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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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魉鬼-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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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轻渺到不真实的声音渐渐的落入离妄的耳中,雾气到了这里开始散去,可此间的妖邪之气却浓重到令人背脊发寒。
离妄认得这里——种着昙花的折卉园。他的背脊蹭过一株株娇嫩的花草,却闻不到一丝花香,萦绕在他鼻腔的只有这些丝线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千秋架上的人缓缓转过了头,这双纯黑的眼眸看着这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蛹,突然就涌现出了盛都盛不住的笑意。
“允淮,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周眠儿缓缓上扬的唇角露着一个魅惑人心的笑。她离开秋千架,急匆匆的跑到人蛹面前,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划过离妄的眼眸,而后紧紧的拥住了他:
“我困住你了。”
周眠儿没有看见这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异样,也没有发现那只带着红珊瑚手串的手,挣脱开了紫色的丝线。
她拥抱着他,将数十年前的念想都融入了这个拥抱中。那时候,她不谙世事,不懂情爱,甚至连话都说不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存在于世。
只是记得了一个他。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有些许zha…_…||

☆、世间安得双全法(二十一)

“好冷。。。。。。好冷。。。。。。好冷。。。。。。”虚浮的声音,自这颗跳动的越来越的缓慢的心脏发出,不能被外人所聆听。
越来越艰难的呼吸,越来越模糊的意识,想哭却哭不出来,想喊救命也喊不了,陶林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吧。
她努力睁着沉重的眼皮,眸光中落满了冤屈:自己不过一觉醒来肚子饿,去厨房顺了一碗鱼汤喝,那个小气的冰美人儿不知道在自己的身上使了什么妖术,紧接着全身上下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她还哄傻子一样的同自己说着不痛,不痛。
明明就又冷又痛好嘛!
“师父救命啊。。。。。。”陶林无声的呐喊着,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入眼的除了浓重的雾气,就只有阴冷而刺骨的风。
那个急躁的呼喊声渐渐的近了,陶林却听不清楚他在喊着谁的名字。她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动着,跌进了一处更加冰冷的地方,连带着颜色诡异的雾气都开始离自己远去。
眸光被完全遮去,只剩下了漆黑和冰冷,“小狐狸”在心底哀嚎着:“呜呜呜。。。。。。我一定是要去地府报道了。。。。。。”
下一刻,陶皮皮急匆匆的脚步就落在了陶林方才停驻的地方,一双盛满了担忧的眼眸,焦急着环顾四下。
这座空无一人的湖心亭中,墨绿色的异光大盛,似在证明着那个人曾在这里停留。
力道极大的一拳砸在了柱子上,使得那一块凹进去了一个拳头印,还沾上了丝丝缕缕的血迹。拳头的主人,弯着腰,散落下来的发丝贴着他苍白的侧脸,遮去了那双眼睛里四相碰撞着的光芒。
他突然像发了疯一样的用力叫唤着,只是这一次,从他口中唤出的名字却不是“陶林”,而是“眠儿”。
攒在手心里不舍得放开的回忆,却在这一刻从指缝中逃匿了出来,和着此间白茫茫的湖面,令这个向来最懂得克制自己的男人,被一幕幕浮上心头的画面缠绕的溃不成军。
那一年,谢眠夕六岁,贪玩,爱哭,总闯祸。将军的女儿,宛如一颗最珍贵的明珠,被将军小心翼翼的捧在了手掌心上,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而谢小朝九岁,面冷,话少,极少笑。因为他是将军的儿子,生来就是要上阵杀敌,自然不能像寻常孩子那般嬉笑玩闹。他得像个小将军一般,早起习武,晚上研读兵书。
“哥哥的名字里有一个‘朝’,而眠儿的名字里有一个‘夕’。所以啊,哥哥要每天,每一天都和眠儿在一起。”小眠夕将她那个梳着“两个小包子”的脑袋,蹭在谢小朝的怀里。而她这个样子,多半是又闯了什么祸,黏着谢小朝给她背锅。
“你总是要嫁人,那个时候,哥哥就不能每天都陪着你了。”九岁的谢小朝已经褪去了孩子的稚气,还未长开的面容,已然精致的令人挪不开眼。他眸光中流淌过小眠夕尚不明白的东西,像是一颗孤单单的星子所发出来的光芒,连烧的旺盛的柴火都无法将它温暖。
“那眠儿就嫁给哥哥好了,这样就能一直和哥哥在一起了。”软糯天真的话,宛如一道最厉害的咒,将谢小朝的心囚禁在了里头,他看着这双眼睛里干净而纯粹的笑意,努力压制下心头强烈而陌生的悸动:“又在说什么胡话,妹妹怎么能嫁给自己的亲哥哥?”
