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握紧了法器兵器,停滞千年的仙宫大乱,又将继续。
展昭一手抱紧了白玉堂,低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漠然,缓缓开口:“你没有资格这么跟我说话,赵爵。”
那名唤赵爵的老人尚未答话,他身边一人已经横眉怒目,厉声斥道:“大胆!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插手仙界之事!”
展昭挑了挑眉:“我?”
大殿里外,突然刮起了风。
微微的、轻轻的、缓缓的,殿上轻纱开始飘动,一股看不见的气息刹那间已覆盖所有。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浮起几分慌乱,有些茫然地看向同伴或是对手,却无法从他们眼里得到半点安抚。
诡异的沉默迅速蔓延,而打破它的,是一声嘹亮的长鸣!
风骤紧!
所有人都觉得耳膜生疼,似有山岳压在了头顶,看不见的压力让他们脸色苍白,尚在半空的人再也无法维持身形,纷纷落到地上。众人顶着狂风循声看去,顿时愣住了。
仿佛云霞飘落,灿烂至极,一只火红色的大鸟展翅飞来,双翅一展就足以覆盖整座大殿。周身祥云缭绕,头顶五彩瑞翎,身后五根修长的尾羽,光华之盛无与伦比。她款款飞来,看似缓慢,却在眨眼间已掠过大殿,高居空中,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静静俯视着殿内众生。
不知是谁最先回过了神来,全身颤抖,带着最深的敬畏,声音断断续续近乎嘶哑地呐喊出声:“朱、朱……朱雀!”
他话音刚落,又有一声呼啸,如惊雷般炸响!
这次是来自于大殿外的地面上,突然之间,以某个点为中心,看不见的力量轰然爆发,周围人如枯草衰蓬般被掀飞,露出来的空地上,一道纯白光芒一跃而起,在半空中逐渐扩大,现出身形——
纯白的皮毛上夹杂着暗灰色的条纹,长而有力的尾巴微微翘起,美丽而高贵的生物出现在半空,额上一个淡淡的“王”字斑纹,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力量。
已经有人的腿在发软,声音几乎也带上了哭腔:“白虎……”
仅存于传说中的神界,从未有谁亲眼见过的两尊上神同时现身,浩荡澎湃的神力毫不费力地压制了在场的所有人。白虎朱雀独占了一方云头,展翅翱翔、矫首昂视,似乎觉得威风已经逞够,交换了一个眼神,身上发出淡淡的红白二色光芒,已收了法相,现出人身。
朱雀化身乃是一个红衣少女,长裙及地,长发如瀑,发间簪着一朵小花,容貌秀丽,眉间还有一点朱砂,此刻唇边含笑,双眼灵动,看起来分外娇俏可人,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亲近喜爱。
而白虎化身亦是女子,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三四模样,一身白色劲装,窄袖长靴,腰间悬着一把短剑,十分干练,容貌姣好,却神情淡漠,一副清冷模样,通身气派就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下面仙界诸人呆呆看着,张大了嘴,半天回不过神来——想象中威严无比至高无上的神明,人身竟然是两个黄毛丫头?一看见她们这番模样,方才见到真身时的敬畏与冲击,此刻竟然莫名地淡化了。
然而一口气还没松下来,毫无征兆地,突有一声龙吟,响彻天地!
龙吟悠长缓慢,却带着比方才更甚的威势与压力,就连灵霄大殿都再次颤抖起来。众人听出了那龙吟中隐含的怒意,神威之下,顿时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几乎连兵器都握不住。不知是谁最先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下来,顿时,大殿里外呼啦啦跪倒一大片,俯首在地,声音发颤:“龙……青龙……”
展昭身后浮现出淡淡的虚影,分明就是龙的模样,却半隐半现,根本看不清全貌,在他身后略一盘旋,便不见了。
展昭身上浮起淡淡的青色光芒,须臾之间,光芒散去,他已换成一袭青衫,广袖宽袍,长发披散,一身的潇洒超脱,赫然便是方才古镜中的模样。此刻的他,已再也不是刚刚踏入仙宫时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那个展昭了,再也不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警察,他历劫千年如今重归神位,正是至高无上的神界之首——青龙!
