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终于停下手,白玉堂一下子就跳下了床,身手矫健没有半点虚弱的样子,也不看展昭,直接奔向衣柜开始挑衣裳,展昭顺着看去,就见那柜子里满满的白色,几乎没有别的,不由得暗笑了声,问道:“你怎的全是白衣服?”
白玉堂挑出一件衬衫扔在床上,又开始找裤子,答道:“我来人界能有几天,哪儿有功夫去逛街买衣服?这些还不是那两个老女人的恶趣味,说什么白衣翩翩的比较帅,买了一柜子,嘁。”说着一条裤子也被扔了出来,他顺便回头看向展昭,见他坐在床边,侧身回头,微笑着看着自己,一身浅蓝色的便服,在这一片白色里显得尤为卓然,不由得心里一动,多看了一眼,轻笑道:“我瞧着,你穿蓝也不错嘛,很衬。”
“是么?”展昭愣了一下,随后也笑了出来,“你喜欢?那我回头多买几件。”
此话一出,两人齐齐一愣,似乎有什么在这无意间破土而出。白玉堂一眨眼,无意义地“啊”了一声,有些慌乱的别过头去;展昭自知失言,连忙站了起来,慌道:“嗯那个,你先换衣服吧,我去外边客厅等你。”说罢再不敢耽搁,转身离开了房间。
白玉堂呆在原地,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的背影,不由得低低“嘁”了一声,喃喃道:“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我才不喜欢呢,哼。”他反手关上衣柜,拿起床上衣服,替换间,隐约可见一块肉红色的狰狞疤痕,正在他的心上。
五、蛰龙
白玉堂再次出现在客厅已是十五分钟之后,进门就见展昭坐在一旁的吧台边,长月和南南一人一边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个集合了婆媳关系育儿方式姑嫂大战兄弟争产的家庭伦理大戏把她俩看得津津有味,白玉堂扫了一眼就默默黑线,轻咳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你俩怎么还看这个,想嫁人了?”
长月懒得理他,只有南南缓缓回头,以看白痴的眼神看他:“我的五爷,你造吗,这种片子看完,十个有九个姑娘都不会愿意再结婚生子的。”
“哦。”白玉堂一耸肩表示无所谓,走到吧台边坐下,“说说吧,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哦,这个啊,”长月终于把视线从电视上挪开,转头看了他一眼,“展昭说那人你认识,杀他就是为了引出你来,把上次那块玉抢走。”
白玉堂眉头一皱,脸色顿时一沉,反问道:“我认识?”
长月耸肩表示不关她事,白玉堂看向展昭,眼中似有火焰燃烧,“怎么回事?”
展昭方才因他刚醒,并未将这些自己的推测和盘托出,此刻见他问起,斟酌了一下措辞,道:“昨夜我与他说过几句,感觉他提起你时甚是熟悉,尤其是发现我有巨阙护身他的法术伤不了我的时候,显得极为愤恨,对你将巨阙给我很是不满。”
“五爷我名扬天下几句话而已怎么就一定认识了?”白玉堂就像一只被惹火了的小貂鼠,全身的毛都给炸了起来,一口气接道:“巨阙是上古神剑多少神仙妖魔求而不得落在你这个凡人手里谁能平衡啊生气是应该的好不好凭什么一定就是五爷认识的人啊!”
电视里那叉腰大骂的婆婆突然静止了动作,屏幕一阵呲啦呲啦的闪动,然后就彻底没了信号。
南南悲伤地捂住了眼睛,受了伤似的哀哀哭泣:“呜……形象崩塌了……”
长月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朝黑屏的电视一指,电视又呲啦呲啦响了一阵,终于恢复,长月松了一口气,叹道:“下次发脾气的时候注意点,这玩意儿很脆弱的。”
白玉堂:“……”
展昭看看那死而复生的电视,又看看南南和长月,最后目光落在白玉堂脸上,心中不知该作何滋味,有些惭愧却又有些泛酸,只好就这么看着他。白玉堂被他看得别扭,可他却从来不是服软之人,反是轻哼一声,“怎么?”
