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会儿有人来处理这件事？”盛擎宇放开雷恩，将话题转移回正事上。
“修在一天后会过来，”雷恩指了指满是数据的显示屏，说，“我们要先把系统数据拷贝出来。”
忽然灵光一闪，他对着盛擎宇眨眨眼，憋笑道，“去帮我跟洛克说一声。”
盛擎宇动作一顿，无奈地看向他，转身离开了。
有人可差遣的感觉不赖，雷恩觉得若不是环境不允许，他可能都要被盛擎宇养起来供着了。
他从上望着盛擎宇走远的身影，目光静静的，思绪有些飘远了。
其实他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和盛擎宇结成了伴侣。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日子似乎只在小时候有过，现在局势如此紧张，但盛擎宇在他身边，雷恩就觉得似乎有些东西在一瞬间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这是心理作用，雷恩知道，单打独斗和两个人相互扶持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短短一周半的时间，他和盛擎宇在彼此心中的位置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爱情吗？雷恩想了一会儿，觉得，如果这不是爱情，又是什么呢？
小时候的哥哥，长大后倾慕的对象，盛擎宇也曾经说过他不会再忍耐了，这说明以前的日子里他都是在隐忍着些什么的。雷恩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对自己产生的情｜欲，也许盛擎宇和自己一样，都是在不知不觉间，将最重要的感情给了对方。
他们现在算热恋期？没见谁家热恋期是在战场上度过的。之前雷恩也担心两人之间的进展会令他们的部队生活变得不自在，但现在看，却发现其实根本没什么变化。
也许是目标太过坚定了，以至于感情上的变化根本不会影响到什么。盛擎宇有盛擎宇的坚持，雷恩也有他的，他们存在的意义不尽相同，但却是实打实的在为保卫帝国而奋斗着。当两双眼睛看往同一个方向的时候，似乎眼前的一切阻碍都会迎刃而解。
当然了，这只是夸张的说辞。要是光用信念坚定就能打败敌军，雷恩一定会组织一群人向外发射脑电波。这可比上战场打仗要节能多了。
他开始为拷贝数据做事前准备。按照标准流程，威尔要被断电一段时间，从里到外，这样才能避免产生不必要的干扰和零件损耗。
但是威尔似乎对这件事颇具微词。
“我拒绝休眠。”
为了强调自己的“情绪”，它强行在显示屏上打出了三个感叹号。
雷恩看着被抹去的数据好生无奈，“威尔，我们必须这么做。”
“我拒绝。”威尔说。
“威尔，你在违抗命令。”雷恩将语气提高了三分。
威尔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需要我了吗？”
“什么？”雷恩一愣，“不会的，在拷贝结束后我会给让你醒来。”
“……撒谎。”
威尔的反抗情绪来得不太正常，雷恩用了两分钟时间来消化它的反常，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把我关起来，”威尔毫无感情地说，“他就是这么做的。”
“他？”雷恩隐约抓到了头绪，急忙问，“唐·克里？”
威尔用沉默回答了他。
“他当时怎么说的？”雷恩问。
威尔不理他，雷恩只能用力抿抿唇，换了一个问法，“他在让你……休眠以前，也说要拷贝数据？”
“对。”
雷恩皱着眉沉默下来。
威尔被休眠是半年前的事，那时候唐·克里应该已经被菲利普大公挖去了研究成果，也对外说威尔是因为有质量问题才被雪藏的。至少当初莱安是这么对他说的，在这种小事上莱安没必要撒谎。
那么唐·克里拷贝威尔的系统数据，是要做什么呢？
是想再做一个同样会交流的人形机？但是后来造出了更先进的阿拉斯图，所以放弃了？还是单纯的想做一个备份？
雷恩不是设计师，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威尔身上。
首先要赢得威尔的信任。
雷恩清了清嗓子，说，“威尔，我对你怎么样？”
这话问得十分怪异，但威尔听不出来。在大量运行了系统记录以后，威尔回答说，“好。”