“为什么不可以?眠儿喜欢哥哥,就可以嫁给哥哥。”那张粉嫩嫩的小脸委屈的看着谢小朝:“坏哥哥,你不会不喜欢眠儿吧?”
怎么会,不喜欢呢。
谢小朝却只是捏住了她的小鼻子,出口的声音里染上了那缕孤冷的星光:“又闯了什么祸?”
此话一出,小眠夕果然将喜不喜欢这件事丢在了脑后,揪着谢小朝的衣袖小声说道:“我不小心将墨汁洒在了爹爹房间里那张画着红点点的图上。”
“那张图是不是羊皮做的,上面还画着许多小帐篷?”
“是啊,哥哥你怎么知道?”小眠夕好奇的问着她哥哥,全然没有注意到后者越捏越紧的拳头。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是将军好不容易得到的赫尔格部落的兵力布防图啊!
这日晚上,谢小朝拖着两条被罚站到没有知觉的腿回到了自己房中。他今夜没有如往常一般研读兵书,而是怔怔的望着落在窗外的白月光。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白日里眠儿说的那些话,苍白的唇角不由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傻丫头。。。。。。”
他一直都将这些话藏得很好,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遍一遍的回味着。这颗禁忌的种子埋在他的心底,无论他再怎么克制,都阻挡不了它的生根发芽。
朝夕相处的妹妹,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全部都成了滋养着这颗种子生长的养分。谢小朝曾以为自己能拥有她的时间还很久,久到能将她藏起来,只属于自己一个人。要是,那个时候没有答应带她去朝樱就好了。。。。。。
要是,那个时候她没有在高耸的台阶下望见陈允淮就好了。。。。。。
“眠儿,眠儿。。。。。。”陶皮皮撕心裂肺的叫唤声融进了雾气中,而后他看见了墨绿色的光亮不断朝着湖心处汇聚。
只是那里像是被人施了法,使得这些藤蔓都无法进入。而这个施法之人此刻正跌坐在地上,她身前,站着面色复杂的离妄,他的中衣上沾染着紫色的血液,宛如一朵朵盛开着鸢尾花,极尽凄美。
两个人之间只有一步之遥,却成了咫尺天涯。
不久之前,离妄惊诧的发现延臧大师留给他的珊瑚手串,其实是件了不得的宝物,竟能助他挣脱开这些丝线的束缚。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周眠儿痴痴的念着这十六个字,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你明明说过得,怎么能忘记?”
这双眼睛就像一片正在被毁灭的花海,化作灰烬的花瓣散发出凄伤的香味,这样的味道容易勾起过往的回忆,而在那些回忆中,有一个人是真的喜欢着她啊。
“念念。”离妄捏紧的拳再次松开了,他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负心汉,可是人心只有一颗,给了一个人后就没有了。
“你叫我,念念。”那些不断下坠着的灰烬,因为这个称呼而染上了滚烫的红,混着眼泪一起划过周眠儿雪白的面容。
离妄轻叹了一声,弯下腰,想要将她从地上扶起。捧着稀薄雾气的掌心,在接触到那只冰冷的手时,被它用力的握住了。
“你记得了,是不是?”她的声音不敢太重,就像会害怕惊走身前之人眼中的这丝柔光。
“是。”略带干涩的声音从离妄口中落下,而后他看见了铺天盖地的欢喜从这双狐狸眼里涌现上来,他没有办法收留下这些落在心头的欢喜,因为这颗心已经很沉了,里头装进了一只总爱惹祸的“小狐狸”,而她现在还身置危险之中。
“负你的人是我,和陶林无关,放过她。”这一刻,离妄的神情一定是太过于紧张着陶林,所以才会将周眠儿眼中的欢喜扼杀的一干二净。她苍白的唇畔微颤着发出轻渺似风的声音:
“负了,我?”