“没……”
白玉堂又哼了一声,这次却是直视着他的目光,正色道:“爷不知你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但爷告诉你,爷不认识魔界的任何一个,爷的朋友里也绝对不会有那种心术不正残害生灵的人——你信也不信?”
展昭也直视着他,看着那双本应风流无限的桃花眼里透出如剑般的凌厉目光,坚定又坦荡,他只觉那长剑似乎直刺心底,几分灼热又几分寒凉,不由得缓缓点了点头,“我信你。”
重音落在最后一个字上,白玉堂目光微闪,凌厉略减,带了几分欣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又转眼看向长月,问道:“能不能查出究竟是谁来了?”
“查不出,水镜上没有提示。”长月摇了摇头,也正了颜色,道:“这次这个可比花冲谨慎,也比他厉害得多,你们得小心。”
“水镜是什么?”
“一个法器,能够透过它看见你想看见的一切,也能让神仙妖魔之类的玩意儿现行——当然,前提是你的法力足够支撑。”
展昭所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么,水镜上显不出凶手的画面,就意味着他法力还在你之上?”
长月咳了一声,有些埋怨地瞥他一眼:“不懂就别瞎说,从理论上讲,的确是使用者的法力越高,水镜能看见的就越多,但这也和想看的对象和所处地点有关,若是比如神界魔界仙界,就算是个凡人在那里,水镜也看不见。这次多半是因为那家伙给自己下了禁制,水镜无法突破。”
展昭似乎明白了一些,点了点头又看向白玉堂。白玉堂明白他的意思,一耸肩,随口道:“别想那么多,这狐狸当年大杀四方的时候……”
“喂喂喂,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嘛,”长月嗔了一句,明眸流转间自有万千风情,“人家早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哦。”
展昭默默地抖了一下。
白玉堂被她这一声千回百折的娇嗔激出了一片鸡皮疙瘩,缩了缩身子,怒目瞪了过去:“好好说话!”
长月有些委屈地一扁嘴,扭过头去不理他,南南从旁边探头出来,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了一包薯片,一面咬得咔嚓咔嚓响,一面问道:“所以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一时沉默,展昭略一思忖,看了白玉堂一眼,道:“他想要杀我,那不是正好用我当诱饵引他出来?”
“不行!”话音刚落,白玉堂就厉声打断,急道:“你找死是不是?”
展昭淡淡一笑,自信而坦然,也带着安抚的意味,“不会啊,你忘了,我有巨阙护身,而且家里还有你下的防护呢。”
白玉堂眉头一皱,脸色微变,“你家里?什么防护?”
“嗯?”展昭歪了歪头,“昨天那人说,前一晚已经派过人来想要杀我,结果被我家里的禁制拦下了——不是你?”
白玉堂摇了摇头,看向沙发方向,长月南南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四人面面相觑,白玉堂眉头皱了又皱,哼了一声,“算了不管,也许是珠珠吧,这不重要,总之,我不准你去当诱饵!就算要当也是我当,那玉在我手里。”
展昭眉头一皱,正想反驳,长月突然插话,道:“哦对了,你把那玉给我,我待会儿去趟妖界,找几个长老看看,兴许有认识的。至于诱饵么……”她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你俩一起咯。”
白玉堂脸色一僵,展昭却是目光一闪,两人还未开口,南南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个姿势趴在沙发上,闻言眼睛亮闪闪,连连点头:“对啊对啊,五爷你搬过去跟猫哥哥一起住嘛,还有个照应呢。”
白玉堂嘴角一抽还没来得及说话,展昭已经一本正经的点头,“行啊,我没问题。”说着看向白玉堂,“你呢?”
一个小时后,白玉堂坐在了展昭的副驾上,看着周围飞快倒退的景物,突然开口,“猫哥哥?”