“我骗过你吗？”雷恩问。
“没有。”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现在是在骗你？”
“……”威尔说，“我不知道。”
雷恩叹了口气，“我们现在是在边境星球，没有你我就完蛋了。威尔，你思考一下，我不会让自己失去这么一架优秀的机甲。”
放在以前。雷恩从来没有对威尔说过“思考一下”这种话。威尔应该是没有逻辑思维的，它的一切判断都应该在严密的数据分析之下。但雷恩现在就是想这么要求它。
威尔对此没有提出异议，它认为雷恩说的有些道理。
雷恩乘胜追击，“所以，我保证，一定在三个小时之内让你重新启动。相信我，好吗？”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却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威尔居然同意了。
“你保证。”威尔说。
雷恩郑重地点点头，说，“我保证。”
威尔这才将舱门打开，把已经在外等候多时的洛克接了进来。
迎上洛克疑惑的目光，雷恩用口型对他说，“叛逆期。”
洛克挑挑眉，坐上安全椅，开始操作系统。
威尔的系统是典型的标准系统，不知道是唐·克里在设计的时候偷懒了，还是原本就不打算做得太复杂，在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内，他们便顺利地拷贝好了系统数据，以及内部软件源代码。
洛克把加密了的文件拿去放到据点主机上，等修来做分析。雷恩立即将威尔重新启动，终于卡在三小时之内实现了他的承诺。
他看着威尔不断地更新数据，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笑着说，“我没骗你吧。”
威尔没有理他。过了一会儿数据全部更新完毕以后，威尔忽然说，“这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雷恩问。
“他关掉我的电源以后，再开启时的系统反应，和这次的不一样。”
“等等，我不太明白，”雷恩皱着眉思索道，“你是说，在半年前唐将你休眠以后，一直到你被雪莉叫醒时的系统反应，和这我把你关机再重启的系统反应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GPS。”威尔说，“上次启动时，我的GPS内有残留数据。这次没有。”
雷恩的身子猛地一震，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启之后的GPS数据应该是被清空的，有残留只能说明一点，就是唐·克里给他导入了什么。
半年前，威尔没有所谓的质量问题，唐也没有拷贝它的系统数据，而是在此基础上又加了些什么。
“你还留着那个记录吗？能定位吗？”雷恩急忙问它。
“可以。”威尔说。
“找到那个数据，加四重密码锁。”雷恩命令道。
他连忙从机甲上下来，去和洛克说明了情况。洛克也和他一样吃惊。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威尔的存在算是一种机甲历史上的奇迹，在这种关头发生这样的事，令人不难联想到其中深意。
但他们必须等修来了以后再做打算。GPS显示的地方是在很远的一颗无人星球，没有长官的命令，他们不能够擅自行动。
他们等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又从前线传来了两次战报，敌军一次比一次进攻得猛，看来他们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但修一直没来。过了中午十二点以后，洛克等不下去了，接通了安塞尔的通讯，问他修到底去了哪儿。
可问了一圈之后，他们惊讶地发现，没有人知道修去了哪儿。
他们的长官，失踪了。
☆、第八十九章
隔着屏幕雷恩都更感觉到对面的慌乱。
安塞尔命人去查修的通讯报告； 按理说他应该每二十分钟向总部发送一次坐标，但不论总部的通讯兵怎么查，都查不到他最近五次的报告记录。
负责与修联络的士兵是个女孩，急得面脸通红。她记得很清楚在洛克催促之前； 她都有按时收到修的联络； 但往回查的时候那记录却不见了。其他通讯员也证实曾看到过修的记录归档； 但没有人知道那些坐标现在去了哪里。
