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魉鬼》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扶魉鬼- 第3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她忘了这个季节,本就没有梨花,而有人为她植了一片花海,她却一直不曾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陈澈白:眠儿,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颗秃头树上。

☆、世间安得双全法(二十二)

“陶林。。。。。。陶林。。。。。。。”离妄甩着大步子急声呼喊着,他的大嗓门回荡在一个个空荡荡的院子里,却始终得不到一点回应。他身后,一根根紧追不舍的丝线试图缠住他的脚踝,可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而后,一脸焦急的离妄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光脑袋,他怎么把那个该死的“祸水”给忘了,于是这叫喊声就从“陶林”变成了“陶皮皮”。
这里,离妄不得不佩服陶皮皮很有先见之明的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那两个泥掌印,在离妄这把大嗓门的摧残下,长成了两条手臂粗的藤蔓,拖着他朝着心念之地而去。
藤蔓缠身的离妄一路疾行,期间那些原本紧追不舍的丝线,却像突然间失了生气一般,纷纷掉落在了地上。
而身后没了“追兵”的离妄却并未有一丝放松,因为那两根“愣头愣脑”的藤蔓,不是带着他穿墙,就是带着他撞树。
好在离妄现在只关心他的徒儿,没有心思同这俩“蠢货”计较。当他穿着一身脏兮兮,还破了好几个口子的衣服,顶着一块青,一块紫的脸出现在陶皮皮面前时,后者正双手合十,不知道在施展着什么厉害的法术。
到了这座精致的湖心亭后,缠在离妄身上的藤蔓自个人儿化作了墨绿色的粉末。他疾步走到陶皮皮身前,焦急的问道:“陶林呢?”
“在湖底。”陶皮皮吃力的回答着离妄,他的面色极差,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同周眠儿的模样像了五六分。自他掌心散发出的墨绿色光亮,就像是一根即将燃尽的灯芯,却仍然在竭力的支撑着没入湖底的那根藤蔓。
瞧着阵仗,他是想用这根比筷子粗不了多少的藤蔓将陶林捞上来。
“那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离妄被这“祸水”气的恨不得当场就给他一脚,可心念着救陶林要紧!于是还未等陶皮皮开口,他放下佛珠,火急火燎的一俯身,拥抱住了冰冷的湖水。
“我不会凫水。。。。。。。”
微弱且沙哑的声音和落水声一同响起,陶皮皮望着这抹像白条鱼一样没入了湖水中的身影,合在胸前的双手却并未因此而松开。
这根越来越细小的藤蔓护着一具不断冰冷下去的身体,他没有办法将其从湖底救上来,哪怕已经耗尽了体内所有的妖力。
亭中之人的眼眸中开始浮现出一层探不破的幽光:真是奇怪,这个被自己痛恨了这么多年的仇人,竟会在这一刻,对他生出一丝来感激来。。。。。。
而顺着这根绳子粗细的藤蔓游去的离妄,无比庆幸延悔大师在升天之前将法力留给了自己,要不然,在这透不进光的湖底,他哪里能看得清!
离妄奋力的划着水,终于在一口真气快要耗尽之前,看见了那根藤蔓缠绕着一个通体雪白的偶人。所有攥住心脏的担忧都在这一刻化作了一句无声的呼喊。
为此,他吃进了一大口冷水,呛水的滋味并不好受,再加上对空气越来越急切的渴望,使得这张原本俊美的面容变得甚为狼狈。
他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将偶人抱着朝岸上游去,却不敢去想此刻怀中的偶人是否还有生息。
一定要活着。。。。。。
破开水面的声音,让亭中之人的眼眸中染上了浓烈的欢喜,他看着“白条鱼”的手臂吃力的举着一个雪白的偶人,听着他破了音的嚎着:“赶紧过来搭把手!”