“呲——”尖锐的刹车声传来,强大的惯性让两人都不由得前倾,一个横穿马路的行人飞快地从车前跑过,展昭心跳加速快得好像在开F1,喘了口气,这才重新起步,顺带颤颤巍巍地去瞟白玉堂的侧脸,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什么?”
“南南这么叫你,”白玉堂淡淡接话,依然看着窗外,“看来这三个月你们关系进展不错。”
“呃……”展昭一时摸不清他的意思,难道是因为……念头刚起就被一阵恶寒取代,他实在无法想象白玉堂和南南之前有点什么别的关系的模样,暗暗忖度着,决定选个最安全的方向回答:“是啊,她挺可爱的,就像小妹妹一样。”顿了顿,又接了一句,“不过我倒是更喜欢成熟的。”
“长月?”白玉堂猛地回头盯着他,“你喜欢她?”
“啊啊?不不不,没有!”展昭连忙摇头,反复道:“怎么会,我把她们当朋友的,普通朋友,真的!”
白玉堂盯着他半晌,似在确定他这些话的真实性,半晌,方才慢慢转回去看向前方,悠悠道:“没有最好,否则,可有你的苦头吃。”
展昭连声应了,却不明白他突然提出这么个话题是什么意思,而白玉堂也没有再说话,一直到他们回到展昭小区,停好车踏入电梯,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那不同寻常的气氛也没有缓和。沉默着一路向上,白玉堂突然抬起了头,眉头微微皱起,“好强的灵力。”
“嗯?”展昭一时没反应过来,正要开口再问,就听电梯“叮”的一声脆响,打开了门。
白玉堂眉头皱得更紧,大步走出去目光四下一扫,就已定在某个方向,走了两步却又停下,盯着眼前那扇门,歪了歪头,“这是……你家吧?”
展昭就在他身后半步,已经开始掏钥匙准备开门,“对。”
话音刚落,就听那安全性能良好的防盗门咔嚓一声响,缓缓打开,紧接着一坨白色物体窜出来直奔白玉堂,白玉堂连忙伸手将她接住,揉着她脑袋,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简直就是非法入侵!简直就是私闯民宅!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展警官内心咆哮着表面淡定着,将已经掏了出来的钥匙塞回兜里,盯着那只赖在白玉堂怀里的肥猫,身上的怨念气息足以让周遭一切生物退避三舍——
除了……
一团火焰如云一般从屋里飘出,轻盈地落到展昭肩头,尾羽触地,冠羽高扬,飞飞站在展昭肩头,宝石般的双眼眨了眨,又亲昵地蹭了蹭展昭额头,随即昂首挺胸地看向对面的白玉堂和珠珠。
白玉堂看着飞飞,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他能够感觉到,飞飞显然不是人界的鸟类,她身上的灵气很盛,再看这模样,也绝不是人界能孕育出的。然而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飞飞对展昭的这种亲密,都快赶上自己和珠珠了,可问题是展昭只是个凡人而已,究竟打哪儿招来这么一只灵兽,到底什么情况?
展昭温润,飞飞艳丽,恰似水火并存,非但没有丝毫冲突感,反而相得益彰,白玉堂又看了一眼,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总之有些不爽,“猫,这是什么?”
察觉到白玉堂口气有些生硬,展昭“呃”了一声,转头看看肩上的飞飞,又看看抱着珠珠的白玉堂,答道:“这是我今天上午从一个农民手中救下的,他说这鸟落在了他家地里,他就带到城里来卖,刚巧被我碰上。”顿了顿,见白玉堂眉头皱起,心中一动,接道:“看她可怜,也没个去处,所以决定养她,取名叫做飞飞。”
“你开什么玩笑,你知道她是谁打哪儿来啊就敢养?说不定就是昨晚袭击你的那个呢!”
话音刚落,就见飞飞拍了拍翅膀表示强烈不满,展昭心念闪得极快,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飞飞不是人界之物?”
“当然不是!”白玉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身上的灵气都快赶上珠珠了,你说是不是人界之物!”
