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不管世界怎么变化,我们一齐回到这里吧!”左柏城发下豪语。
“好。”韩泽露时间快跑,能够拥有更多自由,与杜圣夫在一起。
杜圣夫眼里写满了眷恋,却知道多说无益,那女人是他唯一的春天,三人在歇业诊所的后院树下各自埋下了送给“七年后的自己”的礼物,纵然她的父亲是如此鄙夷他们,甚至用了官方力量驱赶他们,他也不怪她,这不是她愿意的。
去了美国之后,不善言词的杜圣夫每天一封信,写给在台湾的恋人,但三个月后,他便在纽约收到了她的喜帖,新郎是培育他的医学院校长的儿子。
他记得当时独自走在零下十三度的异国街道上,心一度一度的冻结下去,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那样的绝望便一直将他的心封存起来。
他在世界各地担任无国界医师,历经各种丰富复杂而克难的救治经验,七年后回到台湾,第一站就是到恒春,事过境迁,这七年都在医学院担任教授助手的左柏城累积了声望,得到一对旅日老夫妇的金援,又回到恒春把小诊所开起来。
挖掘埋藏在大树下的礼物,不仅早就过期,甚至已经十年……有过这样的伤心,他还该再去对一个女人好吗?
喧闹的麻将声盖过他的思绪,谁也不知道他在缅怀过去。
“当初你们只要女人有一点小擦伤就急着带来我这里照片子,是为什么?”他问。
“当然是love啊!”卫可仲说话的同时,手的动作也没停。
“杜院长,我想你应该不会拼这个单字的字母吧!”柳浪让烟薰着那双慵懒的眼。
“爱不是用拚的,而是用行动的。”花花大少黎焰似乎说着的双关语。
“别跟我说,你也开始耍煽情了。”杨尊才不信那一套。
杜圣夫不知道怎么回答,何况他们提供的答案全都不正经。
在“荷中美人”持续工作到深夜十一点才下班,白水荷一个人走在大楼渐渐熄了灯的红砖道上,下过雨的冬夜,街道现显得更加寒冷,湿漉漉的路面映照着霓虹灯,行人少之又少,她打了电话给金沛辉,但他还是在忙。
突然,杜圣夫那双在无框眼镜后蕴藏着无限电力的丹凤眼浮现在她的脑海。
天哪!她必须停止想他!
她望了望车轮饼摊子,不知道他今晚是否也会来?可是他有没有出现在那里,关她什么事?他明明上次惹她生气,甚至不希望她幸福!
一直在分心想事情,脚下没踩稳,白水荷惊呼一声,向前倾跌……
这时,有个人眼明手快,立刻上前勾抱住她,将她拥入怀里。
她缓缓的抬头,看见是杜圣夫,脸颊立刻泛红。
他也正俯视着她,手臂的力量竟然大到可以如此迅速的捞回她,像那天他在医院大厅打得那些人哀鸿遍野一样的绝冷强劲,刚才撞了那么一下,白皙清瘦又斯文的杜圣夫,胸膛竟是如此硬实……她想起了自己曾在水疗spa馆看过,当时还被他冷斥视觉骚扰。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谁规定我不能来买车轮饼?”
欸?白水荷发觉又自讨没趣,碰了个软钉子。
哼!不在乎,她习惯了。
“来,坐下,我帮你看脚。”杜圣夫不等她同意,扶着她在便利商店门口的椅子上坐下。
“我没有受伤……”她小声的说。
他专业而不带任何忸怩,轻轻的把她的双腿移放在长椅上,不定点的触摸她的小腿至足踝。
白水荷张,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知道冷血神医杜圣夫的触摸不带任何私人情感,但她的心跳还是不自觉的加速。若他真的不带情感,为何特别喜欢找她麻烦?讨厌也算是一种情感吧?