陶皮皮几乎是跪在了地上,因为只有这样,这双手在抱着这个同陶林长得一模一样的偶人时,才不至于让它受到一点磕碰。
被小心翼翼的安放好的偶人,看上去这样乖巧,一点都不像那只活蹦乱跳的“小狐狸”。
冰冷的湖水从离妄的衣衫上滴落下来,在亭中形成了一滩水渍。他顾不上喘气,捡起地上的佛珠,一遍又一遍的颂念着那两段佛经。
只是,偶人却一动未动。。。。。。
“什么狗屁三摩经!”离妄一声厉喝,将体内所有的真气都汇聚在掌心,而后过渡给偶人。他的面色不断苍白下去,可眼前的偶人就像一个无底洞,将他的真气悉数吸纳进去,却丝毫暖不了它冰冷的身子。
“没用的,妖术已经沁入了五脏六腑,她现在就像被藏在了极深的冰层之下,而那些冰凿不开也破不了。”
陶皮皮颓然的声音,让离妄的心就像坠入了万丈深渊。这样的语气从这个向来自傲的男人口中说出,那么他的徒儿,是不是。。。。。。
离妄捏紧拳头,暴躁的声音中融进了一丝控制不住的颤动:“危言耸听的死‘祸水’,我徒儿一定还活着!”
说着,他便要扛着偶人去找周眠儿,既然是她施的妖术,那么她一定有办法解开。
“陈允淮。。。。。。”陶皮皮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能制止住此刻像凶兽一般急躁的离妄。他将手按在他湿漉漉的肩头,与之相对的眼眸中,透着清薄且惑人的光。
仿佛是用最浓艳的颜色染成的一笔画,只为点在一个人的眉心。。。。。。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眸光遮灭了离妄刚要发作的怒意。他拧着眉,终于还是放下了偶人,等着陶皮皮要同他说什么。
“我有办法将她救回。”
离妄显然不太相信这个不靠谱的“祸水”,面露惑色的问道:“果真?”
“封安墨玉有着聚魂补魄之力,只要用它,就一定能救回陶林。”他说的认真且从容,仿佛这么做,要去的不是他的命,而是完成了一个了不起的心愿。
“那玉不是被你。。。。。。”离妄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看着陶皮皮的眼神中带着十足的惊诧,“你是要用自己的命换陶林的命?”
虽然嫉妒过他,厌恶过他,也痛恨过他,可这一刻,离妄对上这双眼眸,心底竟然会有过一丝不忍。
毕竟是,一命换一命。。。。。。
“我的命不值什么,若是能救回她,便是要承受剜心之痛,我也愿意。”他将视线挪到了偶人的身上,眸光温暖且深情。
封安墨玉现如今已经同他合二为一,这颗心便是一枚完整的玉,这世上若是没了她,那么这颗心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为何对她这般好?”这个问题,离妄一直都想要当面问他,从娃娃时起就黏着陶林,不许任何人触碰却唯独对陶林例外,从前不知道他是谢小朝,离妄大可以认为是这个“小白脸”缺乏母爱,可现在他知道了,这个心如止水的“祸水”,怎么就愿意为了他的徒儿舍弃性命?
尽管,心底有一个答案已经跃跃欲出。。。。。。
“为何?”陶皮皮忽而笑了,那笑宛若春回大地,让作为纯爷们的离妄也不由的为之所惑,心口处的跳动漏了一拍。
“因为她是我的妹妹啊。”他承认的这样骄傲,仿佛是一件全天下最值得炫耀的事。那双眼睛里有着耀眼的光芒,就连满园的娇花都会因之失色。他仿佛不像是这世间的男子,而是误入了红尘的谪仙,才会有这般精致无缺的容貌和孤傲自负的气韵。
“你妹妹!”和心底的答案毫无意外的吻合在了一起,可离妄面上的神情却仍透着惊诧,他就像浮在茫茫江面上的一艘孤舟,迷失在了越织越厚的水雾中。
陶皮皮缓缓的抬起手,捏了捏偶人冷冰冰的鼻子,苍白的唇角扬着一个极为好看的弧度。他的指尖带着这点最后与她接触的温度,用力的探入了自己的胸腔。
“谢小朝!”离妄惊呼着扶住了这具不住颤抖的身体,看着这双沾满了血液的手,取出一颗透着墨绿色光芒的心脏,吃力的将它没入了偶人的心口。
一时间,宛如冰层破碎的声音自偶人身上传开来,就像是褪了一层皮,渐渐露出了陶林鲜活却仍处在昏迷中的脸。
他做到了,将这片用妖术所化的冰层凿碎,纵使代价是他的生命。。。。。。
“陈允淮,从今往后,你若再敢像前一世那样负她,伤害她,我定会化作厉鬼来取你的性命。。。。。。”汨汨的血液不住的从陶皮皮的心口流淌出来,没一会儿就将他的衣衫染成了鲜红。