他扬了扬下巴,嘴角带着几分讽笑,高高在上,目光悠悠落在了赵爵身上。
出乎意料,这老人竟然依然站立着,在四周乌压压一片跪伏的人中,显得尤为特别。可即便能够勉强站着,他也是全身抖如筛糠,似乎随时都能倒下去。
展昭看着他的模样,嘴角笑意深了几分,淡淡开口:“怎么,伤他的时候不是厉害得很么?”
他这一声浅浅淡淡,听在赵爵耳中,却仿佛天雷般,全身又是一抖,踉跄着退了半步,脸上掠过一丝狠色,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然将手里的斧子一横,厉喝道:“青龙又如何,神界又如何!仙神有别,六界各行其道,天地规则所在,你凭什么插手仙界之事!”
展昭扬了扬眉毛,含笑摇头,似是根本不欲再与他说什么。赵爵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就听身后有人轻轻叹了一声,缓缓道:“仙界之事,我可有资格管?”
赵爵如遭雷劈,豁然转身,看着那不知何时出现的人,登时目呲欲裂:“——白、锦、堂!”
在他的身后,仙宫帝位之前,一人白色锦袍,身材高挑,看容貌与白玉堂有六七分的相似,正是方才古镜画面中最先出现的那人。身上的白色锦袍上绣着淡淡的金线,愈发衬得他器宇不凡,让人不敢直视。此刻他神情淡漠,眉宇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静静地负手而立,于那九级玉阶上,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他本也应该让万物俯首,因为他就是这座仙宫以至整个仙界的主人,也是白玉堂的亲哥哥——天帝,白锦堂。
白锦堂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殿之中,并没有立刻理会那惊怒交集的赵爵,而是抬头看向半空中的展昭,目光又落到他怀里的白玉堂身上,默然片刻,低垂了目光,朝展昭略略躬了躬身。
展昭收紧手臂,将白玉堂又抱紧了一些,然后朝他点了点头。
白锦堂这才收回目光,飞快地扫视一圈,将殿中诸人神色皆收入眼底,最后才又看向赵爵,淡淡道:“意外么?看来你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要不要听朕——”他略微地拖了一个长音,满意地看见赵爵眼角的抽搐,嘴角勾起一丝淡笑,“讲给你听?”
半空之上,看着白锦堂的模样,白虎化身的女子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展昭一副看热闹的神色,忽地转头看去,就见身侧的空间突然一阵波动,紧接着,一个黑色身影就现了出来,是一个面色白皙的弱冠青年,依旧是那一身黑衣,简洁至极,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他的模样,对当初的展昭而言应算是第三次出现——陷空岛昏迷期间与大荒冥水之中的人,分明就是他。
此刻他看了展昭一眼,又看看那一白一红两个女子,似乎从来不会有表情的脸上竟然隐隐地露出了一丝微笑:“大哥,二姐,三姐。”
——他叫得平淡,可若让旁人听了,恐怕又会目瞪口呆一番,能与他们三人称兄道弟的,除了玄武,还有谁人?
脚下的仙宫大殿之中,赵爵目光狠戾,死死地盯着白锦堂,冷笑道:“讲什么?”
“这话说来可长,”白锦堂露出几分思考神色,“不如,就从它开始吧。”一面说着,一面右手一翻,掌中已出现了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珠光莹润,是极为少见的深紫色,想来定是什么天地至宝,才能入得天帝之眼。
“蜃珠,万年老蜃所出,可幻化出任何场景,将人困在幻境中,甚至可致人死地,果然是个好宝贝。也难为你,为了将朕困住,制造出魔界攻击封印将破的假象,费了一番功夫吧?”白锦堂将蜃珠收回,淡淡一笑,眉间有几分傲然,“可惜没能如你所愿,朕回来了。”
“那又怎样?”赵爵左手一扬,又拿出那支在古镜画面中出现过的骨笛,冷笑道:“摄魂笛在手,你回来了又能如何!”