居然让名震世界的冷冰冰名医杜圣夫蹲在她身边帮她看脚,她像是在作梦。
最后,他修长的手指在她左脚踝处停留了一下。若有所思。
“有点肿。”
“我觉得不会很痛,应该是没有扭到,只是稍微拐了筋,休息一下就好。”
“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他站起身。
白水荷还来不及问为什么,他已走进灯火通明的便利商店。
不一会儿,他出来了,手上拿着新买的药膏,立刻打开,在她身边坐下,帮她左脚踝。
肌肤上传来沁凉感觉,白水荷的心却慢慢的热了起来,实在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以往,她若是意外受伤或是小感冒,金沛辉会立刻安排西南医院最棒的医生替她诊疗。
每个人都说金沛辉以最棒的规格去爱她,而她也一直是这么认为。
但杜圣夫手中的药膏才几十元,还是临时走进便利商店购买,她却觉得非常有疗效。
“你在路上遇到了路人甲乙丙丁发生小意外,也会像这样发挥医生的本能吗?”
“你在pub看到每个人都有一张因为熬夜而泛黑的鬼脸,也会拚命劝他们到你的水疗spa馆吗?”杜圣夫反问,她的脚踝的动作没有停。
嗯哼,就知道这种肤浅的问题绝对是得不到他的答案。白水荷暗骂一声,然后又问:“你为什么在我后面?”
“没为什么。”
“就知道……”
低着头的杜圣夫忽然笑了,就说这个女人真有趣,明明知道在他面前只有碰钉子的份儿,还是会不自觉的一再追问一些她明知下场不怎么好的问题,然后再让自己气呼呼的,但是很快的她又会忘记那些事,继续找他碰钉子。
她好像从来不会放弃任何事,虽然不再担任医生,但她骨子里还是不时对于救人充满了热情和本能,包括忍受他这个不讨喜的冰人,他喜欢她的厚脸皮。
真不知道要说她是个性柔得像水,什么事都能包容,还是她有着愈挫愈不甘心的个性,非得要接几张杜圣夫院长发出的警告黄牌才对得起自己?这世上当然也有人不怕他,但是能够一再挑战他的极限,像空气一样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他的生活周遭,只有她了。
“你在笑吗?”她偏着头,想要瞧清楚。
“没有。”他否认。
“谢谢你……”她衷心的说。
“叫出租车送你回家吧!”
“我搭捷运到忠孝复兴站,打电话叫男朋友来接我。”
“脚痛怎么搭捷运?”他不喜欢男朋友这三个字。
“没关系,慢慢走。”
杜圣夫停止的动作,站起身,“我去洗个手,陪你搭捷运。”
“嗄?什么?”她大吃一惊,没想到他竟会做出这种事。“不用了啦!”
他已便利商店,跟店员借水洗手,出来后,扶着她慢慢的走向捷运站,投零钱买票,然后护着她来到月台等车。
在无数个都会人分离又相聚的捷运站月台,他们是那么静谧又保持距离的一对男女,可是白水荷忽然觉得热闹喧腾的人潮似乎都不再,她和他处在如此唯独而又专一的世界。
只要在杜圣夫的身旁,她就能感受到那是世界上最干净的角落。
列车来了,他仍然是护着她车厢,把唯一的位子让给她坐。
白水荷终于能用一种奇妙的幸福感,望着窗外的城市夜景了。没想到先实现她的愿望的,竟是杜圣夫!第一个和她一起搭上捷运木栅线,让她能够不再是孤单享受这美景的,是他……杜圣夫可能有著名贵的车,有着惊人的收入,有着崇高的地位,可是他出自医生的本能,愿意为她脚踝,甚至还遂了她的心愿,陪她搭乘捷运。
金沛辉从来就不能,也没想过这样就能满足她的心。
列车到站,杜圣夫扶着她在人群里慢慢的走,最后下了手扶梯,来到一楼出口。
白水荷有些心虚的指着前方侧边,那辆红色敞篷跑车是金沛辉的……
“就送你到这儿了,让男友看到,会引起误会,尤其是感情岌岌可危,婚事面临告吹的关键期。”杜圣夫说。
“谢谢。”她闭了闭眼,真是够了。
“不过脚伤或许是感情的增温剂,演个苦肉计挽回他的心吧!”