“死‘祸水’,都成了这副鬼样子,还敢威胁本世子。。。。。。”离妄一手接着陶林,一手接着陶皮皮,说出口的声音中,带着发自肺腑的悲伤和笃定,“若我此生,有一丝一毫负了陶林,定当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誓言和谎言很像,都需要义正言辞的说出口,让人听不出一点破绽。只是前者经得起年岁的打磨而不朽,而后者风一吹就会四散。
这一刻,陶皮皮相信了他所说的是誓言,或许是因为这双眼睛里的光芒太过炽热,让他信了这个从前风评极差的纨绔,能照顾好自己的最为珍贵的妹妹。
这双眼睛里的光开始涣散开去,陶皮皮用虚弱到听不清晰的声音喃喃的说着:“陈允淮,我明明是要杀了你的,可现在却要比你先死了。说到底,我还是羡慕着你。。。。。。”
“不管你信不信,当年谢氏灭族之事,同我无关。”离妄能感受到这具身体在不断的变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颗女娲娘娘精心捏成的头颅,轻微的摇晃了一下:
“不要告诉她。。。。。。我是她的哥哥。。。。。。也不要告诉她。。。。。。是我救了她。。。。。。眠儿她。。。。。。应该欢喜无忧的活下去。。。。。。”
“好。”
这个字落下的时候,那双敛去了世间所有颜色的眼眸彻底闭上了。离妄知道,从今往后这个世上,再也不会这么有一个人,一骑战马,姿容俊若天人,引得朝樱城里最红的花魁,甘愿为他入府为婢。
世人皆谓他心如止水,因为他们不知道,他的心一早就给了人。。。。。。
离妄抱起仍在昏迷中,但面色渐渐恢复红润的陶林,朝着雾气散去后的院落走去。他走的极快,像是害怕着怀中之人会突然睁开眼,看见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
他怀揣着一个沉重而悲伤的秘密,且答应了那个人,要将这个秘密一生一世的守下去。所以啊,那间该死的屋子怎么这么远!
此时走的急切的离妄并未听见,怀中人那声轻不可闻的呓语:哥哥。。。。。。

☆、世间安得双全法(二十三)

陶林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可她依稀记得在梦里,她梦见了鱼宝。
浑身是血的鱼宝,就这样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哀恸的光芒,任凭陶林怎么叫唤,他都没有应声。或者说,他应了声,只是陶林听不真切,他那流着鲜血的嘴巴里说了些什么。。。。。。
真是一个,奇怪而不安的梦。。。。。。
怪梦中醒来后,陶林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猛捏了一下自己的脸,“痛痛痛。。。。。。”她抽着气叫唤道,只是脸上的疼痛随即就被小命还在的喜悦给盖了过去。要不是她现在浑身上下都酸痛的要命,准得跳下床狂跑几圈!
开门的声音在下一刻响起,陶林歪着脑袋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万分委屈的哀嚎道:“师父!”
她现在装着一肚子的话要同离妄说,当然,主要是以诉苦和装可怜为主。
离妄眼眸中的浮现着的空濛,在看见陶林转醒后的那一瞬间,化作了一捧清亮的星光,他径直走到床边,而后紧紧的箍住了这具还未反应过来的身体,出口的声音里融进了浓烈的心疼:“是不是被吓到了?”
陶林原本想说:才没有!小爷是这么容易被吓到的吗!可这一刻,她嗅着师父身上淡了不少的烟火味,感受着从他身上渡过来的温度,这些急着想要冲出口的话,突然就被吞下了腹中。
她用力的点了点头,委屈巴巴的说着:“徒儿以为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背后的那双手将她搂的更为紧了,吹进耳中的声音让陶林的一颗心酥酥麻麻的:“看来,为师以后须得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寸!步!不!离!酥酥麻麻的心猛烈的跳动着,陶林被这番宠溺的话撩拨得面红耳赤,差点就要把正事给忘了。
陶林咽着口水,费了好大一番劲才舍得离开这个舒适又结实的怀抱。对上师父大人眼中的疑惑,“小狐狸”硬生生挤出了两滴眼泪,
“师父,你可一定要为徒儿主做啊!”