“这是你犯的第一个不可原谅的错,”白锦堂悠悠一叹,径自转身,一掀衣袍,施然坐在了帝位之上,将手在那龙头扶手上轻轻一拍,“觊觎帝位举兵反叛就罢了,偏生要勾结魔界——”他双眼微微一眯,身为天帝的威势骤然爆发,喝道:“魔界复出必将生灵涂炭,你不知道么!”
而那半空之上,玄武刚一现身,就听一声“哎呀”的惊呼,朱雀化身的红衣少女飞掠而来,眨巴着一双眼盯着他,满脸的惊奇,“瞧瞧,他居然笑了诶!几千年没见到他有表情了,刚刚居然笑了!”
玄武:“……”
展昭默默地望了望天,“三妹……”
“怎的不叫飞飞了?这名字还是你亲自取的呢!”少女转头就看了过来,一脸的哀怨,水汪汪的眼睛仿佛下一刻就要滴下泪来,撅着嘴,可怜巴巴道:“想我堂堂朱雀,怎么能有这么普通的名字,一点都不苏……你真是太没品位了。”
展昭觉得自己好像在看八点档的校园偶像剧,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你上哪儿学的这副表情……”
“就是你去陷空岛养伤的那几天啊,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的,只好看电视还有小说了……”
——半途捡只小红鸟就是神兽朱雀这种事,大约也只会发生在青龙的身上了。
青龙上神默默反省了一下自己,叹了口气,决定换个话题,“你怎么跑人界去了?”
“我本来一直在家待着的,可烛龙应龙他们竟敢擅闯,我就只好出手了。”飞飞耸了耸肩,“然后没留神不小心就……落入人界了呗。”
“他们怎么会突然反叛,”展昭皱了皱眉,“又是魔界?”
“可不是,”飞飞面色略沉了沉,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凝重,“时间要到了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默然。片刻,终是展昭先回过神来,道:“如今我们都在,魔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破封印。阿玄,”他转向玄武,“你来看看,玉堂他究竟怎么了。”
大殿之中,白锦堂的喝问振聋发聩,可赵爵却丝毫不为所动,冷笑道:“与它们合作不过是权宜之计,待我成就大业,自有办法对付魔界,又岂会让生灵受苦?白锦堂,你真当我是个傻子不成?”
“是么,朕倒想听听,你有什么办法?”白锦堂一声嗤笑,道:“每隔千年,会有一天日月皆隐,是为‘暗日’。那一日魔力至强,而神力至弱,是魔界冲击封印的最佳时机。你不就是看着暗日临近,所以才选了这一天动手,将朕骗去魔界?仙宫大乱,魔界必有所感,待得暗日来临,封印之力恐怕会比过去更弱,你有什么把握能压制住他们?”
赵爵哼了一声,扬了扬头,似在嘲笑白锦堂太没见识,昂然道:“封印之物为凤凰羽,只要有麒麟角或是龙髓玉,何愁压制不住?”
“哦,你找不到麒麟角,就只好以玉堂为要挟向青龙上神要龙髓玉?想得倒美,可惜……这是你犯的第二个不可原谅的错误。”白锦堂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点,“窃取盘古斧就算了,可你竟敢伤了玉堂——”他豁然站起,怒道:“朕就这么一个弟弟,你不知道么!”
“嘿嘿,知道,你们兄弟俩都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何不知道?”赵爵冷笑不止,握紧了手中斧头,悠然道:“盘古开天辟地的神物,斧下绝无人可以生还——还请节哀啊,陛下。”
白锦堂一时发怒,如今已然平静了下来,抬眼朝半空中看去,又施然坐了回去,微微笑了起来,道:“所以说,你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要节哀的不是朕,是你自己才对。”
赵爵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模样,笑意渐渐敛去,脸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你真以为,此时此刻,还是方才那一切发生的时刻吗?”白锦堂眯了眯眼,将赵爵以及他身边诸人的神色都收入眼底,看着他们的不解与惊讶,缓缓道:“如今,已是你们举兵反叛的千年之后了。”
“这不可能!”