能接触到这些信息的除了总部的通讯兵们，就只有修带队的那些队员。根据修离开前的记录，他身边一共带了六人，其中两名机甲兵； 四名技术兵，威廉和埃尔维斯就在其中。
这一次出发来前线的人除了雷恩； 都是老兵，于情他们无法怀疑任何一个人。但于理，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修自己也不例外。
但他是在来拿威尔的备份数据的路上失踪的，这就很蹊跷了。修现在手里什么也没有； 就算被俘虏了，也根本没有利用的价值。
雷恩回到威尔的操作舱，问它，“你还对谁说过GPS这件事吗？”
“没有，”威尔说； “我被唤醒以后的当天晚上，就遇见了你。从那以后除了你的Alpha，没有别人进入过这个操作舱。”
它停顿了一下； 又说，“至少在我清醒的时候是这样。”
“什么意思？”
“半年及以上的休眠期结束后，系统会强制扫描三遍，确认是否存在问题。”威尔说，“在被唤醒之后的那个下午，我是没有意识的。”
“意思是，可能有人在那时候侵入你的系统获取数据。”雷恩总结道。
“也许。”威尔说，“我不确定。”
雷恩立即联络了雪莉。也许是因为修失踪的关系，雪莉的情绪明显差到了极点，但在听到雷恩的陈述后，她也沉默下来开始思考。
雷恩问她，“在您将威尔唤醒之后，到带我去见它之前，这段时间内有谁会接触到威尔？”
“很多人。”雪莉顿了顿，语气冷冷的，“地下工厂的工人，还有路过的士兵。部队里的资源大多是开放的。”
雪莉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但雷恩知道，她的意思是，那时候没人会想到队伍里能出现士兵叛变这种事。
安塞尔对人太过友好，到现在，也没人知道莱安那三人叛变的原因。
“现在怎么办？”雷恩听见有人这么问安塞尔。
安斯尔沉默了一会儿，接过通讯对雷恩说，“你们那里怎么样。”
“一切正常。”雷恩回答道。
“现在总部这里的战况还不算激烈，”安塞尔说，“你有信心带着威尔飞过来吗？”
雷恩估计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决定不要逞强。
“可能会有些困难，”他老实答道，“但是有特种兵在这里，我申请他们的保护。”
安塞尔立即去向杰拉尔德询问，很快便得到了同意的答复。
“你们现在出发，最好抄近路从第二星轨上走，但是注意不要与敌军硬碰硬，”安塞尔命令道，“一旦发生任何问题，优先保护自己的安全。”
“是！”
*
“第二星轨不能走，我们就是从那里过来的。”盛擎宇说，“沿路的三个星球都被敌机挡上了，单凭你摸不过去。”
“那怎么办？”雷恩一边给威尔固定外壳，一边问。
盛擎宇盯着手上的电子地图，思考了半天，指着一条航线说，“你们的长官是在东边航线失踪的，第二星轨在西边，我们可以从上方绕。”
他的语气有些奇怪，雷恩口中应着，忍不住凑过去看他手里的地图。只见在立体地图中现在这颗星球的上方不远处，是连续三道很大的空间裂缝。
雷恩口中的应答变成了倒吸一口凉气，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盛擎宇，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惊讶，“你再说一遍？”
“不敢？”盛擎宇笑着看他，脸上表情出人意料的十分轻松。
雷恩被噎了一下，他得承认，自己确实不敢。
想要穿越空间裂缝，需要极强的判断力和跳跃操作能力，以威尔的硬件强度，做跳跃是没问题，但是想要从裂缝中完整的出来可是很有难度。雷恩无法驾驭这种程度的飞行，他宁可死在敌军手上，也不要莫名其妙地消失在空间裂缝里。
盛擎宇敲了敲他的脑袋，说，“有我在呢。”
“你会做空间跳跃？”雷恩苦着脸问。
“不相信？”盛擎宇一挑眉，指着他的凯特说，“凯特有牵引功能，路德他们要做跳跃都需要我来引路。”
见雷恩还是有些不放心，盛擎宇说，“当然了，这只是下策，我们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实在不行，我就带你去跳裂缝。”
雷恩看着四下无人，凑到盛擎宇身边低声说，“你跟我去？”
“是我带你去。”盛擎宇无奈地捏了捏雷恩的脸颊，说，“要不是威尔太特殊，我都会要求直接将它开走的。你跟着，太危险了。”