“再见。”她不想再被他打击了,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杜圣夫则是站在原地,那双冷眼看着她上了别的男人的车。
他怎么会以为白水荷是他的春天?她早有了别的男人,而且他们已论及婚嫁……这些年来都是甜点填补了他冷清空白的心,不是吗?而且女人带给他的回忆只有无情的一封信,绝对不会像春天。
可是,她岌岌可危的感情,却一再让他不自觉的幸灾乐祸,他知道曾在修罗门待过很长时间的自己,不算是个仁人君子,但他对别人都不关心了,为何却会为了她不幸福的爱情感到高兴?
第6章(2)
医院里,霸熊帮帮主熊哥的麻醉退了,遇到杜圣夫巡房,一改之前非常不以为然的态度,熊哥变得恭恭敬敬。
“院长啊,虽然你们医院的收费本来就很贵,但是性命是再多钱也换不回来的,这点额外的小意思,还请你收下。”熊哥热切的看着杜圣夫。
他的手下递出一个厚厚的红包,九十度鞠躬。
照例,只要杜圣夫没表示什么,宋护理长便会毫不手软的接下来。
“被你救了以后,我的人生观都不一样了,我现在不歧视同性恋了。”
听到熊哥对他“前嫌尽释”,杜圣夫真不知该感到荣幸还是无奈。
这时,范亮扬急忙的敲了下门,“雷千妮找来的人,还是没有符合骨髓配对……”
林雅婷的病情若是再不好转,恐怕……难道要让一个十二岁的花样少女长期卧床,让身体也不甚好的林妈妈燃尽仅有的衰弱生命去照顾她?
忽然,又有另一名实习医生奔到门口,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最新一批的院前骨髓捐赠血液抽样刚才出炉了,有一位自愿抽验者符合。”
范亮扬抢过他手上的纸袋,抖着手拿出里面的文件,低头一看,上面写着:白水荷,三十岁。
宋护理长和许淡云等护士也都靠过来,惊呼出声,“lotus?”
杜圣夫一怔。怎么会是她?
饭局一场接着一场,地点不是五星级饭店,就是高级餐厅。
白水荷食不下咽,忍耐了两个小时,自问平常花了很长的时间训练得宜的应对进退,因为爱金沛辉,又感念金夫人从来没有摆架子挑剔过,所以她必须做得更好来回报,但是她发现……
嫁娶是金家单方面的决定,金沛辉从来没有向她求过婚,只是“告知”父母愿意让她当媳妇,芳疗师一职是他们避而不谈的话题,对于她从专门急诊医生撤下的某个纪录感到不光彩,甚至也单方面的替她决定应该重新执业,或乖乖的在金家大宅学习如何当女主人。
杜圣夫真的说中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好想看到他。
虽然他总是有办法让她不开心,但她还是好想见他一面,听他说话,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了解她,就算会惹她不开心也好,不是有人说过,要了解一个人,就从了解她讨厌的东西和痛苦的地方开始吗?他抚在她受伤脚踝上的温度,此时也像是在持续加温,冰冷的他留在她心里的,竟然尽是温暖。
“她?她真的可以吗?”另一个姑姑打量着脸色不太好看的白水荷。
她的忍耐已到了极限,冲口就要说出自己的主见,“我……”
金沛辉眼看拉不住她了。
此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本来想要置若罔闻,想了一下,白水荷还是说了声抱歉,跑到包厢外头接听。
是圣夫综合医院的范亮扬医生亲自打电话通知,她的骨髓符合目前院内一位小妹妹,他的态度相当客气,却直接问她今明两天可否拨冗前来进行访谈。
白水荷的脑海先是空白了片刻,望着走道上进进出出、穿戴整齐高尚的宾客,听着包厢里优雅高傲的上流长辈对谈,还察觉自己不自由的呼吸声。
“现在,现在我就过去。”她的眼神坚定,不容迟疑。“大约四十分钟后到。”
接获通知的林妈妈,在电话里又是感恩又是激动。
“lotus决定得那么快,等会儿就到院访谈?”宋护理长也不由得佩服起白水荷。