“这没什么不可能的,当年你以盘古斧伤了玉堂,的确,让他当即就魂魄破裂,要消失于天地之间了。可惜,有青龙上神。上神以自身一魂凝住了玉堂魂魄,护着他离开仙界;又以一魂封闭天门,将你们、将整个仙界,都封印在了那一刻。而他则将龙髓玉投入人界,自己带着玉堂一魂散入天地之间,历经千年时光,如今重归神位。”
——那一刻,展昭神魂散尽,说是魂飞魄散也不为过,在天地之间飘零了近千年,终于重新聚齐投身为人,引起了人界震荡,也才有了当年蒋平与包拯他们的一番故事。
千年前的惨烈情形被这么三言两语讲述出来,白锦堂轻轻舒了一口气,神色间带着几分怅然,接道:“而朕,当时刚刚破除蜃珠幻境赶回来,恰好也被一同封印。可随后白虎、朱雀及玄武三位上神也赶来了,玄武上神将朕带走,白虎上神入世寻找玉堂,朱雀上神则留守神界——今日,他们都到了。”他合了合眼似在定神,随后站了起来,看着脸色惨白的赵爵,缓缓开口,下了最后的判词:“所以,赵爵,你没机会了……”
“不、不可能……”赵爵摇着头不肯相信,双眼隐隐泛着血光,眉心甚至还带着一点黑色,嘶声道:“白锦堂,你休想骗我!他们来了又如何,我有盘古斧在手,纵然是神,也一样可杀!”
“盘古斧劈开天地之时,同时生出三昧真火,后来自火中诞生了凤凰。凤凰陨落之后,三昧真火则由朱雀上神继承。二者本是同源,你又如何奈何得了她?”白锦堂悠然负手,仰起头,朝半空中扬声道:“朱雀上神,您说是吧?”
半空之中,几人正关注着白玉堂的情况,压根儿没注意下面发生了什么。直到白锦堂这一声问,被点名的飞飞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咦”了一声,终于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不由得喃喃道:“盘古斧都消失这么久了,是怎么到这人手里的,真是怪事……”
话是这么说着,动作却丝毫不慢,手一扬,一缕红光直射赵爵身上。赵爵顿时觉得斧柄烫得可怕,如同变成了烙铁,一下子松了手,就见眼前出现了一个红衣少女,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双手将盘古斧捧着,看也不看赵爵一眼,径自转身,朝白锦堂走去。
——若是展昭白玉堂见了她的模样定会认出,她就是当日于废弃工厂中奉命替他们解围的少女小烛,而那解围之人不必再说,自然就是朱雀飞飞无疑了。
赵爵陡然失了法宝,如何答应,立刻一掌打向小烛后心。掌力未至,斜刺里又涌来一股澎湃大力,真元鼓荡,登时就将他的掌力化去。这么一攻一防间,小烛已捧着盘古斧踏上了帝位前的玉阶。
玉阶九级,看上去平常得紧,可却满是禁制,既可以防御攻击,又可以识别身份,除非皇室血脉,旁人根本没有资格踏上台阶。可小烛却是朱雀的神使,是她精魂所化,身份不同,自然可以踏足。
赵爵知晓其中关键,无法上前阻拦,又被白锦堂拦了掌力,只能满面不甘地看着小烛缓缓走过九级玉阶,走到白锦堂面前,略一福身,将盘古斧举高几分,恭声道:“天帝,请。”
白锦堂略略躬身回礼,双手接过,“多谢姑娘,多谢上神。”
小烛略一低头,顿时化作一道红色流光,消失不见了。
大殿里的风云诡谲并未影响到半空中高高在上的神灵们,玄武将手在白玉堂腕上探了探,略一沉吟,便道:“他伤在盘古斧下,魂魄碎裂,本是无救,可你以自身一魂护着,又温养了这么一千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魂魄之间的相互牵引已经破裂,这却是再多时间也养不回来的,所以暂时昏迷了。”
展昭听得心急,正要说话,旁边已有人插口,声音清冷,带着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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