展昭恍然大悟,回过头看着肩头的飞飞,飞飞眨巴着眼睛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儿,展昭顿时心软了,轻叹了口气,又看向白玉堂,带着些讨好和商量的意味,“那……你看她也没个去处……要不,还是养着吧?”
白玉堂瞪大眼睛,似乎不认识眼前这人,正要再说,忽然怀里的珠珠扭了一下她那滚圆的屁股,白玉堂愣了一下,似乎得到了什么信息,皱了皱眉,多看了飞飞一眼,目光闪了闪,却不再说话。
展昭明智地不再纠结这个话题,笑着将他往屋里引,“快进来吧,别老在门口站着。”
“嗯。”白玉堂应了一声,兴致缺缺,进屋换了鞋,抱着珠珠就往沙发上躺,“累死了,爷要眯一会儿,你随意。”
——这到底是谁家啊?正在收拾鞋柜的展昭动作一顿,颇有些哭笑不得。抬头看去,却见他歪在沙发上已经阖上了眼,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知道是因为昨夜受伤的缘故,不由得心里一疼,挥手将飞飞打发开,疾步走向沙发,柔声道:“别在这儿,上床去。”
白玉堂哼哼两声,他怀里的珠珠甩甩尾巴跳下来,瞥了展昭一眼,又甩着尾巴,走到一边儿去了。
展昭不去理她,伸手去拉白玉堂,放轻了声音,软语哄道:“快点起来,就几步而已,床上舒服。”
白玉堂被他拉得心烦,桃花眼猛地睁开,一瞪,却比平时少了凌厉反而多了委屈,挥手将他挣开,一挺腰坐了起来,“去去去,啰嗦死了你,怎么跟大哥一样……”话里是抱怨着,人却已起身往房间里走去。
展昭几步赶上,提前进了房间,将被子展开枕头放好,又去将窗户关上窗帘拉紧,回头看时白玉堂已坐在床边,一双桃花眼正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莫名尴尬,“怎么了,你不是累了么?”
白玉堂缓缓点头,视线依然落在展昭身上,“我只是突然想起,你不用上班的么?”
展昭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今天不是周末,自己一大早就跑去宠物店,而如今已是中午。翘了半天班的展队长有点不好意思,却是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这叫外勤。”
“哦。”对人界运作完全不熟悉的小白耗子信以为真点点头,“那我睡会儿,你忙去吧。”
展昭应了,也不再说什么,只道了一声“好好休息”,就将门关上,离开了房间。
一进客厅,就见飞飞和珠珠在沙发上并排趴着,看起来就跟嘀嘀咕咕说悄悄话的闺蜜一般,见他出来齐齐回头,飞飞眨着眼睛看了看,头一歪,似乎有些失望,珠珠则是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又懒洋洋地趴了回去。
展昭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被鄙视了,却又不知问题出在何处,况且他也没办法跟这两个小东西计较什么,只好装作不知,嘱咐道:“你们就在家里别乱跑,也别进房间去,他在休息,我去上班,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带回来。”
珠珠甩了下尾巴表示听见,飞飞也冠羽抖了一下算是回应,展昭点点头,又去换了鞋出门,往警局去了。
回到办公室,自然免不了被人问起上午的去向,展昭随口应付过去,问了问这次案子的进度,预料之中的没有进展,他也不说什么,只嘱咐了几句,便回了自己办公室。
——至于查出来的关于白玉堂曾经出现过的事情,他不提,自然也就无人问了。
坐到自己位置上,仰头合上眼歇了会儿,深深吐纳几回,这才有精神开始整理一下如今得到的信息。
首先,可以确认,无论是那些年轻女子的失踪还是自己的遇袭,都是魔界下的手,而魔界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通过自己引出白玉堂,再夺取上次那块玉石。
其次,飞飞的突然出现。要说纯属巧合他是决计不信的,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刑警,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认为这只是个完全无关的巧合,方才那么说,只是不想引起可能的怀疑而已。可问题是,他不知道这个“巧合”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飞飞究竟是敌是友——就目前的情况看,他倾向于后者,若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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