“根据移植惯例,必须对雅婷进行两周的原细胞歼灭,依目前她如此紧急的情况,而杜院长的医术如此高明,可能会在一周内便歼灭完成,快速治疗有风险,但也只能这么做了……林妈妈,你同意吗?”范亮扬在电话里向林妈妈解释状况。
不消多时,白水荷在接待的医护人员带领下,来到所属楼层的长廊。
“lotus!”许淡云如见故友,又惊喜又佩服的迎上去。
美丽温柔的芳疗师白水荷,来到以昂贵及冷冰冰服务出了名的圣夫综合医院,竟然受到大明星式的亲切欢迎,因为靠她的一双手和善解人意的倾听及建议,治好了她们这些护士、行政人员酸痛的身躯和疲累的心灵,而且她前不久才替他们圣夫综合医院解决了食物中毒的大事件。
“我简直是圣夫综合医院的林志玲嘛!哈哈……”她高兴的说。
圣夫综合医院这些伟大却低调的医护人员如此尊重她,但是即将跟她成为家人的金氏家族,包括金伯伯、金妈妈,却对她保持观望而客气的态度,白水荷不禁莞尔。
突然,众人感觉一道冷冽的眼光,不约而同的转头……
果然,杜圣夫院长身穿白袍,神圣不可侵犯的站在一角。
大伙自动散开,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杜圣夫那张冷峻而白皙的脸庞依然淡得令人生畏,无框眼镜让他的眼神在锐利中更带着寒气,难怪上至曾偷偷前来疗伤的第三国领袖或是黑道老大,下至替医院工作的医护人员及医生,无一不敬畏他。
白水荷温柔的眼眸与他相望,不知为何,一股静谧的电流让原本受尽委屈不平的心变得平静。
竟然有人可以在看到令人望之生畏的他之后,还能用那么温柔喜悦的眼神凝视着他?而且还是白水荷?
杜圣夫不懂她在想什么,她上次明明是那么生气的离开……
“你是刻意到院抽验的吧?”虽然他曾在上次看她贴了肤色胶带而问过,但因为她的血型是rh阴性,很明显不是普通的抽血,是为了林雅婷而来。
“那天在蛋糕咖啡馆遇到,看见你手上那本‘基因治疗’的书,又听你提起很急……”她笑说。
杜圣夫沉吟,没想到她为了这段一般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对话,竟然跑到医院前的车子里抽血检验,原本她可能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意外的符合。
而接到范亮扬的电话后,她来得这么快,完全不需要心理准备吗?
只要担任过医护人员,对于救治都有异于常人的本能,虽然她一直表现得无所谓,但杜圣夫是不会观察错误的,她的热切、她发挥不出的潜能,都是因为什么恐惧压抑着她,但是该她出手的时候,却又如此勇敢、不退缩……他不能不被她打动。
“说明一下捐赠须知。”杜圣夫说,迳自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这个人是从来不知道‘敬语’存在之必要吗?”真是,被他打败了。白水荷碎碎念,“请、谢谢、对不起,完全在他的世界里消失,真是大牌神医!”
“嘻嘻……你习惯就好。”许淡云笑道。
“我才不想习惯呢!”白水荷嘴巴这么说,但不知不觉也不再大惊小怪。
关上门的办公室内,只剩下像冰块一样冷的杜圣夫,和战战兢兢的白水荷。
他把一张疗程须知拿给她看,“如果全部接受的话,请签名。”
“这不叫‘说明一下’吧?”她简直快要昏倒了,大声抗议。
“三十天内开洞的地方还是会酸痛,这是正常现象,请定期回诊拿药。”
“这张纸就有写了。”她火大的说。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我看完了须知,突然感到害怕,不捐了呢?”白水荷故意这么问。
“林小妹妹死了就会去找你。”
“嗄?”她傻眼。
自己的父亲是中医师,男友金沛辉又是医学世家的长子,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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