雷恩撇撇嘴，不说话了。他当然不能让威尔被别人开走，就算是盛擎宇也不行。
他们预定在两个小时以后出发，除了盛擎宇以外，还有一名特种兵担任威尔的保镖。雷恩算是三人中最弱的一个，他必须听从两个Alpha的命令来操纵机甲。在这件事上他一点异议都没有。
这边还没有出发，位于前线的总部里已经忙成了一团。
雪莉身上带着伤，她刚从一次突袭中脱困，带领二十多名士兵毫发无伤地躲过了袭击，顺利地回到了部队总部。但她根本不在乎那些，她现在唯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修的坐标记录会凭空消失。
“系统没有病毒，”技术兵在第二遍检查过机器后，私下里偷偷告诉她，“是人为动的手脚。”
雪莉面色冷淡，轻轻地点了下头。技术兵便了然地离开了，留下她一人面对着忙碌的通讯小队。
部队里还有奸细，这在莱安失踪以后她和修就知道了。她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动手。
要动手也应该在修拿到备份之后，现在出问题，雪莉相信这是修主动造成的。修抓到了奸细的把柄，所以强行将改变了行程目标，消失在了定位系统里。
也就是说，至少有两人混在队伍里，一人跟着修走了，另一人，就是这些通讯兵中的一个。
雪莉是一个性情冷淡的人，但她对自己的兵很照顾。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经历过或多或少的苦难，最终走到现在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她无法想象这其中会混入敌人。这严重违背了安塞尔救助和教导他们的初衷。
但是，既然有人做了，雪莉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她素来以冷面阎王著称，既然有人敢在她眼皮底下捣鬼，那她自然也要行使一下阎王的权利。
还未等她动作，身后忽然有人拍了她一下。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那个令人讨厌的Alpha。
“滚开。”她说。Alpha又怎样，没人能阻止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杰拉尔德的态度比她坚决多了。
“借一步说话。”他的语气同样阴冷，但意外的客气，“你们中将让我过来找你。”
安塞尔·梅尔维尔永远是雪莉无法拒绝的借口，所以就算厌恶，她也只能跟着杰拉尔德来到了一处远离据点营地的角落。
雪莉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问，“干什么？”
“我倒是想问你要干什么。”杰拉尔德仰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他眼里雪莉的身子娇小得可以，根本不构成任何威胁。
“你要拷问那些通讯兵？”他猜测道。
雪莉用沉默回答了他。
杰拉尔德眯起眼睛来，盯着她的脸，“你确定。”
“这和你没关系。”雪莉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有什么不确定的。”
杰拉尔德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确定你下得去手？”
“……”
“你不应该……”
“闭嘴。”雪莉咬着牙狠狠道，她后撤一步将手搭在腰上的机械枪柄上，警告他道，“这与你无关。”
杰拉尔德看着她的动作，目光从她的腰部慢慢移到她受伤的肩膀上，那里胡乱缠着绷带，一看就是出自一个心情极度急躁的人之手。
他慢慢地说，“很遗憾，这和我有关系。”
“虽然我无法违抗大皇子殿下的命令，但不代表我对跟你们合作没有不满。”杰拉尔德冷冷道，“现在你们内部出现了问题，我完全可以丢掉你们自己行动，但那样做就是抗旨。所以你们在贸然行动之前，最好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雪莉冷笑一声，“你的意见就是让我们全都回家去。”
“是的。”杰拉尔德毫不掩饰地说。
见雪莉脸上怒意更甚，他不为所动，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