她从前好歹是南柯村一霸,虽然这个霸,没房没地没跟班,很多时候吃喝还得靠岁岁接济,可那也是能镇得住一方牙没长齐的娃娃。而现在她这个霸,差点就嗝屁了,此仇不报,她连睡觉都得被气醒!
陶林偷偷瞥了一眼师父大人的脸色,见这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宠溺的笑,“谁人敢欺负了我的徒儿?”
为此,陶林更是使劲添油加醋的叙说着事情的经过,“师父你不知道。。。。。。”她不忘着重说明了一下,那碗鱼汤的味道确实鲜美,估计是王宫里养大的珍贵品种。
“小狐狸”这段啰哩吧嗦,血腥且暴力的话大致可以概括为以下八个字:偷吃、被抓、暴打、蹂躏。她怀疑是不是自己描述的还不够凄惨,怎么师父大人的眼中就没有燃烧起熊熊怒火呢?
不知道为什么,陶林总觉得师父他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或者说,哪里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一直穿在身上的水墨□□不见了,换成了一件湖蓝色的锦服,上面还沾染着星星点点的泥巴。
而现在,这双眼睛在看向自己的时候,好像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愧疚。。。。。。 
愧疚?陶林的心底一下子就冒出了数个不着调的答案,譬如说,在她昏迷的时候,把她卖给了“美人儿侯爷”做妾?一个和尚不穿□□,反而穿了一身锦服,自己这一觉不会是睡了好几年,师父他,难道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吧!
这个水性杨花的光脑袋!陶林急的大力攥住了他的衣领,将毫无防备的离妄拉到了自己的面前,这样近的距离,二人的鼻间几乎都要触碰在了一起。
“师父,你是不是背着徒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陶林的眼神很吓人,活像新嫁娘抓住了偷腥未遂的夫君。
离妄是心虚着的,因为他的心底藏了一个不能被人知晓的秘密,只是从他的眼神中,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心虚来,反倒将话说的无辜且严肃:“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许是离的太近,陶林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又乱又快。她不得不感慨:师父大人这张放大在眼眸中的俊脸,当真是极具杀伤力啊!
“师父没有把我卖给陈小侯爷?”某人的声音明显低了一个调,连带着脸上的怒气,都被越来滚烫的红晕所取代。
离妄方才还担忧着她是否察觉到了什么,没想到这个没心没肺的“小狐狸”,竟然是在怀疑他会卖了她!于是他极为不爽的丢下两个字:“没有!”
“没有。。。。。。娶妻生子?”
这个问题,让这份不爽直接升级为了愤怒,“没!有!”
陶林给他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再加上她觉得在这样对视下去,自己很有可能要窒息而亡了,索性就放开了攥在手上的衣领,刚想离师父大人这张杀伤力极强的脸远一些,就被他扣住了后脑勺。害得她刚缓下去一些的心跳,直接蹦跶到了嗓子眼里。
略带粗暴的一个吻,轻易就撬开了两排完全放弃抵抗的贝齿,纠缠住了那条软滑的舌头。离妄似乎是在发泄着什么,直到发觉怀中之人毫无力气的瘫软下来,他才舍得离开那两片红肿的唇。看着这双妩媚的狐狸眼,离妄的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就回响起了谢小朝那些凌冽而痛苦的质问:
“你知不知道,她有一匹心爱的小马,想着将它养大后送于你。”
“你知不知道,她常常会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念着你的名字。”
“你知不知道,她从未学过刺绣,可为了能绣好一件嫁衣,将一双手扎出了无数个血点。”
“。。。。。。”
这些,他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那时候的他,是万般不情愿要娶了她,可是现在,他沉溺在了她的世界里,再也不愿离开。
可惜,而今的他已经没有资格去承诺什么了。这条命,从被延悔救回来那时起,就不再属于他自己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