻悄悄得不似人语。
来了!
汪风蠡睡在上铺,仅仅眨眼的功夫,眼前的景象便变成了这段时间缠绕着自己的可怕真实。
今天的瘤种依然围着被绑的几人乖乖站着,那几人的脸上还是那么多伤痕,看得汪风蠡心惊肉跳。
他开始爬下床,准备找找还有没有什么和前几天晚上不一样的东西。
那些瘤种尽管还是没理他,但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时候,汪风蠡仍是会下意识地把身体抽回来。
“不一样不一样……”
到底应该找些什么呢。
他环视四周。
高中宿舍楼很大,空间充足,瘤种们又在中心点了火,他得以看清全貌。
墙壁……
怎么不是半红的。
勉强镇定下来的汪风蠡疑窦又开。
这几面墙壁被那火光照耀,以往都是呈现微微透明的红色才是,可现在详细观察,貌似呈现的是……
血红色。
有点妖艳,有点可怖。
尤其是当血红色的墙壁像是流动的血液一般滑动着,就更为吓人了。
汪风蠡几乎两条腿都在打颤,牙齿止不住地跳窜。
“王、王组!”,还有那个谁,你们快来看。
就是它们了!
“我在这。”,平淡而冷静的声线在汪风蠡耳边响起。
汪风蠡霎时跳到了她身后,远不及男人宽阔的肩膀简单地藏下了一个他,“墙壁变色了!”,他立马把看到的告诉王凝海。
“变成什么色?”,声线微微下沉,显然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变成什么色不是很明显的嘛。
汪风蠡虽有疑惑,但也如是说道:“血红色。它本来没有那么红的。”
“你确定?”,依旧是男人在说话。
没错啊,他都吓得躲了起来了,难不成他眼拙。
汪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