掌心中握着的这只手越加冰冷,离妄就要觉得这或许是一柸雪,他眼前的念念其实是一个雪人。而这柸雪,在下一刻就弥散在了离妄的指缝间。
周眠儿发狠似的甩开他的手,四周围刚淡下去的妖邪之气,在她悲痛欲绝的话语声中不断加重。
“你同我说的那些话,原来竟都是骗我的。你说了这样多的谎话,骗得了我的心,让我在漆黑冰冷的封印里被关了数十年,每一日,每一夜都艰难的修行着,为的只是再见到你时,我不再是一个连话都不会说,没有情感,不会流泪的怪物。”
“而现在我能说话了,你却喜欢上了别人。”周眠儿从地上站起来,那些重紫色的丝线覆在她的裙裾上,妖异而危险。她抬起头,看着这双眼睛里虚伪的愧疚:“陈允淮,你的心可真狠。”
重紫色的丝线再度缠绕上离妄的脚踝,却被什么强大的力量震慑着一般,不敢上前。这双眼眸中的愧色渐渐的被强烈的不安所取代,离妄深皱着眉,出口的声音如一把锋芒毕露的刀刃:“她在哪里?”
看着这副质问人的模样,周眠儿却突然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如一朵朵清冽的冷梅,带着冬时的严寒,让人心泛冷意。
“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周遭的一切都过于安静,让一开始的不安渐渐发酵成了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心口似有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压的离妄喘不过气来。他紧紧的盯着这张雪白的脸,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会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而感到万念俱灰。
“她,死了。”
周眠儿的笑是冷的,她所说的话是一把啐了毒的刀子,用力的割在离妄身上,连血带肉一起掉落下来,痛的他将拨动着佛珠的指甲掐进了肉里。
“她在哪里?”毫不掩饰的杀气自这双深邃的瞳仁中迸发出来,可周眠儿非但没有被吓到,只觉得心生悲痛和怨恨。
“要是死的那个人是我,你会不会这般难过?”她凝视着这双眼睛,仍然不愿相信这个人从前所说的话都是谎言。
曾经的他那样喜欢着自己,宠爱着自己,可为什么现在这双眼睛里,除了令人痛心的杀气,就再也寻不到一丝柔情了。
果然不该去沾染凡人的情爱,这东西,噬之入骨,无药可解。
随着一声声冰冷而绝望的笑声落下,周眠儿的周身凝聚起了越来越多的戾气,一双狐狸眼收敛去了所有的良知,透着嗜血的阴狠,似要将周遭的一切都毁灭的一干二净。
这一刻,站在离妄面前的不再是念念,而是一只着了心魔的妖。。。。。。
只见周眠儿骤然抬起手,无数根颜色更为深重的丝线,自她的指缝中生长出来,像是汲取了她所有的生命一般,令她的脸色苍白到了极致。
这些带着腥甜味道的丝线,试图再一次将离妄包裹住,却被他抢先一步逃了开去。他像是发了狠一般的调动着体内所有的真气,脚下生风似得破开雾气而去。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几乎疯狂的叫喊声,到了最后变成了虚弱的哀求,周眠儿看着那抹再也寻不见的身影,雪白的面上流淌着一行重紫色的泪水。
她跌跌撞撞的想要追上去,可这具身体失去了太多妖血和法力,脆弱到支撑不住两条纤长的腿,只能任由它们再一次跌倒在了地上。
到了这一刻,周眠儿仍旧舍不下那个温柔的唤着她“念念”的男人,她拼上了最后一口气,艰难的攀爬在地上,十根雪白的手指上沾满了混着重紫色血液的泥土。
她狼狈不堪的挪动着,蹭破了皮的手腕上已经流不出血液,甚至连疼痛都无法觉察到。她的身体中,所有珍贵到不敢太用力回忆的过往,都开始出现了裂缝,碎成了粉末。她接不住这些粉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消散在淡去的雾气中。
“在下陈允淮,不知姑娘芳名?”
是啊,我叫什么名字呢?可好像有人总是叫着我一个名字的,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悲伤,不像这个人的,带着欢喜和紧张。
“姑娘喜欢梨花?”
原来这种雪白的东西叫做梨花,那样的话,我应该是喜欢的吧。你递给了我一朵梨花,眼中藏匿着淡淡的碎光和一个素衣的女子,不知怎么的,这颗冰冷无知的心竟然轻微的跳动了一下。
那时候,你离得我很近,我能嗅到梨花的香味沾在了你的身上,我想你也一定很喜欢梨花,和我一样。
你是被一个女人的声音叫唤走的,你倒退着离开,眸光却始终落在我的身上,你将头撞到在了院墙上。。。。。。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我记不得自己从何而来,很多时候我都处在一处冰冷而黑暗的地方,动弹不得。可我却记得了这个怪人叫做陈允淮。
你离开后的日子里,我时常琢磨着自己的名字,那两个依稀记得却想不起来的字,让我空白且懵懂的的心上,生长出了一种名为烦忧的东西。
直到那一日,那个悲伤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她唤着我“眠儿”。
“眠儿”,原来我的名字叫做“眠儿”。
因为这个突然间就闯入了我生命中的怪人,我头一次尝到了欣喜的滋味,而后又知晓了什么叫做祈盼。
好想,能再见到你,好想,将我的名字告诉你。。。。。。只是,我却无法开口说话。这两个字堵在我的嗓子眼里,无论用上了多大的力气,都无法说出口。
那之后,每一个能动弹的日子里,我都会站在梨花树下。看着这些雪白颜色的花朵时,脑海中竟会浮现出你的脸,而后你的声音就夹带着微凉的雨丝,落进了我的心底。
我想啊,你的声音一定是糖做的,不然,我的心怎么就尝到了甜味。
“我以为,会见不到你。”
我也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原谅我僵硬的五官无法回以你同样欣喜的笑容。可是,我真的很欢喜能再见到你。
“我带你进屋,好不好?”
你的掌心可真温暖,要是能一直这样被你牵着不放就好了。而我却觉得自己就要支撑不住了,那个冰冷漆黑的地方伸出了无数看不见的手掌,轻易就将我抓了回去。
你一定没有听见,那时候的我有多么用力的叫着你的名字,你一定不知道,那一次的我没日没夜的撞击了多少次这扇冰冷的门,才能再次站在你的面前。
“你去了哪里?我还以为再也寻不到你了。”
你的怀抱这样炽热,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可我却有了一种终于还是会失去你的预感。
“以后,都不准你突然消失。”
我在心底认真的说着一个“好”字。我一直都在这里,被困在这里,而因为你,我头一次想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这样就能彻底摆脱那个漆黑之地的束缚。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时的我尚不懂这十六字的意思,只知道你将它说出口的时候,眉眼中藏匿着一个我,深情且温柔。
你喂我吃的面,替我画的眉,说过的那些不离不弃的话,在我被封印进另一个漆黑冰冷的世界里的之后,陪着我熬过了数十个年岁。
而现在,我终于能像个人一样了,贪嗔痴恨爱欲恶,凡人的这些情感我全占了,可是你却不要我了。。。。。。
攀爬在地上的周眠儿抓住了一株失了生气的花,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像这花一样,卑微如尘的生命,没有人会在意自己的死活。
戒珠寺的梨花凋零了,她的陈允淮不会再回来了。可是却有一双温暖的手,抱住了这具坠入寒渊的身体,心急如焚的唤着她的名字。
她忘了这个季节,本就没有梨花,而有人为她植了一片花海,她却一直不曾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陈澈白:眠儿,天涯何处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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